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向分裂:疾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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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4月28日;SC12-F-02地上设施;北京时间10:20 p.m.

“为庆祝‘五一’小长假到来,济宁市政府拟定于5月1日夜八点三十分在南池公园进行一次烟火表演,预计届时会有超过数千名游客参与此次盛会。文旅局提醒近期将要出行的市民,近期会因客流量增大而造成交通拥堵……”

拉开易拉罐,鹅绒黄的气泡还没完全流过手指,白榭三就在Shoryt还在因为气泡而不住地打嗝时就已经冷不丁地闷下了半罐,同时透过细黑边的眼镜,Shoryt从她平静的脸上含沙射影地看到了些许讥讽。强忍着不适再次吞下一口啤酒后,Shoryt舒畅地打出了那个淤积在喉头进退两难的嗝。

“嗝,所以你刚到基金会那会进的站点是啥来着?”

“不说过了吗?就21号站点呗。”

“那你为什么润12站来了?和我一样被‘强制下岗’了?”

“我来12要什么理由?再说跳槽这事儿那怕不是在基金会都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话刚说完,Shoryt便将自己手中的易拉罐内的啤酒一饮而尽,在将其拍瘪前,他习惯性的把它从中间位置对折了起来,用投篮的形式向左边的垃圾桶掷去。就像他当初跳槽了以后对待那张21站钥匙卡那样。

摸了摸自己左胸口的荷包,把手伸到里面,掏出了自己现在的身份牌套,摸了摸里面那张写了个大大的12的硬质白卡,再当着她的面把它从里头抠了出来,展示片刻后,再一次把它塞回了卡套。

“21?管不着我,你看现在有21站的人来追杀老子么?”

只见博士将右腿往左腿上一搭,一副二流子的模样。

“怵他们干嘛呢?除非他们能现在就扬了我,否则我就不会挪动我的屁股半分,而且我还——”

“一般。”

“啥?”

“一般。还有,把裤子穿上。”

白榭三的反应令Shoryt博士无言以应,于是,他提起了长裤,包住了穿在里面的那条有着爱心图案的沙滩裤。

“对了,问个事。那些从日分来的那群人里那个叫千坂的人怎么样?”

白榭三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从短暂的话题中断中弹出的第一句话对于向来健谈的Shoryt来说是一个好头,后者跟着她的节奏饮下一口啤酒后,断开的话理又在嘴边织了起来。

“哪个?哦,想起来了。那些日本人也就她还算可以。不过那丫头怎么看都像是在日分混不下去才跟着那群人跑这来的,现在那批日本人里有半数回国了都,现在留下来的还享受着我们干个十年才能得到的福利,可真心想留下来对付老物件的也就她和另外几个不被日分信任的家伙了。”

“所以她都干了什么?”

“不知道,我倒是听过有个叫三友的说过一些关于她的情况。她高中时和一个不那么稳定的绿型关系挺好,然后那个绿型因为卧轨还是怎么的死了以后她就被基金会带进去了,然后在特性材料实习了几个月后就不知怎么的转正了。”

“操?就因为看了个现扭JK自杀就进去了??”

“对……吧?”

她的反应和当初他从那个中文流利的交换人员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模样如出一辙,再次往喉咙里猛灌一口啤酒的Shoryt自认为自己还算清醒。毕竟,17岁研究部门主管这种事情在基金会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例而是在他妈的特定情况下比比皆是的常态,用正常的脑回路去剖析异常官僚思维的家伙才他妈的是真正的异常。

“我有点搞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了。”

“脑子里是不是有‘妈妈生的’在响?”

“这倒不至于,我又不像你一样天天在网上和人对线。”

“你在聊死话题这一点上天赋异禀。唉,罢了。要我说——基金会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反常的情况——甚至相对情况之下,比起那些被关在收容单元里的异常都比我们正常。就这么说吧!最正常的,恰恰是最异常的!”

