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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将那家伙启动了,真的能拯救人类?”安陵问道。

以利亚看向远方。

“嗯,可以。”他把拳头攥紧

一切都还有的救。

“混沌分裂者‘阻障’特遣队第17小队全体听令,”他抬头,说话的是张铭之,“背叛者”之一。

“基金会在一周之前开始了对全体人类的屠杀,我们混沌分裂者将与他们抗争到最后一刻。”

他发现张铭之正在用刀刺他,这把刀叫眼睛,刃叫希望,他只感觉疼,于是躲开了。

“我们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跟随以利亚博士,去启动SCP-2000”


“2020年1月5日,”以利亚博士将笔在手中转了几圈。

“我们的行动被察觉了,理论上这个计划是完全隐蔽了,甚至这波人都是我率部独走脱离混分管控带过来的。这只能有两个理由,一是他们早有预料,二是他们早就想在这里整个大活。”

他把这段话划了,他不希望日记里还是一片战火纷飞的样子,“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

他把包里所有东西看了个遍,扔掉了笔,纸,文件,以及这本日记本。在灾难之前,秘密,个人,过去都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包轻多了,可以大步向前了。


“小队全体听令,向右突袭,依靠高楼建立起阵地。”张队长高声喊道,这是他们不是他们第一次遭遇敌人了。“快!跑!”

“以利亚,你还好吗!”跌在泥坑中的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在他脑中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了右侧的高楼。

楼里的几个居民瞪着眼睛看他们,私语着。

“是大洪水来了吗?”

“我做错了什么?”

正如一滩长满青苔的死水。


跑,跑,闪开,过来,藏好,藏住了。

“这个奇术最多能维持5分钟,”以利亚博士将两手合十放在胸口上,“然后那群狗日的会进来。”

这是独属于他,曾经的黄石专员,的站点。这个站点在1997年被弃用,此后除了他每年会来这住一星期,没人造访。

他移步到电闸旁,张铭之布置队员在大堂及各处藏好,这里除了一堆曾有人的地方一无所有。

爆炸发生了,他眼前闪过了玛丽莲梦露,和泡沫的破碎。

那群基金会的走狗还是进来了。

随着关上的门,柱子因张铭之的击打而发出了声响,像是二维弹球的乒乒乓乓声。所有人目光聚焦于柱上,而模因抹杀触媒也忠诚的执行了它的使命,对方五六人以头抢地,摔破的额头上渗出的血合成一股向西方流去。在地上久违的留下了人的气息。

熄灯,幕起,演员是以利亚博士前一秒的身影。

电击枪的尖叫声,真枪实弹的倒地声,微创型无人机的怒吼声,奇术的无声。

至少现在安全了。


以利亚博士看见了绝望的似血的残阳。

与绝望中的人们对希望的呼唤。

17小队第一次减员了,他的眼睛闭的紧紧的,仿佛感受到了那死后无尽的痛苦。

“幸识,老张。”以利亚博士如是向他告别,他的脸是个标准的东亚脸,嘴唇厚,眼睛端正,国字脸。

就像他那个死在抗战中的祖父一样。


以利亚博士想不到自己身为文夫也有拿枪的一天,这玩意的后坐力不仅吓了他一跳,还近乎把他的胳膊给崩脱臼。

他揉着肩膀,忍受着右耳的耳鸣,努力辨识着方向。

一个人把他拉到了一旁。随后那人展开了多功能平台,随后他见到了世界上最精彩的魔术表演,在黑夜之中,光线的跳跃,一只只从帽子里蹦出来的兔子,以及纷飞的扑克牌,有黑有红。

多功能平台上的字母彰显着它的归属,“GOC”。

战火停息。

“GOC-玛娜混编反扫荡小组325分队。”说话的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

“鄙人夏齐,”他摘下头盔,宽眉毛,塌鼻子,头发很长,全部斜躺在头顶,掩盖他已经是半个秃子的事实,眼珠已经发黄,但聚精会神,目指前方。

“我们因同爱这个世界而相会,”他看着以利亚博士,指了下17小队,“一起走吧”。

点头。


黄石的风是很大的,雪是很大的,地是很大的,基金会是很大的。

很明显基金会注意到了黄石的情况,基金会的眼睛在每个角落里闪烁着。

以利亚博士身前是安陵,身后是夏齐。队伍已经解散一小时了,打散成数十个三人小组来背水一战。

“我好久没回国过年了,”夏齐轻叹,“现在倒是和过年似的,鞭炮到处都是。”

他已经没人陪他过年了。


平静的安息日,儿子在家中等待父母的归来。

推门而入,进来只有父亲一人,配着两把枪。

一把枪砸在了儿子脚边。

“此后,你属于主,你将为地平线倡议战斗。”

洗礼结束。


莫林与她的小队撞上了敌人,然后挨了一顿打。

避让,然后想办法。想不出来,去他妈的。

两人已死,投降可以少挨点打,去他妈的。

被一拳打倒。

“你知道当女巫的后果的。”

