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把目光投向宇宙深处，投向其他次元，却没有想过会在自己所处的太阳系中，降临另一颗地球。
在太阳消失后的第三个月，又一颗太阳出现了，点燃了新的希望，却也带来了新的磨难。
我们那时只发现了这颗太阳，我们做到了预防其他星球的出现，但我们已经慢了一步。
在那与地球运行在同一轨道的地球上，同样生活着人类，从另一宇宙而来，与我们一同承受了本不应存在于他们身上的灾难。
由于原先发射的部分星舰仍然停留在地球轨道附近，所以在这颗新地球运行过来之后，意外地发现了它。于是，我们将它命名为“蓝星”。
但，为时已晚。人类是地球的主宰，却不是它的主宰。它上面的人类曾经主宰过这颗行星，但现在却被另一个世界收束者赶下了统治者的王座。只能如同蝼蚁一般苟活在地下，祈祷着能看见第二天的阳光。
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我们望得太远了。
猛烈而又炽热的阳光打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一个降落舱慢慢的落到了地面上，两个人类从里面钻了出来：“还真的是…人怎么能活在这种地方？”
陆陵叹了口气：“早点干完早点收工，我们只是来踩下点而已。”
“按照指挥部说的，这颗地球外面有严重的信号干扰，咱们几乎和他们联系不上，这次行动我们基本上是得靠自己了。”
“是啊，期待下这里不会出现什么牛鬼蛇神。”
“按照我们之前在近地轨道上看见的，这颗星球的陆地大部分都是沙漠和城市废墟，妈的那些家伙都干了什么？”
“不清楚，大概过度开发了这里的资源。”陆陵沉重地喘息着，“我们不也这么做过吗？”
秦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陆陵，你说这里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他们和我们会有什么大的区别么？”
陆陵摇摇头：“我们不能肯定他们就是人，或者什么类似人类的生物，这颗星球从太空处看与地球的差距只有它陆地的颜色，以及那些城市和我们的风格相似，但即使这样，他们也可能是其他形态的智慧生物。”
秦方笑了笑，拍了一下陆陵的肩：“没关系的，其实都一样。”
陆陵摘下宇航服的头盔，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和地球上没什么区别，这里完全可以作为另一颗宜居行星来对待。”
在得到了指挥部的授意后，两人脱下了厚重的宇航服，换上了标准的基金会作战服装。
秦方把一辆有些像火星车但小很多的载具从着陆舱中拉了出来，检查了一遍各项数据与指标，确认无误后一屁股坐上了车：“上车，咱们出发了。”
陆陵跨出一步上车，坐在了秦方的身边。
秦方点了几下触控屏，两扇硕大的太阳能板在车两边展开，把炽热的阳光源源不断地转化成电能。
“唉，都是熄星之前的产物了，以后没星星了，咱们这批宇航员也没活干咯。”陆陵拍了拍屁股底下的车，感慨道。
“你又不是只能当航天员的，你之前不是去学过哲学吗，后面还弄了个博士学位，好歹能给自己混口饭吃吧。”
“哲学？哲学顶个蛋用，我做梦都梦不到哪里能用上哲学的。”
“那你去做视频嘛，先发点争论话题被网暴，然后说自己玉玉退网了，过几个月复出弄不要笑，最后搞一个蹭饭，钱那是哗哗地来。”秦方耸耸肩，“你就是没摸透现在这个环境。”
……
虽然他们在轨道上瞄准的是杭州附近一个看起来像城市的地方，但似乎他们在穿越大气层的时候掉的有点偏。秦方驱车整整在崎岖的山丘间行驶了十几公里，才看见一处城市的废墟。
“累毙了，走，咱们下车去看看这里的情况。”秦方扶着护手下车，从储物格中拖出了装备部为他们倾心定制的武器与杂物——两套配对的步枪与手枪、工具箱、补给箱和医疗箱。
把这些东西放在地上后，陆陵也下了车，和秦方一同在附近搜寻了一堆枯枝败叶，把车盖的严严实实。
“希望你没忘记怎么用，这边搞不好会有什么恶棍北七之类的。”秦方把枪递给陆陵，自己也拿起了剩下的一套。“给你介绍一下，装备部给我们特别准备的枪。这个步枪可以切换能量和实弹两种模式，据称一枪就能撂倒非洲象，而且有专门的装置抵消后坐力，让你打起来手都不会抖一下。然后这个手枪啊，是可折叠的，折叠完不比手机大多少，简直杀人越货必备，不过这是把纯能量武器，是个小缺点。”
陆陵点点头，接过了枪在身上挂好。不过除掉出发前的临时加练，他上次摸枪还是在好几年前。
确认了枪都放在了最趁手的地方，再各自拿上一套箱子，两人就这样走入了废墟中。
废墟中并不是一片死寂，这里充满了生机。
某种类似于爬山虎的植物在这些建筑上几乎随处可见，不过它在形态上并不是很像正常的植物。
暗红色的茎秆上长着的不只有翠绿的叶子，还有一些硕大锋锐的昆虫口器，以及一些类似于虫卵一样的东西。
“……老陆，当初上面就该给我们配个生物学家过来，你看看这长得都是啥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那什么蜘蛛的牙吧，怎么会长爬山虎上面？”
“入乡随俗吧，这里又不是我们的地球，万一人家生态链就这样呢。”
两人继续走着，时不时抬头看向身边这些钢筋水泥所铸成的巨人残骸。
“这场面我还只在电影里面见过，那时候还觉得很酷，现在一看吓人多了——欸你说咱们的地球会变成这样吗？”秦方四处望望，感慨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
“感慨一下嘛，顺便提升一下我们的谈话高度是吧。”
在两人注意力都未曾到达的地方，那墙边散落砖石所形成的缝隙中，一只长着六条腿的双腿老鼠窜过，口中还叼着半只紫色螳螂的尸体。
两人继续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找到了这里最高的建筑物。说是最高，其实也不过只是一栋十几层的大楼。
但全靠同行衬托，在周围都是三层小洋楼的情况下，这栋建筑物成功鹤立鸡群，成为了当地的地标性建筑。
沿着楼梯向上走去，满目皆是各种各样的苔藓植物，不过也只有这些生命才能在这种终年都仅有微弱光照的地方茁壮生长。
“等下，别走了，下面有汽车引擎声。”陆陵拽了一把秦方，示意他停下脚步向外看。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探头向下望去。