“我看你就挺异常的。”

两人之间的话题再次以Shoryt的沉默作为结局,至少在聊死话题这一点上,白榭三无疑占据着十二站T0的位置。烧烤摊前停着的警车警灯闪烁,地上的玻璃瓶碎片上沾的些许血迹见证了一场恶战的全过程,只是作为当事人的混混们早已消失不见,连来时的影子都无迹可寻。给空气中血液的腥臊气佐以孜然蒜泥后,闻起来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修缮一新的大众车看不出任何的痕迹,虽然在她看来这只是换了另一辆公车。后座上还躺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当另外两人带着一身烟火气从外头回来前就已经让劣质的烟丝压满了地毯。

“铁山,开车。”

Shoyrt没好气地把一整袋羊肉串从敞开的后门砸了进去,于是浸在Corn Wave所编织的后朋麦浪中半梦半醒的Blinder就这么被带着余温的羊肉串一下子砸出了水面。于是他在爬向驾驶位前都浸在Doomer富有磁性的古神低吟中。

“去哪啊?” 把住方向盘时他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回十二呗,抽烟给脑子抽没了?”

Blinder嘟囔着,用羊肉串堵住了自己的嘴;大众车打着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们离开的不到几分钟,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已经被他们意外的记录了下来。手中的收信器不间断闪着绿光,一旦错过了预警点发来正确的通讯,行动受阻便会使控制人口的任务就会落空。所以他都一直和另外两人祈祷着护巢者能够发来正确的讯息,而不是无意义的摩斯码。

路边的凯迪拉克 CR4成了他们的临时据点,除了拉撒在外,诸如吃喝这类事情,觅食的责任都是三人轮流承担。理所应当的,进食饮水都在车中解决。

“怎么样了?”

“没有任何进展。”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忘了吗?”

霎时间的动摇并不能决定结果,更何况时机会在动摇中消逝。

“是你的权限被收回了吧!让我来!”

一把抢过收信器,主动承担起了这一项任务。

“他们一定——”

未落的话音被受到抑制的枪声接替,子弹刺入车厢肆意且野蛮地自由运动着。弹头撕破皮肉发出闷响,并在狭小区域内不间断地噗噗作响。

华灯初上,散射的路灯光从上方的弹孔中穿入车中,并在他所戴的PVS-14内留下了一个个细小的光斑。

袭击者在翻起支架前对着车门锁的大概位置扣动扳机,车内不省人事的三人在他以暴力破拆的方式打开车门后又挨个脑门遭殃。看着子弹真真切切地嵌入了他们的脑壳后,Daniels才算彻底放下了警惕,解除了手中P220的空仓挂机,保险关闭。

“解决。”

他对着伏在不远处待命的两人比划出了“三个死人”。Cecil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Alpha AK,在Roger的陪同下向着停靠在阴影中的车走去。

拉动套筒,排出导致故障的弹壳。

“只是三个接头人,车上还有武器。”

里面的人把三个黑不溜秋的柱状物体从车厢中抛出,装着消音器的P220搭在前座。从车里搜出来的文件上,都印着GSF标志性的绿色麻雀。但搜查的过程还是令人不快,尤其是在后备箱被打开以后的装在里面的那个铝箔袋。他们不确定里面是否存在异常性生物武器,因为一股即使用了大量除臭剂也难以掩盖的恶臭萦绕在后备箱内。

拉开铝箔袋,除了Daniels以外的两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一旁——敞开的袋口里肉蛆正肆无忌惮地蠕动翻滚,它们包裹着早已白骨化的男性尸体。

Roger率先扭过头去,将不久前刚吃进去的食物尽数从胃囊中排出。死者挂着金戒指的左手从被打开的尸袋中掉出,连带着牵动了一并挂在浮皮之中的门禁卡。

上面写着的数字已经因为长久的尸液腐蚀而难以分辨,严重锈蚀的袖珍手枪被肉蛆们拱出袋子,脸上挂着复杂表情的Cecil终于捂住了嘴。一声嗥叫过后,呕吐物从他的指缝中涌出,好在他们有人放下了后备箱盖。

“是梁鍾淼的戒指!操……”

Daniels转过头去,毫无表情地望着两人。尽管想去拍一下两人之中任何一人的肩以示安慰,可Roger在他调整姿态的时候防御性后退则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地上的肉虫仍在肆无忌惮地爬行着,在所过之处留下翠绿的汁液。

