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zak III


并非所有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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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停止呼吸。





ATZAK
第三部分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四声才被David Bell接起来,被吵醒的博士直接把话筒摔到了地板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办公室之中他胡乱摸索着,终于摸到了话筒,将冰冷的塑料话筒贴在耳边。

“Dr.Bell,”电话另一头,他听出了那是那个项目主管助理的声音,“Eckelkamp主管找您。”

David咕哝着抱怨了几声,使劲挠了挠鼻子好让脸上重新有点血色。他听见电话那边三声意味深长的咔哒声,然后是海的声音。他颈后的发根一下子立了起来。

“David。”电话那边的声音换成了Kerry,“出事了。”

“出事?”David瞄了一眼漆黑的周边,试图找到那只原本在他手上但是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的发光电子手表,“什么事?在哪儿?”

“在码头。我们已经控制住了,但你得快点下来一趟。”

“是潜水员出问题了吗?”

“不是。”

“不是潜水员?”

“不,不是潜水员。我没时间——David,听着,我们这儿有一堆尸体等着我们处理,我们得手脚快点儿。伦理委员会掺和进来了。”

肾上腺素猛冲进David的血管。“啥?为啥?发生什么了?”

电话对面的声音犹豫片刻。“下面有个军官在呼叫我之前呼叫了总部。电话被转接到伦理委员会,因为存在‘人员伤亡’。他说他对谁都没说太多,但Cimmerian已经在来这里的飞机上了。”

“我操。”David说着爬起来套上裤子,“别让任何人离开。去找,呃,找点天杀的C级还有…妈的我现在都不能正常思考了,给我一分钟…OK,行了。总共多少具尸体?”

“43个。”

“都死了?”

“只有一些死的。有人没死。”

“真算是安慰了。是我们的人吗?”

“David,你现在过来我给你解——”

“Kerry你就他妈告诉我,是不是我们的人?”

“不是。那是艘拖网渔船。我们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待了多久,半个小时前船才被拖入港口。”

“有美国人吗?”

“没有。”

“也还凑合。要是有美国人,肯定更麻烦。”David把大衣披上肩头,“我们有多少时间?”

“在委员会找上门来之前,最多也就几个小时。Cimmerian和他那帮跟班会更晚点到。”

“行。我们动作快点。给我十分钟,我这就过去。”

Kerry应了一声,挂掉电话。David又拿了点其他东西:他的ID卡,一包万宝路香烟,还有他的枪。他出门走进九月未明的清晨中,挥手告别警卫,把所有东西都扔进车后座。引擎嗡嗡作响着发动,David Bell加速驶进通往码头的路上。此时是凌晨1:27。


Kerry搞错了一件事。在搜查继续了二十分钟后,码头上又多出了三具躯体,现在总共有四十六个人被盖在床单下面。从Kerry占据的控制塔上的绝佳视野看去,他看得到那些人中还有呼吸的一部分人的胸膛微微起伏又落下。一些安保人员站在码头一边警戒,他们都知道日出时他们都会完全遗忘自己曾在这里的事实。另一些驻站医生站在尸体周围,一边取样一边观察。

场面几近滑稽,他想。在基金会的应对机制下,每一幕悲剧都像是一个笑话。检疫,通行证,等待增援。多半情况下,这一切都会以几个白大褂注视着不可名状的某物,讨论着并无实际意义的话题,等待其他人来做出行动收尾。Kerry觉得这实在是滑稽。

他再次从头开始整理思绪。早上好,Dr.Cimmerian。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是的,一切如常。不,假警报而已。有个特工有点儿神经过敏了。不,我们可没有在哪个仓库里藏着一大堆尸体。不,我希望你的调查一切顺利。Kerry感觉他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变冷了。伦理委员会有许多具有相当影响力的成员,但没一个会像Jeremiah Cimmerian一样惯于宽大处理。也许卷铺盖走人已经算是撞大运了。最坏的情况下,我们遮遮掩掩,他们会直接杀了我们。

他所知的真相实际上相当简明易懂。一艘拖网渔船在离海岸线17公里处漫无目的地飘荡,不回答任何通讯。船员不省人事。除去因为心脏骤停和其他原因死亡的人,其他人都在饥饿中缓慢地消耗殆尽所有生命。这不是你的错,Kerry。你没有杀他们。是鳗鱼杀了他们。

Kerry Eckelkamp被指派为Site-305站点的一名主管,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团队,或者说是Adam Hollister的团队制定了Atzak协议,在Hollister死后,Kerry是资历最老的成员了。就目前而言,SCP-3000项目上仅留下了四名人员继续工作,Kerry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别是Issac Kent,Jens Ulrich和Angela Hughes。这另三人都更明了自己的处境,在能离开的时候都立即溜之大吉。但是Kerry并没有离开——他发现自己手握大权,并甘之如饴。

这些新的Foster级化合物绝对大有作为,Kerry。”他记起Dr.Lang在他们上次会议上说的话,“你的团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你能保持现在的生产水平,你会彻底重写Thaumiel级别这几个字。天哪,这绝对值点儿什么,你不这么觉得吗?比如一个更高的职位?没准我们还可以多想想,谁知道呢。”基金会需要人们忘记一些事情,如此你便需要Y-909,如此你便需要Kerry Eckelkamp。

