该从何起步?
先前空荡荡的教堂里如今挤满了手捧玫瑰的人,后排角落处的一对伴侣此刻正端坐在此静身冥想,他们的两腿之上无一都摆着一本厚实的《圣经》,只不过翻开后所呈的页数并不相同。林可不去想着书中的内容,毕竟这世上本就没有流着牛奶与蜂蜜的应许之地,宗教的伪善招数,在他进入基金会后便在一触之间即刻崩溃,形同虚设。
他在自我放空的过程中不间断地翻动着平铺于两腿的圣经,尽管过去他一直都信任并依赖着它,但如今无论新的译本再怎么用深情并茂的描述着这所谓的救世圣音,也不过是一群秉承着精神胜利法大于一切的犹太人为了麻痹自己的神经而自导自演的骗局。
“神的存在是必要的,尤其是在无知的人们缺乏对本质的认知。治标不治本的科技与工业并不能改变人类原本就根深蒂固的孤陋寡闻,唯有全知全能的神将人的心智启迪,才可以让人类从本质上发生蜕变。”
Wenny,不,“崔希卡”,现在的她已经偏执到除了这个代号以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名号的地步了,甚至在那串黑名单中还有着她自己的本名。“崔希卡”此刻再一次凑了过来,她的眼里闪着星光,青色的虹膜间跳动着的光点带着诡谲;她的这句话多少有些惊世骇俗,不过林可早已习惯如此。并且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已经让他开始对这个女孩口中的那些语论越发认同。
“你有想过那些所谓的科学权威给过人类带来过什么吗?林可。我看到的只有把控着药物专利而漠视着病人安危的商业寡头和为了所谓真相而疯疯癫癫的科学家们,他们所做的成就只不过是为人类这个还在梦游的物种营造了一种他们已经站在了食物链顶端的假象。甚至不如中世纪的教皇们做的好。”
她对自己的那番见解没有抱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并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人类一直都缺少一个敢于去戳穿本质的人。唉,可惜。尼采死的太过于早了,又后继无人,很少有人能够接过先驱者的意志了,自甘原地踏步可能就是我们人类这个智慧种族此刻面对最大悲哀吧……”
林可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想用回忆着过往,结果无一例外不都是在突然的触电中猛地从这段浅显的历史中跳开。然后当他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站了朴女士那再度年轻美丽的身躯,勉强打起精神,他慢慢地从长椅上起身;尽管一直都想保持体面,却还是因为一个趔趄而在他们的面前显得格外的狼狈。
至少在这个地方的人与神学院的那群人不一样,他在跌倒时没有讥笑,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恰当时机时的搀扶。
“林先生你怎么了?需要叫医生来吗?”
“不,不用,休息一会就好。”
“请问朴女士这边进展如何,不论所作所为。奇术仪式是否完成,传播教义的救赎是否受到过阻挠?”
“感谢崔希卡小姐的关心,奇术仪式依然会继续,但是唯独缺少了唯一重要的一名‘花冢’和她的血液。玫瑰救恩教的教义在病人中很受欢迎,尤其是一些正忍受着病魔侵心痛苦的可怜人们。我不忍心看到有人继续为无妄之灾而接受不属于他们的痛苦,所以我们仍需要保持共同努力的决心。”
“那就好。12站这边我们会打点,种种迹象表明,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我放出的假信息彻底吸引,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她从医院回家,仪式就可以继续进行。唔,不禁已经开始在想象他们在跌进了我们布下的陷阱里之后,急得团团转,又束手无策的滑稽模样了呢。”
她再一次露出了微笑,没有半点的威胁性与恶意。她那张如同简·潘托一样的可爱脸蛋用着淳朴的微笑使面前的玛丽女王感到前所未有的的心情愉悦。当然,直到现在,都没人能够从中发现任何端倪。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 2022年3月16日,自从“血祭”事件发生后的72小时;奇术仪式仍能成效,济宁市任城区;北京时间9:45 a.m.