“我还一直以为他叛逃了……”

“现在的情况,不是被杀,就是被怀疑叛逃。毫无退路了。”

略微恢复的Roger将手搭在了Cecil的背上,对方受到刺激后的短时痉挛在他的眼里习以为常。他摸着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两颗糖,一颗扔进自己的嘴里,另外一颗就算对方不要也硬塞在他的手中。

Daniels则翻遍了副驾驶位和任何可能会被用于藏匿文件的角落,掀开了副驾驶的地毯,终于在一处异常的熔接缺陷点找到了突破口;有着黑曜石纹路的契卡刀被抽出了刀鞘,在其捅入疤痕的那一刻发出的闷响笃定了他的猜想,于是刀刃直直向下——

移开地板,他对满目的纸张并没有任何反应,奈何那绿色的麻雀着实过于耀眼,在黑灯瞎火中熠熠生辉。

剥开邮封,里面的手写信和两份暗码抄件均被整齐地从信封中倒出,落在他的手中。数月前死于谁手成迷的研究员,遭到诬陷自我放逐的主管,来路不明且菜到抠脚的韩国打手,再到现在的绿麻雀。不出意外的话,下一起便是发生在劳动节当天的持械暴恐事件。尽管Cecil从明面上已被剥夺了权利,但仍有人受其指挥并愿意为其工作;他本人也因将地下黑市挫骨扬灰而被迫成为了另一个实际上的盖世太保级别的情报上家。

一环扣一环,虽然他们大多都是浮尘。

“让我看看你都发现了啥?”

Roger照例是没心没肺地走到他的面前。

“济宁方向,有四十多个绿纳粹,最少。”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罐魔爪,只有在对面接过这些情报后才放心将手中黑罐递给了Roger。结果显而易见,立竿见影的效果甚至不都需要他们去做出证明。如果放任那群绿色恐怖主义者不管不顾,别说是帷幕之外,放在帷幕之内,其作品的恶象可比AWCY或卷袖俱乐部的杰作触目惊心得多。

Cecil放下了手机,喝下半瓶魔爪后明显精神不少的Roger抢在Daniels之前开了口。

“告诉了谁?”

“阿默,毕竟情报这一块他一向灵通。而且就刚刚那会,他不知从那里得知了有绿麻雀会在五月一号这天对南湖公园的人发动恐怖袭击。”

“哇哦,可现在有个问题,至少就我而言。明明有济南青岛这样更好的目标,绿麻雀为什么偏偏只袭击济宁?”

“因为12站在济宁的势力只有三个哨站,而且彼此相隔较远,一旦这里发生任何突发事件都难以作出快速反应。仅有的那几个反应小组也就不到六十号人能供我们调动,人少得可怜不说,他们的装备就只有79式这样的老物件。”

将文件平铺在臂膀间以便于让Cecil拍照取证的Daniels并没有抬起他那始终围着阴郁的面容。Daniels花了些许时间去处理尸体的问题,待死者被藏匿后便继续上路。

日后回想起那些东西,Daniels总会漠然地挖苦几句。

“那可真不妙。”

他说着,于是看了一眼后视镜,除了自己的浓眉之下的那对蓝眼睛外,别无他物。

“走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在人声鼎沸的夜市门前活动了一下筋骨。

| 2022年5月1日;山东济宁,南池公园;北京时间9:20 p.m.

广场中央的位置搭起的Live House,重金属摇滚的吉他手正扯着嗓子大吼,聚光灯造成的光污染本就让人感到头晕目眩,更别说歌手的唱功叫人难以恭维。但人们似乎很吃这一套,一股脑窝在广场上的他们不甘示弱地向歌手们致以殷勤。

很难想象这群人的精神状态。她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站了一会,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后的就多了一个人;迈着轻盈的步伐,有意无意地同她保持着距离。经过扎堆的人群时会将双手从身后移至胸前,后面的那个人觉得她得在进行第一会面之前,需要给自己预留一点点的期待。

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将手指探入她的发梢,沿着轮廓直线上升,徐徐环绕在她的指尖上。她正享受着恶作剧,还未来得及走向中央地带,她在条件反射地甩头后便向着后方对的她露出了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眼神。

“你就是那位白榭三吧?”

