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轨道

偏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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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

9月10日

Site-43: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


Udo发现,不去想她和Imrich远远抛在身后的万人坑简直容易得令人不安。她用大笑化解了差点丧命的压力——她的同伴还在为此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那种欣喜对她来说仍是真实的,而正在渐渐远去的凄惨景象却不是。在她的生命中,在这个版本的她的生活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没有亲身经历它。她在这场悲剧里来得太晚了。如果她静下心来细想,就会被它压垮,所以……

……所以她不再去想它。在比喻的意味上,他们也一直在继续前进。他们快到AAF-A站了,在那里无疑会出现一系列新问题,所以如果她要强化自己的人性,正视她刚刚远离的那场灾难的意义,她最好现在就去做。

“他们是谁?”她随手抓挠着胸口,问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在加速。

Imrich盯着满是碎石的铁轨,回答时没有看她。“什么谁?”

“隧道里的人。”她说得很慢,让这些词句从它们的源头刻入脑海。人。他们曾是人。“是我们的人吗?”

他摇摇头,湿漉漉的黑发在昏暗的沙炬火光下遮住了他的脸。“不是。是平民。”

“哪里来的?”一旦开始抓挠,她就很难停下来。她发现自己浑身都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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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都有,通过大本德镇来的。”他吸了一口气。他不习惯说这么多话。“地面发生的事在我们的老家还没那么严重,所以全省各地的人,包括一些其他省的人都躲在那里,直到我们放他们进来。”

“这是谁的主意?放他们进来?”基金会不会把站点变成防空洞,除非真的有放射性尘埃,甚至可能即使有也不会。

“McInnis的。”

这倒是说得通。她本想继续讨论死者的话题,因为她的脉搏和焦虑让她避之不及,但这个新的角度又触动了新的神经。“他还在吗?McInnis?”

“不在了。”他的声音有些酸楚。“下令让火车开进来后,他就消失了。”

“谁接替了他?”

“Falkirk。”

她停下脚步。“请告诉我这是个低级的玩笑。”

他没有停。“不是。”

“老天。”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感觉迷失在黑暗中并不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她赶紧跟上他的脚步,指尖上的火光随着她的动作闪烁着。“你和我在这里做什么?”

“安抚民心。他们在那只老蜘蛛的统治下变得焦躁不安。他真的不擅长和人打交道。”

“那当然。”

“我被派来做威胁评估,你是我的异常打手。也是我的上司,因为大家都更喜欢你。”这句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可能会显得有几分诙谐,但在Imrich身上就不行。他的语气变得更加酸楚了。

“你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她提醒他。

“对啊,因为我总能预见到他们要做的蠢事。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因为你不像我,没有这种把人变得听天由命的能力。”

她决定不理会他的话。“你预见到了这个吗?在这里发生的事?”

他又摇了摇头,油腻的头发滑到一边,重新露出了他的脸。“没有。”

“能和我说说吗?不想也没关系。”

“我不想说。”他指着前面。“而且不管怎样我们已经到了。”

地铁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跟其中运行的地铁一样,它是按照多伦多市内的TTC车站的样子建造的。步道上有一扇敞开的门,通向狭窄的转角楼梯,这样他们不用费力爬上站台就能离开轨道层,这是好事,因为Udo不确定以她现在的状态能不能爬得动,也有点遗憾,因为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她曾短暂考虑过,用魔法之沙来帮助她越过这段距离。她一直想飞。

站台上静得可怕,除了天花板上脱落的石膏和灰尘之外空无一物。这里没有发生过凄惨的灾难。它只是一座鬼城。“为什么?”她想,然后意识到自己真的说出来了,于是追问道:“为什么这个地方……为什么这里没有……?”

Imrich径直走向闸门。“因为F-A紧挨着快要完蛋的那一切,所以他们大概很早就封锁了它?我打赌这没帮上他们什么忙。”

奥秘消解设施AAF-A有五项职能。按重要性从高到低排列如下:

  • 幌子;
  • 集结点;
  • 水处理厂;
  • 奥秘消解设施;
  • 监狱。

作为幌子:站点主体建设的过程漫长而艰苦,需要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施工人员、早期研究人员和管理人员低调地工作与生活,远离公众的窥探。AAF-A的建筑留出了给他们这样做的空间,它同时还可以存放设备,如果时间允许,还可以实施一些试验性的消解工作。它至今仍然是进入站点的一条主要通道,也是内部地铁系统的两个终点站之一(还是唯一一个不在平民区的终点站)。

作为集结点:由于AAF-A部分在地面以上,因此它是隐秘部署机动特遣队的理想地点。MTF Alpha和Beta-43(“女巫猎人”和“集会控制狂”)都是站点反giftschreiber行动的主要力量,而印有“休伦湖水源供应、控制与净化设施Lake Huron Supply, Control and Purification”徽章的黑色面包车则是这两支特遣队的首选交通工具。休伦湖中有一个隐蔽码头为 MTF Gamma -43("池塘人渣")提供服务,AAF-A和主设施下方的洞穴可供Delta -43(“深坑工头”)在其中训练演习。因此,追剿与镇压部的主要办公室以及上述特遣队的大本营都设在这里。

作为水处理厂:站点前台设施为附近的原住民保留地(即被称为Nexus-94的异常活跃区域)提供免费的清洁饮用水。这是Site-43扶植的唯一一项并无其他深意的行动——除了对当地人和神话生物一贯的善意。一小群员工负责维护管道和水泵,执行着休伦湖附近所有基金会员工里最平凡的任务。

