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cat 2022/8/21 19:01 #25635231
嗨,各位…晚上好。不好意思上来就锁了回复功能,因为我想尽可能不被干扰地讲完我想说的话,我现在脑子有些乱…那么让我直入主题:这是一个告别贴。我的意思是,这很可能是我在这个论坛上发布的最后一个帖子了。
double cat 2022/8/21 19:07 #25635356
事情要从前天的这时候说起。就如各位了解的一样,我因为一些突发事件,险些错过了返校拿毕业档案的时间期限。虽然最后勉强踩上了死线,但当我抱着纸质文件走出校图书馆时,整座学校似乎只剩我一个人了。没有一间亮着灯的教室,没有交谈或打闹的动静,连声虫鸣都听不见。
然后,我看着那些黑漆漆的方块,产生了一个想法…这是我就读了三年的高中,可实际上,这三年来,除了在自己的教室,操场与校门间往返,以及偶尔去体育馆听一次演讲外,这片建筑群中的大部分区域,我连踏都没踏入过。而倘若我现在走出校门,那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强制性的理由让我再次进入它了。或许我得去那些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看看,即使我很可能在楼梯口就因为没有钥匙而被拦下。
于是我把档案收进包里,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调转方向朝行政楼深处走去。我不自觉屏住呼吸,每走一步都像猫一样用上三秒让脚底一点点贴上地板。我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回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荡,仿佛此刻我正身处什么古墓魔窟,而不是一座第二天一早就会再次人声鼎沸的混凝土建筑。
电梯已经和中央空调一起被切断了总电闸,于是我拐进了楼梯间。为了节省空间,行政楼的楼梯间相当狭隘,每两层之间就有三个转角;图书馆所在的楼层是二楼,倒是方便了我这种选择困难症。我顺着楼道上行,不出所料——从三楼到天台,门上的老式铁锁无一例外宣告着“禁止通行”。好吧,我转过身对着窗外的月亮耸耸肩,准备结束这场没头没脑的探险。
double cat 2022/8/21 19:11 #25635429
但就是这个时候,准确来说,是我即将迈开脚步原路返回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个”。我很难说清那是什么声音,想象把一块裹满泥浆和碎石的塑料布扔进搅拌机,那种…碾压或摩擦的感觉,可能吧,这是我能做出最准确的描述了——就在背后,就在上面。一门之隔的天台上。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我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一声清脆的重物落地声回荡开:那把已经生锈的铁锁,在我面前,像一块软趴趴的海绵一样,从它该待的位置滑落了。现在门上只剩下一个装饰性的插销,门缝中传出暗红的,或是暗黄色的光,看上去就像…邀请函?不对,应该是…鮟鱇,对,鮟鱇。我当时就该想到的。
但我被吸引住了,我的好奇心在那一刻与恐惧感打了个平手。所以我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而是像个木偶一样,站在拐角处,维持着侧身回头的奇怪姿势,看着那扇门在风和惯性的作用下敞开了一条缝。我紧盯着它,直到双眼干涩都没想起要眨眼:空无一物,被一片漆黑笼罩,如我无数次想象的那样,没有任何异状…直到我看见那漆黑的轮廓正在上下起伏。它是活的。那片黑暗不是缺乏光照的同义词,而是某种鲜活的生物,挡住了身后的一切。
double cat 2022/8/21 19:16 #25635476
当我再次感觉到我的身体时,我正在不顾一切地向下狂奔。慌不择路,手脚并用,即使肺部快要烧起来都没敢停下。直到回到小区里,楼下三三两两乘凉的人群才重新给了我一丝真实感,让我有了回头的勇气。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两个拿泡泡枪的小孩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那个东西没有追上来,它没有发现我,又或者实际上一切都是神经紧张导致的幻觉——虽然随后证明并非如此——总之当时,我长吁一口气,手脚颤抖着打开家门,衣服都没换就趴上了床。别想了,这里可是闹市区,只是你看错了而已,好好睡一觉吧。虽然不断这样喃喃自语着,但我还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我的噩梦从此开始,比喻和写实双重意义上的。我站在一座落满灰尘的楼梯上,左边是断裂的扶手,右边是斑驳的墙面,面前是那扇开启了一条缝的门,黑暗在天台上搏动。我清醒地知道我在做梦,却连转动眼珠这样的动作都完成不了,只能看着那扇门无声地继续滑动,直到足以容纳一人通行;毛发和粘质摩擦的声音加入了规律起伏的搅拌声,尽管看不清细节,我依然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动…那是它的头颅——当一道裂缝凭空出现,露出一颗培养皿般飘浮着褐绿色杂质的不规则血红球体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自然而然地,我再一次想要逃跑,于是我重重撞上了床头柜。剧痛彻底驱散了梦境,也让我抱着头打了好一会滚才缓过来。摔到地上的闹钟显示我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身体的疲惫感却没有散去半分。灯依然亮着,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昨晚甚至忘了拉上窗帘。一切都回到了正轨…?才怪。那样就不会有这个帖子了。
double cat 2022/8/21 19:18 #25635513
我发现我忘不掉那个梦,或者说那个画面了。不,不是你背课文时求之不得的那种“忘不掉”,而是…各位都经历过吧,闭上眼后的世界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有许多不规则的光点在闪动——视网膜受外力压迫的结果。但在我身上不适用了,只要我闭上眼(哪怕只是眨眼),或者让周遭的环境暗到难以看清东西,那条通往天台的楼梯就会在我眼前闪回。
不仅如此…它在前进,我是说,画面中的时间在前进。我直到昨天下午才意识到这点,在那颗眼珠的上半部分被门框遮住之后。这不正常…呃,就是,比方说你看漫画时看见了一副印象深刻的画面,或许是主角举着刀将要向下劈,但你回想它的时候,除非刻意去脑补,否则你是不会看到主角真正把刀砍下去的,对吧?