Lance Wellen闭上了眼睛,颇有些自鸣得意地拍了拍她的肩。

“我是,所以你谁?”

“我叫Lance Wellen,提醒一下,这个名字可是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可是个非常独特的名字哦。”

她眯起了左眼,将手指搭在唇间,甜美女孩突然的抖机灵不仅没能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Lance Wellen的行动中过多夹杂的刻意而为反而让白榭三皱起了眉头。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腻气味晃得人头晕,那股奇香香得令人感到恶心。

她不屑于回过头去看那个中欧休闲风格着装、戴着一副大到可以用笨拙来形容的古典圆框眼镜,肘节间还夹着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的家伙。虽然已是五月之后,入夜以后的天气仍只有十余度的光景,于是为了抵御夜间的寒风,夜游的人群中仍有不少人披着厚衣。成群结队的情侣彼此依偎在一起,相互许诺厮守到老总归是情话的主题;有人甜蜜,自然也有人闻风吃醋,弥漫于空气之中的恋爱酸臭味混着那股气味,熏得每个人都飘飘然。

“看啊,多甜蜜啊,今夜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期待着烟火,沉溺于热恋,啊……多么诗意。”

“所以我们之前认识吗?”

“哎,请别这么见外哦,不出今夜,我们就能变成一对很好的朋友哦。”

尽管白榭三尝试过,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之间的间距一直保持在三米之内,而且轻浮得略显神经质的Lance,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给白榭三一些惊吓。烦不胜烦中,她转过头去,同那双在黑夜中闪烁着星斑的绿瞳形成了对峙。

“一直跟着我干嘛?”

“天机不可泄露,交朋友靠的就是上天的旨意,他老人家说的话我都能听到哦——那就是你和我之间,非常地心有灵犀哦~”

Lance的笑令她本就紧皱的眉头再一次收紧,她的神经大条令她神经衰弱。伴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胃口被闪烁着的倒计时所吊起,剩下的最后十分钟仍是一段长久的等待。

“你期待待会的烟花么,白小姐?”

“不。”

“那你觉得我们站里,谁长的最好看啊。”

“没人。”

“欸?你说,大家会期待哪两个人凑在一起啊?我觉得你——”

“滚你妈一边去。”

Lance对白榭三的急转直下的态度感到意外,所以终于如她所愿的那般闭上了嘴。少时,她又开始了侃侃而谈,像坏掉的龙头一样,一刻不停地向外滴着水滴。

“请白小姐稍安勿躁……对了。我听他们说你并不是山东人,而是江苏人。”

“是,江苏南京。”

她在听到自己来自南京后,作出思考的模样,反复咀嚼着“南京”两字。

白榭三直接无视了她,烦不胜烦中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片刻之后又将其松开。在转身应对她的疑问的时候,她从她的背后看到了有两个人在倒计时不到两分钟时从他们身上披着的冬衣里,取出了一段雷管模样的东西。

她盯着那个后脑突出的白人,在他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同另外两个的同样形色诡异的白人交谈了片刻,他们的接头便骤然结束。短暂到她还未从中获取些许的蛛丝马迹,就已经四散而开。

“你应该认识千坂吧,对,千坂玉子。”Lance Wellen再次抛出一个问题,“我也认识她哦,我对她了解程度可以用了如指掌来形容哦。”

她揉着束成卡其卷的金色长发,盯着她的脸庞。

“所以Lance,你到底想干什么?找到我就只是为了说些无聊话?”