任玲燕躺在病床上,一语不发。那一夜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尽管渡过了那段至暗时刻,此刻的她,却依然感到四周的环境仍处在黑暗当中。能看到人的影子,人的轮廓,却看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东西。
尽管听到的声音中能够从中分辨出她的父母,口中的食物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一些熟悉的人也陆陆续续在病榻前经过或短驻。她仅能做的,只是活动手指,或是用嘴接过送来的食物。
“患者已无大碍,目前需要的是一段时间的调养与康复训练。而且有项病理依然尚不明确……嘶……患者具有能够自主起居的能力,但视觉和表达似乎出了点大问题,并且患者的肢体仍处于麻痹状态。”
“哎,我就搞不懂了,都他妈2022年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操蛋事情啊。”
“我也好奇,患者家属因为这件事有些情绪不稳定,刚刚就因为对着小李大打出手就人民群众扭送到了派出所。嘛,患者这边也不乐观;先前的事已经让她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恢复期可不能让她再受惊了。哎,头疼,先这样吧小张,一会病人家属会主动上门,你就替我办一下手续就好。”
“行吧,给我带饭。”
张医生还是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耐不住同事的油滑老练,一向呆板木讷的他总会在这些问题上做出让步。坐在老钱的位置上,冒充着他的同时,也在享受着只有他才能享受的办公室位置。阳光在爬山虎与百叶窗的折缝间衍射,他泡的那杯普洱茶正氤氲升温,不时地散发着一股“老茶”才有的独特气味。不到片刻,主治医师的办公室们被推开,走进办公室的,是一名从来没有见过的高大的年轻女性;她戴着黑色的遮阳帽,四边都被缝上了精致的碎花边,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
这大概是年轻人的一种潮流,张医生这么想。面前的女人她尽可能的包住了自己的一切,太阳镜,口罩,挂在脖子上的风巾,臂套也盖住了几乎全部的手臂,只露出了粗糙的手指尖。
“您好,请问钱傅生医生在这里吗。”
“哦,钱医生出去了,我是来代班的。您是任小姐的?”
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暂时带过一遍她此刻的身份:她是任玲燕的姐姐,从事商业,有着科班的底子,凡事亲力亲为。标准意义上的商业女强人。在部队的磨炼在此刻有了用武之地,只需随框架而舞,就不会出现意外的变数。踌躇调解中,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是铃燕的姐姐,今天过来就是来看看我妹妹,顺便带她回家。”
压低嗓音,尽可能露出憔悴的神态,但不被伪装所支配。她的行为举止得体,尽管此刻的装束并不符合她所需扮演的角色,不过时间不等人,她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打磨那些细枝末节。此刻需与亡命之徒竞速,即使抢跑可耻。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可直到现在,这个显而易见的巨大漏洞却并没有被院方所重视。但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兴奋,只是继续顺着框架的轮廓继续节制性的起舞。因为放任这个疏漏继续存在的动机本就令人生疑,再次露出端庄,娓娓而谈。
“我实在想不通我们之前到底得罪了谁,小燕会遇到这种事情。唉……总希望她能好好的,可生活就是这样,令人唏嘘……”
张医生安静地听着,同时笨拙地从靠左手边的柜子从理出一沓文件,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老钱这人是个左撇子。在那份事关病人回家的文件被摆出后,她多少松了半口气,但立刻又悬了起来,只因为面前的医生并非她所需找的那位。
“啊……这老钱……麻烦先等一下。我们医院有规定,我去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您先在这稍等片刻。好的好的……”
这位张医生在抱怨中从她的身边经过,背影掠过了夸张的假发;聆听着他的脚步声彻底从这离开以后。她也开始卸下伪装。假发被扯下,连同头套一齐被剥落,并被扔在一旁。先前的装束在被卸下后无一不被塞进了那个时尚的背包,不过她却将其翻了个面,露出了朴实且实用的内在。