的确,他并未对在SCP-3000项目上工作而产生的副作用有足够的先见之明。如果Dr.Hollister死前不是只顾着说胡话的话,他大概已经意识到了他们捅出了多大的篓子。他也许曾提到过他们寻获的尸体数目在不断增长,渔夫、游客和当地人都有,共同点是他们空洞的双眼与失去了灵魂的内在。这是玩弄魔法的代价,Kerry曾如此告诉其他人,这是窥探未知的代价。在他说出这一席话不久之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

但Kerry留下来了,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不断增长的尸体数目。其中一些被上报上去,但更多都被隐瞒了下来。但这次不同。一次性发现如此多的尸体,这种事他闻所未闻,更别提即将开始对他们的作业流程进行全面调查的伦理委员会…这一次不能出任何差错。Kerry所属的部门,副药理学实验部门经常与伦理委员会打交道,每次都搞得双方十分不愉快。Cimmerian只会让我们在被记忆删除的对象身上用催眠或者汤力水之类的东西,Dr.Mann曾经说过,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轻蔑。别把这事儿搞砸了。

他背后传来一声敲门声,Kerry直起腰来。他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博士——”

“没时间扯那些没用的了Kerry,”David说着把大衣扔到椅子上,“我们得快点想个办法。”

Kerry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当然,肯定的。有什么想法吗?”

David在窗前来回踱着步。“那艘渔船在隔离区活动了?有什么我们还不清楚的事情吗?”

Kerry摇摇头。“他们甚至都没接近隔离区。我们也搜查了整艘船,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不过我们倒是找到一个手机,上面也许有可恢复的信息。船被拖回来以后他们就把那个手机送去检测了。”

David愤怒地不断敲打着他的头一侧,“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儿吗?”

“码头上的那些安保人员,我们的一些高级后勤人员,还有你和我。”

“当地人不知道?警方也不知情?”

“我们的中尉打的那通电话只说了这里有人员伤亡,没说伤亡情况或者事故原因。”

David慢慢点了点头。“OK,OK,OK。我大概知道怎么办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大概几个小时吧。”

“隔离区里面还有水雷吗?”

Kerry皱了皱眉。“有,但——”

“把尸体放回船上,让它撞颗水雷,船沉了我们就当一场意外事故报上去,警察很容易糊弄的,他们也不想插手这烂摊子。”

Kerry惊得大出一口气,“你他妈疯了?你的计划就是弃船?”

“是。这他妈就是计划,Kerry,因为你们这群傻逼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摊上这烂逼事儿,除非它自己不再犯事儿,不然我们都得给它擦屁股。你懂了吗?”

“隔离区离岸太远了!如果他们问起为什么船飘到那么远——”

“那就倒空一箱子便宜酒,留下酒瓶扔在船上,Kerry,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搞出这事儿的,我也不在乎你怎么对其他人解释,但是你得解释。如果伦理委员会来了,我们得解释清楚为什么出了四十多起神秘死亡案件,再加上上次死的那个保安,他们会直接让我们停工的,我们承受不起这个代价,Kerry。你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你知道么,我们有特工联系了一名A级人员,但他没找到A级,倒是Lament要找上门来了。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着,是在我们能解决这破事儿之前把烂摊子藏好了,还是想去Cimmerian和Lament面前叫屈?”

Kerry Eckelkamp一屁股坐在墙根下。他抬起手捂住眼,此刻才恍然发觉他自己处于多么不幸的境况之中。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那就快他妈干活儿,Kerry,”David说着抓起大衣,走出门去,“我要去和我们亲爱的伦理委员会代表周旋一番,你趁这时候把那艘船沉到谁他妈也找不到的海底去。









一条已保存消息。

任务落到了Eremita号头上,它惯于如此。寂静的拖网渔船上,甲板上伸出深黑色的链条,将其沉进更为黑暗的海洋中。

Ani…Ani是我,Vihaan。Ani…有什么事发生了。

随着海岸逐渐远去,四十六名水手各自坚守于他们在船上各自的岗位。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仍然存有呼吸,但大部分人都已停止了呼吸。没有一个人哪怕眨过一次眼。

其他人说他们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船长…船长自杀了,Ani。他尖叫着死了,他说…他看到了眼睛…

他们也曾喧闹过。他们的欢笑与咒骂,一度填满了甲板上的空气,如同漆黑海洋上的一道光,提醒着他们,他们还活着。

我…我也能看到眼睛,Ani…

但那道光已经消散了。

…都不重要了。不管是逃跑,还是留下来战斗,结果都是一样的。

链条松脱,Eremita号离开了渔船。渔船借惯性再往前走了无可避免的一步。没人说过一句话。

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但我…我不记得是什么事了。我不记得你是谁。我不…我不记得我…我是…我是谁…

爆炸在这一刻仿佛也变得寂静无声。海水从船底部灌入船中,船向一侧倾斜下去,滑入了海浪之中。船上,无人曾乞求过宽恕,因为——

…本就无可宽恕。

当无名的拖网渔船与其沉默的船员一同消失于深海之中,Eremita调转航向,就此离开。没人说过哪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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