白榭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峻,倒计时仅剩下了两分钟,人们开始向着中心聚拢,但是绿麻雀的害鸟仍旧没有被找到。人潮中不乏来自异国他乡的游客,紧挨着彼此的人们凝聚成了海洋,随着鼎沸的人声翻腾。

“不,我想说的是,她可是……”

数字在屏幕上跳动,不给她做出反应的机会,周围人大声数着倒计时的声音盖住了她的想说的话,于是除了前半句之外,她只听到了她含糊其辞的表达,于是她打出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话不投机,本就没有再聊的必要。

“是什么?星之卡比吗?先了解了解你自己,屌呆逼。”

“可是,我相当了解我自己。罢了,不聊这些了,来——”

她挽住了她的胳膊,伴随着一股她从未闻过的一股花香,她的眼中只剩下了这个所谓独一无二女孩,真实的世界因为她而变得失真。脑中游动着混乱的光谱,Lance的手似乎拂过她的脸颊,在来历不明的光污染间,她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人的面孔。永远挂在脸上的哀切愤怒被一种捉摸不透的笑意所替代。

但她并不接受形同冬日阳光的温柔,而是挣扎地逃开,竭尽全力地从思想的冰窟深处浮至水面,而Lance Wellen早已消失不见。

“Lance——”

她尽她所能地大喊着她的名字,可此处显然偏移了太远。她是不可能在那几秒种里走到数公里之外的。

“Lance!!”

这个小插曲并不会被人所注意。守在湖畔的人们大声地喊着最后十秒倒计时。小女孩双手抱在胸前,等待着即将在空中绽放的烟花。听妈妈说,今晚的烟花会比以往看到的还要大,烟花未至,天空中闪过的三点流星却先一步出尽了风头,人潮也随即泛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三,二,一。”

第一声爆响之后,连绵不绝的可不止有烟花。


“反应小组!03号区域存在绿麻雀活动的痕迹!就在刚刚,那还有帷幕外民众在!”

“潮跋——怎么搞的?!南湖公园不是已经下令封锁了吗?”

停的东倒西歪的民用车们完美的堵住了任何一条通向公园内的每一条路,即便此刻情况十万火急,也只能对此感到束手无策。

“明明已经明令禁止还不去干,我看这济宁站的人从上到下全他妈的得枪毙一遍!”

“所以我们在那里面的除了姓白的还有谁啊?!白榭三她现在人去哪了都不知道了!”

枪声越来越猖狂,满天都是被枪声惊起的飞鸟,绿色的聚光灯转向天空。

被拘束于原地的白榭三摆脱了禁束,她看到Lance Wellen——一个和Lance Wellen长得很像,却只是个没有脸的人偶,而不是她本人。如果绿麻雀投放了模因武器,那么那声爆炸和腾起数米之高的尘雾绝对是最蠢的杰作。

她呼喊着她的名字,歇斯底里。灌了铅似的腿被意志所带动,跌跌撞撞地向着眼前的光点跑去,她越是奔跑,就越感觉自己的两脚在大地上陷得越深,到最后,她的喉咙里被灌满了泥沙。

于是她像滩涂鱼一样向前一跃,从树林中摔出了一片生天。基金会并没有教她该去应对LSD伎俩与反制的方式。她从合乎例行标准的便携式医疗包中扯出一管生理盐水,掰断脆弱的塑料管,一股脑地倒进嘴里;待不适感有所缓解,便在光怪陆离的幻觉中强撑着身体前进。

她在恍惚中闯入了一支正处于待命状态的反应小组待定点,在那些特工认出她的身份以后,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抬到车上的时候,她才勉强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一点。

“怎么样同志?还可以吧?”

“还可以……等下……你们就用这些79式?”

反应小组的特工们面面相觑着,好像95式是美帝的玩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别说是79了,再过几年我们就什么都用不上了。喏,你的95——”

他们把一袋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不是那种他们所用的那种带有12站站标的尼龙袋子。她拉开了它的拉链,从本身就是携行具的包囊中取出老朋友,拉动枪机,一切准备就绪。

“准备好了,我们走。”

9个人从公园最边缘的出口进到了舞台,黑烟飘逸,给人以一种不祥的感觉;作为曾经的四害之一,灵动轻盈的它们满天飞舞,散播着恐惧。

枪声仍在响着,虽然不及先前那般急促;经过一个档口,那个先前看到的男子赫然耸立在眼前,佝偻着身子,神志不清,而他的手中始终握着MP7。到扣动扳机后的飞出子弹洞穿了他的脑袋之后,身边的特工也一人一枪地从这只“死麻雀”身边轮换过去。