火焰燃起。


“爸,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儿子为自己将死而哭泣,父亲为儿子将死而哭泣。

基金会的人数只会增加,去耶路撒冷朝圣的愿望终是落空。

父亲在身前倒下,他被其向后仰的尸体带倒在地。

他看到了自己,他正穿着铠甲,竖着画上十字的盾,拿着铁剑。

伸手,能够到城门了,用力,关上。

他铭记自己血中之铁。

光荣弹响起。


突袭,然后尽力跑,猛跑,回头,扔个手雷,吓对面一跳。

正躲在临时防弹牌后的以利亚博士在脑中这样概括他们一路的经历。

这里距离SCP-2000的存放点只剩下100米的距离,基金会仍然在步步紧逼。

“老头子,你会奇术吗?”他问道。

“你是想让我放个远程奇术来把他们的注意转走?”夏齐笑了笑。

“不,他们身上有随身式康德计数器。”

“我没打算在原地定住不动,就像五年前一样。”


莫林出生在一个纯正的东正教家庭。当她的家人发现她天生的能力时,都很开心,没有一点点厌恶的情绪。

长大后,她也经常受到别人的善待,大家都理解她,毕竟世界太大了,有很多事是人们不知道的。她没受到过一点点歧视。

后来她主动离开家乡,没有人逼她,她很快就在社会上有了一点立足之地,从来没有被人攻击过,殴打过。

她什么人也没杀过。

最后,此时此刻,她正在和她最爱的蛇之手一起战斗,蛇之手绝对没有带着被放逐者之图书馆偷偷跑了,留下她一人。


“把我留在这,我已经没用了。”夏齐用他苍老的眼看着以利亚博士。

他眼里是泪水与偿还了债务似的如释重负。

“我们和那该死的基金会可不一样。”

夏齐被抬进了SCP-2000的存放点。


莫林笑了,这种喜悦甚至克服了身体上的痛苦。

毕竟这是她最成功的一次记忆奇术,在一瞬间就把旧的记忆抹的一点也不剩。

她再使用奇术,把自己上次修改自己记忆的记忆给抹除。

她认为她度过了幸福的一生,然后被烧成了一团幸福的灰。


“二位,我想出去走走。”夏齐抬头说道。

无言以对

“喂,听到没有。”夏齐不耐烦的问。

没人拦得住他的,没人拦得住他的,没人拦得住他的。

“走吧,记得早点回来。”


年夜饭一向是温暖的,夏齐看着眼前满桌的人,在身旁是他的老伴,比他小一岁。

他看见他的孩子们一个个向他敬酒。

先是小儿子,加入了SCP基金会,两年前战死。

然后是自己第二个女儿,加入了蛇之手,三年前死于异常事故。

然后是自己的大儿子,没加入异常组织,八年前被恐怖组织劫持而死。

然后他笑了笑,自己也喝了一杯,他的年龄早就不支持他大口大口喝酒了,但是这种喜庆日子,他也就不在乎了。

外面烟火响起,他看见他老伴,同在GOC,在两前因他的决策失误而死,也笑了。

吃完饭,大家都去看春晚去了,电视机不大,但是大家都围着它,高高兴兴的。

看春晚的人唯独少了他夏齐一个人,他去了厨房。

然后把老伴给他留的几块五花肉大口大口的吃完。


“以利亚hiel,你可算还是给我逮到了。”以利亚博士抬头,眼前的人是安迪。

“你怎么在这?”以利亚博士走向前。

“我是一个人来的,基金会马上就要撤离这里。我来这是为了劝你。”

“你以为你能劝住我?”以利亚博士认为他已经战胜了基金会。

安迪把面孔板起,“孩子,”他面向安陵,“你有家人去世过吗?”


安陵本该是个幸福的孩子,直到他两岁时,一家三口得了一种怪病,他父母都因此而死,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然后他落到了他叔叔手里,叔叔把他当累赘,曾经有一次,他们把他扔进了井里,这险些要了他的命。

后来他长到六岁多,一切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来侍奉比他大两岁的堂哥。

转折发生在他八岁时,他堂哥意外而死,他成了那个家唯一的孩子,他的待遇也仿佛鲤鱼越了龙门。

他被送去上学,他被自己的叔叔称为“儿子”,每次吃饭都给他吃好的,让他坐正中的位置。

但他认为自己是个窃贼。当他加入基金会时,他选择了死亡掩盖。

那天,他看见他的叔叔在他的“尸体”旁哭泣,嘴里叫着他堂哥的名字。


“我告诉你,孩子,”安迪摊开手,“只要那个机器被启动了,你曾经已死的家人、你们死去的战友,都会在呼吸之间承受百千万倍之苦痛,来换取你们这些苟且偷生者几十年的欢愉。”

“然后在现实的迷烟幻境褪去后,你也会感受到那痛苦,那才是真正的世界。”安迪叹了口气,转向以利亚博山。

“你是知道这点的。你本可以和我站在一边的,我不想放弃你,我们还有毁灭那地狱的机会。”

手攥紧,渗出汗


离开基金会五个月后,也就是基金会发起屠杀前一个月,以利亚博士去见过安迪一面,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尸臭味弥漫着整个站点,里面的人却毫无反应,他们做不到有反应。

他看见安迪那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眼睛几乎无光,但能看出他的坚定。

在他心中,安迪已经死了。


“那么你认为,是现在这些活着的人重要,还是百千万倍已死的人重要。”

“还是说,你自己重要?你自己这短暂的一生重要?”

