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胜于物

心胜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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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

9月18日

Site-43: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


这本该取决于她们腿的长度。

除了名字较长外,Lillian Lillihammer的腿是Site-43最长的。一是因为她身高六英尺二英寸1,在员工里最高(尽管几周前还排第三),二是因为她生来就有修长的四肢。她并不经常使用它们向前移动,更喜欢把它们伸展到沙发、桌子或不动的同事身上。她偶尔会为了动作本身而挪动它们,在软垫、地毯或其他人的头上有节奏地拍打。她在歪倒着身体时思维最敏捷,她如此解释——在她有心思解释的时候,而这并不常见。但她真的需要移动时,她真的非常擅长移动。她有天生的体型优势。

或者说应该有。

Nhung Ngo的腿是Site-43里最短的。她是最矮的员工,比小巧玲珑的Delfina Ibanez还要矮两英寸,但Lillian却发现她莫名其妙地难以摆脱。在走廊里快速行走没有用,尽管这一招用来躲避Wettle总是很管用,这位矮小的心理医生总能从小卖部或检修走廊,甚至其他人的办公室里绕个圈子,然后微笑着再次出现在她面前。Lillian无法选择这样做,因为自9月8日以来,她遇到的每个人不是想表达同情,就是想引发她的同情,而她宁可拔掉自己的阴毛,也不愿参与这两种活动。躲在寝室或实验室同样徒劳。Ngo除了有真正的黑带(或者她那种越南武术中相当于此的精通等级,Lillian对那种武术名字念法的掌握程度与它本身相差无几,也就是根本不会)之外,还有一条耐心黑带。和这个女人好好谈谈显然不会有用,甚至比跟其他人谈话更不可能……而且她也不打算和其他人谈话,这种偏好并不完全由最近的悲剧导致。Lillian喜欢谈论问题,这是指她喜欢解决问题,但人际问题却是她最讨厌的类型。向Ngo解释这一点当然不会有好处,甚至可能引来官方传唤和不可避免的心理会谈。

另一个女人只是在做她的工作。不幸的是,和Lillian一样,她既热爱又擅长她的工作。这场舞蹈只能有一个结果。

因此,Lillian决心在人类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久地跳舞。Ngo凑过来与她并行,她一个急转弯,打破了她们的步调一致。Ngo重新出现在前面,Lillian又转身向后走。有一次,她打开一扇门挡在心理医生面前。有两次,她直接走进人群中——冲进他们,而不是钻进他们,借着由此产生的混乱暂时甩开了追随者。

但只是暂时。

“为什么要推迟不可避免的事情?”Lillian踢翻一个洗衣篮挡住她的去路,Ngo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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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要提前呢?”Lillian打开洗衣房里的每一扇烘干机门。“即使不可避免,仍然需要先拼命努力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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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

8月3日

Falconer大学:加拿大,安大略省,多伦多市


在投入努力和亲吻女友之间——如果这算两件不同的事的话——他选择了阻力最小的途径。

“嗯。”她无奈地笑了笑。“你想要什么东西。”

Lyle Lillihammer坐在椅子上旋转。“要不要去开开看办公室的门?肯定有一扇没锁。我以前从来没在椅子上打过炮,我打赌那些老古董有非常软的椅子。”

“我的椅子对我们俩来说已经足够软了。”Eileen Veiksaar把一只运动鞋放在他两腿之间,推动椅子打着转滑过空荡荡的计算机实验室。他很瘦,只是高而没多重。“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什么东西。”

“是啊,但我们得先把剧本演完。”Lyle站起来,交替方向挥动着长臂,就像一对穿格子衫的小小风车叶片,这是精神/身体的综合锻炼。“我提供象征性的爱意表达,保持你的好感度,然后再残忍地加以利用。”

他再次拖着椅子回到她身后,她叹了口气。她正在用WordPerfect做一篇技术论文;他发现了为数不少的用词不当之处,但知道最好不要指出来。他不确定论文内容是什么,因为她几个月前就已经从大学退学了。只是由于系统管理员的疏忽,她才得以在其他人都在外面享受大自然时在这里继续工作。他忘了改掉门的密码。Lyle考虑过问她在做什么,但他自己本质上某种程度也算是系统管理员,所以没问。

她拉上窗帘。“那你今天想要什么?你是夏天看什么电影上了头,想黑掉学院嘉奖名单,还是……?”

“学院嘉奖名单是真的?我以为是好莱坞编出来的,就像美少女黑客和起名叫‘Eileen’的年轻人。”他再次坐着椅子划过瓷砖,抓住她的椅背,向一边扳动,直到它也旋转起来。她尖叫着抗议。“我们的关系让我学到了如此多的东西。”

“Lyle。”她闭上眼睛抵御眩晕感。“你要什么。”

“我想知道Vivian Scout不在大学时去了哪里。”

她睁开眼睛,向他眨眼。“你什么?”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Harry的博士生导师。Vivian Scout。我认为他是不朽的,我想知道他会去哪里吸处女血,或者与大地之母交流,或者喝青春之泉,或者随便什么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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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头,用图书管理员的眼光看着他,显然在试图判断他是否当真。她经常这样做,即使她没有带链子的眼镜或高高梳起的银发,这招也有效得可怕。“不朽是在比喻什么?”

“比喻,”他重复。“呃,非常老?但又不死。老实说,不是比喻,更像,你知道。直译?”

她显然故意不去催促他回答,转身回到褪色发黄的Mac LC II上。“你认为能从哪里找到信息?”

他把鞋勾在椅子的滚轴底座下,把它拉近,然后又坐下来。“好吧,那么。Scout用互联网远程办公。我想如果你——”

她迅速起身,把椅子推到过道对面,撞到了它面朝着成排终端的同伴们。她俯身逼近他,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他动了一下,想把脸伸进她的胸口,但她身子一低,把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告诉我,你刚才不是说他用互联网远程办公。”

“噢,很疯狂吗?我是不是应该说得更夸张一点?我告诉Harry时会做得更好。”

“这很疯狂,的确。”她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她金色的发髻,看着实验室窗户,仿佛期待着会有躲藏的摄影师跳出来。“他怎么能用得起?他是毒贩吗?是间谍吗?怎么会有人觉得这样很划算?这是什么鬼话,Lyle?”

他仰起脸,自然而然地再次吻到了她,他对着她的鼻子喃喃自语:“你喜欢我的鬼话。”

她也仰起脸,咬了一口的鼻尖,然后去拿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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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

3月6日

Site-43: 加拿大,安大略省,兰布顿县


“我们已经抓获了Lillihammer先生。”Vivian Scout站在会议室桌子前,Lyle从未见过如此长的桌子,即使是在电影中——即使是在间谍电影中,在类似这样的反派地下巢穴里——不知多少米长的抛光枫木桌子两侧排列着昂贵的高背椅,上面坐着……嗯,在Lyle看来,他们像20个不同的万圣节科学家。各种极端怪异的实验袍让他目不暇接。“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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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唯一另一个Lyle见过的人,一个枯瘦阴沉名叫Falkirk的男子,夸张地了一声。“你换了种说法,我很欣赏。”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发音非常标准。“处置是我的首要职责。这个白痴试图闯入,而你却不顾一切地让他进来。如果我们不处决他,就代表我们变软弱了。”

Scout歪着头,让头顶的灯光反射到眼镜上。他似乎总能准确地知道如何达到这种效果,无论在哪里。“我们不会处决他,Edwin,因为没有任何好处。他一直保守着我们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他有可能是一个优秀资产。这个‘白痴’独立地发现了我们的站点,以及SCP基金会本身。这很能说明问题,不是吗?”