依旧是在南湖公园的景观中前进,只是他们并没有带着观光的心态前来。因为越过木桥,成片成片的尸体赤裸裸地陈在他们的眼前。

“我不知道他们干这些是为了什么,说是延续文明,结果死的这些人都只是普通老百姓。”

“狗日的绿麻雀,傻逼玩意。”

当他们转过身去,便在十字路口看到了一只足有五菱宏光那么大的麻雀安静地躺在一个深坑之中,双眼紧闭。

它的下半身不光被炸药炸得支离破碎,连带着一声翠绿色的羽毛,都被血染成红色。只是那血,不是鸟血而是人血。不过没人为此表示惊骇,反而更多的是出于幸灾乐祸,因为绿麻雀成员的血染红了绿色的大麻雀。

“拔腚去,好死!”

他们对着彼此笑着,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因为他们看到有个绿麻雀成员仍在大口呼吸,整个脑壳不翼而飞,只剩下了一张只有下颚的嘴。他的脑组织十分自然地耷拉在地上,仍旧在顽强地活着;有人在割开他的喉咙的同时也顺带报销了他的声带,并在完成这一切后似乎被用烧红的烙铁件焊上了创口。

他们还在为谁会干出这种事情而惊愕,然后恍惚间又察觉到了身旁那只绿麻雀不翼而飞的脊骨,衍伸至股沟的裂谷仍在淌血。这个贯通人体的开放性伤口和喉咙一样,全都被烙铁焊了一遍。

后面的情况和这个绿麻雀也差不了多少,虽然被剥去脊骨、焊上伤口的受害者并没有完全普及,但基本上都是濒临死亡,而又顽强地苟活着。同近在咫尺的死神做着坚决的斗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绿麻雀们横在Limbo的边缘而迟迟不向前踏出半步的局面,或多或少都和他们本想作用于恐怖袭击的异常有所关联。所有人无不为这种荒诞的血腥场面感到恶心,直到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为此呕吐。

“妈的,什么仇什么怨啊……能这么干的人怕不是和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吧。”

“应该吧……确实牛逼……”

他们最终在一个腹腔里被塞满铝热剂的绿麻雀跟前停下,然后他们赶在她被爆燃中的银光活活分成了彼此分离的两段前解决了。

“呕——真他妈……”

白榭三无法忍受人体烧灼时产生的臭气,这样的绿麻雀只足有五只半,剩下的半个则在水里泡着,他的下半身成了压住他的巨石。

“你们……是警察吗?”

小队的所有人都被角落的女声所吸引,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幼小的女儿蜷缩在黑暗的角落。

“对,济宁特警。”

女人战战兢兢地从暗处中走出,平静且自然。然而她的身后却猝不及防地响起了枪响,仓促应战的小队其中四个人瞬间被打倒在地,他们的身上在眨眼间多了数个血淋淋的洞口。势单力薄的母亲夹在两拨人的火线中间,举步维艰。

她死死地护着女儿,随后便随着浮动的风一头栽倒下去,带着怀中娇小的女儿一齐躺倒在地。血液从开散的发丝中流出,逐渐蔓延至身下的土地,染红了白裙。

子弹从白榭三的手臂旁侧穿过,带着她的血液继续向前飞行,到最后一只麻雀被打爆脑袋;一个特工匍匐在一名重伤员的身旁,紧握着其逐渐冰凉的手不放。

“我哥没救了,妈的。”他挤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我操你妈啊任常青,日你妈了个逼的,你他妈不是打不死的吗?”

他无力地敲打着兄长的胸脯,缓慢地从他的身旁站起身来,握着属于死者的那把79式。


照例是白榭三端着95式在前开路,任晓青则抱着早已没了生气的小女孩继续前进着,女人的衣兜里发现了小半瓶多西他赛,此时正握在任晓青的手中。不算什么多大的发现,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向前走着,直到看到在漫漫长夜中不断发出着醒目光芒的警示灯。

再一次看到Shoryt的时候,白榭三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将枪举起,枪口直挺挺地指向着他,用不容置辩的口气说道:“把你手里的脏东西,给我扔掉。”

Shoryt看了看手里的枪,他在进场之前带了的那把非常战术化的现代改件的79式冲锋枪在看到绿麻雀手中的MP7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被抛弃了。白榭三的这副架势,着实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扔掉!修!”