作为奥秘消解设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奥秘消解先驱Wynn Rydderech博士和Ilse Reynders博士的第一个实验室就建在这里,同时,更宽敞、更先进的办公设施正在它的南面与下方建造起来。AAF-A有一个露天停车场和一个地下停车库。这里有窗户,真正的窗户,尽管只是单向玻璃。这里可以接触到阳光。因此,AAF-A是个颇受欢迎的办公场所,尤其是对于有广场恐惧症1的研究员来说。此外,直到1943年,AAF-A还是异常文件处置室所在地。

作为监狱:1943年,异常文件处置室发生爆炸,Ilse Reynders博士被困其中,她和处置室都被逆时性物质浸透。她只要离开处置室就会迅速衰老并死亡,而她目前是Site-43最有学识且最有价值的人员,这种结果是无法接受的。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打开的楼梯间门给了Udo一丝希望。她一度以为,他们前进的道路可能不会堵塞得太严重。但通往AAF-A地下室楼梯的卷帘门却紧闭着,一个标志在它上方闪着红光,上面只有两个字:封锁

“太棒了,”Imrich咕哝着。他走到卷帘门旁一块发出黄光的面板前,停了下来。“敢吗?”

“你是说呼叫里面的人?”Udo皱起眉头。“这主意糟糕透了。我想卷帘门另一边应该没什么待人和善的人了吧。”

“不错的假设,”他说,然后面板发出了绿光。“我没碰它!”他喊道,同时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做出滑稽的自卫姿态。

一个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紧张而嘶哑。“喂?谁在那儿?你在什么时间?”

Udo走到Imrich身边。他们的体臭混合成独一无二可怕异味。“我们该说什么?”她悄声问道。

那声音显然听到了。“说实话吧。让我轻松点。就算没有假话,跟进事态也已经够难的了。”

“我猜这地方装了音响,”Imrich说。

“附近还有很多,”声音回复道,“所以回答问题前好好想想。话说我问过你问题了吗?你还是同样的人吗?”

Udo灵光一闪。她认识那个声音。“Reynders博士?是你吗?”

片刻的沉默,Imrich向她挑了挑浓密杂乱的眉毛。

“当然是我了,还能是谁?”声音听起来不太确定。“还有谁会留在这里?除非你是还留在这里的人当中的一个。你是在那个时间吗?好了。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我不跟你说话你就别说,这样我们才能继续。你。是。谁。”

哦,天哪。太不走运了,这个版本的Reynders比基准时间线上头撞玻璃的Reynders更加焦躁。“Udo Okorie和Imrich Sýkora,应用神秘学部的。”

“我好像认出你来了,虽然脏得不像样。这个脏兮兮的样子可能回答了时间问题,但……不。你要自己回答自己在什么时间。你在什么时间?”

她望向Imrich求助,但一无所获。她只能靠自己了。“你在问我们来自哪个时间线吗?”她摊开双手表示困惑,她假定Reynders正在以某种方式通过视频监控。但那要怎么才能做到?“因为这个,呃,有点说来话长。”

“来自?来自?”Reynders更焦躁了。“你不可能来自,你只能处于。但我想……如果你只是处于,就不会知道,那我还问什么?”这时传来了Udo最害怕听到的声音,那是头骨撞击玻璃发出的沉闷嘭嘭声。“太难集中精神了,Izaak。”Reynders对着麦克风低声说道。

“是Udo。Izaak是我祖父,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只是我的脑子比嘴快。也比你脑子快。比所有人都快。现在它有太多东西要思考了,所以让我喘口气吧。”沉重的呼吸。“为什么你要说来自而非处于?”

这样不行。“我想,这个问题我们应该当面谈谈?”

Imrich走向一张空长椅,擦去灰尘,坐了下来。

“在我更了解你之前,你不能进来。倒不是说卷帘门里面比外面好多少……等等。你过不了卷帘门,对吧?”

“是的。它锁上了。”

“很好。在你的时间里它锁上了。就这样吧。这无助于我别管我在和谁说话。”她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仿佛在与未提及的第三方说话。“这无助于我决定是否应该让你进来。现在外面有很多疯子。一半的现在。你那一半。你知道吗?”

Udo点头。“全是疯子。没错。”

这样说是个错误。“我没疯。我知道我听起来也怪怪的。好吧,我是有点疯,但这不是我的错。我最终会解决的。你能向我证明你不是哲学僵尸吗?”

终于来了。整个谈话过程中,Udo一直在等待这位博学者的思维跑到她的前面,现在终于等到了。“什么?”

Udo在别处顺带地看到过哲学僵尸的概念,那是一种无法获得真正的意识体验,但外表又与真人无异的类人实体。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与他们目前的处境有关。

出乎她意料的是,长椅上的Imrich接过了话头。“不,你无法向另一个活人证明你不是哲学僵尸。”

停顿。“这倒是。我应该说得更具体些。你能证明你不是……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Imrich。”

“你能证明你不是套着Imrich皮的Wirth吗?”

Udo走向长椅,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当然,”他轻声回应。“你不知道?”