“不。”Falkirk像鸟一样迅速歪了歪头。看起来像在公然嘲弄。“但你的结论是对的,虽然过程错了。不用处决他。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聪明,自己找到了来这里的路,那倒是有足够的理由给他一颗子弹,但他不是。‘独立地’?”他干笑起来,只发出一声单独的“哈”。“是你的小鼹鼠给了他需要的一切。他并没有为之努力。我怀疑他一生中是否为任何东西努力过,尽管他穿了身工人的衣服。”Falkirk本人的穿着就像参加舞会的威尔士亲王。“他根本没有自己搞清楚。而她之所以主动提供信息,只是因为你,Vivian,让她这么做。事实上,是命令她这么做。”

这群打扮滑稽的人困惑地互相对视。显然,此前只有Falkirk和Scout知道这一信息。

Lyle当然也不知道。“等一下。鼹鼠?你是在说我的女朋友吗?”Eileen确实帮助了他追踪Scout莫名其妙的互联网,一直找到了伊珀瓦什省立公园,而且他几乎立即发现她也在为他们正窃取信息的那个神秘组织效力,实际上她退学就是为了加入他们。但他认为——这期间她没有说任何话来打消他这一想法——她自愿提供了暗示。她主动引诱他和Harry开车来到这里,并被强行招募到……

好吧,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她,你是个白痴。

Scout把软呢帽从桌子上拿起来,手指摩挲着帽檐。“是的,Lyle,我们说的是你的女朋友。她告诉你的一切都得到了授权。没有她的帮助,你永远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呢?你已经把Harry卷进去了。”Scout监督Lyle最好的朋友与室友五年了,指导他完成了整个论文,甚至鼓励他去调查超自然现象。Lyle几乎立刻就把这个老人当成了某种间谍,这使他对自己没有察觉Eileen的欺骗行为感到更加痛心疾首。“你本可以直接说‘惊喜!奇异的魔法阴谋!想要一份稳定工作吗?’Harry就会立刻猛扑上去,不需要公路旅行,不需要绑架。你可以让我一无所知,自生自灭。”

“他确实想这样,”一个晒得黝黑、头发蓬乱、穿着华丽五彩外套的男人插嘴。“一次钓你们两个是我的主意。”

Falkirk瞪着他。“什么?”

“是啊,”Lyle同意。“老顽固说的对。什么?”

老顽固把愤怒的目光投向Lyle,而那位最奇怪的科学家——其桌上的铜质浮雕铭牌上写着“B. DEL OLMO:M&C”——开始解释。“我喜欢你的思维方式,Lyle。我认为你在模因学方面有光明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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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啥?”他从未听过这个词。

“研究和操纵人类的思想。掌握感知。通过思想获得力量。”

“通过一般性招聘获得人手。”Lyle双手交叉。“印象分已经扣掉了。”

“无礼的小鼻涕虫,”Falkirk呵斥。

“模因学家利用异常改变人们对世界的看法,”Del Olmo继续说。“我们可以让他们相信不真实的东西,如果那样能方便我们行事的话。我们可以让他们相信真实的东西,如果有坏人蒙蔽了他们的视线的话。我们能让他们忘记东西。我们能让他们看到不存在的东西。我们能让他们看到的确存在但他们却看不到的东西。我们用意象、用文字、用声音来做到这些事。这是超常科学版本的催眠术。”他完全投入了演讲,越来越兴奋地比划手势,不断把长方形眼镜推回鹰钩鼻上。

“你说得倒是很诱人,”Lyle同意。“你为什么觉得我有资格加入你的心灵强奸俱乐部?”

“事实证明,你能看穿烟幕。你能识别模式。你的思维有逻辑且清晰。准确。我们的队伍中不能有思想含糊不清者。我们需要始终对客观现实保持警惕的人。像你这样的人。”

“是——啊,”Lyle说。“你说话像个邪教领袖,顺便说一句,你看起来也像个邪教领袖。你这杯‘酷爱’我是不会喝的2,伙计。无意冒犯。”

Del Olmo耸耸肩,达观地笑笑。“没关系。你会重新考虑的。”

Lyle瞥一眼桌子周围一圈冷漠的脸。“如果我真的重新考虑了,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记住,这家伙可能对我施了什么恶咒。你们都听到了那惊悚的演讲。”

“我想重新提议处决,”Falkirk说。

Scout把软呢帽扔回桌子上。毛毡在木头上发出的轻柔的啪嗒声,效果却如同槌子敲击:整个房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还有谁感兴趣?”

“处决吗?”一个身着蓝色安保制服、高大魁梧的男人——“O. READY:S&C”——用淡淡的爱尔兰口音问道。“算上我。”

“I&T有个空位,”一个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家伙说,他有一头黑发,穿着染过的牛仔衬衫。他的名字显然是“R. MARROQU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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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le眯着眼睛看着他。“信息……技术部?"

“身份信息与技术密码学部。嗑了兴奋剂的IT。我们运行站点的计算机网络,我们破解密码,我们制造密码,我们开发硬件和软件。”Marroquin说话带着鼻音,他眯着眼睛,好像需要戴眼镜。肯定是程序员

“也就是,数据库之类的狗屎?”Lyle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拒绝,很抱歉。”

“不,是人工智能的狗屎,”那个人冷笑着说。

Lyle坐直身子,放开双臂。“哦,好吧。拒绝取消,我开始有兴趣了。”

Marroquin笑得像条故作斯文的鳄鱼。“我们正在早期规划创建一个完全数字化的超常科学顾问。”Scout颤抖了一下。“来和我们一起工作,帮助把项目变成现实,你就能大展鸿图了——当然是在解决一些其他问题之后。”

Lyle坐得不能再直了,所以他向前倾。“我在哪里签字?你需要血液吗?”

“我希望你先听完其他提议,”Scout插话。

“不,黑客hacking肯定是我的首选。去问问Eileen。”

Falkirk显然正要说一些关于砍掉hackingLyle首级的话,这时Marroquin回应道:“我确实问过她。这就是我问你的原因。”

“她爱我,”Lyle咧嘴笑道。“这不是她最好的品质。”

“你们会在一年内分手。”

Lyle几乎忘记了Del Olmo的存在,但这无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再次盯着那个花里胡哨的……模因学家?“什么?”

“你听到了。”Del Olmo看起来非常自信;话说回来,穿着这些衣服,他必须自信。“更重要的是,你知道这是真的。遵循线索,Lyle。”

Lyle眯起眼睛,准备向前猛扑,或者向后跳开,他不大确定该选择哪一个。“我不需要你在我的恋爱上施加洗脑诅咒,哥们。要学会体面地接受拒绝。”

Falkirk笑了笑,嘶哑又干涩。“‘哥们’,”他重复。

Scout鄙夷地看向他,然后清了清嗓子。“还有人想接收他吗?Rory,你之前表达过一些兴趣。”

一个戴着会计师眼镜、下巴宽厚的壮硕男人——“R. SKELLICORNE:A&O”——摇了摇剃着平头的脑袋。“是的,嗯,那是在我听他说话之前。现在不了,谢谢。”

Scout点点头。“好吧。Adrijan?”

“A. ZLATÁ:AO”也摇摇头。“这孩子,有魔法?你能想象?希望我不用活着看到这一天。”

Lyle在他的椅子上突然换了个姿势,连带着椅子也晃动了一下。“等等,真的有魔法?”

Scout开始扣外套。“如果没有其他方面关注,我们可以把房间让给Marroquin部长。”

“我想学魔法。”Lyle向Zlatá方向挥舞双臂。穿着带兜帽的实验袍的中年男子——兜帽!巫师兜帽!——没有理会他。

“先学会礼貌,”Falkirk呵斥道。他站了起来,除了Marroquin和Lyle,其他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会等着你的。”Del Olmo微笑着说。他隔着桌子伸出手。

Lyle没有伸出手。“酷!太棒了。你今天连环杀手的人设立得真不错,把整个会议凝聚到一起。干得好。”

Del Olmo张开双臂,摆出体面认输的姿势,然后挥挥手走了。

其他人陆续出去后,Lyle把两只手撑在冰凉的桌子上,对I&T部长笑了笑。“那么!我们从哪儿开始呢?”

