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向分裂:格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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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段时间乃至今夜,她都在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中的兰花攀援仍在那条带着剧毒的青蛇身上,蛇的瞳仁折射出她内心中最隐匿的一角,随即尽其所能地张开它的那张大嘴。在蛇的咽喉深处,其隆起的喉骨带着些许早已古久的伤痕,于翻腾的胃液中,兰花就此绽开。

徐徐上升的兰并不知道她的出生意味着什么,毒蛇吞吐着云与雨,如同玩闹,它迫不及待地将一切吞噬,然又急不可待地将其全数吐出。终于,兰出生了,她洁白、清冽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它并非如预期中所拟定的那样完美,相反,兰的心,尤其是心灵,都无可避免的留下了空洞。

期待着兰的出世的人为残缺的兰感到大失所望,在短暂的狂热期结束后,便很快就厌恶起了兰。于是兰在支离破碎的颠沛中被她的锤砧意志所左右。兰对她感到恐惧,深到了超过其他;直至她的死亡将她的意志终结,兰也未曾从中摆脱,反而在因她的死亡而产生反作用力的漩涡中,被数倍于那些混乱暗流所侵吞。

我们睁开双眼,身前之人才于水中浮现。


Lance Wellen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在那个如同毕加索笔下的抽象画般破碎的梦境里,纽芬堡宫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一个家族。脚下的鲜血已经没过脚踝,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涌出的血,已经没过了小腿。

在深一脚浅一脚中,她踌躇着向着那些躺在血泊中的他们迈出脚步。他们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剩下了死者所仅有的黯淡,眼眸中央的黑点已然扩散,染混了青翠的绿色。她看着那些人的面庞,颤抖着向着他们冰冷的皮肤伸出双手,尽管他们依旧体面、典雅,她却怎么也无法忽视他们颈部皮开肉绽的刀伤。

毫无疑问凶手对着他们的喉部施以了狂暴且纯粹的一刀,平整的切口的形成在瞬间结束了无声的悲悯,连带着刀锋所划过的空气,皆在那个时刻跟着风声于悄无声息间凝结。

她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从由丝线包起的茧紧密的细线中看到衍射的浮光。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去触摸着那些虚惘的尘霾,尽管她并没有伸出手,更多是为了不沾血腥。所以从前到后,她都只是以眼旁观。

她开始变得局促起来,心情难以平复,到后来因为恐惧,而尽己所能地倒吸凉气。每一次呼吸都不可避免地吸入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虽然她为这些满是金属质感的甜腻感到反胃。受害者们安息于此,室内的环境阴冷依旧,耳边的呓语,隐隐地在触碰着她的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块幽宫。

“那是你吗?”

Lance听到了那个声音。背后的大门已然于悄无声息间轻盈地合上了,留给她的只有面前的一滩血池,与倒在其之上的角色们。那是她的家族。

Lance问自己,是否还记得1938年么?她回答说,是。

那1945年呢?她咽了一口口水,回答说,是。

她承认她被那位领袖所吸引过,但他到底只是凡人,他的力量终有被击溃的时候,日后那群人的到来则在间接酿成了一出悲剧。当异族的蛇嗣们冲进Wellen家族的宅邸时,那一夜,红血晶顺着刀尖漫天飞舞,他们无一不以痛苦的神色毫不体面地沉入了血泊;立于他们涅槃的躯壳,凶手拭去了刀上的血花,将其挥尽,面具上的图案印着嬉笑,而泪,却早已从面缘间滑落至下。

于是她醒了。

她尽可能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在这种窒息的急迫感并不持续,当深呼吸有节奏地进行到第三个回合之后,便已平复如初。是啊,过去母亲还在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说父辈们的故事,她暗暗自语道。她曾像穹顶般穷尽所能的笼罩着她,但如今她已不再,成为了过往的云烟;她并不对这个女人抱有感恩,相反,歇斯底里的她无论去到哪,那股煞杀着四周的阴冷,都如影随形。

上来透口气吧!至少在这之前,别把自己先给憋死在回忆里啊。

她光着脚,忍着足底刺骨的冰凉,看着敞开的衣柜,她拾起了自己的权限卡;走在12站的廊腰过道,感受着此时仍旧被喋喋不休的狂风所裹挟的大雨洋洋洒洒地从半空中落下。山东仍在下雨,天气仍寒,只是没法阻挡她的思念,将她指向至无人于此的无名之冢。

她穿上带出来的衣服,怅然着忽视了渐弱的雨声,于是她走上前去,看着那行小字在现实的波浪中逐渐被白色噪点没过。

致崔希卡 温伦

她的名字还在,和她对她的刻在她身上的思想烙印一样。

长眠于2013

Lance Wellen淋着大雨站在这面矮坟前,如同面对着柏林铁墙中的其中一段;木讷且端庄的盯着那一块大理石,如同看着一段历史。过于沉溺的结果必然是麻痹,直至Cick将伞蔽于她之上。

“这个世界真的是这样吗?只有努力接近死亡,才能死得毫不费力?”