“我嘞个操，这车上画的世收的标，这鬼地方还有世收的那帮人？”秦方低声骂了一句，解下了身上的步枪，开始观察路上到底有多少人：“就一辆车，干不干丫的？”
“干！”陆陵比秦方还积极，解下步枪调成能量模式，抬手就是一个三点射。
似乎枪的威力比秦方介绍的还大，三枪下来整辆车都被直接打成了废铁，油箱爆炸的火焰吞没了全车。不过这样的威力消耗也不小，枪身侧边的能量条直接从满格跳到了三分之二。
待到烟散去，汽车已经底朝天地仰在了路中央，而车上的人也死得不能再死，隔着几十米都像是能闻到一股焦化的烤肉味。两人跑下楼，前往车边检查情况。
“等等，我们刚刚好像太冲动了。”陆陵拉了一把秦方，“世收不会再派人过来查吧？”
秦方点点头：“你说得对，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对面这边简直弱的批爆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车边。
虽然在见识到了当地的异常生物后，二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车中那只能勉强说得上有个人形的东西还是吓到了他们。先抛开一身被炸得焦黑的鱼鳞状皮肤不谈，驾驶座上的东西背后还长了一对畸形扭曲的膜翼翅膀，还有两根手臂一样的附肢长在第四根肋骨边。
至于车上的另外两位，也是称得上各有各的丑法，不是脑门上多了个独角，就是屁股后面多了条尾巴。大概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现在都被炸成了一团炭。
“……妈的这都什么玩意啊，能不能算是遗传多样性啊？”秦方嫌弃地把几具尸体从车上拖下，挨个摆的整整齐齐。做完这些后，他抬头望向陆陵：“你不是特喜欢看那个网络热门生物鉴定吗？现在你掏个相机给这几个瘪犊子拍照传上去，保准你火爆全网。”
陆陵给秦方翻了个白眼：“你先过了基金会这关再说。秦大法医，你也不是没工具对吧，直接上手解刨了看看咋样？”说完，陆陵就指了指秦方背着的那个工具箱：“别告诉我里面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我不信奥。”
秦方也以白眼回敬陆陵：“我干法医是纯纯的兴趣爱好，而且我只是给人家打个下手的，哪像你连兴趣爱好都整了个博士学位。咱们先说好啊，我就负责解刨，别指望我能给你讲点什么有用的，我顶多告诉你一些明显的东西，专业知识就这点，再多也没有了。”
说归说，秦方毕竟是干过这行的，此时已经打开了工具箱开始物色合适的工具了。最终，一把锋利的小刀，一把镊子与一把圆锯就组成了这次解刨中的所有工具。
随着刀刃划开肌肉组织的声音传出，秦方的眉头也由紧皱转为舒缓，最后又转为紧皱。
“不行，这是啥玩意嘛，骨质增生严重成这样，再带一个肌肉组织异常发育，这么个玩意不躺在床上喊疼我都得敬他是条汉子，他居然还敢开车出来野？”秦方摇了摇头，“开胸，看内脏，太抽象了。”
陆陵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实如同秦方所说，整个胸骨完全长成了一块，肌肉也是肆意生长，解刨学家看到了怕是会连夜扛着火车跑路。
秦方用小圆锯划拉半天，终于把这长成一块的肋骨给成功打开了。
“屌啊，把这东西做成标本一定有很多人抢着买。两颗心脏供应了两套血管，一套供给头部和内脏，一套供给四肢，这结构我是想都不敢想。再加上肝既硬化又肥大、肺积水……这人光活着就能人体解刨学按在地上摩擦了。”
“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天然的，再加上之前那些植物，这是某种异常在这里大规模扩散的结果吧？”
秦方耸耸肩，表示自己对此一概不知。他把工具搽干净放回了工具箱，又从补给箱里掏出一包纸烟，叼了一根点燃。
“补给箱就给你拿来放这个？”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另一个长得怪模怪样的人慢慢地接近了他们，躲在一处废墟后观察着。
直到陆陵感觉到了什么，摘下头盔看向了那个人，气氛一下子就变化了。
怪人从废墟后跳出来，向着陆陵冲去，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就在陆陵准备开枪的时候，怪人却做出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直接滑跪到了离陆陵一米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激动到了语无伦次：“伟大纯净之国的使者啊——你们，你们终于降临了——我就知道，神是不会抛弃我们的！”
“什么B动静？”秦方也转过了头看向这个怪人，和陆陵一同呆愣着盯着跪在地上的怪人，脑中极速转过了几个想法，却又纷纷毙掉。最后，他还是憋出了一句最中二的话来：“起身吧，无需行礼，我们都是神忠诚的仆人，不分高低贵贱。”
陆陵扯了扯秦方，给他递了个“你丫的认真的吗”的眼神，秦方也以“你懂得”的眼神回应陆陵，然后继续诓骗那个还不肯站起来的怪人。
不过还好，秦方如果作为一个神棍是绝对合格的，凭着一张嘴硬生生是把这个怪人给晃得找不着北。
……
“行了，带我们去见你们这里的头头，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教皇，是司令将军这样管兵的你知道吧？”
怪人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重重地点头。
几十分钟后。
怪人带着两人在城中左兜右转，终于掀开了一处井盖，钻进了下水道。在这片与外部排水设施隔绝的下水道中，两人又是跟着怪人一通绕路，最后看着怪人拧开墙上一个看起来就锈了不知道多久的阀门。
再穿过这个阀门，走过一条亢长的甬道，路上的人们或是激动地磕头，或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怪人附到其中一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人飞快地跑向前去，而怪人继续带路。