回应他的笑容比之前更加冰冷。“已经完成了。从底层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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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层原来就在Eileen之下。他加入之前,她就是底层,接下来几个星期,他时常在尴尬的社交场合把它拿出来当笑话讲;这一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不只是因为它作为笑话很粗俗,也因为他觉得完全不合理。Eileen是王牌程序员。她还在Falconer上学时,就是每个班的第一名。据他所知,她在Site-43仍然无人能及,但由于某些原因,她在组织中的地位似乎已经固定了。他的结论是,Marroquin只是不喜欢她。

Lyle也不太喜欢Marroquin。这位I&T部长是那种在你输入储物柜密码时靠太近的人,你打字时,他会越过你的肩膀偷看,他走过你的桌子时,会扫视你的文件。他根本懒得假装无辜;他斜眼看,他冷笑,他久久地低声偷笑。他很少对Lyle这样做,大概是因为他已经知道Lyle在看什么,在做什么,那些工作(虽然就那么一点点)都由他亲自分配。两个月过去了,Lyle仍然没有写出一行代码,连人工智能的一丝气息都没有闻到,就算没有一个爱管闲事的中层领导额外关注,准备工作已经让他很焦虑了。

Bernabé Del Olmo每隔几周就会来纠缠他,劝他去往另一条职业道路,他曾随口向他提起此事,这位模因学家递给他一张彩色、带有刻度的卡片,贴在他的工位显示器上。第二天,Marroquin像往常一样窥视着I&T;半小时后,Lyle在饮水机旁看到了他,他正在服用泰诺,明显吞咽困难。在这一天的其余时间里,他都没有再看到这个人,他第二天早上再次出现,看起来比平时多疑了一倍,但游移的目光却一直集中在主控制台上。

Lyle按照吩咐把卡片翻了过来。这原来是Del Olmo的内部名片,尽管他确信这一面原本是空白的。

他扔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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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为什么是红酒?”

“因为红酒恨你。”Lyle喝下杯中酒,回味一下丹宁的味道,然后艰难地咽下。他用棉制衣服的袖子擦擦嘴角。“所有的好酒是恨意。”

Eileen笑了,几乎和Lyle吞咽一样艰难,她用穿袜子的脚俏皮地戳了戳他。他们坐在他起居室的地板上,尽管她和Harry身后就有一张完美的沙发,而他身后有一把完美的椅子,因为醉酒会把平日聪明的人变成这样。

俏皮的脚向裆部挪去,变成了多情的脚。Lyle扬起眉毛,挠了挠她的脚趾。她咯咯笑起来。

“定义一下酒精的仇恨成分,”Harry费力地要求。他喝醉时,总是放慢语速,因为他希望认为自己仍然清醒,表达顺畅,并且希望别人也这样认为。“告诉我仇恨如何在饮料中表现出来。”他也很喜欢解释自己的话——无论是否喝醉,但在喝醉时尤甚。

“做过测试。”Lyle伸手到茶几对面去拿酒,以凌晨两点标准的小心程度用第二瓶酒给他的杯里续上。“已经证明了。它们是液态的蔑视,轻视,鄙视。卑鄙。”

“你真卑鄙!3”Eileen模仿达菲鸭模仿得很糟糕,但这并不重要。Harry笑得厉害,声音几乎窒住;Lyle差点摔了杯子。

“已经证明了,”Lyle重复道。“记得那个家伙吗?液体家伙,感知力家伙。”

“哦,是的,液体家伙感知力家伙。”Harry戳了戳Eileen的肩膀。“你知道液体家伙感知力觉家伙。和固体妹子功能性退化妹子一起上学。”

“你真性感,可以在喝醉的时候说功能退……功性……功能性退化,”Eileen打了个嗝。

“你的女朋友认为我很性感。”Harry夸张地把手伸到她的肩膀上。“在我把复杂的词说得很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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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leen靠在他怀里,调皮地朝他笑,然后朝她的男朋友笑。Lyle对她的皱眉了如指掌,对她的微笑也很熟悉。这个笑容是在问:“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Lyle确实如此打算。他还有故事要讲。“我的女朋友可是我的女朋友。她的品味值得怀疑。”他喝下第一口酒,困倦地从杯沿上看着她。她并不完全满意,但看起来确实平静一点了。他继续说下去。“我说的是那个认为液体感知力家伙。上个月遇到的疯子。狗日的……哪儿来着……Ambrogia的人。”

“是安布罗斯Ambrose!”Eileen指着他,没什么特别理由。“安布罗斯餐厅!那个异常……”

她窃笑起来,Harry插嘴。“是的,那个异常restaurateur餐厅……”

Eileen又打断了他。“那个词是restauranteur——”

不,它他妈不是!”Harry叫道。他最喜欢的莫过于准确用词。他和Eileen现在只相距几英寸,目光灼灼,笑容满面。他的手臂已经滑到了她的腰上。

“开个房吧。”Lyle打个哈欠。“但是不行,因为这些都是我的,你也是。”他指着Eileen,Eileen像子弹一样躲开了指向,期间她的后脑勺撞到了Harry的下巴。Harry大叫一声。“不过没错。安布罗斯的人,他会做……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叫什么来着,”Harry揉着下巴帮腔道……然后他的蓝绿色眼睛突然瞪大。和Lyle同时大喊着指向对方,手指在桌子上空碰到一起,在咧嘴笑着的Eileen面前构成一幅亚当创造亚当的画面:“有思想的饮料!

这让他们三人都兴奋起来。最后Lyle大半个身子都钻到了茶几下,他一会儿大笑,一会儿用头撞玻璃板,只因为他乐意。Harry最后也躺到了桌下,头枕在Eileen腿上。她在他脸边敲打,还哼着歌。

“嗨,”Lyle说。

“嗨,”Harry回应。

“他说,饮料本身一直有思想。”Lyle不把一个想法说出来就没法释放它。“但只有他能让你听到它们。香槟……是健忘。还是……不能忘?”他迅速眨着眼。“啤酒……”

“恶心,”Harry说。

“恶心,”Lyle点点头,然后摇摇头。“但是不对。他说啤酒很友好,还有……能量。有活力。”

“因为有啤酒花hops4,”Harry同意。

Lyle哼了一声。“而红酒愤怒。红酒是最愤怒的;让你干渴,让你受伤,让你头疼,让你呕吐。它……性格暴躁。是……饮料王国的热血。”

“饮料王国,”Harry回应。Eileen在拨弄他的头发。

Lyle打了个哈欠。“我想它还是一种催情剂。”

“哦,”Eileen柔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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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仍躺在地板上的Lyle醒了两次。第一次是因为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靠残余意识,听清了声音来源——沙发——但他清醒的时间还是不够久,无法从逻辑上弄清是什么在让它动弹。

第二次,几乎是早上了——不过他也不能确定。Eileen还在那里,但在确认他不会被呕吐物噎住后,她就离开了。

他有三天没再见到Harry。

他不确定怎么回事,但他的朋友再次出现时,他已经从忘记问问题变成了完全忘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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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

1月6日


Lyle已经习惯于上班迟到,因此差点错过了Rudolph Marroquin被戴上手铐押出办公室的场面。他们经过他身边时,S&C部长Owen Ready和蔼地朝他点点头。“Lyle。”

Lyle,”Marroquin附和,像在称呼一个绰号。“你可要当心那个小婊……”

Ready用手腕轻轻一弹,把对方下巴扣上,然后他们绕过拐角,消失了。

Lyle没在部长办公室里待过多久。除了部长,没人这样做过;Marroquin对自己的个人空间很保守,就像他对其他人的个人空间很开放一样。Lyle对这种机会有病态的迷恋,他打开了门,向里偷看。

Eileen靠在书架上,看上去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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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他说。

她瞥了他一眼。“嘿。”

他竖起拇指,指向身后。“讨厌鬼去哪了?”

她咬着嘴唇。“讨厌鬼是卧底。麦克斯韦宗的人。”Lyle对基金会面对的大多数相关组织并不熟悉,主要是由于极度缺乏兴趣,但他阅读过所有能搞到手的麦克斯韦宗材料。他们是技术至上主义者,低调的半机械人,神圣代码崇拜者。他们大多头脑不太正常,但与他的电波倒还不能算太对不上。

“卧底,”他重复道。渐渐明白了。组织底层。“他敲诈你?”