她瞪着他。

“Wirth可以附身别人,”他解释说。“她要我们证明我们没有被附身,以及我们不是空壳子。”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Reynders说,Udo感到胃在下沉。这里用的是什么麦克风?军用级别的?她一拍额头。当然了。事实上,是超常军事级别的。“你很脏,但还没那么脏。你不可能从九月起就被困在那里。除非……哦,老天啊,不要再有第三个时间了。我处理不了第三个。我连自杀都做不到,却必须试一试。”

Udo再次灵光一闪,这次她不禁为自己感到骄傲。“Reynders博士,”她小心斟酌着字句,慢慢说道,“你是不是同时看到了不止一条时间线?”

Imrich盯着她。

“Reynders博士?”Udo催促道。

“是的!”那个女人大声喊道,尖锐的叫声震动着扬声器。“当然啦!不然还能是什么鬼东西?我当然看到了两边!听到了两边!思维也在两边!我已经尽力了,但这还是有点太过分!”随着音量增大,她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最后一个字终于破了音。

“你今天已经跟我说过话了,”Udo轻轻说。

“什么?”

“你今天已经跟我说过话了。几个小时前我就在去看你的路上。如果你能看到旧时间线……”

她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Imrich说。

“妈呀。妈呀。”Udo转身,靠在长椅旁边的墙上。“给我点时间。”

“解释一下——”Reynders开口。

Udo举起一只手。“等等,请给我一点时间。”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她像个傻瓜一样冲着天花板咧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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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准现实的确依然存在。

“好。好。”她很好。她真的很好。她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是说,你今天已经见过我了。对吧?在你的双重视角的另一边里。我去找你聊过天。主管也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身处坏的现实,但我来自好的现实。我刚来到这里。我不知道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来了。我记得正常时间线的事情,却不认得这些新东西。但我被困在受灾的地铁里,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搞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我又能做些什么。”她瞥了一眼Imrich。“或者说我们能。”

又是一段停顿,这一次漫长得让人痛苦,然后:“你们进来吧。因为如果你说的是实话,这就是我听过的最吸引人的事,如果你在撒谎,你就是我自己构筑的幻想,而我仍然需要你的陪伴。”

卷帘门上方的指示灯熄灭了,它向上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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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F-A的地下室与内部地铁站台相连,奥秘消解设施最初雏形的大部分都位于这里,地面的水处理设施才刚刚对公众开放时,这些设施就已经在地下建成。其中有许多在此后被废弃,其功能被新的系统取代并超越,这些系统有的在地下一层,有的甚至在地面一层;由于当地人和政府都已经参与了这场阴谋,不会有人闯进来要求LHSCP证明自己是一家真正的水务公司,而非某个全球阴谋组织的虚假幌子,那么令人窒息的保密基岩就没那么重要了。MTF办公室以行政管理的名义占据了二层,但他们在地下室还设有培训设施,后勤中心也在那里。因此,这座设施并不是一套完全过时的楼房,更何况它还是通往巨大地下工厂的唯一通道——那里住着站点的常驻现实扭曲者,但这里最常有人来往的路只是连接地铁至楼梯和电梯的那一段而已。

当然,Reynders博士很不幸地也在这里。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Reynders博士?”Udo一边穿过狭窄的走廊一边呼唤。“你在吗?”

“她应该还在听。”Imrich蹲了下来,仿佛还想在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的情况下隐藏自己。“等着我们说话时露出破绽。”

Udo耸耸肩。“呃,我们本来就没有破绽可露。”

“我可能有。Udo,她明显疯了。”

“我可能也疯了,”她提醒他。“你也一样。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也许如果我们集思广益……”

“什么?”他抬头盯着她。“你认为这样我们就能解决问题?我们没法解决。这是解决不了的。我们与其他地方切断联系时就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更是如此。很可能我们就是Site-43仅存的活人了。”

“我不相信。”她做不到。“我的朋友们是生还过一次的。”

他们绕道前往ADDC,幸运的是,ADDC位于地下室的第一层。相当于地下的顶层公寓,只是没有窗户。墙壁和地板上的瓷砖相对比较干净,不过摸上去很旧。灯是亮着的——感谢上帝,我大拇指都发烫了——在无尽的黑暗之后,即使是这样微弱、陈旧的光芒也让人感到宽慰。这里有太多管道,构成太多不同的布局,Udo光是想到它们都觉得累,所以她不去想。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在谈话间隙,她只能听到他们自己的两对脚步声……

“我突然想到,”她说,“我们从没问过Reynders,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我们的时间线里。”

Imrich还在潜行。“就算有,也不是从地铁来的。至少最近不是。但大多数MTF都是从这里出发的,所以。”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坏消息。”

“是说他们和我们对立?”

“大多数人都不站在我们这边。基金会一直面临这个问题,但现在基金会内部也是这样。你我被困在隧道里之前,这个站点有一多半已经失陷。如果这里有其他人,他们很可能并不友好。”

“他们肯定并不友好。” Reynders的声音让两人都吓得跳了起来,而Imrich之后也懒得再蹲下了。“如果这能让你们感觉好一点的话,现在有几个友好的人正在穿过你们所在的走廊。有些人正在穿过你们的身体。我看着很头疼。”

“不,”Udo说。“这没有让我感觉更好。”

“如果你们能打开路上每条走廊里的喇叭,那就太感谢了,” Reynders说。“你们已经快到我门前了。我一直在寻找更多可以交谈的人,我在这里能见到的人都不怎么爱说话。”

“那是什么意思?”Imrich问道。“你是在说另一条时间线,还是——”

他们头顶上一块天花板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碎裂,掉落在水泥地上。Imrich伸手把她拉到一辆鲜红色的设备推车后面,她才后知后觉,有人对天花板开了一枪

“滚回你们老家去!”一个女人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响起。“我只警告这一次!”