走到甬道的尽头处，一个被许多人拥簇着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灰色的鳞片布满了他的身躯，还有两根与山羊一样的弯角长在他的额头。不过虽然外表怪异，但这些都掩盖不住，那从他深邃的铁灰色双眼中流露出的智慧光芒。
“初次见面，我是言墨，二位尊敬的客人如何称呼？”言墨微微鞠躬，眼睛却一直看着秦方。
“我叫秦方，他叫陆陵。”秦方走到他的身边，伸出了右手，“你有没有什么稍微私密点的地方，我们想和你谈一谈，但这里人太多了。”
言墨有些惊讶，但还是伸手与秦方握了一下：“有的，那请你们和我来吧。”说完，他便挥手驱散了边上那群看热闹的人，而秦方也转过头去，让那个领着他们进来的怪人离开。
“你应该不信那个教吧？就那什么纯净之国的。”秦方看着言墨光是带路却不说话，忍不住出口询问。
“不信，他们的教义有些并不适合我的情况。”言墨叹了口气，“但我也不能去反对，每三个人里就有两个人信这个，我们现在也只能不让它继续传播罢了。”
“还好，至少你不信，不然和你讲话可就太累了。”秦方松了口气。
言墨摇了摇头，指向了边上的一扇铁门：“进去再说吧，我的家到了。”
伴随着嘎吱的声音，铁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长桌和几张椅子，以及一台冰箱和一盏吊灯。
“客厅，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布置就比较简单了，请坐吧。”言墨关上门，拉开三张椅子，自己坐下了其中一张。
“我们是SCP基金会的成员，是来这边执行任务的，简单说就是来探探这边的情况的马前卒。难道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基金会或者联盟之类的超常组织吗，外面都变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出来管管？”
“抱歉，但您说的那些从来都没有过，我们这里没有这些东西，甚至我们所有国家都没有各自的中央政府。”
秦方想了想，插入话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这政府不是没有，而是被抹除了？”
“什么？”言墨呆了一下，他发现这两个人说的话他简直是一句也听不懂。
陆陵一把将秦方拉回，给他递了个别吵吵的眼神，然后继续和言墨说话：“没事昂，不用理他，咱们继续。”
“总而言之，我们不是这颗星球的人，是你们的星球出现在了我们的宇宙中，而且是在我们附近，我们才会来的，而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收集一些信息。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历史和大事件，比如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外观？”
“在我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可以先和我说一些答案吗？”言墨盯着陆陵，“太阳在三个月前消失，又在两个月前再次出现，但它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看不见其他的星星了。以及，最近有很多违反常理的东西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异常。如果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抱歉，但我们正是为此而来的，我还指望着你告诉我呢，要是我知道就不会来这里了。” 陆陵摆了摆手，“不过那个异常我能给你解释解释，我们的宇宙最近出了点状况，任何地方都可能规模地出现这些东西。”
言墨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那我讲讲这里吧，嗯……这些事有些年头了，是十七年前，有一个叫世界收束者的恐怖组织突然冒了出来，宣称要灭绝全人类。一开始我们都当个笑话看的，直到后来有一天所有的生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而那一天也被我们这些幸存者称为‘大灾变’。在这之后他们发动了对各大城市的地毯式轰炸，我们这里因为比较偏僻所以没什么问题。在大灾变和轰炸后，剩下的人口大概九千多万，但后来世界收束者对我们进行了追杀，通过定位无线电信号来锁定幸存者，人口进一步的减少，不少人都死在了追杀中，或者是接受不了而自杀。再过了两三年，差不多也稳定下来了，全球的人口大概在八百万左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毕竟无线电只有偶尔才会有人用。”
“那其他的呢？比如那个宗教，讲讲他们的事吧。”
“那个教会的名字是‘纯净议会’，不过虽然叫议会，实际上却是一个教皇搞得专权。他们的教义认为我们这些亚人是受到玷污的，而像你们这样的纯人类才是高贵无暇的。”
“疑似有点过于极端了。再说说这里的事吧，看这个样子，这是个防空洞么？”
“差不多吧，这是个还没建完的人防设施，我们管它叫‘避难所’，不过至少这里水电都有管道铺着，只要我们肯动手还是能用得上的。在粮食方面上，有人在大灾变之后找到了一种可以在黑暗中生长的植物，勉强能作为粮食作物来吃，虽然口感不好，但它可是帮我们度过了开始几年最难熬的时候。不过现在世界收束者的成员好像越来越少了，我们已经不用太畏惧他们，可以有限度地在废墟上活动，种一点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发展的还不错，那你自己的故事呢？我还蛮好奇的。”