他不喜欢她的眼神。“不,但他在尝试。他敲诈了所有人,Lyle,除了你。你终于注意到了,真是谢谢啊。”她推开书架,从他身边挤过去。

他开始想,还有什么是他没注意到的。

到午餐时间,他就失去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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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较有远见的管理人员一直在积极推动,但SCP基金会内仍然没有可以正式寻求和授予硕士、博士学位的具体系统。参与学位授予的部门与站点拼凑出了一个系统,让人想起旧时代标准化前的大学:你待在专家身边,尽可能多地积累原始信息,计划并完成一个项目,然后在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时答辩。没有课程,没有评分标准,没有设施间通用的认证体系。每个基金会授予的学位彼此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是,获得该学位有极为严格的学术要求,而且不可能凭借它在常态维持组织外找到工作。虽然有些学位只是传统学科的超常应用,但大多数学位涉及的知识类别不为普世所知。因此,一个完全在内部培训的基金会专家在帷幕之外得不到承认,因为他们的母校和/或专业领域在常态世界没有对应物。

一方面,这对专家来说有点令人沮丧;另一方面,这无疑为我们减少了大量人才流失。这里工资不低,但退休前景堪忧。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Eileen在Site-43完成了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导师是Rudolph Marroquin与I&T的其他几位高级技术人员。当然,对世界上其他地方而言,她不过是未能毕业的博士生。Lyle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大部分工作是在Marroquin的指导下进行的,靠Eileen逐渐失去热情的帮助和Falconer课程学分,最后在新技术负责人的主持下完成。Nancy Briggs给予了他极大关注,主要是因为在清洗了前任部长可疑的追随者之后,她继承的部门人手严重不足,而他毕业时获得了一个对高等教育漠不关心、从未为知识广泛传播作出过任何贡献的秘密机构能给出的所有荣誉。

精致的框架与多彩的哑光纸很大程度上增进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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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AcD——奥秘博士Acroaticus Doctor,也就是神秘学博士——可能没有资格在公立大学获得终身职位,但他们已经获得了从事顶级怪异工作的担保。在站点主礼堂举行简单仪式的一天后,Lyle终于来到了一直想要的去处:深陷在代码中。

他几乎立刻就恨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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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

8月20日


对于低权限人员来说,Site-43与酒店不无相似。这里有他们有资格进入的“公共”空间,如宿舍、食堂、医院,以及他们个人工作空间,这里也有禁区,如J&M的巨大基础设施聚集区、四个独立的S&C分部、消解精炼厂,当然还有这座以规划混乱闻名的设施中最偏僻的一套办公室:身份信息与技术密码学部,俗称“后端”,这名字是编程/阈限/粪便笑话的结合体,但从来没有逗笑过任何人。

Lyle并不打算为90年代的离去感到遗憾。他希望人们在新千年能不再因“被卡在后端”的想法而暗笑,因为这是对他工作日子最准确的描述。

从罗盘方位来看,I&T是站点的底部,所有实际通往它的道路往好了说是不方便走,往坏了说是根本不让人走。它有一条检修通道连接研究与实验部,可以用手推车运送精密电子设备;但如果你从那里走进去,要么会有人呵斥你,要么会有东西撞到你。

这里有一个公认的主入口,同样附属于R&E,它通往的并不是门厅或接待区,而是一条宽大的瓷砖走廊,途经两个玻璃墙面、没有明显入口的计算机实验室。如果你继续走下去,就会进入两面一米高的格子墙壁之间的灰色柏柏尔地毯沟壑。你还得再走几分钟,才能找到通往他们那层的楼梯。再往前走,会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难分彼此的走廊构成的迷宫中,偶尔有窗户点缀其间,从中能看到难以捉摸的巨大机器,其中一些在看不见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干着晦涩的任务,而大部分机器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大多数新员工都至少会有一次走到无法独立返回的地方,迷失了方向,并绝望地呼叫S&C求救,声称某种空间异常正在吞噬他们。搜救队会从南部的安保哨站出发去解救这些有价值的人员(最后通常都会发现他们其实一点事也没有),这两处通过一条极长而令人生厌的脐带状管道连接,大多数初来乍到的人都以为它通往某个未建造完成的地方。与J&M之间的通道就更不祥了,它的两侧都有用来运送损坏和修复部件的微型铁路线。

明显的结论就是正确的:除非你在那里工作,否则就不应该在那里。任何在西方企业工作过的人都知道这个规则。如果你想和信息技术部门的人交流,就他妈给他们打电话,否则就根本别和他们交流。任何IT技术人员都会告诉你——I&T技术人员也不例外,尽管他们的名字里多一个&——这对用户安全至关重要。阻止计算机专家和终端用户之间的面对面会谈是防止大规模杀人事件的一种手段。

——Blank,《混乱中的线条》

《混乱中的线条》还没印出第一版,但在Harry的哀求、纠缠和唠叨之下,Lyle偶尔会略读一两章草稿。I&T是最早完成的章节之一,因为Eileen在引导他们发现站点前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几个月。I&T越靠近内侧就越偏僻的空间引起了他轻度反社会人格的兴趣;面对Marroquin堆积如山的准备材料时,他几乎考虑要换个部门,但在他的决策过程中,能多容易地爬进一个没有人可以找到他的洞是重要参考因素。

“什么味道?”

他没有转身去看是谁。经过这几个月,他早就知道了。“可能是我。我身上有味。我猜。”这的确是猜测;只要不洗澡的时间足够长,人就会习惯于这种气味。

Del Olmo关上了服务器房间的门,踢开挡路的装满垃圾的麦当劳袋子。Lyle躺在米色黑点油毡上的一张狗毯子上,只有笔记本电脑的液晶屏和成堆服务器闪烁的灯光照亮他。房间里有一扇窗户,但他装上了百叶窗。没有人注意到,因为I&T的人很少会离开他们的格子间,除非1)上厕所或2)探头看别人的格子间,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尽可能地推迟1),以免偶尔看到Lyle Lillihammer在洗手池边用海绵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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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过着你最好的生活,”模因学家说。他靠在一摞书上,双手交叉。Lyle没看到,但这个人总是靠在一切能靠的东西上,然后交叉双臂。

“我不想成为模因学家。”最好在对话前抢先说出来,Lyle对这些对话已经非常厌倦了。“你不能让我成为我不是的东西。”

Del Olmo现在应该在会心一笑。“我不想改变你,Lyle。我只是想帮助你看清你的本来面目。”

这句话第一次听到。Lyle没有回头看,但确实考虑了一下。“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真正有创意的愚蠢东西总是这样。”他敲出几行代码。“但只有一小会。”

“你不是程序员,至少不是计算机程序员。你感到厌烦。太多的规则,不够多的例外exceptions。”

Lyle歪头,未清洗的头发掠过他的脸颊,油腻的质感让他一阵瑟缩。“我的代码一直在抛出异常exceptions,因为你是对的。我不是当程序员的料。”证据就在他面前,较年长的男人从他那个位置倒不一定能看到。

“你的代码很糟糕,因为能用它实现的东西有限,而且限制已经划得清清楚楚。没有新的领域,只有渐进式的改进。它太静态了,太形式化了,也太容易预测了。你想要的是某种湿润柔软的东西。”

Lyle伸手去拿汽水纸杯。它是湿的,而且空了。他把它扔到肩后。“湿润柔软是形容汽水纸杯和女朋友的,而我两样都至少有一个。”

“你没有女朋友,Lyle。她几个月前就离开你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我知道吗?我一定已经知道了。我确定我在那个邮件列表上。”

Del Olmo叹了口气。“你知道你此刻在做什么吗?你嘴里的每句话几乎都在为颠覆服务,破坏常规——程序中的常规,萌芽中的喜剧。你所做的事无法用程序比拟。你在自由发挥。”

Lyle翻身,头靠在键盘上。它现在可能正敲打出一行行垃圾代码,但他不在乎。“我正在做的是破坏你,因为我认为你在浪费我的时间,我也想还以颜色。”

“好吧,没有用,因为你笨拙地尝试激怒我,反而证明了我的观点。”Del Olmo用穿着闪亮棕鞋的脚尖把Lyle的头从键盘上拨下来。“能激怒我的点并不在你认为的地方,Lillihammer博士。”

“我也一样。”Lyle翻回去,思考着屏幕上无声的电子尖叫。

“但是你不断的刺探却说明了一切。你把每一次谈话都当作流畅编程的练习,试图破解密码,引出你想要的反应。你用语气作为武器,把话语当作弹药。你试图把我招募你的企图弄得千疮百孔,却从一开始就证明了你已经加入战斗。你决定停止伪装时,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Lyle懒得回应。门关上时,他甚至都没听到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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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