“你当然可以认为,这个世界只是头脑中的幻象,但我不愿意。”

安迪继续。


以利亚博士的记忆中的阴暗之处,藏着一场实验。那场实验作于三个月前,也就是他加入混沌分裂者的第二个星期。

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昏倒在座位上,他这个半活不死的人主持了实验。

他想看看“药”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记忆删除无效。

精神扰动无效。

各器官运作良好。

休谟指数为42。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药”实际上杀死了一个人的灵魂,将其灵魂提前送去死后的无边受罪,让人成为由各类激素调控的完全符合机械唯物论的活体机器。


“我很失望,我没敢想过你是一个能为了自己放弃已死的三千亿人的那种人。”

别讲了。

“你骗着和你一路走来的人,不告诉他们基金会真正的目的,用‘人类’之名遮住你和你刚才已死的同伴们的眼睛。”

我真的有那么不堪?

“但是你还救下了一人不是吗,和我们站在一边,你还可以挽救更多的人。”


下发“药”的那天,是星期六。

以利亚博士把药摆在一边,希望等会再看,这一无心之举改变了他的后半生。

然后他听到了敲门声,来的是安迪。

“我觉得我已经做好选择了。”他的眼睛由内向外泛出一层年轮,像是蒙了一层灰,像是没了神。

“我也是”,他答到。

送走安迪后,他把药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逃离了基金会。


“我想,我已经做好了选择。”以利亚博士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然后再摆出一副脸,扔去一把枪,就像中世纪时将白手套砸在对方脸上一样。

“或许我们该用最经典的方式了结这场恩怨了。”

两人背身。


《基金会有关毁灭人类倡议书》。

以利亚博士和安迪盯着这本小册子看了几遍,甚至全篇朗诵了一遍。他们尽力检查里面的语法错误,来延迟自己接受这现实的时间点。

然而事与愿违,这文章官方且准确,并且附上了所有实验记录。

“我们该怎么办?”以利亚博士问道,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天。

时至今日,他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


深夜的燥总是令人神往,
像舞会散场前的唱与跳,
咖啡杯上的血光闪着耀,
旅途中的艰难通通遗忘。

行白天路走寒冬路赶往,
在永恒的机器前停了笑,
看着他,因你的挚友躺倒,
转走目光,这正初识一样。

灯影婆娑晃荡,酒杯未尽,
枪声晃荡婆娑,染红衣襟,
正如花朵之凋零于深秋。

我走过一条条路去探险,
我逃到天上地下来反叛
在此处,我自缢,因愧与羞。


安迪空洞的眼指着前方他的面孔流露出恐惧他惧怕那死后虽然他早就已经死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挣扎然后停下。

以利亚博士坐下,看向安陵。

“来吧,”他指着自己,“开枪打死我。”

“这是我欠你的。”


基金会行必要之恶。以利亚博士这样安慰自己。

在他的精心设计下,一次“事故”发生了,他设计的奇术网突然破裂,将他设计的瘟疫奇术散出。

十几个人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包括安陵的父母。

他没想到命运会再次把安陵送到他身边。

他不配去往新世界。


“动手吧,”以利亚博士看着安陵,“你不再是个孩子了。”

“然后,走进去,不要理会路上发生的一切,去把SCP-2000启动了,只要拉下阀门就可以。三十分钟的初始化完成后,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它的运行了。”

“听着,这个机子会把所有已有的人再造一遍,包括你我。”

“就把那当自己的来世吧,那时,我和我的朋友或许不用反目,或许那个老头子可以活到他退休,或许你的父母也能陪着你长大。”

“你是无罪的,你去亲眼见证新世界的诞生吧。”


安陵在他的记忆中寻找着,最终找到了那被掩藏的那一小节。

那是一个下午,他叔叔一家都出了门,只留下他的堂哥和他。

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升起。

他走到堂哥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挣扎,一开始很猛烈,甚至险些摆脱了他的控制,但是后面就小了,像是个溺水者。

最后,他的堂哥意外而死。


安陵走过去,拉下了阀门

此时距离初始化完成还有30分钟。

此时距离黄石火山爆发还有10分钟。


安陵记得加入基金会的第一天,他原本是受了洗的基督徒,在见到那些异常后,他念了遍圣母经。

“没用的,基金会的神不爱世人。”旁边的同事打趣道。

时至今日,他明白了,基金会的神确实不爱世人,但是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爱所有人,爱这个也已千疮百孔的世界。

他的内心轻于羽毛。

他开始幻想。他不知道马上他的生命将要结束。但这反而更好,毕竟人在恐慌中是不能肆意的想象的。此刻的美好盖过了扑面而来的火山灰,盖过了弥漫美洲的黄蝴蝶,盖过了死后世界的无尽呻吟与太阳的再度升起。

此时距离圆杵打入方孔还有775小时4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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