“我吗？”言墨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像是坠入了辽远的回忆中去，“那是个很久，很臭的故事了。我在大灾变之前出生，我爹家大业大的，让我没什么波折地活到了二十多岁，和一位英国来的女士结婚，她叫艾玛，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很优秀，但是她还是很不幸地患了白化病。然后就是大灾变了，在那之后，我的父亲成了这里的领袖——他本来在这边就蛮有声望的，有不少人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干活。然后就是大灾变后的第五年，艾玛生下了一个女孩，长相上基本都是遗传了她，我给她取名叫言肆，而艾玛管她叫伊莉莎。后来，其实也没多远，就前几年的事情，父亲他旧疾复发，在一个睡梦中的夜晚安详地走了，不过他老人家八十多岁了，身体不好也是难免的。再后面就是我顺理成章地替了父亲的位置，一直到现在。虽然不能说把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但至少没荒废我爹留下来的家底。”
在言墨讲述过去的时候，铁门再度嘎吱一声打开，一个缩头缩脑的女孩走了进来，怯生生地看着秦方和陆陵。与边上的环境相比，女孩美得简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如果忽略掉她那略有些干枯的白色长发，和那双粉红色的眼睛。她看起来与正常的人类似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双耳异化成了一种类似猫耳的形状，但要更纤长，另一处不同的便是她的身后，那一条正在摆动着的尾巴。
女孩挪步走到言墨边上，言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喏，这就是言肆，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别人喊她伊莉莎就是了。乖昂，去卧室吧，我们在聊事情。”
“没关系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看她也对我们两个蛮好奇的。”陆陵又拉出另一张椅子给伊莉莎，示意她坐下。
“也可以，那我继续吧。”言墨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如你所见，白化病。艾玛在七年前因为严重的白化病走了，那一年伊莉莎才五岁，我真的很害怕也失去她。”
“如果只是单纯的白化病的话，我不能保证能帮她治好，但凭基金会的医疗技术，以我的能力至少能让她不会因为这个而受到什么大的折磨。”陆陵看着那双粉红色的瞳孔，心中生出了一些同情。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你的好意。”言墨又站了起来，向陆陵弯了下腰，“时候不早了，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顿饭吗？”
“嗯……谢谢，吃点我们带的东西怎么样？”陆陵打开了补给箱，从中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了伊丽莎，“很抱歉，但是基金会只允许我们吃自己带来的食物。”
言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而伊莉莎也接过了巧克力，正对着包装纸发呆，但也难怪，毕竟按照她的年纪，她这辈子可能还是第一次碰到带有包装的东西。言墨拿过伊莉莎手中的巧克力，有些生疏地打开了包装纸，递回给伊莉莎：“我也很多年没有看见这样的东西了，吃吧，不过可能不是很甜。”
随后，两人又从补给箱里拿出了一些罐头食品和瓶装水，分给了言墨和伊莉莎。伊莉莎的眼睛一直都睁得很大，像是想要记住今天这些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陆陵则是打开了电脑，逐字逐句地把刚才的对话发回给了指挥部。
在简单地填饱了肚子之后，四人一同走出了言墨的家，向着避难所的大厅走去。在言墨抵达大厅后没多久，刚才的怪人立刻就冲了出来，给言墨汇报了两个消息。
言墨皱起了眉头，转身看向了秦方和陆陵：“两个坏消息。第一个，世收来了，而且规模不小，整整一个车队，有十几辆车；第二个，纯净议会的教皇今晚就抵达这里，说要来面见你们。世收那边我们一点也不担心，之前他们找不到这里，现在就也找不到。倒是那个教皇，比世收难缠多了，到时候把你们一戳破又得是一场腥风血雨。”
秦方想了想，和陆陵眼神交流了一下，得出了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结论：“喊装备部投点东西过来吧？难得可以有机会狠狠地杀世收。”“同意。”
两人立刻开始了执行，秦方负责陪言墨到处乱逛，扯点虚的有的耗过去，陆陵则是蹲在墙角尝试联系指挥部。而伊莉莎也蹲在陆陵的边上，好奇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旋转的内三角标志。
“与世界收束者组织遭遇，申请使用大型武器。”
“申请批准，物资箱将在三分钟后投送至你们的上方空域，把补给箱里的小型信标布置在开阔区域，物资箱会定位降落，注意自身安全。”
“补充，额外申请一袋零食饮料类物品。”陆陵转头看了一眼伊莉莎，还是把这条也打了上去。
电脑屏幕久久没有新的信息跳出，大概是从没想到陆陵会提出来这么个申请，不过最后还是出现了一行字：“申请批准，你最好真的能用上。”
陆陵松了一口气，把电脑装回箱子里，伸手揉了揉伊莉莎的头顶：“给你点了份外卖，马上就能吃到了。你在这等一会，我上去给你拿过来。”
说完，陆陵就从大厅侧边的单向出口爬回了地表，在安放完信标后静静地等待着物资箱的抵达。而伊丽莎就乖乖地待在墙角，等着陆陵所说的外卖，即便她并不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几分钟后。当庞大的物资箱出现在陆陵眼中时，秦方的头也钻出了单向通道的出口：“你喊得啥啊？咋这么……”
“你等下，先别上来，我有东西要给伊莉莎。”看到秦方出现，陆陵直接把他摁了回去，继续抬头看向还在天边的物资箱。
等到喷口的火光最后闪了几下，物资箱轰然落地，降落伞把箱子盖得严严实实后，陆陵才切实地感到了基金会的财大气粗。按照这个箱子的大小，装下两辆主战坦克都绰绰有余，这个大小甚至让陆陵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使用这所谓的“大型武器”。