长久的对峙后,Shoryt如她所愿地把手中那本属于绿麻雀的MP7扔在了地上,直到它被踢得远远的,两人之间的对峙以白榭三的单方面压制告一段落。虽然Shoryt仍对那把不属于他的枪感到恋恋不舍,可谁知道她会不会扣下扳机。

临时搭建起来的伤患处躺满了受伤的特工,呻吟声随伤者们的惨叫而此起彼伏。

“我们的支援什么时候来?”

“堵在路上了,最快也要半个小时后来。”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她的目光向着四周发散,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容,而她也正愁无处发泄。

“快点,我……”

众目睽睽之下,白榭三在把她揪出的瞬间就对着她的额头打出一拳;龟纹圆眼镜的镜脚从耳廓滑落,垂在了鼻翼上。飞扬的发丝自由地漂浮着,一屁股坐在地上的Lance难以置信地盯着仍举着拳头白榭三,可还未开口问及缘由,对方便已经一把掐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迫于暴力,Lance所能做的就只剩下了看着她的眼睛,感到有些东西戳穿了她的某些部分。

“你的致幻剂是哪来的。”

“什么致幻剂……?”

她明白她所指的意思,她对此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我看到有一个人……”

“长得和你很像么?”

“对……”

“放屁,那他妈的就是你!”

听到枪械举起时的金属碰撞声后,白榭三顿时清醒了三分,长久的僵持过后,她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滚吧。”

满腔的怒火逐渐冷却,只剩烦躁仍旧盘旋在挥之不去。

场外警笛声绵延不绝,之后嘈杂的人声回荡在因为死亡遍地而略显空旷的夜晚,来者则是提前到场的支援。维持着临时安全区的特工们这才行动起来,一边让前来支援的特工们带走伤员,一边清点着死亡人数,只是工作量有些太大了,并且他们没有理由去忽略那些帷幕外民众,他们的躯体就这么堆在南池公园,而且不出一会,就已有鸟雀前来光顾,啄食着、撕裂着。

白榭三感到自己的胃再一次翻腾了起来,不经意地回过头去,Lance有那么一刻在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后便消失不见。可当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因为挨打而有些披头散发的Lance只是安静地蹲坐在那里,当她注意到白榭三此刻正盯着她看时,强装勇敢对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虽然她的模样很是委屈。

麻雀在飞扬,飞扬,飞扬。兰花在生长,生长,生长。


带着一身疲惫饮下几瓶红牛后,白榭三才勉强认清了摆在自己这边的现实,她的面前堆着矮胖且丑陋的马口铁罐头,然后镜子真实的倒映出了她的模样:头发长到足以耷拉在地上,像个女鬼。

颓废如同黑死病一样来势迅猛,第六个罐头则依旧被扔在双脚间堆起的小山,她一罐一罐的喝着这种过去只会在运动会等场合才会喝到的维生素饮料,那股奇怪的味道不仅没有像过去那样令她感到不适,反而越发依赖。当然,少不了咖啡因在从中作梗。

她抬起了头,缓慢且平静地喝下了第七罐。甩了甩头,耷在面前的头发自行移向两鬓之余,她重新审视着自己。

记忆止步在她参加高考,又凭空出现在她从女子海军陆战队退役,之后的时间就一直在为基金会工作。她所参与的行动似乎成为了压垮Site-CN-10的最后一根稻草,然后连她自己都未能反应,就已经为Site-CN-12的马前卒,并阴差阳错地出了几次外勤。现在,陌生的环境正逐渐地变得熟悉,她终于觉得自己融进了这里。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问题接踵而至,正在暗处向着她靠近。

紫色长发盖住肩头,信步走到她的身边,悄无声息地敲动着金属围栏。

她猛地转过身去,背后空无一物。


“告诉我,你是什么?”