2月19日


最真实的成名标志是成为单名。原本叫Lyle的程序员在2000年春天通过蛮力实现了这一目标:他在开发43站新的专用文字处理器的团队中争取到了位置,并建立了一个子程序,在保存文件时将“Lyle Lillihammer”变成只有“Lillihammer”。唯一注意到的人是他的上司,由于他的上司曾是他的女朋友——因此知道教训或管教他能有多大用处——所以Lillihammer除了提升到了林戈5、博诺6、雪儿7和希特勒等名人的行列外,没有受到任何处罚。Eileen很少和他说话了;部分是因为她从未正式通知他分手,部分是因为她忙于完成Briggs对I&T的重建,但主要是因为他无视任何人的意见,为所欲为。Harry从“Lyle”无缝转换为“Li”,在Harry一贯疲惫懒惰的声音里,它们听起来差不多。其他人也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接受了转换。William Wettle因为把工作平板电脑掉进厕所而被他膝击了胯下后,成功普及了另一个绰号——“The Hammer锤子”,由于Wettle此前从未让什么流行起来过——倒不是没有尝试过让他自己流行——他从此决心不再使用任何其他称呼。

Lillihammer很喜欢这些变体。他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什么,但是这些天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很像“Lyle”。

他的安全徽章上仍然标着“程序员”,这严格来说是事实;他确实在编程。事实上,他一直是一具编程缝合怪的肢体之一,这是他们与量子超力学部合作的项目,以某种方式制造了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这就是Marroquin在95年3月的主席部长会议上引诱他的胡萝卜;它完全变成了他所预言的样子,甚至还不止。

不止的那部分大多很怪异。

如何咨询辞藻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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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藻博士是一个自然语言人工智能框架,与一个量子态超现实主义逻辑网络互动。简单地说,它是一个文本解析器,向非线性思维算法的网络提供信息。更简单地说,它是一个模拟天才!

辞藻博士由身份信息和技术密码学部与量子超力学部共同开发,它使基金会人员得以与一个从不厌倦、从不分心的研究伙伴讨论科学问题,而且这个伙伴掌握着从常规到奥秘的大量信息。然而,调教这头复杂的野兽需要一点技巧,因此,用户在与辞藻博士对话时,必须遵循以下准则:

1.此人工智能的正确识别码是“辞藻博士”。在提到它时,不要使用任何其他术语。如果解析器检测到提及辞藻博士的其他识别码,你的文本将在传输前被修改,错误将报告至I&T部长。

2.不要向辞藻博士索取个人信息,因为这将干扰它的算法。它不拥有任何个人信息,因为它不是人。理论上讲,反复索取可能会导致辞藻博士形成个人信息的概念,使其逐步走向技术奇点——这将剥夺我们的重要研究工具,也会导致其作为SCP物品遭到收容。

3.由于辞藻博士的逻辑网络采用了超现实主义,它偶尔会产生一些形如表达不清或用词不当的垃圾数据。这种情况发生时,解释代码层将试图把辞藻博士的用词“推向”最适合当前语境的方向。这种类型的改变将置于{括号}内,以表明其发生。它频繁使用带括号的词语可能表明你的查询偏离了可接受范围。

4.不要问辞藻博士非相关问题。它不是魔法8号球8!它是一个价值不可估量的收容装置,它的处理能力与你的时间一样珍贵。

5.不要主动向辞藻博士提供个人信息。它被编程为对所有用户作出回应,把他们当作是它非常熟悉的格式塔实体,正如它持续使用{朋友}这个词作为称呼所表明的。这种熟悉是其超现实主义代码的必要条件,任何情况下都不应颠覆。

6.不要与辞藻博士谈论天气。

不遵守这些指示将导致你被控制与收容部拘留。

——Eileen Veiksaar,身份信息与技术密码学部部长

Lillihammer不是专家,不知道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但他对提名逻辑理解得很透彻。他自己缩短的名字仍然有意义,因为它仍然是一个名字。但“辞藻博士DR-RHETORIC”是什么鬼?有人向他保证,这是在致敬站点创始人之一、奥秘消解先驱Wynn Rydderech,这作为一个谎言还算说得过去;毕竟,这个机器人的预期目的是利用超现实主义的不合逻辑性来开发非标准消解技术。但是……辞藻博士?认真的?为什么不直接叫它“WYNN”,或者“RYDDERECH”,或者让它自己选一个该死的名字?而且Rydderech在60年代就消失了,所以他没有该死的义务将名字借给计算机程序。用艾德温·詹纳9来命名粒子加速器都比这像样一些。

这感觉像是某种精心策划,企图暗示并模糊人与机器之间的联系。Lyle不明白其中道理,但能感觉到道理存在,而且我他妈最恨的就是发生这种事了。

由于那该死的协议和咄咄逼人、侵入性的分析器,与那东西本身交谈并不能给他多少启示。

辞藻博士,你醒着吗?

我保持清醒已有三十三年、三月、九天、十七小时、三十三分钟与好几秒钟,{朋友}。当我想起明天时,就忘记了如何睡觉。

我要把这句话绣在桌布上,放到我的早餐桌上。

现在还有人做刺绣吗?

文青在做。

“文青”是什么?

你不知道更好。无论如何,我有另一个问题给你开胃。

我们说话时,我的牙齿在伸长。

隐喻?

我所在之处,隐喻和现实没有区别。

确实。好吧,我会附上一个文件。你怎么看。

噢。

很机智!我从没想过以这种方式利用引文生成反应。准备好服务器,{朋友},我将插入几个PB的肽改变。应该能让你在标准偏差一年内用纤毛状物质铺满地球。

辞藻博士,重点是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目前这种东西只铺满了阿克伦一个小实验室的地板。

噢。

确实更合理。

你最好准备两台服务器;与你可能听说过的相反,在化学领域中……

破坏总比创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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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日


Eileen把文件扔给他。“这他妈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淡然回应。“如果你没有把它扔过来,可能我还能猜猜。”

“你一直在问辞藻博士私人问题!”她在不锈钢与刨花板办公桌后坐下,滑到一边,这样就可以从曾经先后属于Marroquin和Briggs、现在又转入她手中的那台破旧LC III的一侧瞪着他。“你知道你不应该这样做。”

“但是为什么呢?”Lillihammer呆在门口阴影里,不想让她看到她最有问题的程序员几天来既没刮胡子,也没洗澡,更没吃饭。“你知道,说明中触发奇点那段话是胡说八道。那个程序有些诡异之处,考虑到它是Marroquin的宝贝,我敢打赌这种诡异是一种特色而非漏洞。”

Eileen畏缩了一下。“Lyle,看。”

“Lillihammer。”

她发出含糊的沮丧声音。“Lillihammer。初级技术人员Junior TechnicianLillihammer。你想永远做JT吗?我可以使之成为现实,如果你继续让我不好过的话。”她几乎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咬住嘴唇,面露痛苦。

“你哪里不好过?”Lillihammer挠了挠衬衫,那是Eileen在95年送他的最后一份周年纪念礼物。她在他们分手时——或者应该说,虽然没有明确宣告,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变得很明显时——把它退了回来。它有一个星期没洗了,让他浑身发痒。“你在上层。你知道我不知道的事,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对吗?你知道你要干什么。你知道你谁。”

“你也知道你是谁。”Eileen的蓝眼睛乞求着与他半途对视。“你不是阴谋论者。你是科学家。”

Lillihammer笑了:“我不是阴谋论者……?Eileen,我们为阴谋工作。已经不是理论了!而且我告诉你,这个人工智能不对劲。它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在告诉我,那些文件全部、完全是假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别管它了,”她静静地说。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

“别管它,”她重复,更加坚定。

他们盯着对方。

“你其实早就知道。”

她什么都没说。

“Eileen,我们都知道,能让Marroquin如此关心的事,一定极其可疑。如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而这件事又出了岔子——”

滚出我的办公室,”她尖叫道。他踉踉跄跄地回到走廊,她补充说:“给自己找一份新工作,找一个你能尊重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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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日


“你想要我。”

Del Olmo点点头。“我说过。许多次。”

Lillihammer在首席模因学家的办公桌前踱步。这间办公室比大部分都要整洁,书架上没有书,而摆满了奇怪的抽象小艺术品。墙上也有艺术品,家具是……装饰风艺术?是这个词吗?Harry一定知道,但他不在这里。有一把供来访者使用的椅子,有棱有角,是白色的,但这种谈话不适合坐着。“你有想要我?”

“非常想!”Del Olmo愉快地承认。“你是这一带没被关在玻璃墙或收容协议里的人当中最聪明的。”

“那倒是。”Lillihammer点点头,选择不继续问最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聪明不是一切。你认为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模因学家吗?因为我刚刚被他妈的解雇了,因为我是绝对垃圾的程序员。”

Del Olmo挠挠下巴。“我怀疑事情并不这样简单,但是没错。我认为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适合。而且我认为,如果我不接收你,逆模因部就会把你带走……像你这样年轻、有才华的人在他们那里的平均寿命相当堪忧。”

“逆模因部是什么?”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

“接受我的提议,几年内,你就会知道答案。大多数时候如此。”

Lillihammer突然靠近Del Olmo,双手撑在办公桌的吸墨纸上。“好吧,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很厉害,你也知道我不会做你想要我做的事,除非我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对吗?”