“那是谁?”Udo低声说。

“不知道,”Imrich说。他们在推车后非常尴尬地挤在一起,Imrich只穿着脏兮兮的运动裤,但现在真正值得担心的不是这个。

“原来你在这儿,”Reynders说。“请不要向他们开枪。我想他们没有问题。”

“从那个方向来的东西都有问题!”另一个女人尖叫道。她又向天花板射击,Udo意识到她的目标可能是汞蒸汽灯。

而且她的准度糟透了她绝对不是MTF的人。

“你是谁?”Udo喊道。

“去你妈的吧!”

“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活人可以看死人的证件!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这一次子弹终于击中了灯,灯碎了。他们所在的那部分走廊顿时暗了下来,当然,这也给了他们战术上的优势。绝对绝对不是特工。

“她简直不可理喻,”Imrich嘟囔道。

“她有她的原因。”Reynders的声音在走廊里向前跳跃了几米。“Brenda,听我说。他们是来帮忙的。他们没有被附身,至少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和我们一样正常。也许还没疯呢。”

“我不相信他们,也不相信你。别他妈烦我!”下一声枪响,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Udo猜那女人刚把扬声器打坏了。

“我们要去找Reynders博士!”Udo喊道。“我们想要解决这一切!”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Brenda叫着。“而且他们也全他妈是胡扯!”

Udo头痛欲裂,放在Imrich胸口上的手变得汗津津的,她对这一切正在快速失去耐心。“我想,如果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谈就会好很多。”她喊道。

“我这里有很多烟和零食,”Brenda回答道。“我他妈等得起。你都皮包骨头了,还想考验我?我打赌你撑不过一个小时。溜回你的洞里去,我们就算平手!算我今天大发慈悲。”

然后她向黑暗中开了一枪。

“你应该节省子弹,”Imrich低吼道。他的声音轻得差点都传不到Udo耳朵里。“我打赌他们不会再造了。”

“是啊,”Udo说。“是啊,该停停了。”

她有黑暗的掩护。这再简单不过了。她拉开试剂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然后开始把魔法之沙塑成皮肤和肌肉,同时收集灰尘来制造骨骼。曾几何时,这需要她全神贯注,也需要她使出全部技能。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几秒钟后,她就塑造出了自己的红色分身,走到了灯光下。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子弹干净利落地穿过了她的大腿,切断了尘骨,让她的第二个自我踉跄了一下,然后伤处自行缝合起来。这并不疼——她需要一整个采沙场的沙子才能感觉到疼痛——但她仍然感觉到了洞的形成,感觉到了细小的弹头穿过,感觉到了它钻入时的冲击和钻出时的炸裂。她也感觉到了接下来的三颗子弹,然后她就已经站在那个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无檐帽、畏畏缩缩的女人面前,女人满脸困惑不解。

“你可以拿走我的食物,”Brenda终于开口说道,“但至少给我留一包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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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o不认识Brenda Corbin,但听说过她。她从事神学研究——不是作为信徒(因为她实际上是无神论者),而是作为奇异事物的爱好者。因此,她经常参与一些消解宗教性异常物品的项目。

神学与目的论部The Theology and Teleology Section是一个异类,即使在这个完全由异类组成的设施里也是如此。除了Wettle备受诟病的复制研究分部外,该部门的人员配备比其他任何部门都要少,但办公室的宽敞程度却是遥遥领先。它似乎直接复刻了基金会的现存部门——战术神学部的职能,只是战术神学部研究的是神学知识实际应用的部分。与之相比,TheoTelo则是一个宗教智囊团。它的领地是如此庞大幽深,因为那里真的有幽灵出没;他们的主办公室是按照白俄罗斯神秘主义者——斯卢茨克的阿尔乔姆制定的古老规范建造的,这个五芒星结构蕴含的力量既能保护他们免受所研究的邪恶力量影响,又能为他们的神秘学实践提供助推。该分部最初是应用神秘学部的一个分支,他们中有许多成员除了精通赞美诗和用盐画法阵外,还拥有微弱的奇术能力。

但也有些人只是喜欢对着天花板说话而已。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自从Udo 2001年来到Site-43后,她们间有过几次交集,足以让她知道:1)这个女人穿得像个朋克,举止却像个僧侣;2)她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他们刚刚亲眼见识了后一点。

Corbin的营地坐落于迷宫般的管道中,这些管道的上方是六个巨大的过滤罐,它们为AAF-A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休伦湖淡水。这里挤满各种弯道和死角,潮湿,四面透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里安全,易守难攻。是不错的藏身之地。

不过,这种潜藏在Udo面前毫无意义。

“很抱歉刚刚开枪打了你们,”Corbin在他们走近她的营地时说。“我最近有点喜欢两面下注。”

Udo闪身躲过了一根低垂的管道。“我们能理解。”

“我可不能。”Imrich哼了一声。他的背驼到能轻松躲避管道的程度,即使他比她高出近一英尺。“我们差点就没命了。”

“如果你在看铺子,就必须当心各种意外,”Corbin干巴巴地说。她让Udo想起了一位垮掉派诗人。“有一半的人不是他们外表看上去的样子。”

Udo的全身仍然很痒。“我们看上去像流浪汉。”