她没听到回应。

“12站的体制已经不合时宜了,那么多人围着73那个小孩子转,处理事务跟过家家似的,一点紧迫感都没有。我已经能看见12站的结局了。我现在还只是个无名小卒,没有决定大局的能力,所以只能干看着。但如果不加以阻止,这一切,是真的会如我所言的。”

她没有听到Cick说话。

“能回答我么,Cick?你也许会觉得我太天真,但这是事实!你难道也和他们一样自甘堕落吗?”

Cick干咳了两声,沉默片刻,说: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但是……如果腐败的现状不能得到改革,就不是一句挺好的能搪塞过去的……”

“我知道,但这和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有什么关系?”

Cick站在雨中,雨伞的边缘刚好遮住了他的面容,Lance失望的看着那把朴素的黑伞,将不满写在了脸上。

“你想和他们站在一起?”

“没这种兴致,我只是个拿钱混日子的。我得提醒你,Lance小姐,你的手段并不高明,他们还手得到结果只是时间问题。还是谨言慎行吧。”

他收起了伞,一步一步地从Lance的面前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于扬起的雨雾,他便以这种方式从她的眼前消失。

除了一把崭新却朴素的伞,Cick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同样因为雷雨而辗转反侧的白榭三在一声怒喝中从宿舍的床板上弹起,单人间的优势就在这,即便里面的人将内部的空间搞得狼藉一片,只要不会把房间连带着墙壁整个炸掉,无论干什么都无人干涉。她打开烟盒,看了一眼里面的整齐码放着的烟卷,不知出于为何,她故意将它们的顺序所打乱。

莫名的烦躁感从未如此强烈。她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闹钟:四点十五分,仍是凌晨。她走出了起居室,当脚站在生活区的走廊上后,便失去了回去的退路,门禁卡就在门的另一侧,在单面门的对面的那张桌子上平静的躺着。

Site-CN-12生活区一向是在这个庞大的监狱之中被人所忽视的那一节。低亮度黛紫色的灯光、淡雅的丁香香氛里混着并不刺激的薰衣草,轻音乐里混着星星点点的白噪音,以极轻的频幅律动着。轻敲发烫的耳翼,数日以来集聚的紧张与不安逐渐如浸在琴酒中的糖精片般消散于步履之间。她走到一处U型过道时,已然忘记了堆积于心头最表层的苦痛与忧豫。

唇间哼着一段灵光乍现得有些似空穴来风意味的旋律;恍惚间,一只渡鸦越过了垂下的发梢,留下一道黑色的影子。硕大的渡鸦在拱形天花板顶部的灯上盘旋三圈后片刻后,落在了她的肩头。除了翅膀扇动时扬起周围的静滞空气,之后它就那么静立于她的肩头。眼球转动,像是滚动的杜松子果实;只是白榭三的目光集中于它头上的头盔时,反而忽略了这只名为Carven的渡鸦。

立了片刻后,它扑了扑翅膀,继续悄无声息地飞着。并在走廊的尽头,落在了另一位同样夜游的人的肩上。

柒叁接住了Carven落下的爪子,让其停稳后,摸了摸它的鸟嘴下端,作为回应,Carven则翘起了自己的尾羽,兴奋地抖动着。只是它变卦的速度也很快,先前的温顺被它自己所打破,尖锐的喙夹住了柒叁的袖口,向上抬起。他对于这种行为早已熟视无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夏威夷果从手中码开后,等着手中乌鸦的反应。

“嚯,鸟吃的比人都好。”

白榭三无不戏谑地说道,在它专心享受于夏威夷果时,她抚摸着它光滑的乌羽。

“毕竟这是11站的鸟,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会引发内讧啊。”

白发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柔软的头发接应着手指的掠动的间隙在指间游动。而后他放飞了Carven,他并不想要再留住它,毕竟会飞的鸟类总是能够凭借去时的记忆寻回来时的路。

“我叫柒叁,你就是白榭三么。”

“是的,正是在下。”

“幸会,听Amo提过你,那件事的确挺惨烈。”

她把头往侧边偏了偏,尽可能的把那些涌上来的反刍从心口咽回。她并不期望人们会对此不抱偏见,并不期望那些人会守口如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已是百口莫辩,既然都说不清当初的志愿参加的动机,那就做好对后续提这些破事的人反应与面临暴力性事件后的处分的准备吧。

“是挺惨的,惨不忍睹。但已经过去了,所以别再跟我提这事儿了。”

“唔,好吧。一起去喝一杯吗?”