将一切打包装箱,白榭三拉开了医生的抽屉,开始了翻箱倒柜。出院证明并不难找,并且在扉页的位置上,有着钱医生字迹压痕;同个隔间中,属于他的印章也在这里。
那个医生并没有从办公室向左的布局找到任何的信息,而她从中获取的第一信息却足以支持她伪造完这份文件。
然后她就戴上了自己的眼镜,默默地挤过排在外面的人群,径直向着重症监护室所在的区域走去。
现在他们在那栋楼的楼下站了几个小时,刑警,特警,无一不里三层外三层把这栋兴建于90年代末的平民楼。用今天的审美来看,它是狭窄、昏暗、混乱的代名词,不过在它刚刚落成的年代依旧有不少人挤破头想要入住这样的新房。
两条街外的地方便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商业街,但这里却在时间之海的冲刷间逐渐变为了用于藏污纳垢的一方浅薄的死水滩。如今还留在这里的人,除了那些自此建立伊始便在此安身,并渴望着在有生之年得以立业的人以外,其他的人便是那些怀着最初的梦想走出深山,却只能为那些房地产开发商们出卖廉价劳动力的农民工们;以及那些匿影潜逃、暂时落足的四海为家者,他们同那些生活在这座发展中城市的那些底层人民们一起,在游手好闲中,无所事事着。
可能对于他们的来说,生活就只是在抬头望一望天后,继续埋着头赶路。没有太多的时间供他们思考人生的意义,即然现实无力改变,那就随着自己的意愿,继续沦丧下去吧。
无时无刻的阴雨天气都在旁敲侧击间告诉着人们令人生厌的阴雨周远还没有结束。这个小区已年久失修,不少地方增生出了成片的水道。尽管Roslin一直都试图对那些藏污纳垢的水道小径敬而远之,却还是因为阴雨天而或多或少被那些落到水洼间的雨点所激起的波浪打湿了裤腿。
“我恨下雨天。”
他说,同时也接过了与自己几步之遥的许巍征递来的饮料。
“下雨天好啊,犯罪嫌疑人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警察也一样。”
这个刑警在雨巷中点了一支纸烟,虽然挂满胡茬的脸已经不再稚嫩,但多少还留着些孩子气,从他买的饮料中就可以从中窥见一斑。他手中的饮料不是红牛或是可乐,也不是那种可以被当水喝的菠萝啤(天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喝这个),而是那种只有小孩子才会去喝的甜味乳饮品。
“兄啊,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呢。”
这当然引起了Roslin的不屑,尽管他的话语还算不上尖酸,并且比起那些大妈们来说他还差得远。
"嘛,你懂什么?这叫童心未泯!”
话音刚落,从天而降的一滩漱口水便分毫不差的落在了许巍征的头上,刺鼻的劣质香精同带着恶臭的隔夜食物残渣与残留在口腔深处的牙膏沫混合在了一起,共同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Roslin很庆幸自己并未被波及,于是在他抬头向上看去之时,一个中年女性正毫不顾忌的吞着一瓶绿色的漱口水,并在一阵口腔体操后一股脑儿地向着楼下吐出。
“我操……这都啥情况啊……”
Roslin有些不敢去看许巍征的脸,他的脸色会变得多难看他已不得而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争吵爆发前将剑拔弩张的其中一方从这拉开。好在这个小插曲耽误不了他们多少时间,所以当身后的小巷上方再一次落下来一口浓痰之时,他们已经从那个地方闪到此处。余下的时间则刚好能够让两人从尚未戒严的警戒线下匆匆穿过,待来到此楼时,站在这里的等候许久的柒叁,才不紧不慢地从帽衫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香烟。
“你们两个在来的路上有遇到玫瑰教的人么?”
“没有,一切正常。”
“除了有个大妈在乱吐漱口水外一切都好。”
看的出来,同时也闻得出来。许巍征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劣质薄荷香精的刺鼻味道,不过这个少年也没有在乎多少,只是从烟盒里抽出了六支烟,平均地分别递给了两人。
“我们还有多少人没到场?”
“除了外围警戒与设施防守,我们可调动特工都在了。甚至包括Amo。”
话音刚落,一只手从对面的楼中举起,远远看去,直臂上方的伤疤勉强能够看出那的确是Amo的胳膊。
“棘手,只能说很棘手。之前那一次玫瑰教的人就已经在社会引起了一定的动荡,而现在他们又将目光盯在了一对老夫妇身上。我们并不打算进行守株待兔,而且我们可能还需要主动出击。不过在这之前,我们需要把之前的那个目标带到这来。”
“免得对面转移目标,对么?”