她开口了,因为她被白榭三那副找不到人而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逗乐了。明明打了败仗,败退的时候却还骄傲地昂首挺胸,丝毫没有半点失败者的模样。

“你他妈哪位。”

一上来就爆粗口,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于是她抬起手来,托住了她的下巴,微微上提。

“告诉我,你是什么?”

Dark Drew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白榭三眨巴了一下眼睛,在不知其所云的迷茫中挨下了一记重拳。细框的黑边眼镜从鼻梁上滑落,直击在腹部的那一拳的力道之大,几乎夺去了她的半条性命。看着地上滚动的人体,Dark踩住了她的背脊,一点一点地向下踩去。

“操——”

“沉默?无语?我觉得,你很像一条败犬,丧家的败犬。自视甚高,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不过是蝼蚁,终无翻身之日。”

她故意松开了脚,好让白榭三站起身来,不出乎于她的意料,她翻滚着逃出了她的控制,起身倒是算快的,再看时,这个小婊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摇晃着摆出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姿势。

“不甘心吗?还是——”

“想操你妈。”

面前的小丫头片子挥出一拳,于是顺手便去迎着她的拳头,然后便落了空;白榭三过了她的身位,却猛地瞪大了眼睛——Dark的膝盖撞在了她的腹部,顺势将她推翻在地。喷出的血浆还未落地,嘭得倒在地上后就连着喷出了好几口血。

然而她又站了起来。踉跄了两步以后再次举起了双拳,每一次喘气都有连结成线的血浆从口鼻涌出。

“还不放弃吗,无聊。”

白榭三的口型无疑是句脏话,双手闪过中指的形状之后,她蹬出那一脚撞在了Dark的膝盖上,她看着她颤动了刹那,接着就在风声过后被击中了脸颊。

“你与那些人无异,愈是挣扎便显得愈深。在强者的面前你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瞬间被灭却,能够在叛逃中苟活?噗嗤。看来他们除了目空一切,还有心慈手软的坏毛病啊。”可她还在挣扎,身上千疮百孔,却仍在坚持。“可笑。”

“挑战强者本就愚蠢,更何况输了,还死缠烂打。我不介意把课上完,晚安。”

她收起了腿脚,拧了拧手腕,有气无力地打出一拳,白榭三接住了。

于是Dark的嘴角也出了血,白榭三的这一拳打在她脸上的时候甚至听到了骨骼破碎的声响,不过第二拳就没第一拳那么强劲了,她的腹部只是感觉到了突然性的一沉,软绵绵地,包括后来的肘击,她甚至能够挡住。Dark揪住了白榭三的衣领,强迫其去直视自己眼中的流淌之物,不过白榭三并不领情,她的头槌打在她的额头,她们同时坠入旋涡之中。

黑发披散,步履蹒跚,眼神迷离;即便如此。白榭三向后退了几步,继续向前。拳头悬在半空,未进未退这场黑拳比赛的结果就是在白榭三的背后传出枪声后,拼命三郎就像一条死狗一样栽倒在了地上,最后再扑腾了两下之后,就没了任何动静。像是死了一样地趴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气。

Dark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不满的神情。Cick折开枪管,从弹巢里拉出弹壳,滚烫的弹头刚一落地,在地板上留下痕迹,冒着烟滚到了他的脚边。

“你,在干什么?”

“我倒还想问你你在干什么,斗殴致人死亡并不会因为你的位高权重而免于受罚,阑。”

“那你现在呢?她就快死了,我们除了在这里聊天以外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提前申请了一些药片,以免遇到这种情况时,我和你都只是傻站着。”

Cick没去看Dark此时刻意表现在脸上的以示幸灾乐祸的酸讽表情,机械且冷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截塑料管,掰开后把里面的药片送到了躺地上的那个的嘴里。

“D3医疗小组,我是Dr.Cick。如果可以请赶往设施中央大厅处,有一名重伤员需要处理。初期的急救我已经替你们做了,你们只要保证,接下来的72小时她不会死就行。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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