“用不着,借个火就行。”

“现在太晚了啊……不过还是晚安啦~”

“晚安。”

她戴上了兜帽,打开了打火机的顶盖,使火苗脱壳而出;然后靠在墙壁之上将头高高昂起,艰难地呼出一口灼烈的烟尘,仿佛将吸入肺腔的一部分星空溶解于此刻流淌不断血液。只是她的生理结构并不足以蚕食星空,并且人们对过去的一系列事情的看法,牵动着她的心,稍有不慎便会让过敏的神经高度紧张。

她很明白她在逃避。于是她看着她的双手,除了从指套中露出的手指外,更多的是半露指手套的涤纶面料。只要是回想这些事情,她便会像删掉那串数据一样地尝试抹去脑中的那些记忆。紧张之下,记忆删除药剂的味道开始在脑中浮现;相比于第一次,后续的使用更多的则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如同药物依赖。

操,操,操,操你妈的。

手指缝夹着的烟卷已经燃尽,头疼的感觉也随着被打断后的持续失去了飞扬跋扈的凶恶模样。呼吸仍在继续,她在W字形的过道夹缝间听着从右V口传出的那些声音;浓郁的不只是满堂的丁香香型,还有刺鼻的烈酒。

有些时候,独自一人也是一种享受。

她摘下了唇间的香烟,毫不在意地扔到了地板上,脚跟随即便向后踩去。她看着她蹲在椅子前独自饮着伏特加酒。她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不知是巧合还是她对她的到来早已有所察觉,于是她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同她一齐蹲在了那个椅子前面。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么?”

“睡不着,你不也是?”

千坂手中的伏特加酒瓶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被白榭三取走,但她在喝下第一口后,便提着酒瓶子大声咳嗽了起来。

“操,没事。”

她轻轻地推开了她伸来的手,然后摆出了“我很好”的手势,接着继续喝酒。千坂的目光逐渐转移到了窗外,雨的确也如她来时的那样下个没完;她低下了头,从口袋中拿出了空空的烟盒,直到衔住最后的那三只烟中的其中一支,她都紧紧捧着那盒烟。低头踌躇的间隙,她的脸颊侧边则冒出了火苗——直到白榭三示意她可以借火,才温良地侧过头去,于是在烈火中延续了光热。

“心里有事?”

“嗯。”

白榭三感觉两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迫使她改变了蹲姿,坐在了地板上,又条件反射般地弓起了右腿。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坐下之后,又彼此靠在了一起;享受着烟草、伏特加酒、与黎明前最安逸的那段时光。没人在乎有没有参与过叛逃,没人会追责对组织不忠。没有人是叛逃的特工,没有人是替罪的羔羊。

她们两人在分离前拥抱了彼此。只是在Lance Wellen眼中,她与她之间暧昧的行为让她有些无法接受。于是她的目光让注意到她的她感到了异样,只是对方在看到了这个从绿色眼眸中射出璀璨的女孩后,冷漠地顶着她的凝视,向前走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有了喔。别忘了,你还在隔离审查呢,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怨谁啊。好,接下来听我指挥就行。”

“感觉没有什么好事……”

陈域拿起那把小刀,习惯性地按动触发机关,回应他的不是在一声脆响后于一瞬间弹出的锃亮刀刃,反而是沉闷的金属碰撞声,与林莫歌将他的频道接入了他耳中的蓝牙耳机时因占用而被打断的音乐。

“没有好事就对了。流动站现在已经被挤爆了,这种事情都得自己动手了。”

耳机对面的声音发出叹息,看情况对面也是被临时拉来赶鸭子上架的。这使得陈域感到一丝安慰,尽管倒霉事情接二连三,但好在被一齐拉下水的人里,也有在骊歌里当差的同事。陈域重新连接上了被强行占用的蓝牙,继续播放进行到一半的电子音乐。

“喂喂喂,你干嘛呢?”