“而且我们就是流浪汉,”Imrich补充说。

“好吧,把我家当作你们家吧,2”他们绕过最后一个弯,Corbin说道。现在他们站在一个舒适的维修凹室里,地板上放着记忆海绵床垫,上面放着睡袋,这里有一系列贴着标签的行李袋、处于永恒僵局的加热器和除湿器、一张牌桌和两把椅子,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墙上贴着安全和信息海报,从撕裂和折痕可以看出,这些海报都是从原来的固定点上撕下来的。导管和混凝土上贴满了照片。在一个慢慢漏水的管道下面,甚至还有一盆可怜的小盆栽——Udo发现那是一盆大麻,她几乎要笑出来了。

Corbin踢了踢角落里的一堆纸箱,然后靠在墙上说:“除了烟、大麻、自动售货机里的垃圾和自来水,我什么都没有。请随意挑选吧。”她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在嘴唇上蹭了蹭,直到粘住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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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o同时在想好几件事,但其中有一件是生死攸关的紧急。“你说有自来水?”

Corbin点点头。“是的,但要现收现付。就是说,你要先给我信息才能碰水。”

“你想知道什么?”Udo现在是字面意义的心痒难耐,她从余光中可以看到Imrich全身肌肉都期待地绷紧起来。

“你们是从站点走过来的?”

他摇摇头。“不是,我们几个月没走动了。我们之前被困在了隧道里。”

“你们怎么出来的?”Corbin闭上了嘴,熟练地将香烟从一侧嘴角翻滚到另一侧。

“她终于鼓起勇气使用了她的能力。”他指着Udo。“你刚刚也看到了。”

“看到了。”对方的大蓝眼睛转而看向Udo。“分身来对付我。你从哪学的这招?”

“这说来话长,而且无关紧要。”Udo说。“重点是,我们真的是来帮忙的。”

Corbin显得很迷惑。“在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躲在这里已经……我记不清多久了。驻军搬走之前,在这里讨生活可真不是件易事。”

Udo不喜欢这话中的意味。“什么驻军?”

“机动特遣队之类的。他们把这个垃圾场看得死死的,直到大约一周前,他们全都从前门出去了。我在下边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就尽可能爬到高处查看。这地方没以前那么高了,”她插了一句。“我偷听到了一些闲聊,大概他们又要去把当地人打得服服帖帖了。”

“当地人?”Imrich看起来很惊讶,听起来也很惊讶。“是指地上吗?上面还有人活着?”

“是啊。”Corbin咧嘴笑了笑,烟却没有掉落。“猜猜是谁?”

“我猜不出,”他说。

“我换个说法。”她长长地吸了一口,远离他们吐出烟雾。Udo很高兴;她最讨厌烟味了。“猜猜无论他们多么努力,都无法完全消灭的是谁。”

哦。“你是说保留地里还有人活着吗?”

“我听说大部分都活着。古老的神话很难消亡。水豹、雷鸟和会飞的骷髅,天哪。”Corbin从嘴里抽出香烟,拂去眼镜上的一绺铜色发丝。“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但显然他们在制造麻烦。我觉得这也不能怪他们。”

“我们现在安全吗?”Udo发现自己瞥了一眼入口处,听着远处传来轻微的噗通噗通的水声。“这里没有敌人吗?”

“哦,还有很多。”Corbin挥舞着香烟,烟雾弥散在她面前的空间。“突破前我们有一百多名MTF特工,从水流和我听到的声音来看,我敢说上面还有几个小队。你知道,虽然我一直避开他们,但在积水仓库里独自待了那么久,你总能看出点门道来。”

Udo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个请求。是枪战打断了它。“说到独自,你为什么不打开通讯器,让Reynders博士和你说说话呢?”

Corbin皱了皱眉,然后抬起头。天花板上安装了一个扬声器,就在她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正上方。墙上有一块面板,发着橙色的光。“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疯,我不相信她。你们是要去她那里吗?那我可想跟你们一起去。”

Imrich又做了一次深呼吸,现在Udo能看出他是在努力表现得像一个理智的正常人,而不是一个长期迷失的隧道流浪汉。“你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大脑基本正常的人,Corbin博士。我们现在真的需要你。”

对方转过头去,皮夹克发出吱嘎声。“我不想让你失望,伙计,但我现在已经嗑药嗑昏头了。要是不向你们开枪的话,我可能会把那些子弹当夜宵吃掉。”

“嘿。”Udo朝她走了一步;Corbin怀疑盯着她。“没关系的。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们到了这里,我们还要找到更多人,然后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好吗?”

Corbin转头啐了一口。“过去的一年里你又去哪儿了?没人相信这破事能够解决。我们只是在挑座位看结局。”她指了指Imrich。“他甚至说你已经放弃了。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变得这么乐观?”

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换了个心思。

Corbin盯着她。

“如果你现在就觉得我很乐观,那你该等我他妈洗完澡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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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do本以为这里的水源会是只能用扳手打开的破损水管,或者是某种带水桶的简易装置。但她没想到,这里有两个洗手间,每间可容纳一人,男女各一间。厕所、水槽、淋浴间,应有尽有。“旧设施里就会有这样的东西。”Corbin解释说,她重新分配了洗漱用品,以便两人同时使用。“功能变了,东西就有剩余。这一层以前可辉煌了,所以几乎什么垃圾都有,大部分已经不用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在持续运行。”

“现在我们就靠这万一活了,”Udo评价道。她站在男洗手间里——因为它离她最近,而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要区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空间。“呃,用水会造成问题吗?会有人注意到吗?”