对方并没有说话,显然是已经默认了这一点。大概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大门被再次叩响之时,迎面走来的,只有一道黑影。
走过医院里最拥挤的地方之后,余下的路程显得无比空旷,除了几个医生会在结伴走过时偶尔聊几句和工作无关的话题,其实也不算什么;但是他们的话题无一例外都是最近的那起邪教杀人案。
扶正了那顶印有“CNMC”字母的黑色鸭舌帽,她继续不动声色的走着。尽管手里的报单上已被下了批示,而且这次唐突的行动没有事先通知她真正的亲人,所以白榭三在医生们从身后的过道转角处消失时向着重症监护室走去。两边的走廊摆满了座位,躺在上面的不只有病人家属,还有一些医生也那么毫无顾虑地躺在那儿;尽管座位绰绰有余,但还是有人选择安静地坐在走廊的边缘或是角落,将双眼紧闭。
虽说她在来时毫无准备,至少直到现在,她依然可以靠着蛛丝马迹去捕获那些可用的信息。
“打扰一下,请问405房在哪里?”
和大多数并不熟悉医院布局的“病人家属”一样,她随处找了个正急匆匆地赶往别处的护士(尽管她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去询问对方。
“405房……”
她想了一想,并浪费了一点时间在那上面,嘴里还不断念叨着那三个数字。
“哦哦!那就是405房,就那!”
“好,谢谢。”
白榭三并不为此大喜过望,她只是疾步走到了那张床所在的位置,并借此推开了半掩着的门。门内的情况既没有因为她的中途出现而出现拓扑解构,也没有一个临阵磨枪的异常人型实体正等待着她。钱医生正捧着意识模糊的任玲燕的右手,手中的手术刀,正径直对着大动脉所在位置,即将刺下。
第三者的出现让他有些始料不及,不过比起这个,对方在看清他与他此刻即将要做的事情的那一刻便将手中的手机径直向他砸去。手机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在这引起多大的波澜,反而是之后角斗开始时的几声短促闷响与之后持续性的刺耳喷雾声吵醒了这里的空气。她的行为因为滥用暴力而违背了行动准则,并且她对此也心知肚明。
余下的时间便是布置现场,从麻痹性A级记忆消除喷雾的副作用中苏醒仍需一段时间;于是在把那份出院证明压在他的胳膊下后,她捡起了地上的三防手机,放回腰包。进而在一句聒噪中离开了405号病房。
她将遮阳帽盖在了任玲燕的头上,并尽可能的压低了帽子的边缘;她将载着她的轮椅向前推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间走过,带着那声“愿早日康复”的祝福从医院走出,一切都相安无事。
“你是谁……?”
女孩嘟哝着勉强发出了疑问,并在强撑中试图让自己站起,得到的回应只有白榭三轻轻的将她按回原位。当她转过头时,看到了那对浓厚的剑眉之下那双澄澈且坚毅的双眼。
“先别管这些,保持安静。有什么问题我们待会再说,那些杀人凶手现在还想着把你除掉,除了带你逃之夭夭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还有机会回来么……”
“一定的,我保证,但不是这会。”
她叹了口气,懊恼地站在原地。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并没带烟,身上的钱也只能让她买一瓶那种只会出现在医院售货机的那种华而不实到像是兑水果汁的饮料。
无奈,只得转头看向别处。就在一切陷入死角之时,一辆黑色大众车——同时也是辆基金会的例行公车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行进到两人面前,连按了两声喇叭之后,车门也随之打开。那张标志性的脸得以映入眼帘。
“快上车!”
| 2022年3月16日,奇术遏制程序已激活;逆驱离进度65%,济宁市任城区;北京时间10:25 a.m.
“其他人呢?”