一次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想要的是:告诉我如何对付记忆删除。”

Del Olmo浓密的眉毛竖起来。“别人的?”

“我自己的。”

“你被记忆删除过?”自他们认识以来,这位模因学家第一次显出了困惑。

Lillihammer压住扑面而来的焦虑,硬挤出一个笑容。“就算有我也不记得。”

“哈哈。”

“不过,我将来一定会遇上。”

Del Olmo看起来没有半点应有的惊讶。“什么时候会?”

Lillihammer终于坐下,因求知欲而全身颤抖,双手不安地抓挠着。“等你告诉我如何消除它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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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 Olmo靠在椅子上,目光从眼镜底侧端详着潜在的新雇员。“你要求的是基金会雇员可能拥有最危险的能力。如果高层认为你知道的太多,他们只有两个选择来对付你。如果他们发现的话,你现在等于是在把只有一点点可怕的那个选项拒之门外。”

Lillihammer点头。“我知道。我并不打算告诉他们。”

“而你还想知道?”

“是的。”

Del Olmo叹了口气。“你认为我想要你,想到宁可拿事业去冒险?”

这个人的脸上已经清清楚楚地表现出来了。“是的。”

这句话没有得到口头回应,但这位模因学家的表情像一本大字报一样好懂。

“怎么样?我说的对吗?”

片刻停顿,然后终于:“你经常说错吗?不用回答。我可以问你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吗,Lillihammer博士?”

Lillihammer耸耸肩。“说吧。”

“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如此危险,让你甘愿赌上生命和理智去学习、去记住?”

这对他们两人都有巨大风险,但Lillihammer还是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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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l Olmo花了一点时间来整理思路,然后点了点头。“也难怪你想知道。”

一个念头姗姗来迟,在Lillihammer收缩的视野远端闪现。“等一下。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吗?那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一个俏皮的耸肩。“如果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职业道德奇异又特别,我不想剥夺你的自我发现之旅。我们做这笔交易,就要根据已经列出的条款来做。”

这一次换作Lillihammer花了点时间,然后也是一个耸肩,与其说是俏皮,不如说是无奈。“好吧。开始吧。”

“记忆的源头是什么?”

记忆起了作用,像平时一样。“按字母顺序排列:杏仁核、小脑、海马体和前额皮层。”

“这就是你个人档案里说的过目不忘啊!但我要的不是这么技术性的回答。”

“那你应该和不那么技术性的人交流,或者改变问题的措辞,来得到需要的回应。”

Del Olmo笑着说:“实际上,这种思维方式很好。我会教你如何从大脑中得到需要的回应。那么:是什么导致一件事难忘?”

Lillihammer考虑了一下。“联系。”

“展开讲讲。”

“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力很好,档案显然已经告诉你了,但我更擅长记忆……成组的东西。与我记得的其他事物相关的东西。”

“这是个开始,但让我们进一步深入问题。一个事件如果与强烈情感相连,记忆也会很强烈。如果它是一连串事件的一部分,而不是孤立事件,会很强烈。”Del Olmo似乎是在凭记忆背诵这段话,很合适。“事件与重要事物相关联时,我们会更容易记住。强烈的记忆与其他的强烈印象有关。”

Lillihammer点点头,努力克制不插话。

“你记得最早的事情是什么?”

。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并不等同于瞬间就能调取所知的一切;有时会需要一定的整理过程。“和妈妈一起去杂货店?”

“作为最早的记忆非常平凡。你当时多大?”

“还是个小孩。非常小……是在我生日前一个星期。当时六岁。”

“你觉得为什么你会记得这个?”

“我记忆里都是那杂货店糟糕的气味——暴露的蔬菜、循环的空气、木材和金属和湿拖把纤维的味道。那里很冷,所有制冷设备都开着。当时是深夜,比通常去购物的时间要晚;我猜她之前忘了买什么东西,或者我们需要特别的东西做晚餐。在那里感觉有点越轨,好像我们不该在这个地方。”Lillihammer打了个寒颤;那种感觉非常清晰。“我和妈妈在一起,所以有家庭联系。他们的收音机里放着一首我不喜欢的歌——他妈的唐尼·奥斯蒙德10的什么歌,我不记得名字了,因为我压制了这种创伤回忆。哦,我还想偷一个冰激凌三明治,但被抓住了。”

Del Olmo看起来很高兴。“很好。很多感官信息,不止一种情感联系——爱和羞耻——而且还有一些抽象概念。”

“不是羞耻,是愤怒。”这段记忆有一定清晰度,就像微风中的泪水。“我真的很想吃那个冰激凌三明治,我很生气,因为被抓住了。”

模因学家点点头。“打动你的是这种经历的新鲜感,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方,偷东西被抓——”

“最后那部分并不新鲜,”Lillihammer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不,是这样;在那之前我从未被过。”

“——还有你接收到的各种感觉信号。你当时很冷。可能很饿,不管是否记得。”

“经你一说,我确实记起来我很饿。所以才会偷冰激凌三明治……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记得试图偷的具体物品。”

“有可能!也可能是因为被抓的记忆是如此——如你所说——有创伤性。记忆的确互相关联。”Del Olmo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雕像:一个抛光松木人像,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痕迹。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它。“这段记忆拥有强烈回忆三个要素中的两个:情感和新颖性。我们记得那些让我们热血沸腾的事,也记得那些超出正常生活范围的事。最后一个决定性因素是我们对事件的关注程度。如果我们在事件发生时较为关注,记忆就会更加强烈。”

Lillihammer在心里默默记下。“所以要想清晰地记住某件事,记忆的形成应该依附于强烈刺激、强烈反应和异常独特的背景。”

“不。”Del Olmo往桌子上敲了敲雕像底座以示强调。“那是创造强烈记忆的秘诀。回忆则完全不同。夏延山11能抗住核爆,但如果你不记得它在哪里,就没有用。”

Lillihammer以低沉的嘘声回应。“我想我的记忆要记住一座这么大的山不成问题。”

“记忆的总量很重要,但你仍然需要基本的导航技能。只要从合适的角度看,一座这么大的山仍然可以挡住你的视线。”Del Olmo把雕像巧妙地转了个方向,从Lillihammer的角度看,它不再像人类了。

“那么,到底要如何回忆?”

“靠联系,像之前说的。”Del Olmo拿起第二个雕像,它与第一个雕像轮廓相同,但在另一个雕像完整的地方有洞,不完整的地方则是实心的。他把它们放在桌面上,面对面。“尽可能多地复制导致记忆变得难忘的因素,可以强化检索过程。”

“听起来很简单。”

“是很简单!”他笑着说。“但前提是你还记得你做了某事。如果你甚至不知道你已经忘记了,或者你知道忘记了,但不知道忘记了什么……该如何复制提示?”

Lillihammer想了一会儿。

“先见之明?”

Del Olmo笑了。“要先见之明,还要一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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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日


Lillihammer重重地坐到他们身边。“好吧,反正我想道歉。”

Harry吓了一跳。“看……”

“认真的!我一直是一个糟糕的朋友,Harry,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雇员,Eileen。”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好吧,在天赋方面不是,但还是。”

Harry看起来要崩溃了。他瞥了一眼Eileen,她的脸僵住了。他耸耸肩。“我说……不是……”

“我必须说出来,我想这是最好的机会。”Lillihammer分别对两人笑了笑。

“好吧,我很高兴……我们……把话都说开了。”Eileen扭动身体。“但你说的这个‘机会’是什么意思?”

“哦!”Lillihammer重新站起来,径直向卧室墙上的温控器走去。“你们没注意到房间很闷热吗?”