“你是说坏人?”Corbin摇摇头。“不可能的。你怕水声会传出去,传到楼上?那里太高了,他们不可能检测到淋浴程度的声音。你就是用掉一吨水,他们也不会察觉,假如他们真的会费心去监控的话。相信我。他们光是循环水的用量就是你接下来要用掉的50倍。”

“我可能会挑战这个说法。”Udo笑了。“谢谢,Brenda。”

Corbin点点头。

Udo等着。

“呃。对哦。”Corbin向她眨眨眼,关上了门。

她的确脏透了。

Udo看着她镜中的映像,惊讶于镜子竟然没碎。“我靠,”她大声说。她看起来像穿了一套难以辨认的万圣节装扮。就像僵尸,低俗电影里的那种群演僵尸,不是哲学僵尸。她瞥了一眼Corbin提供的洗漱用品,发现其中有一个电动剃须刀和一把剪刀。

她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头发没有扎成脏辫,只是被汗水和污垢缠结在一起。如果它得到过适当的梳理或编织,然后持续保养,本不会有问题。她以前也梳过脏辫,那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她一直很注意保养头皮,并定期给头发保湿。但在这里当然做不了这些。她头上是一团肮脏的、威胁健康的乱麻。她伸手摸了摸,瞬间就知道没有一缕头发可以挽回。她瞥了一眼Corbin的梳子,一想到要把那一大堆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梳开,就不寒而栗。

那就用剪刀吧。

Udo经常剪头发。到43站后,她就把头发留长了,但还是需要经常修剪,因为她的头发生长速度是普通人的两三倍。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的奇术天赋,就像她那双明亮的橙色眼睛一样,是她父母基因中魔法的残余——但她不想张扬,所以她成了一个相当熟练的业余理发师。

而这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技巧。

她用了大约一个半小时。进行到一半时,她听到另一边传来微弱的嗡嗡声,意识到Imrich正在刮胡子。她拿起安全剃刀和剃须膏,然后在头皮上做了一次非常精细的手术,自由的感觉像重锤一样冲击着她。她的头可以动了。她可以转动脖子了。她甚至可以更轻松地呼吸了。感觉好多了。好太多了。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一下。她的母亲若在这里,大概会陪她一起哭。

她现在不能去想父母。

接下来是衣服。Brenda提供了一件女式工作衬衫、内衣、袜子和运动裤。Udo穿着衬衫和胸罩,它们完全粘在一起无法分开,还有一条牛仔裤,里面是一条很可能已经完全报废的内裤。她压根不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怎么上厕所的。她感染的酵母菌可能已经足够发酵面包了。

她意识到自己真的该去浴室了。是时候解决服装问题了。同样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她再次拿起剪刀,开始剪裁。

接下来是一场洗礼。她以前从未特别虔诚过,但现在她对着淋浴喷头顶礼膜拜,直到皮肤起皱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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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洗手间时,她感觉自己焕然一新。洗完澡后有这种感觉很正常,但很少会比这种特殊情况之下更夸张。

Imrich已经站在杂物间走廊上,正在和Corbin尬聊着。他剪了头发,刮去了大部分胡须,但嘴角和下巴周围仍有一层厚厚的胡茬,而且他显然还做了一点男性脱毛,胸前的地毯明显变薄了。她能看得非常清楚,因为他们的主人显然并不认为她的生存日常中需要任何男式衣物——他穿着和她一样的女式工作服。对此,她选择不发表评价。

相反,她鼓励地笑着说:“你看起来好多了。”尽管她能看到他的脸比她记忆中的憔悴苍老得多。

他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她。“你看起来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揉了揉光滑的秃头,试图忽略那一抹愉悦。她从来只得到过他阴阳怪气的恭维。她一直没感觉有什么欠缺,但就算感觉到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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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很性感,”Corbin同意道。“也会变成一具漂亮的尸体,假如你们非要去那种地方的话。再往前走,这样的结果无可避免,只是周围不会有人欣赏了。”

Udo朝她眨眨眼。“你真是个小开心果,你知道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在我的工作中这是件新鲜事。”神学家把烟头掐灭在一个古董烟灰缸上。“即使在这里还完好的时候,Reynders也不在常有人去的路上,而这里已经快一年没有完好过了。战斗造成的损失——”

“什么战斗?”Udo打断她。

Corbin叹了口气。“很明显,这里和主站点是各自完蛋的。这里完蛋得很快,因为有那么多枪。整体构造遭到了重创。越往深处情况越糟,而Reynders在很深处。”

Udo用手指着她的试剂袋,试剂袋系在她在运动裤腰带上打的一个洞上。“告诉我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她是方圆一千多公里内最聪明的人,我们需要她站在我们这边。”

“站队早就失去意义了。”Corbin说。

Udo发现自己指向了狭窄的通道。“我们能把话说清楚吗?你不可能说服我放弃这件事。我们不会在你的水上乐园和你一起露营,也不会在一个漂亮的滴定罐里安顿下来,或者在门前种水藻,或者做你计划好的任何事。你过的不是生活,我也不想过这种生活。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没意见。但我不会放弃的,所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就会离开,直到走出你烟味smoke的范围为止。”

Corbin在她咆哮时拉近了距离,直到她们面对面站着。“真好意思说,你才更迷人smoking吧,”她笑着说。

Udo无话可说。

“你们能不能等安全了再这样做?”Imrich提议道。

“我们什么都没,”Udo说。我们什么都没做。

“而且我们永远不会安全。”Corbin补充说。“不过好吧,随你便。我知道怎么找到她,我给你们带路。"

她沿着走廊走下去。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们,”Udo发现自己在说。“不用你亲自跑一趟。”

另一个女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我想我宁愿再惹你生几回气。我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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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干什么?“Udo低声说。

“做他们能做的。”Corbin没有压低声音。“也就是什么都不做。”

“他们怎么了?”