接过92式改型手枪,查膛待击,随后将保险关闭。在放好这个不太可靠的贵物后,她继而转向去查看着任玲燕的状态。惊吓与虚弱已经将她折磨的遍体鳞伤,同时手心的那个玫瑰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苍白的皮肤上褪去。
“让她把这个喝了,然后闭上眼睛睡一觉。”
她当然知道这个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药,于是在将这个内装着橙色液体的软管摇晃均匀,并在气泡在软管内争先恐后的喷涌之时撕开了其中一端。她在拔掉塞子的第一瞬间便递到了她的面前;可此时的她已经虚弱到连抬手显得十分困难,于是白榭三只能托着任玲燕的下巴,把手中的解除剂小心翼翼地挤入她的口中。
驶出医院后不久,一辆KIA牌子的高档轿车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的位置直撞而来,不过还未来得及相撞,左侧逆行的一辆大众车便径直撞过了它的尾端。受力偏转的轿车在急转向中也不可避免地被那辆逆行车辆向前带过一段距离,而惯性也无可避免地让它的左侧面撞向了这辆有着基金会编制的黑色轿车与其相对的一侧。而好巧不巧,白榭三正坐在副驾驶之后的那个位置。
在突然的冲击力造成了短暂的失重感,并触发了驾驶室的安全气囊开始工作。还未等对方先于自己做出反应,在将保险打开后的下一秒,白榭三对着那辆起亚车后座的邪教徒们扣动了扳机,开火之余,也不忘把任玲燕推到离枪口相隔于自己的两臂长的位置。
一轮短点射过后,后座的玻璃完全散落,只剩下几颗玻璃渣子如同耄耋老人牙床上的那些朽烂的蛀齿;在匆忙换上一盒新的弹匣之后,她便踹开了车门,使后座与外界之间的联系得以畅通。
Roslin和许巍征还在试图控制这辆KIA K5,但那个头顶反光的司机却不以为然的再次将油门踩死,当双方的两轮齐射过后,KIA撞开了面前的大众,在S型的运动轨迹中扬长而去。在它逃逸之刻,一对母子正好在绿灯亮起之时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人行道上通过,不过随着它的速度逐渐失控,到它离去之时,地上早已躺着血迹斑驳的母亲,而在它的痕迹之后,孩童的啼哭声随着大雨倾盆而下。
“他妈的傻逼棒子……我操你们妈!”
强忍剧痛,将两腿一蹬,随后从车厢中缓慢滚出。还未等其他人作出反应,她便在连滚带爬间攀上了援军来时所乘的车。无视已经血流不止的手臂,关上车门,并把手机扔在了前座、视角能够顾及之处。那个红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直逼着北环道。
弹匣里最开始的头几发都带着追踪器,这已经成了基金会内的惯例。基金会不是解放军,他们不会要求你从一个只能读书认字的书呆子蜕变为百步穿杨的神枪手。你要做的只是保证最开始的五发能够能够打中,只需如此便可。
随着绿灯亮起,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行去,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同时惨剧已经猝不及防的发生。所以在她追上那辆KIA后,便在一个转向间从他的后视镜中消失。她并没有急于进行盗火线式的追逐,因为这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秉持着水无常形的非对称思路,她的选择是在那辆韩国车翘起的车头还来未落下,就被连滚带爬地被撞出荒路的边框。
并在F-02的管辖范围内被12站特工们Out出局。
于是她猛地打死了方向盘,向着右侧的道路冲去,车轮死死地咬着“申”字路口的回旋道,径直向前。
“中国掌柜!你们弱爆了哈哈!”
朴载俊在狞笑中嘲讽着调转车头的白榭三,因为在他看来,这个行为与逃跑无异。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了,载俊。”
“怎么是你啊‘崔希卡’,不要用我姐姐的电话——让她来接——”
“你姐姐现在和我们在去济南的路上,血祭是否需要继续对她而言现在也无所谓了,毕竟少她一个也无伤大雅。与其关乎着已经被猎人关进笼子的猎物,先保证自己能否继续生存还是必要之选。”
“你是什么意思?嗯?”
