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声

哔。哔。

“你不用说话,点头就行了。我们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透过你那坚毅眼神,你看到了后排的学生在点头,就好像是在给你做示范一样。他感觉到了你的目光,回了你个悲伤的微笑。

你点了点头。

“谢谢你,Lewis先生。马上就会有护士来关掉——”

哔,哔

“——监视器,您就可以安静一会了。”

他摁了几个按钮,让机器暂时安静下来。他和其他的医生护士脱掉了蓝色的长袍和手套,你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

“医生……”

他转身,看着你。你在呻吟,你那太久不用的喉咙在发痛。

“要多长时间?”

主治医生张开嘴想要回答,但是一个住院医师站了起来,快步的走了出去,从腰部抽了一张纸 - 去摆平另一个麻烦。

“就像我之前说的——很难说。我不是神。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两天。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尽量过的舒服一点。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他稍稍点了点头。你也点了点头。他们一个接一个出了门,最后是社区志愿者。她温柔地握着你的手——犹豫着——倾身到床边给你一个她所能给的最好的拥抱。你试着抱回去。但她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你注意到电视被静音了。你取消了静音。无论一天中的什么时候,一年中任何一天,医院电视的电视总在播放这部动作片——你曾经一字不漏地背诵它,只是为了证明你可以。可爱的透析护士对你笑了笑,还奖励了你一块饼干。

哔。哔。

不过今天可没人听你背诵。

哔。哔。

你望向窗外,看到苏必利尔湖上的帆船在夏日的微风中轻轻摇摆着。你看见年轻的自己走在湖边,右手牵着Max的牵绳,左手空空,手指本能的弯曲着。Max跑到另一只狗跟前,四处嗅来嗅去,你和它的主人温柔地笑着,狗狗们在沙子上玩了一会儿,然后它们看到另一只毛茸茸的狗狗,它们跑过去跟它打招呼,然后——

哔。哔。

监测器的响声,将你拉回了现实。

你的思维变得越来越迟钝。护士偷偷的走了进来,从你的手指上取下脉搏血氧计,断开了所有的静脉输液线,除了那条输进葡萄糖溶液的线。她把输液功率开到最大,那甜甜的糖比化疗更糟糕的燃烧着你的静脉。她拍了拍你的肩膀,走了。

你太累了。

你再次望向窗外,这次映入你眼帘的不是那条湖,而是你儿时的家。卡罗莱纳山麓的一间宁静的小屋。你接住了棒球,把它丢向了汤米,当汤米想把球丢回给你时,你们的妈妈来叫你们回家吃饭了,然后你和你的弟弟跑回了家,向那可口的玉米面包奔去——

哔。哔。

她忘记关监视器了。你试图去够呼叫灯,叫护士回来救你的命,但是呼叫灯掉在了地上。就差一点,但是你就是够不到,你太虚弱了。

哔。哔。

你要在哔哔声中死去了。

哔。哔。

你绝望的望了望周围。你看到了坦尼亚坐在角落。她对你悲伤的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你也笑了笑,不想见她的最后一面是在这可恨的医院里。你继续看着她,她正抱着詹姆斯,轻轻的摸着他的他的光头,小心的避开夹在他嘴唇之间的管子,你好想知道他的头发会是什么颜色的,你好想知道他会长得更像谁,他会——

哔。哔。

他们消失了。你眨了眨眼,希望他们能回来。

哔。哔。

他们没有。

哔。哔。

哔哔声永远都不会停下。就算你最多只能在活一个月了,但是仍然没有人会来看你一眼,没有人会来慰问你一下。没有人会来跟你说一句,“嗨,你还好吧。”不过你已经在你的死亡证书上签字了,神父已经进行了最后的祷告,你不想要这些无用的东西,因为你早放弃了很久以前放弃了你的上帝。

哔。哔。

这就是最后了吧,你的焦虑感快要将你生吞活剥。你的心快要跳出你的胸腔,你的视觉变得越来越模糊,头痛——你想要清醒一点,你不想抽搐,昏迷,但现在你只希望他们把那该死的糖关掉。

哔。哔。

这哔哔声充满了你的耳朵,这些回声甚至——

哔。哔。

——占据了你的大脑,挤出每一个最后的——

哔。哔。

——悔意,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愿望。

你挣扎地闭上了你的眼睛。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这是你最后的愿望了。

哔。哔。
哔。哔。
哔。哔。
哔。哔。

……

……

……

你勉强的睁开了你的眼睛,寻找着你的救世主。你的视线仍然模糊着,但你能看的很清楚,你看到了你床边的那个人。他把手从监视仪上拿开,慢慢地把手伸进夹克口袋。他拿出一个纸盒。递给了你个香烟

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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