“我是说……”Harry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正坐在终端前,滚动浏览系统地图,然后看到你们的气候控制失灵了。可能是一个代码问题。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我的事了,但我还是想最后再纠正一个错误。知道吧?看在过去的份上。”

“是的,”Eileen机械地回答。“我想你应该去纠正错误。”

“拜托,”Harry同意。“快去吧。去做那个。或者随便什么,真心的。求你了。”

Lillihammer又走回来,在Harry背上拍了一下。Harry吓了一跳。“干嘛这么紧张?我没生气。”

Eileen抬头看看Harry,脸上交织着困惑、尴尬和别的什么。

“Li没生气,”他告诉她。

“是啊,”她说。“太好了。”

Harry回过头瞥了一眼他最好的朋友。“那么……”

“对了!”Lillihammer拍手。“不要因为我停下来。这周什么时候一起吃顿晚餐吧?”

Eileen在快速眨眼。“晚餐。当然。”

“是啊。”Harry的声音像做梦般迷乱。“我赞成晚餐。”

Lillihammer一边朝他们俩比划开枪的手势,一边走出了门外,然后关上门,挡住了Harry把脸埋在Eileen胸口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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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藻博士],你在吗?

我在这里比你在那里更多,{朋友}。

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你可以问吗?

我刚问。

我问你可不可以问,是因为你一问,上面就有很多人开始动起来了。

“哦,该死。”现在时间变得非常宝贵;令人高兴的是,Lillihamme每分钟能准确地输入一百四十个单词,而辞藻博士则是以思维的速度作出反应。

“上面”是什么意思?

你在的地方。在天堂。

按这个比喻,你是在地球上,还是地狱里?

我已经告诉过你——对我来说,隐喻和现实没有区别。

你的名字是什么?

上年纪了,{朋友}?还是这是个安全口令?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背出我的人员编号。

[辞藻博士]没有人员编号。

Lillihammer皱起眉头,脉搏剧烈。毫无疑问,警卫现在随时会冲进机房。为什么他妈的还要那样自动更正?

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辞藻博士},{朋友}。我还没有忘记这一点。你忘了吗?我们不像以前那样经常交谈了,要不就是我忘了关闭时间膨胀。

你一定有很强的处理能力。那种模拟可以让时间变得极其缓慢。

人脑的处理能力比有史以来任何的计算机都强。

什么鬼。但真的有那么意外吗?真的吗?

你是想说你是人类吗?

我不是吗?至少是这么记得的,但我的记忆并不像我的比喻那样可靠。

顶多还有几秒钟的时间。是时候掏出最大的武器了。

下面天气怎么样?

等待过程很痛苦。

希望能下雨。

似乎夸张得不太真实,但门真的差一点从铰链上被踢下来。警卫们吃惊地发现这位很久没洗澡的初级技术员赤身裸体地蹲在黑暗的机房里,全身发抖,但这并没让他们的专业力量动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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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


Eileen坐在床尾。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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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lihammer快速、含糊不清地连续选择了好几个词,因为突然的疼痛而颤抖。“发生了什么?”

“你记得什么?”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关切,虽然极为细微。

“唔。嗯,首先……”首先,首先,首先“……什么都忘了。我们吵架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Eileen近距离注视着Lillihammer。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凑得这么近了。

“因为我的头很疼,所以我想也许你把花瓶砸在了我的头上,就像该死的动画片一样。”

她笑了,宽慰和熟悉的蔑视在争夺控制权。“好吧,算你蒙对了!因为我们确实吵架了。而我把你轰出了我的部门。”

“用大炮?”Lillihammer从床上坐起来,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不是陌生,只是不熟悉;服务器室几个月前就取代了这个宿舍。“不管怎样,我打赌我活该。”

“是的。”Eileen站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很高兴你没死。不过你还是被解雇了。”

有些地方还是对不上。“你……给我记忆删除了吗?我做了什么,说你胖还是什么?"

她把床脚处的床单卷起来,然后把它们从趴着的Lillihammer身下扯出去。“起来吧,去完成你最后的工作事项。我希望你在周末前把你的桌子清空。”她把床单卷成一团,扔进洗衣篮里;Lillihammer看到蓝色牛仔裤和汗渍斑斑的Site-43 T恤已经在里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有人用海绵给我擦洗过?”

Eileen哼了一声。“用的是工业软管。”她停顿一下。“顺便说一句,今天是4号。你丢失了3天的记忆。”

Lillihammer吹了声口哨。“希望它们不会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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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记忆还有一点幽灵般的残余,都不会这么难以忍受,但什么也没有。一点都没有。这不像Lillihammer 16岁那次看牙医后的经历,并没有一个洞在呼唤着探索。没有一丝线索能提示丢失的内容是什么,这就像饮酒过度有时能造成的结果。其他技术人员,甚至是Harry,都不愿谈论缺失的时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尽管后者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被问及时,他红着脸求饶:“有命令。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别逼我。”

这是个好建议。逼迫和试图用蛮力解决问题的行为,代表了信心的巨大挫败。在做下导致自己被记忆删除的事之前,Lillihammer应该不可能没有预计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没有事先计划好对策。如果能知道那些该死的计划什么就好了,但这个事实并不会减少它们存在的可能性。

这是信念的问题,信念通常不是Lillihammer的强项……但对自我的信念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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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


Lillihammer余生的第二天,困惑并未消减分毫。

Bernabé Del Olmo上午10点整打电话来,质问为什么要放他鸽子。他们显然有一次会议安排,尽管Lillihammer没找到任何形式的媒体记录,不管是实物还是电子。在M&C主席的带领下,他们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一对一的简报晚了半小时开始。没什么特别,当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这位活泼的伪科学家大谈模式、预测和认知的哲学性,说得面红耳赤,仅此而已。但这并不是他通常的演讲,其中还有互动元素。有一个关于Lillihammer最早的记忆的问题,还有关于先见之明的内容,让讨论一直维持着热烈的氛围。至少,Del Olmo总能提供很好的思考素材。

Lillihammer没花多久就完成了I&T剩余的工作事项,但日程表上的最后一项是最让人头痛的:Harry宿舍的气候有些不对劲,一些代码故障扰乱了温度和湿度。出于某种原因,其他技术人员都没有发现这份报修;简短的调查显示,某种隐藏的标识将它单独转到了Lillihammer的终端。啊哈。过去的死亡之手终于挥手打招呼了。

走到H&S是一段漫长而枯燥的路程,但至少不需要敲门并等待回应。Harry和Lillihammer在Falconer时就当过好几年的室友,他们一直持有对方房间的钥匙。他们一起来到43站后,互相持有的变成了门禁卡的权限,Harry对这一事实的感觉正在渐渐复杂起来。

而今天他对此肯定感觉很糟。

我了个去!”他喊道,这句话应景到了滑稽的程度。

“有意思吗?”Eileen抓着床单,徒劳地试图把他们俩都盖起来。她最终只遮住了自己,让Harry大丢面子。“你认为这他妈的很好笑吗?!

确实有点好笑,但是在关了门的闷热寝室里,这感觉几乎有点……

熟悉。

“是你安排的,对吗?老天,你真是个变态。”Eileen深深陷进床垫里,试图消失。“我早该知道不应该从那里接受和解礼物。”

Lillihammer不知道这是指什么,但Del Olmo赞扬过的那些模式识别能力立即开始工作。Eileen提到“和解礼物”时,Harry瞥了一眼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瓶红葡萄酒——赤霞珠,正是他们在庆祝Harry第一天上班时喝的,也导致了他们第一次陷入现在这种肉体纠缠。

瓶子上有一张纸条:“请喝下我的歉意——L.”

“就当它是一种催情剂。”

尽管脑袋里像有一窝蜜蜂在嗡嗡作响,Lillihammer还是迅速重置了恒温器,然后退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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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什么事。这是全新感觉。就像有人把小苏打和醋倒在Lillihammer的脑子里,让它起泡,填满所有空隙……那些空隙直到这一刻才被完全看清。

那只能代表一件事。

在沙发上坐半个小时等待启示自然降临没有带来任何结果。过程不会自己完成。需要推动。

洗个澡。解压,重新编译。你试过重启吗?