但它就是在前进,即使我已经努力去忽略它了。我看见门的边框由一条直线慢慢变成弯弯曲曲的波浪线,花了好一会才想到那是它正在朝门内挤压。尽管图像不能传递触觉,但看着一个个鼓包似的结构在门的边缘上变形到极致然后突然扁平化,接着就是污水般浑浊的液体顺着门框和楼道流到我的脚边(是的我依然和梦里一样,只能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就是我当时看见它的地方动不了),我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就好像真的有什么混杂着颗粒物的黏糊糊凉丝丝的东西从我腿边流过。
double cat 2022/8/21 19:22 #25635590
我大概猜得到你们现在想说什么。没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而哪怕我一晚上没睡,尝试了手头能做到的所有奇门偏方,没有一样能驱散画面或是让幻觉中的我动起来。到今天早上为止,它已经将小半个脑袋探进了楼道,眼珠被挤压凸出,就像那种捏一下吃掉一截的袋装果冻,草莓味的。眼眶周围能看见稀疏的毛发,而它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生长,落到地面后汇聚成黑色的蛇,表面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爆裂开之后留下坑坑洼洼又很快被填满的孔洞。
我说过行政楼的楼梯间特别狭小对吧…?事实上,不但窄,还矮,转角到天台只有八节台阶,而那条蛇已经爬上了从下往上数的第七节。事实上它爬行的速度很慢,且迂回,但只要我还是定身咒状态,它来到我面前是迟早的事。更何况,还有更多触须在从门缝里涌出,像画布上的颜料一样在墙面上扩散。
更糟的是,画面开始侵占我正常的视野了:即使我瞪圆眼睛,紧盯着白炽灯或电脑屏幕,也能看到直线和曲线构成的模糊轮廓。我必须做点什么,求生本能在脑内这般呐喊着,尽管我连发生了什么都还不是很清楚。于是,恍惚之间,我做了所有恐怖片主角都会做的事:故地重游。
double cat 2022/8/21 19:24 #25635609
今天是周日,加上当时时间还早,行政楼里只有抄近路的住校生来往。我沿着楼梯上行,面前的通道和幻觉重合,让我有种主动正在朝它走去的错觉,固定不动的八节台阶又显得像是它随着我的靠近而后退。走到最后一个拐角处时,我不住停下了脚步,几乎是牵扯着神经逼迫自己迈出那一步。
现实中,粉刷整洁的楼道上,一个拿着拖把的清洁工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完好无损的天台门前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幻觉中,那颗几乎要挣脱束缚的眼珠猛地收缩成一条缝,星星点点褐红的液珠溅满了斑驳的墙面,那声“啪唧”听起来满是嘲笑。六节往上的台阶已然成了蠕动着的黑色隧道,气泡破裂后留下的孔洞里,惨白的固体物隐约可见。
double cat 2022/8/21 19:25 #25635611
粘质蔓延到第四节台阶时,我看清了那些白色固体的真面目。一根根扭曲尖锐,形态不定的刺,或正或斜,从黑色的基质中慢慢抬升。把它们单独拿出来的话,可能会被认作叉子,衣架,匕首或海盗船长的倒钩,但合在一起,它们让人联想到的东西只有一种。
牙齿。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牙齿,毫无规律地凌乱分布,有些上面还沾着我绝对不想去猜测来历的污渍。楼道变成了七鳃鳗的口腔,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它一步步扩张靠近。我试着把身边的东西扔过去,但它们径直穿过了眼前的画面,然后传来清脆的落地或撞墙声。
当我视野中只剩下两节台阶时,我注意到建筑正在坍塌,或者,换个说法,它正在把自己的嘴咧的更大。退缩到余光处的墙面开裂,砖石掉落,露出后面不知道是缺少照明还是同为它身体一部分的黑暗。
我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从我最初被好奇心驱使着回过头,看见它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是它网中的猎物了。所以现在…
double cat 2022/8/21 19:25 #25635612
…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