“他们报废了,”Imrich说。他也没有压低声音。“Wirth的附身会消耗人的心智。他们认为这可能与CRV有关。”

他们正透过地下一层的观察玻璃看向二层的办公室,那里大约有二十几个无脑的僵尸在闲逛。他们有的穿着MTF制服,有的穿着安保警卫制服。但他们大多数不是技术员就是研究员;也有一些平民。他们有的坐在隔间里,有的坐在地上斜靠着隔间,有的在过道上随意走动。有一个正在角落里慢慢脱下衣服,Udo感觉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人花了这么久才报废,”Corbin接着说。“他们有很多搞乱F-A的工作要做。非法处决、恐吓当地人、建立通讯系统。无偿劳动。他们废掉之后,他们就把他们扔在这里。通常情况下,我最远只会走到这里。”

“为什么?”Udo说。

“因为他们还有用处。”

“给Wirth用?”

“是啊。而且我觉得他们是一种警报系统。我觉得只要他们看到或听到什么东西,他就会有一点点感觉。预警。”

Imrich将一只手放在窗户上,然后凑近窗户,直到额头几乎碰到窗户。“这就是他们在里面走来走去的原因。”

Udo皱起眉头。“有办法绕过去吗?”

Corbin摇摇头。“没有。其他所有走廊都充满了有毒的污泥。我觉得你不会想把你的沙子手指伸进去的。要么穿过那个房间,要么就别过去。”

Imrich从玻璃前转过身。“有主意吗?”

“大概吧。”Udo再次拿起试剂袋。“你能预测他们的大致行动吗?”

“如果给我一个小时,并且在我计算的时候不要在我面前互相征服,就等着结果吧。”他走到监控台,拿起一台旧平板电脑,明显有些不高兴;他确实更喜欢他的记事本。他按了一下开关。它还能工作。他近乎满意地哼了一声。

Corbin满怀期待地盯着她,近乎饥渴。“你有什么计划?”

Udo掂了掂手里的小包。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你已经说了。用沙子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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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rich和Corbin用瓶装胶体银、袋装石膏粉和碎刨花板填满了临时沙箱——其实就是四根轻型梁凑合成的一个大致呈长方形的框子——而Udo则在寻找更厚实的衣服。在走过闷热的隧道之后,冰冷的AAF-A让人感觉体温骤降。监控室与休息室相连,休息室又与主任办公室相连,主任办公室里有一个衣柜,她打开衣柜,里面的东西让她愣住了。她看了看桌上的铭牌:“Bianca Warshawsky,净化主任。”Warshawsky负责打理前台公司,在Udo印象中,她拥有地下水管理方面的某种学位。她和她丈夫Fred是管理基金会废物利用的奥秘消解小组的荣誉成员,这也解释了她衣柜里的东西。

Udo考虑过不去动这些实验袍,然后叹了口气,还是把它们拿了出来。

她回来的时候,Imrich正在用一个刨丝器刨一块天花板瓷砖碎片。“哦,嘿,”他说。“不错嘛。”

她把两件白底绿翻领的AAG实验袍放在监控台上。“感觉有点怪。”

“哪里怪?”抽完烟回来的Corbin不解地盯着Imrich的动作。

“因为我们不是AAG的。”Imrich停止刨瓷砖,放下工具。“这服装是专有的,他们挑选成员标准很严格。”

“好吧,”Udo说。“实际上,我在四月份收到过他们的邀请。”她停顿了一下。“我那边的四月份。”

“等等。”Corbin滑入视线,趴在控制台上。“四月时AAG已经没了。”

“又得解释啦,”Imrich说。

“不,还不行。”Udo肩上的寒意压倒了心中的顾虑,她穿上了Bianca的实验袍。“我没法解释,但Reynders也许能。我们越快赶到那里越好。”

“保留秘密可不明智。”Corbin跟着她走到简易沙箱前。“尤其在只有几个人的时候。”

“你只要再等一两个小时就能知道。”Udo把试剂袋里的东西倒进框子里。“你是神学家。等待答案就是你的全部。”

“我不是一般的神学家,”Corbin说,但她并没有真正注意谈话内容。她看得入迷,漩涡般的沙子映在她睁大的眼睛和眼镜镜片上。Udo在搅拌,等她开始加热时,这出戏就会变得真正有趣起来。

“你确定这能起作用?”Imrich的声音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她正在把多彩的颗粒拆分开来,将自己融入进去,它们在四处翻滚,新的神经元在新的钢铁躯壳中生成,她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走进这里时所使用的这具躯体上。

“我对魔法很有把握,”她咕哝着。“但科学不行。”

“感觉应该反过来。”Corbin低声惊叹。框架闪耀着橙色的光芒。

“不。”Imrich的音量没有那么低,但羡慕的语气却毫不掩饰。“科学是有规则的。不喜欢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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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术成功了。钢制框架中有一层转化生成的灰蓝色玻璃。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

就是他妈的规则本身。”Corbin说,Udo决定在心里称呼她为Bre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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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趟有趣的小旅行。