陆陵走上前去，费劲地扯下降落伞，打开了箱子上的生物安全锁。物资箱充满科幻感地打开了，就像是某辆红色货车的货箱一样炫酷。
一台跳蛛形状的巨型机械从中迈着八条机械腿走出，在它躯体右侧最下方的一根枪管上滑稽地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零食与饮料。不过很明显这是把装备部或者哪里的零食架搜刮了一遍才凑出来的——例如半个某旺大礼包，只剩下一筒的组合装薯片，以及一袋开过封的牛肉干。
不过陆陵也没嫌弃那么多，本来这就不是事先的准备。拿起塑料袋，陆陵马上就朝着出口跑去，把袋子递给了秦方：“劳烦再下去一趟，给伊莉莎的。”秦方翻了个白眼，接过袋子，朝底下的言墨递去：“劳烦再下去一趟，给伊莉莎的。”
待到秦方转出洞口后，两人就这样站在机械蜘蛛前面，小眼瞪大眼。
空气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蜘蛛的八只眼睛闪了闪红光，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GOC第五代双人作战机甲‘猎蛛’，载荷十吨，装弹量五千发七点六二机枪弹及三十发重型‘血肉捕手’导弹。我是机甲内置智慧体Risi，鉴于你们并未接受过该种机甲的操作训练，建议你们在进入驾驶室后启用半自动模式。”
“GOC的东西？难得用一回。”秦方心里想着，嘴里倒是没直接说出来：“Risi是吧，那你会抽烟吗？”
“你好，猎蛛机甲在设计之初便未设计吸入性装置，所以我不会抽烟。”
“智慧程度一般般吧。”秦方低声说着，拍了拍蜘蛛的外壳，直到听到了沉闷的回音才略感到安心。
两人爬上蜘蛛腿，依次进入了驾驶室。
此时言墨也从出口中探出了半个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这台蜘蛛机甲：“小秦，这就是你说的后手？”
“大差不差，现在我们要去找世收了，抱歉你是看不见我们怎么打的了，这机甲最多就载两个人。”秦方摁下了语音键，经过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变得雄浑低沉。
说完后，两人也没再耽误，马上给Risi下达了寻找世收车队的指令。但做完这事后，两人郁闷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干等着与看显示屏外就没什么能做的了。
又几分钟后。
机甲秉承了GOC的一贯风格——不走寻常路。
八条伸直了长达五米多的机械腿赋予了这台机甲几近逆天的移动能力，让它在废墟中如履平地，甚至还能踩着楼爬来爬去。就在这样的效率下，世收的车队马上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开火开火，上去干他！”
六根枪管开始迅速转动，为接下来的猛烈射击预热，而在驾驶室外那个额外加装的大型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此时也正式启动。
在双方的距离只剩下一百多米的时候，世收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中终于有人发现了后方正在靠近的这台杀戮机器。
随着他震惊地发现自己曾势如破竹的现实扭曲能力被化为了乌有后，他的喉咙便撕扯着发出了两个字：“敌——袭——”
喊声响起的同时，机枪扫射形成的弹幕也覆盖了他的全身，在瞬间便把他的身体扯成了空中飘散的血沫、肉屑与骨骼碎片。
在将这名世收成员连带着他所在的车瞬杀的同时，其他的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调转了车载机枪，向着机甲喷泄着弹药。但比这些机枪子弹更快的，是机甲所发射的激光制导导弹。
蜘蛛凭借着无与伦比的机动性躲过了大部分的弹幕，那些少数命中的部分也对这厚实的装甲层无可奈何。而汽车则是在速度与灵敏度上都比不过导弹的零头，每一发导弹都能精准地命中，然后掀起一簇耀眼的火光。
夕阳西斜的天空下，尸横遍野。仅仅是第一轮的遭遇，世收的车队便已经损失惨重。又是数十秒的追逐过后，秦方与陆陵再也看不见一辆还在行驶中的汽车，所有的车都化成了一副燃烧中的钢铁骨架，或是一具炽热的焚尸炉。
两个人都沉默了，这与他们预想中与世收的大战一点也不一样。虽然仍是一边倒的屠杀，但速度之快让两人都觉得这如同梦境一般不敢相信。
“就……就这样打完了？我还没感觉有发生什么啊？”秦方嘟囔，“好吧，咱们打道回府。”
“等下，还有些人没死呢，给他们个痛快吧。”陆陵制止了秦方，于心不忍地看着那些跳车落地的世收成员。他们的哀嚎如同穿越了层层叠叠的复合装甲一般，响彻在陆陵的心脏上。
秦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他钻出驾驶室，解下了身上的步枪调成实弹模式。走到一个正在惨叫的世收成员边上，秦方对着他的心脏来了一枪。但这一枪并未停止他的惨叫，甚至让惨叫愈发惨烈。
秦方愣了愣，拔下弹夹看向里面那墨绿色的弹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罪过罪过。”秦方在嘴里念着，重新把弹夹插回枪中，又把枪口顶进了世收成员的嘴中，彻底结束了他的痛苦。
接下来的十几个人，秦方都如法炮制地解决了，等到做完一切后，他回到了驾驶室里，面露苦涩地对陆陵说：“我操……和打游戏完全不一样，太恶心了，看着那些骨头从肌肉里面穿出来还在抖动的样子，比解剖恶心多了。”
陆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
时间过得很快，等二人回到避难所之后，没过多久天就彻底黑了下来，而教皇，也在此时抵达了这里。
言墨站在秦方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教皇。毕竟他身边的这两位可不是什么神的使者，而是基金会派出来的前锋。