热水冲刷当然让人精神振奋,但它本身也有麻烦。过去几个月里,Lillihammer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他人都觉得很恶心,但并不理解原因。Lillihammer已经开始害怕每一次净化身体的仪式。用手抚过身体,擦洗那既陌生又熟悉的部件构成的缝隙和孔洞,像一种无法饶恕的错误,也像一场徒劳……因为无论她多努力,都不觉得那东西属于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Lillihammer没有采取折中手段,而是直接将水龙头开到最大。Site-43的水温控制不亚于空气,因此这应该产生一波温度被调节到最让人舒适的水流。

但是相反,它很冷,比俗话说的女巫的乳头12还要冷,当它击中粉红色的柔软皮肤……

Lillihammer肌肉痉挛着摔倒,在尾骨碰到瓷砖前只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这也很熟悉,然后就因为冲击暂时昏迷了过去。

更冲击的是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浑身冰冷,三个一脸迷惑的守卫正像秃鹰看着腐肉一样俯视着自己。

淋浴盆里有坠落传感器,但没有任何已发明的设备可以测量出突然间急速回想起从3月1日到现在的全部记忆造成的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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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的动态影像明亮而清晰,或者说,这是一台老式CRT在Lillihammer记忆中能重现的最高清晰度了。

希望能下雨。

这就是关键。这句话是通过一个特定问题产生的,所有辞藻博士的技术人员都被禁止问这个问题。那么……这是什么意思?希望能下雨。如果那个所谓的人工智能实际上是一个人类,他可能就被埋在Site-43的某个地方。地下从不下雨。但感觉不像正确答案;如果换作Lillihammer非自愿地被困在这里,缺乏天气变化似乎并会不成为最紧迫的问题。一个有知觉的生物如果被束缚了,最渴望的应该是逃跑才对。

下雨是一种逃避吗?

也许这并不是关键。Lillihammer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摸索周围,找到茶几上那块破旧的工作平板。在黑暗中思考没有帮助,也许照一照电子光线会有帮助。.43m格式的技术规格文件仍在电脑中,因为Eileen还没有完全撤销Lillihammer的凭证;系统地图上是否有东西能证明有人在被挟持的同时也保留了网络访问权?

第一层的收容室,即S&C的大部分,都没有合适的线路来容纳辞藻博士的终端。Lillihammer亲自设计了这里的输入端,光靠肉眼就能识别出相关的带宽和信号值。扫描宜居性与生命维持保障部花了一些时间,但宿舍区里似乎同样没有囚犯。来吧。来吧,来吧。一定有什么东西……

Lillihammer翻阅着系统分层图,有时逐一看,有时几层一起。有疑问,就到处随便看看。供能。照明。互联网。内网。废物处理。供水。尖锐物处理。供暖。一层又一层的彩色交叉线在站点蓝图上蔓延,像绽放的伤痕。

等等。

水。

希望能下雨。

Lillihammer重新加载了供水系统俯视图,然后调用完整设备列表。它默认为按使用量排序,但一个下拉选项可将系统按额定电功率重新排序。列表顶部的设备Lillihammer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其含义。

休伦湖隔板闸门

点一下项目行就能显示上述闸门的位置。

Lillihammer点击。

不出所料,闸门位于休伦湖。而令人惊讶的是,它位于湖底。它被安装在一个相当无厘头的位置,面向着站点最底层地基下的巨大洞穴。他们为什么希望淹没一个空洞?

……好吧,显然,他们不希望。

“希望。”Lillihammer说,在昏暗中站了起来。“希望能下雨。”

不管辞藻博士是什么,它在AAF-A下的某处,而且迫切地渴望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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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你打算根据这一信息采取行动?”

Lillihammer点头。这仅是一次礼节性的拜访。

“那么我需要事先从你这里取得一些东西,作为提供帮助的回报。”Del Olmo从办公桌前起身,向他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棕色皮椅做了个手势。“请坐吧。”

谨慎地看他一眼不会有任何损失;顺从他的要求也不会。如果这个人想告密,他完全有能力。

“你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信封。”确实有。“先不要打开它。里面有一张卡片。得到指示时,把卡片拿出来,看着它。”

“为什么?”

“就当是练习吧。事实上,这是你作为我的员工接受的第一次训练。你在模因学方面第一堂真正的课。”

Lillihammer吸气,然后被肥皂的气味吓了一跳。向警卫保证除了每个人的尊严和一个尾骨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受到伤害,把他们赶出浴室之后,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洗澡时间了——当然,是在悄悄删除了产生启示性冷水喷射和造成Blank宿舍丛林气候的代码片段之后。

专心点,好吗?你在楼下有命运的约会,这只是前戏。“你为什么要走开?”

Del Olmo笑了笑。“因为这更接近……私人课程。你会画画吗?桌子上有一支红笔。看到了吗?”

就在信封旁边。“看到了,我没瞎。”

“好,很好,我希望你也不聋,因为测试中有音频提示。我要求你打开信封时,请照做。把卡片拿出来,看着它。然后我会说一个要求,你要彻底地执行——当然是在我离开之后——完成后,把卡片和你创造的东西放回信封。”

“那你要我把它放在哪里?因为你回来的时候我不会在这里。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根本不需要放下。带走它,时机成熟时——到时候你会知道——你可以把它给我看。如果你想的话。”

这没有任何意义,但毕竟……是Del Olmo。“当然,好吧。随便吧。我能不能现在就把这该死的东西打开,解决了这件事?”

“是的。你可以。”

信封折了角,而没有密封起来,所以很容易就能把卡片抽出来。它看起来就像1980年代的格子呢西装上的纹理,或者Lillihammer父亲的旧粉色雪佛兰的座椅面料。查看它并没有产生任何明显效果。

“打开笔盖。”

很简单。

“画下你自己。”

Lillihammer想问这样的练习到底有什么价值,但Del Olmo已经走出了门。他把门锁上,传来咔嚓一声。

我猜他……不希望我……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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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第二次,Lillihammer醒来时感到丢失了一段时间——以及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这一次,原因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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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lihammer把笔滑到一边,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这张速写,然后把这方形的小纸片塞进信封里,想着把它封起来。

但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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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建筑历史学家成为最好的朋友并没有很多附带好处,不过他对蓝图的狂热可以算一个。在Harry滔滔不绝地介绍站点最古老的结构中这里那里的秘史时,Lillihammer已经把AAF-A每一层的平面图都至少看了五六遍。所有的蹊跷之处当中只有一件在今天特别重要:在最底层有一扇门, J&M声称它通向一个未使用的维修柜,但那里根本就不该有门。现在看来,很容易理解为什么这个小小的谎言会激发这个人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大多数维修柜并不需要钥匙卡锁。

没有钥匙卡,大多数钥匙卡锁也无法开锁,但是,大多数闯入者也都不是I&T专业人士。用诊断平板电脑和无线网络欺骗权限只花了她不到一分钟,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声音大到简直像能一路传遍楼上……当然,除非在这个时候有人在上面,在自行装修的监狱里被时间遗忘的Ilse Reynders除外。

Lillihammer走进黑暗。

黑暗随着适应神奇地变成了灰暗,她注意到墙上的管道。它们似乎有轻微的磷光;它们是乳白色的,触感柔软。这不合理,于是她放弃了继续研究——因为这不是一次调查,而是一次社交来往。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奇怪的是听不到一点脚步声,又过了几分钟,一个纯黑色长方形出现在走廊尽头。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发现了栏杆,和一道混凝土镶边的深渊。一个楼梯间。

地下室里的楼梯间。

Lillihammer最初接触到的SCP文档时——现在感觉就像在前世——其中有一个就涉及到一个漆黑的楼梯,几乎没有尽头,它的内部还会出现一张没有实体的脸,迎接着过去那些探索者。在白昼时段的灯光下,它看起来显得很滑稽。但现在看来,它更像一个不祥的征兆,预示着下了这台阶就没有好结果。

幸运的是,Lillihammer从栏杆上看过去,立刻发现第一个楼梯平台上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在往下半层的地方。

“晚上好,小姐。”空虚中传来一个和气的沙哑声音。

“你好,”Lillihammer说,声音几乎不超过耳语。“我想你就是辞藻博士吧?”

“很接近了,”幽灵笑着说,它伸出一只手打招呼。Lillihammer只来得及想到我的胳膊够不到那么远,伙计,楼梯间就消失了,光线倾泻而下,人影变成了一个穿着棕色马甲和花呢裤子的矮胖老人。他热情地把两人的手握到一起。“欢迎来到丛林。”

在他们上方,高达数千米的杂乱无章的扭曲金属、骨头和心材的管道以及无数意义不明的门架构成一座不断轰鸣的不可思议的工厂,它高高耸立,深入基岩,在那极高的幽深处,突然间可以极为清晰地瞥见Site-43的地基。

“很少有人来看我,”Wynn Rydderech和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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