耳机再一次被他强制占用,音乐在进行的五秒后再次戛然而止。

“我听歌呢。怎么?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我跟你就这么一个频道,你拿来听歌,那我怎么办?”

哑口无言的陈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有的条件。他将锁定的弹簧刀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然后抱着渺茫的希望拉开了面前的黄色袋子。不过他或多或少都对这个馊主意感到不悦,尤其是在打开这个低威胁异常废品处理袋后一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与酸臭味冲到晕头转向。

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陈域对此始料不及,本能的生理反应让他对着墙角失魂地干呕。耳机那边的逼动静大得超乎预期,林莫歌将杯中的梅子茶满上后,则继续对着陈域发号施令。

“你要杀人啊?”

“嗯,别无他法了。冷战时期的基金会特工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所为了工作的进行,你还是忍忍吧。”

“接下来要干什么?把我和它们一起运出去?”

“钻进去。”

| 2022年3月16日,Site-CN-19-10,蓝区;北京时间16:45 a.m.

袋内的环境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恶劣,潮湿的空气沉重到每一口呼吸都会令他的肺隐隐作痛,由三个N95临时组合的面罩并没有起到遮臭的作用,反而成了缠嘴的胶布。再加上他自作聪明地上了一点香氛在夹层之间,所以每呼吸一次都像是一次酷刑。

他被两种怪异到难以言喻的气味扼住了咽喉,然后又要压在堆积的像山一样的袋子堆最底下的那一层里;至少值得庆幸的是,他并不在风暴的中心,可他又不在飓风的边缘。

工作人员推着推车,缓慢地前进着。然后在一阵颠簸中,陈域从底部来到了顶端,只不过他刚刚落到下面的袋子之上并以一个极其惨烈的方式移动到了容器的边缘,还未得到喘息,身后的新的一批又如同从年猪身上下的猪排一样砸在了身上。

“最近怎么这么多异常废物啊?”

他在容器被关闭前的前一刻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喂喂,小陈同志,还活着吧?”

“还没死呢,给你的人带句话:你们才是异常废物,你们全家都是异常废物。”

陈域被压成了脆脆鲨之余,仍然不忘吐槽那些不按章程版式的东西。他的牛仔裤口袋里传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只是他现在也因为可供周旋空间过小,也没法动用那把小刀。他就以这副状态夹在了废物处理袋与容器之间的狭小夹层中,备受煎熬。

“我谢谢你嗷——”

陈域的声音在林莫歌听来无比的含糊不清。通过一个闭路摄像头,他看到了被压在角落的陈域,也许是早有预见会有这种戏剧性事件的发生,他通过那个摄像头,确定好大致方位后,便引爆了那个事先准备好的气囊。

于是在一声形似臭屁弹爆炸的闷响后,那只装着陈域的袋子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全旋后,砸在了余下的袋子上。而后袋子发出了一阵忸怩的怪叫,便由内而外地将自我解剖;摘下蹩脚的面罩,陈域犹如重获新生一般陶醉的嗅着混着无害异常废料那绕梁三日久久不散的气味的新鲜空气。

陈域把玩了手中的小刀片刻后,将其收起;紧接着他再一次干呕,这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仍在粗暴地糟蹋他的嗅觉,燃烧着空空如也的胃袋与灼热的胃酸。

“我很庆幸自己不吃早饭。”

他在飞机升空前对着林莫歌说道,另一边的林莫歌此时正伏在桌子上,肆无忌惮的低声偷笑。事实证明,Leazov给的方法的确有效,那些管事的家伙压根就没有兴致去检查这些垃圾,更不会管垃圾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人。但确实,这个方法也切切实实地损到姥姥家了。

“等你出来以后记得去B-3做个清洁,那里还有干净的换洗衣物给你备着哦。”

“这欠揍的语气……是你没错了……”

陈域脱下了衣服,连带着19站的发信器一齐扔到了异常废物处理袋那里。

“所以我要去哪儿?”

“山东。”


“还没到夏天呢雨就这么大,今年天气不对劲啊。”

| 2022年3月16日,山东济宁,北环路入口;北京时间18:00 a.m.

好在刑侦处的同事们早已先一步处理完了混乱的现场,陈域要做的就是在安顿好一切后步行至案发现场。来时的路上全是穿着警服的外勤特工,洼地的下方,两辆变形严重的车辆与装满了整个尸袋的糜烂血肉在此刻看来无比突兀。双手塞兜,听着San Holo的歌,淋着细密的毛毛雨。

“小陈同志你到了么?”