教皇看起来与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差异，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一双淡紫色的眼睛。不过现在这双眼睛正躲在眯成一条缝的眼皮后面，使得他在外表上和普通人几乎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两人走来，用视线扫视着他们。只是当他看见看两人胸口处的内三角标志的时候，他的眼睛猛然睁开，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侍从退开，无声地给秦方对了个口型：
“黑月是否嚎叫？”
秦方呆住了，这句暗号就像是一记重拳把他们所设想的所有情况都打成了碎片，再揉成一团纸屑喂到他的嘴里一样。秦方转头看了看陆陵，在发现他也是呆掉的状态后，硬着头皮对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下一句：
“仅在应许之时。”
在得到了回应之后，教皇缓缓地转过身去，对着那些随从宣布：“二位使者的身份千真万确，他们带来了主最新的旨意，我需要和他们密谈，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得接近，明白了吗？”
“明——白——”
说完，教皇走到了言墨的边上，低声对他说：“你是这的头头吧？给我们安排个隐秘清净点的地方，算我欠你个人情，怎么样？”
言墨也呆住了，但他反应还算是比较快的，立刻就领着三人向着避难所深处走去，一直走到一个长满了苔藓的岩洞石室。
“环境不太好，但这边百分百没人会来。”言墨指了指洞中一副有些潮湿的圆木座椅，粗犷地就像是原始社会的产物。说完，言墨便离开了这里。
确认了附近确实没有任何人了之后，教皇的高冷再也维持不住，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秦方：“亲娘嘞俺终于找到组织啦！”
“？”
教皇放开秦方，后退两步，为自己的失礼说了声抱歉，然后便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了自我介绍：“外勤特工秦天，代号花琴，隶属站点Site-CN-66。曾参加基金会‘渊鸟’行动，来到这个世界已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秦方和陆陵的大脑近乎宕机，还在努力地思考花琴所说的暗号的时候，又被爆了这么一串猛料，换谁都得扛不住。中分66站的特工，说起来那不是自己的同事吗？还有那个什么‘渊鸟’行动，自己更加是听都没听过。
“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上一没有异常二没有超常组织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两个基金会的人，你们也参加了‘渊鸟’这种行动？”
“嗯……首先，我们对你所说的‘渊鸟’一无所知；其次，我们没有离开我们自己的宇宙，是你所在的这颗地球，和它的太阳，一起出现在了我们的宇宙里。”陆陵缓缓开口，揉了揉开始发涨的太阳穴。
“……操，牛逼大发了。”花琴憋了半天，最后还是爆了句粗口，“没事，那个‘渊鸟’不是关键，你只要知道有个宇宙里的基金会牛逼上天了，在世收准备重启宇宙的时候直接把世收一锅端了，然后还效仿世收的做法，把一部分的成员送到别的宇宙，提醒那里的基金会预防世收。然后就是链式反应一样的传播，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说明运气太背了，没人跑你们这来报信。”
“行吧，然后呢？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陵又拿出了电脑，开始记录和花琴的对话，准备把这些信息发给指挥部。
“和我刚刚告诉你的一样，这里没有任何的异常，自然也就没有基金会这些为了应对异常而创立的组织。一开始我到这里的时候，像个精神病一样到处乱跑想找到基金会的安全屋，但我又怎么可能找到。直到一个月后，我才渐渐地相信，这里真的是一片净土，没有任何异常。那时候我就是个黑户，光是为了搞一个合法的身份我就整整花了半年多。再之后我加入了一个实验室，凭基金会在我脑子里种的一些信息尝试制造异常，我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那些异常在被创造出来的时候确实具有应该有的异常性质，但最多几个小时后，它们就会变成完全普通的东西。在那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不是这里不会出现异常，而是异常出现了也会被某种力量无效化。”
“再后来就是我自己的一些事，不提也罢。不过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没有那么多威胁，也没有和世收的腥风血雨。”
“但我错了。异常确实从未出现，但世收还是来了。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三个年头，我的朋友告诉我有个集体帮派叫世界收束者，正在招兵买马地搞扩张，而且里面的人都是些极端反社会分子和超级战争贩子，以至于很多国家的政府都给他们下了通缉令。”
“啥？国家政府？”秦方打断了花琴，他记得言墨说的可不是这样，难道说他猜对了？
“推理一下就知道肯定有的，你用屁股想也知道必然是悖论炸弹给他们全部扬了。好了我们继续往下讲。”花琴摆摆手，“后面我伪装成了恐怖分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和世收搭上了线，又过了几个月才成功混进去，那时候里面已经有几千号知名恶棍了。然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世收在这招人会这么挑剔，丫的那个创建者根本不知道那种洗脑用的模因怎么搞！按理说这是每个真正的世收成员所必须会的，但他们是用异常来记忆各种内容的，这边让异常无效化直接给他干成了呆子。这样一来世收的扩张速度和影响力都大幅度的下降了，再加上没有异常，只能用那些他趁异常还没无效的时候记下来的东西，最后搞了接近七年，才做好重启宇宙的准备。”