Udo从2002年看过的一部烂片中得到了这个灵感,这条时间线上原生版本的她大概从未看过这部电影;它很可能根本没来得及上映,因为11月时灾难可能已经开始了。除了这个重要的灵感之外,另一个她并没有错过什么好东西。詹姆斯·邦德3在片中驾驶一辆隐形汽车,汽车的所有外露表面都装有小型摄像头和投影仪,可以让汽车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她不是光学科学家——实际上比起科学家她更接近女巫——但她非常肯定那行不通。几个月后,她跟学过光学的Harry提起这个,他笑出了声。

她现在正在亲自演示这种效果。Lillian曾经告诉过她,白痴和天才都会立刻摒弃愚蠢的想法,区别在于天才最终会回过头来。她很好奇Harry在五月份她提起这个点子后是否重新思考过;就算有,他也没有提过。

他们贴着墙壁穿过办公区,周围的自制镜子朝着僵尸们投射着平淡的墙壁影像,一点一点地拖动自身挪过地毯。它有七英尺4高,七英尺宽,只有几厘米厚,通过一缕细细的尘丝与仍在楼上监控室里的一大堆沉渣相连,以获得额外的处理能力。她发现,映射墙壁遮挡他们潜伏的身影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得多;她可以完美地控制每一粒沙子的角度和光泽,因为她自己的精神寄居在这些沙子里。

镜像神经元,她心想,她憋住了笑。他们不能发出声音,她也不想吹走沙子。

远处的门关着,她把镜子放在门前,使它向外反射,然后在不改变映像的情况下打开门,走进门并把镜子留在原地,这是套困难的操作。他们关上门后,Udo尽力驱散了微粒,在感觉到连接断开之前,她收回了魔法之沙。她向后倒下去,Brenda扶住了她。

“哇,”Udo说。她感觉恶心。“这感觉总是这么糟。”她让对方扶着她躺倒在走廊地板上。“刚刚失去了很多脑细胞。”

Imrich蹲在她身边。“我从没见过你做这样的事。”

“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不是,我是说……”他看起来很困惑,似乎还有点害怕。也许在隧道里的时候,他就一直是这个表情,而她一直都不知道,因为他的毛发遮挡并弱化了面部特征。“你甚至连接近的程度都做不到。”

“这太他妈性感了,说实话。”Brenda咧嘴笑着。

Imrich向她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不是。”神学家小心地沿着走廊前进,远离他们。

Imrich并不满足。“你的去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Udo耸耸肩。“一堆破烂事。”她发觉自己正在露出和Brenda如出一辙的笑容。“我今年的志向是要成为改变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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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方,Udo还有很多机会施展她的魔法,因为地下室的损坏程度比办公区还要严重。不过,作为一个奥秘消解设施,它所受损坏的性质却出人意料地平庸:砖石掉落、金属门弯曲打不开、地面上有破损的缝隙。原因很简单。AAF-A是Site-43奥秘消解阵列中最古老的一部分,因此从事的工作最不深奥,一般来说也最少。当然,它仍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奥秘废料处理中心之一,但它的相对闲置意味着他们只是偶尔才需要避开那些从地板到椽子灌满鲜艳粉红色粘液的房间,或是那些行走表面是幻象的走廊。

但他们还是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用沙魔法把石头推到一边是个耗时的过程,尤其是还要确保这种修正不会导致天花板塌陷。

然后他们终于到了。Udo认出了前面的路。他们正在接近异常文件处置室——Ilse Reynders的监狱。他们的目标。

Udo伸手去拉最后一扇门的把手,Imrich的手突然落在了她的手上。“等等。你打算告诉她什么?”

“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她没有松开把手。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那女人现在已经在满负荷运转了。”

“她的功率是我们的几十倍,”她提醒他说。

“不过他说得没错。”Brenda侧身靠在门边的墙上。“要是她这个状态还能派得上用场的话,你不觉得现在早该有一方试图把她接走了吗?”

“显然是因为他们做不到,”Udo说。

Imrich哼了一声。“或者他们不想。”

“这样说下去毫无意义。”Udo转动了把手。“如果有人能帮我们摆脱困境,那一定就是她。我不会因为她有点毛病,就放弃最好的机会!”她没有去看他们是否被说服。她基本上是在对着门说话。“Reynders被困在那个笼子里的时间比我们一辈子都长。她的生活就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最倒霉的一天。她以前对付过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她会没事的,我们会很高兴我们找到了她!”

她用自己都感到吃惊的力量拉开门,大胆地走向救赎。

“回来!回来!”女人的声音从远处扬声器里传来。“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我需要你!我需要是真的!回来!”

他们绕过最后一个拐角,看到一条摆满了复杂的投影和计算机设备的走廊,它正对着ADDC的宽大窗户,一个穿着旧式实验袍、邋遢不堪的人影向前斜靠在窗上,双臂紧贴着玻璃,脸埋在肘弯里。那个女人颤抖尖叫着。

“我看我们还是去找原住民的藏身之处吧,”Imrich说,“然后和他们一起躲起来。”

“我看我们还是回储罐下面去吧。”Brenda说。

“我看你们还是该留在这里,等我冷静下来,”焚化炉里的女人说。“不,没说你,你走吧,然后我们再来看看我们如何拯救世界上的其他人。”

她放下手,试探地朝他们挥了挥。

“你们好。很高兴你们做到了。我现在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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