音乐再一次戛然而止。

“到了,下面那人还在呢。”

“啊,这次是有点奇怪。现场只有一具尸体,另外一具怎么找也找不到。”

“车底下翻过了吗?”

距离陈域五米开外的位置凭空出现了一道将周围环境撕裂的蓝光,原本怠惰的EVE粒子忽地以极快的速度聚合,在该区域闪动,蓝光逐渐扩散,形成了一个卵形的光球。躁动的极点被打破,林莫歌的身型在光球破裂后的瞬间赫然立在他的身前,迸开的EVE波扑面而来,然真正到达时并没有EVE粒子沾到陈域的身上。

“你好,臭傻逼。时之沙已经准备完毕了,随时都可以启动。”

“啊哈,那是好事啊~”

“我真TM的想把你给活活揍死……”

陈域握紧了拳头,招呼着向着林莫歌挥舞去。对方下意识地躲闪着,依旧露着令陈域感到不爽的笑脸。他一撸袖子,像抓鸡似的揪住了林莫歌的衣领。

“欠抽是吧?裤子脱了给我站那别动——”

“欸欸欸,男男授受不亲啊小陈同志,冷静冷静。”

“我深刻认识到现在把你揍一顿才是好事……”

最后还是松开了林莫歌,毕竟真打起来他也很难在狗斗中占据上风。立起的时之沙暴露在雨中,核心沿着时间线缓缓移动,柔和的蓝光将现实解构,光幕逐渐展开,盖住了现有的基准现实又将其划为了迥然相异的切面断层;每一层都各相独立,集中其中一点便可将其凝聚。

跳过了拖沓昂杂的部分,他们直奔了主题。蓝调立体画面展现出的便是车辆相撞时被绞进了刺耳噪音的四处飞溅的金属碎片,随后的演绎颇为得触目惊心,当那个女特工从扭曲的驾驶室中挣扎脱离出来后,在场的一些特工因为这种连温蓝的滤镜也难掩其血腥本质的现实回放而感到胃中一阵波涛汹涌。

看着那个12站特工完全断开的左臂关节处露出的断裂骨茬,以及靠着肌腱与软组织才勉强连接的左手无力地耷拉着,陈域不由得心头一紧。

“那货是感觉不到痛么……?”

调整了生理上的不适感,他继续将注意力集中于那些蓝调背景上顺着时间线序列进行着剧本演绎的残缺人体模型。92式手枪指向了车里的那块失去四肢的躯干,不同于刑侦报告所记录,她仅仅只是将枪口对准了POI,却没有扣动扳机。反倒是随后的序列演绎所呈现的场景与来时就在重复推敲的犯罪模拟大相径庭——导致POI死亡的子弹从两人身后的位置射出,弹道则与那名特工的枪口几乎平行。

“枪手使用的武器是H&K G28精确射手步枪,其使用的7.62*51mm NATO弹上存在人为处理痕迹;经过后续的材质分析与枪火及弹药管理部门提供的数据来看,这枚子弹的来源是Site-CN-12。我们在现场勘探中并未发现弹壳,枪手大概率在开枪后对弹壳进行了回收。”

即便是陈域,鲜有信息盲区的林莫歌也被这样的局面感到始料不及。枪响的间隔使另外两个人体模型迎着时间线的推流演绎而顺理成章地进入到了区域当中。也正如报告所说的那样,他们在制服她后便离开了这里。度过了相对平静12秒后,时之沙的运行演绎到此为止。然后他们按照原来的章程那样,拆解,装箱。

细雨愈骤,打湿了两人的随身的衣装,成就了他们在动荡局势后的第一件案件的开始。因为北环路的“施工”,济宁的路况拥堵异常,但反而成为了最愿意看到的情况,相比于帷幕被撕裂之后血淋淋的现实,有时候故作伪善也不失为一种对策。

陈域关上了车窗,同和林莫歌坐在后排座位上,照例戴上了耳机。

“啧……也算还是有点收获的吧——可以这么说。那两个后来来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一个人是我们一直在查的一个家伙。喏,就这个爆炸头,如果说我们能够在这次就把他捉回去,那么我们不止能捣掉一个异常犯罪的中心节点,还能靠着这个中间人揪出所有的异常犯罪组织——天啦撸,想想就刺激。”

陈域点着头,注意力还放在选歌上面,对于听歌这点,他无疑是个花心的人。最后,他选了《I Really Want to Stay Your House》,无视身旁林莫歌的碎碎念,将自己的思维以无比轻捷的状态放飞。

“草,为什么我们刚下车这雨就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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