“这七年里他们绞尽脑汁造了大概几千枚的悖论炸弹——不知道具体多少，这数字我猜的。然后他们用这些炸掉了各国政府，再把剩下的都聚集到一起引爆，成功把宇宙的基础框架给炸烂了。但框架坏了这边一块对整个宇宙影响不大，得再过几百年才能让全宇宙都烂掉。关键是他们发现这边的宇宙框架好像是让异常无效化的关键，之后那个创建者发现休谟也不稳了，也就是说现扭又可以批量的制造了。不过现扭说到底也就那样，不是超大规模很难对人类文明造成灭绝威胁，于是他们搞了一套装置，把全世界的生物都打上了一层奇术烙印，大大减少了预期寿命和作为人类的程度，那天就是普通人所说的‘大灾变’。而那台装置对它边上的人影响远大于远处的人，就导致了世收成员基本都没个人样了，现在剩下来的这批已经算比较正常的了，严重点的没几天就挂了。至于我那时候刚好跑路在外面，躲过一劫。”
“那时候我算世收里的首席研究员了，毕竟除了那个创建者他们都是一群弱鸡，我只要稍微漏点基金会的底子就能让他们跪下来喊爹。顺理成章地我参加了现扭制造的计划，不过我和底层那些普通成员不一样，参加的是私人定制款，把我的休谟大概提升到了黑型的水平。再后面就是那个创建者突然出事故挂了，带着他的所有秘密一起埋到了土里，他这么多年就没把那些信息传出来，直接导致现在的世收就是一群普通的废土暴徒。在他死后世收的内部矛盾爆发，分裂成一个一个的，一边追杀普通人一边内斗，我见机不对就直接跑路了，反正我是黑型他们也没几个人拦得住我。”
“末日总是会有邪教你明白吧，我看这样子不行，就自己创了个教会，用点现实扭曲的能力展现下所谓的‘神迹’，基本上就把那些杀人放火的邪教全搞垮台了，现在咱们也算得上正统教派了。”
“行了，咱的故事就这些了，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
陆陵敲下最后一句话，合上了电脑，给花琴讲了一遍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
“不早了，十一点多了。”花琴看了看手表，不过这只是块普通的表，不像草书那样。
“这个教会你打算怎么办？信众这么多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靠基金会解决咯，有科技有资源的总能解决掉他们外观上的问题吧？反正我和他们说的就这样，只要好好干活，迟早神会让他们变回正常的人类。”花琴耸耸肩，“过几天我就去宣布你们是神派来净化这个世界的先锋，过几个月就能搞定一切。”
“好吧，勉强算个办法，但现在还是要等上面的回应。指挥部说已经把这些信息汇报给了议会，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出结论，现在咱们洗洗睡就行，安心等结果好了。”陆陵打了个哈欠，朝外走去。
清晨。也许是第一次来到另一个地球有些兴奋的缘故，陆陵失眠了。周遭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半安静，唯有秦方均匀的呼吸声，才能让陆陵感觉到自己的耳朵还没聋掉。
所以在电脑上的红色警报灯亮起的时候，陆陵第一时间的发现了。那盏灯意味着基金会方面有极其重要的指令下达，或是……
陆陵来不及多想，翻身下床打开了电脑，而整块电脑屏幕都被简短的八个字占满：
任务终止 立刻返回
在陆陵的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时候，页面又滚动了一下，转出来一行小字：
“返回舱已投送至你上方空域，立刻离开，团结号将于两小时后对蓝星进行生态灭绝处理。严禁携带任何当地实体进入返回舱，让你们离开是议会最后的让步。”
“怎么会……”陆陵的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几秒，他才状若癫狂地喊着：“为什么！！！”
睡梦中的秦方被陆陵歇斯底里的怒吼从床上惊起，茫然地看着陆陵的方向：“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我累了。”陆陵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颤抖着靠在墙上。秦方在看完电脑上的内容后，同样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议会疯了吗？这里还有他妈的几百万的人命啊！”
两人的高声怒骂很快引来了附近的巡逻者，但为了不让这种恐慌与愤怒的情绪蔓延开，他们还是选择了隐瞒事情的真相。
在两个人坐在地上抽着闷烟的时候，电脑的屏幕再度有了变化，正中心出现了一个视频通话的请求弹窗，出现了一个陆陵曾以为绝不会在这里看见的东西。
伸出一只仍在颤抖的手，陆陵按下了同意键。
加载页面一闪而过，指挥部中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里面坐着很多人，陆陵只认识其中一个，就是坐在中间的霍刚。没等陆陵开口，霍刚率先解释了为什么现在又可以进行视频通话的原因。
“团结号已经泊入蓝星的同步轨道，正在为中子武器充能，借助它上面所搭载的信号中转站，我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住蓝星外的信号屏蔽。”
“说实话，真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在乎为什么又能通话了。我现在只想操议会里每个人的祖宗十八代。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这么轻描淡写的决定几百万人的命运！只因为我们是基金会，而他们是我们守护下的蝼蚁吗？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又他妈的守护了什么！我们在把所守护的东西亲手送到地狱！而且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基金会，你们这样做，和种族灭绝又有什么区别！”