“放弃‘花冢’,离开济宁,向济南前进,我们在那里等你和其他教头们。”
随着电话被挂断,朴载俊也陷入了短暂的狂躁当中;他的注意力已经毫无必要的被转移至了打通这个一次性号码之上,一路上的磕碰与无视法则都让这辆本就因为严重变形的外壳、后座的死者,与驾驶这个疯狂汽车的面目狰狞的驾驶员而引人瞩目的KIA K5智跑已经收获了大量不必要的目光。也许是觉得毫无必要了,于是“崔希卡”将装华为手机上的电话卡从卡槽中拔出,折断,通过井盖上的缝隙扔进了深不见底的下水道。
疯狂的KIA车还在制造更多的事故。车辆的主人在一边操着光州口音的韩语爆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同时,也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与此时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脏话诅咒着那个叫“崔希卡”的混球。即刻之间,他就在将吐出那个几句侮辱意味的词语后便被一辆从侧向疾驰而来的一汽大众从十字路口的右侧硬生生地撞到了道路旁侧的荒地。突如其来的撞击让白榭三近乎昏厥;强打精神,咬紧牙关,依旧在生理不适的压迫下将档位挂高,并死死地用右脚脚掌控制着那个已经被踩到极限位置的节气门。
KIA车已然在绞杀中收起了癫狂,先前的蛮横在过强的干预力的直接介入下变为了此刻的萎靡。一直到两辆几乎成为的破烂汽车一齐撞在火车轨道的间柱后,这场疯狂的对搏才就此画上句号。
撇开安全气囊,从安全带与座位间的缝隙中勉强挤出。耳鸣与昏厥让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并不妨碍她将手指搭在扳机之上;那堆废铁中的那个血人依旧在张大嘴巴,像是在嚎着什么,在看到向着自己走来的白榭三后,他瞪大了眼睛,依旧在怒嚎着。
白榭三并没有应对他的挑衅,只是在小步前进中先一步于他抬起了手中的枪,对着将他紧紧包住的铝合金扣动扳机。金属被弹头削开时的诡异声响盖过了仇怨的哀呦,在慢步走到他身前之后,她将枪抵在了他外突的眼球之前,枪口的余温尚未散去,这也让这个疯子发出了更加疯狂的嚎叫。
“……”
她张开了嘴,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她想辱骂面前这个傻逼,但却忘了该怎么说话。于是在她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时,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非人的脖子在下一刻间炸开,喷溅的血肉中带着火药的残余气息,尽管她在惊鸿一瞥中看到了那个将他杀死的凶手;但还未来得及喊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眩晕带着沉重的麻痹感,身后的痛觉逐渐变得清晰,丝毫不亚于被子弹击中,转瞬之间,她就如同一根面条一般倒在了毫无遮蔽的砂砾堆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啊,榭三……”
这是意识被抽空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2022年3月16日;北环路入口追尾案发当晚,山东省境内;胶州湾废弃兵工厂,22:50 p.m.
“所以你到底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Roger再一次将他的拳头捏紧,不顾身边Daniels的阻拦,硬生生地将早已自我放逐的高级研究员Cecil击倒在地,如果不是身后的那个黑色人型实体在他发作前将他死死控制住,否则他十有八九会将这个被多项罪名指控的奇术师碾碎于这个雨夜。
蓝型,绿型,黑型,构成了奇幻的星彩;任凭他们如何发光,只要雨一直下,就不会有冲破阴霾的契机。Dr.Cecil擦去了嘴角的血液,他的左眼框处早已泛起淤青,只不过当他还未来得及喘过一口气,他的胸口又在瞬间遭到了横飞而来的踢击。
“你他妈的为了五十万你什么都可以出卖吗?!你别跟我扯什么你不知情!”
他巴不得活活打死面前的混球,尽管Daniels一直都在尝试着介入其中并从中起到缓冲作用。他把住了Roger,并用一种满是近乎是威胁的目光瞥了一眼这个与自己发色相同、左眼却是猩红而非蔚蓝的现实扭曲者,待对方有些许安定后,他才在暂时放松紧皱的眉头的片当后拾起了Cecil滚落到脚边的手杖。
拾起手杖,将其伸向对方倒下的位置,直到对方站起,才将手随手杖易手而松开。
“我可不知道谁给我的私人账户打了五十万,而那五十万元钱,则恰好是12站的公款。我既没能自证自己的清白,也没法追溯到那个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的东西……总之就是这样,我,是无罪的。他们要我去替他们背黑锅,那我就也无可厚非。”
“这一切是哪个崽种干的?嗯哼?”
