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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绕几个弯儿,然后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你卸下去对不?”

我还没开口,司机就吐着方言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点了点头,靠在后排椅子上解开了外套,为了紧急避险跳进了河里,湿透的外套像束身衣一般在身上紧贴着。

“你这种人,除了咱就没人敢带,带了就要摊上事儿。”没有什么晃动,出租车轻飘飘的启动,司机左手轻描淡写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调了调后视镜。

“咱开了几十年车了,咱这车别人他就追不了,根本不用绕,但你肯定不放心,我这一绕等会儿多收你车费你可别抱怨。本来能赶上的事儿这多绕几个弯儿可就说不准喽。”

我没有接司机的话,就当是默认了他的要求,司机也摸索着点上了一根烟,用的像是防风打火机,没有什么火光。

“师傅,能用下你打火机吗?我处理下伤口,准备去……”司机似乎往后瞟了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又从扶手箱里摸出来一把小刀递给了我。“我知道你想去哪儿,多燎会儿,烙上去说不定没那么疼。”

听着司机说的话,我不自觉的用打火机多烧了会儿小刀,暗淡的红光逐渐从刀身散发出来。我把头仰在两个头枕中间,嘴里叼着外套,尽量不去看腹部的伤口。滋啦一声过去后,一阵焦糊味儿冒了出来,司机有意无意的抽动鼻子发出了哼哧的声音。

“处理一下也好,省的还没到就栽在车上。”

我放任自己的脑袋继续躺在靠背上,刚才的疼痛加上脖子保持在一个不便发声的角度,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把那烧红的刀子吞了下去。

“你也这样做过吗师傅?”

“做过啥?烙伤口?”司机把抽完的烟扔进扶手盒前的易拉罐里,烟蒂发出滋啦一声,但没有我伤口叫的响,“干过是干过,但不是自己下的手,也亏你自己能下得去手,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叫我停车帮你。刀子你收好。”

“这么小一个刀子帮不上啥忙,我就不顺走了。”我呲着牙笑了笑。

“谁鸡巴让你拿走了,我说让你把刀子收起来,没看见是折叠刀吗?你闻闻这糊味儿是我座套的还是你肉的。”

我把刀子收起来,带着打火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司机收了回去。顺手拧开了车载音响,放的是CarsickCars的《回授》。

“前面那个路口右拐过去有条小路,没啥人,顺着走一段路就能到地方了,你在那儿下行不?”

“行。”

和启动时一样,出租车没有什么晃动就停在了路边,仿佛它本来就在那儿停着一样。“到了,”司机说着打开了后排车门的锁,我摸索着外套的口袋,但司机却说道,“钱付过了。”

下车后我尽量轻的关上车门,不想造出太大声响。伤口处理过后没有原本那么疼了,我走了两步后试着沿着小路跑了起来。

雨是早上下的,下的不大,市区街道上的水基本干了,可能因为郊区的温度低,这条小路上还有断断续续的水坑。月亮正巧在这条路的后方,如果我低头看,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倒影在水坑里,随着我的奔跑而若隐若现,就像胶卷相机记录的画面一样。路也和胶卷一样,总会有尽头的。





这是一条有路灯的路,不像刚才那条小路一样黑,但也不算大路。这条路以上一样有水洼,由于路边比较低的缘故,雨水都汇集到了这里。我坐在道牙上,在水洼里摩擦着双脚,试图把鞋底粘的泥蹭掉,不一会儿,水洼变得混浊起来,参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我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刚才在车上有烟就好了,起码能止止疼,但自己的烟泡在江里湿了,司机不给。燃烧的烟丝伴随着呼吸一明一暗,成为了真正的呼吸灯。

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但听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后我才意识到是这是汽车的前灯。是刚才我坐的出租车,它又停在了我的面前,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是不会有其他人叫车了,我丢掉烟头朝车走了过去。

“上次的车费有人替我付过了吗?这次又是谁给我叫的车?”上车后我躺在后座上向司机问道。

“没人给你叫,你自己叫的,别人叫的我也摸不到你这儿。”

这是一条盘山公路,我印象里这片郊区应该没有这么曲折的路,但重心的偏移告诉我这辆车的确在往下开,方向也没有变,就这么一直拐着弯。无力感与车子转弯的共同努力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上次坐车时的疼痛掩盖掉了我本来就有的晕车。车子逐渐开到平路上,我的不适也逐渐减轻,我感到车外的光线逐渐变亮。

“到市区了吗师傅?市区我现在可去不了,这次你猜错我想去的地方了。”

“没猜错,”司机把后排车门的锁打开,自己也开门下了车,我坐起来看向他,他指着前方一座孤零零的桥,桥前车水马龙,“到了,钱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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