“一开始收到指令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主管告诉了我原因。”霍刚叹了口气，“他曾经在世收的据点里发现过一份资料，在那份资料上记载了蓝星人的这种情况。这不只是什么简单的奇术烙印，这是一个，用生命来驱动的，宇宙粉碎机器。到最后，它会不可避免的摧毁星球所在的局部宇宙，然后引起整个宇宙的坍缩。很不幸，我们对此束手无策，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在这发生前，清除所有的烙印。”
“那就……非得杀了他们吗？”陆陵只感到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同时还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种烙印我们解决不了，只有杀死宿主才能让它消失。而且它本身具有复制传染性，会在生物中传播，那些外观上的异化，只是一个副作用而已。”
“若是它会传染，议会又怎么会让我们离开？想来即便我们上了返回舱，也依然会被团结号轰成渣吧。”
“议会确实没有同意你们的离开，甚至连伦理道德委员会那边对此都沉默不语，这是站点内部自己的决定。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确保你们存活，只要检查出你们身上没有带上烙印，那么我想这是可以做到的。”
“谢谢……但，其实我们都做不了什么。”陆陵抹了一把眼睛，关掉了通话。
只是霍刚还没离开，电脑的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看看议会的指令吧，他们也并非没有为此争吵过。”
→ O5行政指令709-554 ←
我们最终做出了不得不做的决定，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基金会不得不做的恶，这是我们所应当背负的罪孽。
中子羽流会在瞬间席卷整颗星球，所有人在感到痛苦前就会消散。
我们仍行走在黑暗中，祈祷着明日的阳光。
陆陵沉默地合上了电脑，点燃了另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你打算回去吗？”秦方靠着墙，叼着半根熄灭的烟。
“回去？我的良心不允许我看着这么多的人死在我面前，无所谓以后，我现在就接受不了。而且我也没什么牵挂，孤家寡人一个，爹妈也有我大哥照顾。倒是你，你不是还有老婆孩子么，你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吧？”
秦方笑了笑，没回答陆陵的问题：“走吧，去告诉别人，他们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
秦方、陆陵、言墨、花琴和一台蜘蛛机甲坐在避难所外，十六只眼睛一齐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
最后他们还是没和别人说起这件事。
起初在听到消息的时候，花琴的愤怒与悲伤几乎掀翻了整个避难所，物理意义上的掀翻。但过了几分钟，他还是笑着流下了两行泪，说自己五十多岁的人了，享了这么几年荣华富贵也够本了，这下两腿一蹬也不算有遗憾。而言墨则是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所有，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他自己死倒是没什么关系，早就想去陪艾玛了，只是伊莉莎，还没见过真正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就要离开，未免太过遗憾。
“还不走？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陆陵拍了拍秦方的肩，又转头看向言墨，“伊莉莎应该没看过日出吧，或者说连阳光都很少见到，要是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太阳也蛮惨的，不如今天带她过来看看日出？”
秦方与言墨都起身离开，只留下木呆呆的花琴和陆陵，以及一台蜘蛛机甲。
最后还是陆陵开口打破了沉默：“Risi，你害怕死亡吗？”
“作为一个人工智慧体，我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所以我不害怕死亡。”
陆陵轻轻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再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后，言墨带着伊莉莎回到了这里。
陆陵抱起了伊莉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剥出另一根巧克力给她：“吃吧，没关系，不会长胖的。”
天空中渐渐出现一缕透过了地平线的晨曦，映射在层层叠叠的淡云上，勾勒出几十幅金色花边的油画。
陆陵抬头望着地平线，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虚幻，像是一场梦境。自己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终点，他的心中却只有一股哀伤盘旋。
直到一个本应离开的人出现在他的身旁，把一根点燃的烟卡在机甲的枪口上：“瞧吧，其实你是会抽烟的。”
“不走了？老婆孩子不要了？”陆陵倒是没显得有多惊讶，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秦方的归来。
“诓你的，我哪有老婆孩子，现在谁看的上一个孤儿啊。”秦方一屁股坐下，伸手揉了揉伊莉莎的头顶，“而且，走不了了。”
说完，他脱下左手的手套，露出一簇亮眼的红毛：“没想到还没到晚年就不详了。”
陆陵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看向了那一轮，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以及那一个微小的黑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