Cecil只是把手背过,正襟直视着面前的两人,继续佯装着那点微薄且可怜的尊严。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激怒了Roger,他甩开了Daniels的胳膊,并借势夺走了他腰间的枪,上膛的同时也将保险打开,用全身力量同他抗衡的同时也对着Cecil所在的位置孤注一掷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了,但子弹叩在了Cecil背后的那扇铁门之上。
Daniels卸下了Roger的武装,并将这把枪的保险关闭之后,扔在了一旁。
“哈哈。打偏了,但是不得不承认,我打出去的子弹声音很好听。”
他苦涩的笑着,再也不愿意折腾。还未等Daniels放松,他便从他的臂弯中主动挣脱,随后便瘫在了地上。
“在济宁发生的事情是你们的人干的吧。”
“应该,那个区域都是我们负责的。但这次的烈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等于说你们连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吗。”
三个人都戴着兜帽,如同三个邪教徒,因为身体携带的超自然因素,他们的双眼无一不在黑暗中向外辐射着细微的幽光;在Daniels将口袋的烟卷叼在嘴里的那一刹那,Roger再一次向前冲去,手中明晃晃的小刀映着Cecil苍白的脸颊。只不过还未来得及刺入他的胸膛,他的肋骨旁侧却被一把手中剑所刺穿,Cecil提着手柄的另一端,并且现在有了刀鞘的样式。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随血液从Roger的肋骨间溢出,除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与无力感外,微量的精神毒素向他诠释了何物谓死。
“如果你能冷静一点,也不至于会感受到这种感觉。我和Daniels都经历过,更别说你了。”
Roger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蜷缩成一团,笑声难听地像是哭声。是啊,谁没死过?
“继续之前的话题,虽然我知道你也不想谈起:等于说连你们自己都不清楚济宁发生了什么吗?”
Cecil并没有急于回答。毕竟Amo是个他妈的嬉皮士,同时也是不稳定的异常人型特工;除了白花花的银子或是别的什么银白色贵金属,他就不会让他那张欧也妮·葛朗台式的嘴里吐出别的什么,更别说是那所谓的真话了。于是Daniels失去了耐心。基金会的狼犬拿出了备用的手枪,将滑套拉动,任其响彻。
“所以你宁愿袒护一个带污点的家伙到死也不打算告诉我们真相么?” Так ты предпочтешь защищать парня с пятном до смерти, чем расскажешь нам правду?
Roger在痛苦中挪动着佝偻的身躯,当他透过阴霾隐约看到Daniels的枪直指着Cecil,却对此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但Daniels还是在扣动扳机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超自然力量将他的手向上抬起;他在异常性的震颤中坚定地打出了四枪;即便第五枪正呼之欲出,也不得不被卡壳的意外状况所打断。
奥地利的破玩意。他想,除了自己给它加的那根加长海狸尾外一无是处的塑料枪。
将发生在这把Glock 19之上的故障排除,随后便在呼吸的间断中将其放回备用的枪套当中,Daniels的目光相比于之前已经柔和了不少,但依旧皱着眉;欧亚混血儿的面容上醒目的黑色浓眉与那一副白化病的身躯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但依旧不妨碍寒风凌厉。
“好,既然不想让他死,为什么之前还对他拳脚相加?”
“哈哈哈……问的好,因为,这个混蛋只有我能杀。”
“结果你一如既往地下不去死手,酆舷。”
三个人都笑出了声。
“该走了,时间不等人。赶路的同时已经我们仍能对现在的局势持有不同态度,所以有什么想说的么……蔡彤?”
Daniels拿出了手铐,尽管他并不是刑侦处特工,也并非内务部契卡,他只是个和大多数雇佣兵那种随钱奉命的亡命徒;于是在他将手铐的悬刀扣下之后,Cecil感到了这些天来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感,他闭上了眼睛,随雨声渐没而闭上了眼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如同一滩烂稀泥一般瘫倒在地的Roger,并在他的肋骨部位一直都插着那把狭长的西洋剑。
“你还要和那个混蛋卿卿我我多长时间?”
他握住了身躯之上的剑,一分一毫地将其从躯体内抽出,随着金属落地发出风铃声响,可怜的Roger才在这个节点被Daniels从水坑里面拉起,溅了一身的水,却没沾半点血。
“操蛋,这是我最喜欢的衬衫!你又现在欠我一件衬衫,臭禹。”
“这话别对着我说,又不是我捅的刀子。别在这时候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