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P基金会生物危害处理小组
您正在查阅的是SCP基金会生物危害处理小组关于一起IV类生物危害的调查报告。若对相关信息存在疑问，请咨询SCP基金会生物危害处理小组。一切处理规章以《SCP基金会异常性危害处理手册（2024年版）》为准。
2024年2月4日·凌晨1时3分
鹜川山深处
“信号……就在前面。”
骆安左手护着腰侧的伤口，右手握紧手枪，低声说着。
两名调查员正在浓雾笼罩下的密林里艰难前进。能见度很低，莫宏烈把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大也几乎无法看清前路。
因为植被茂密，这里的积雪不像山腰那么厚，但深厚的枯枝败叶和其下的腐殖层还是令两人举步维艰。
“可算找到了，希望别再出什么幺蛾——”
莫宏烈话音未落，一声巨响穿透了森林。爆炸的中心正是两人前进的方向。爆炸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骆安不得不微微下蹲抵御冲击波，她腰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莫宏烈则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妈的，那是什么？又是邪教徒搞的鬼吗？”
“别出声，有东西来了。”骆安强忍着疼痛，用双手举起了枪。
两名调查员周围的浓雾中不再只有死气沉沉的树影。一个，两个……十几个至少有三米高的黑影显现出来。莫宏烈透过浓雾仍然看不清黑影的形貌，但他很清楚，那些黑影正在靠近。
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森林里已经恢复寂静。
***
2024年2月3日·下午2时33分
SCP基金会第九五办事处
SCP基金会成立至今，已有二十五个年头。
起初，基金会只是一个由爱好者和志愿者们构成的普通论坛，如今，这一组织已经拥有数个办事处和一支训练有素的调查员团队，甚至能够合法持枪。
第九五办事处是活跃中的办事处之一。这栋小楼位于市郊，离山区不远——郊区和深山总是异常事件频发的地区，调查员们驻扎于此便能对其进行快速反应。
一楼休息室，骆安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杂志。骆安是第九五办事处的资深调查员，已经顺利完成了数次外勤任务。最近周边的超自然社群还算太平，办事处里的员工都比较清闲。此刻骆安还待在办事处，却是因为上级通知她说，这几天有个比较特殊的调查任务。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休息室的是第九五办事处主任林启华。骆安抬起头，发现主任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男人。
“你应该接到任务通知了吧？这次任务说紧急也不算紧急，但最好不要拖延——”林启华说。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随时可以出发。不过，这位是……？”
“这位是SCP基金会异教办的莫宏烈，这次任务中，他会和你一同行动。”主任回答道。
“异教办？听着像什么审判庭。”骆安向男人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听简称倒也确实，不过异教办的全称是‘异常宗教表现办公室’，和你想的那个‘异教’没什么关系。”莫宏烈叹了口气。
“那么这个办公室具体是做什么呢？”
“嗯……这么说吧，中国境内的合法宗教，基本上只有全国性的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基督教，加上地方性的东正教和夏教，这么七个。除此之外，要么是非法宗教，公开搞事得罚；要么是邪教，得判。宗教活动本来就和超自然不无关系，极容易与异常事物挂上钩，异常性的宗教八成还是邪教。异教办的职责便是协助相关部门调查处理异常宗教，尤其是异常邪教，”莫宏烈顿了顿，“前段时间打掉的那个‘银河联邦’，以及至今还在活动的‘破碎教会’，它们都属于异常性的邪教，是我们的调查对象。”
“负责邪教的？林处，你的意思是，这次任务涉及到邪教……？”
林启华点了点头。
“我们的线人锁定了一个名叫‘欲肉教’的崇拜集团，与这次事件不无联系。相关信息应该都发到你的终端上了，任务准备时可以确认一下。千万要小心。”
***
2024年2月3日·下午3时12分
鹜川山上空
直升机旋翼隆隆作响，莫宏烈望着下方层层叠叠的苍茫林海，沉默不语。
“受过外勤训练吗？”
“受过。”
“啊，那你应该了解装备配置和终端的使用方法，不用我多说了。——林处应该已经把任务简报发过来了，确认一下吧。别等跳下去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了解了。”莫宏烈叹了口气，点亮了固定在左手手臂上的终端。
一份文件显示在屏幕上，尽管事先已经知道大致内容，莫宏烈还是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任务简报
概述：1月30日夜间，一架非法入境的运输机在鹜川山中坠毁，原因不明。该机似乎在飞行途中始终保持无线电静默，并通过某种未知方式隐蔽自身使之未被雷达发现。其静默保持到坠毁前的数分钟，当时基金会第九十五办事处接收到了其发出的求救信号，但在基金会值守人员作出回应前信号已经消失。由于鹜川山深处一直存在疑似异常邪教组织“欲肉教”的活动痕迹，这次事件与异常宗教活动可能相关。
根据求救信号附带的信息，该机编号NISSO7721A，型号为AR Castor。对编号的调查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对该型运输机的调查表明，其产自一家高新技术公司安德森机器人（Anderson Robotics），与一般仅在落水时发射超声波的型号不同，其飞行数据记录仪（略称“黑匣子”）被设计为持续对外发射信号以便查找，其很可能使用了异常材料制造。相关信号频率已载入诸位终端。
任务目的：定位坠机地点并回收黑匣子；排查异常宗教危害。
读完之后，莫宏烈抬起头。
“黑匣子会发出信号，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并不需要大范围搜索，只需要追踪信号？”
“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东西的信号发射功率显然有限，前几天已经有调查员在山脚下走了一圈，并没有任何相关信号的迹象，我们此行是要进山寻找信号。”
“也就是说，搭直升机来，是为了从空中找到信号再下去回收吧。”
“啊，不，鹜川山常年被浓雾笼罩，气候多变，直升机基本飞不进去。直升机只是为了节省脚程，让我们不必费力登山，以及任务结束离开的时候方便接引。瞧，前面就是着陆点了，那片林中空地。”
直升机舱门已经打开，莫宏烈看到骆安指着的，是下方密林间一片几乎没有植被阻挡的露天空地。
“要着陆了？可为什么我们还在上升？”
“跟上我。”
没等莫宏烈回答，骆安已经纵身跳出了机舱。
“等一下——”
前舱的驾驶员已经看了过来，还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莫宏烈不得已，一咬牙，跳了下去。
风打在脸上可不好受，不过莫宏烈好歹还没忘记基金会外勤训练中的伞降项目——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骆安要问他有没有受过训练了。
登上直升机时，骆安曾提醒他把伞绳挂上挂钩，当时他还以为那是保险措施，现在看来他确实缺乏外勤经验。
降落伞在莫宏烈的背后打开，他勉强照着记忆调整好身姿。
紧接着是一个痛苦的硬着陆，莫宏烈嘴里低声咒骂几句，割断绳索，站起身来。不远处，骆安已经整理好装备，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观察山中的情况。
森林茂密，山腰往上有积雪，一眼望过去似乎没有一条好走的路。前方一个山头接着一个山头，莫宏烈十分清楚，这次任务的目的地仍隐藏在那些山峰之后。
“赶紧走吧。”
骆安收起望远镜，莫宏烈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
2024年2月3日·下午3时45分
鹜川山中
“再重复一遍，我已成功着陆，开始探索，收到请回答，”不见回音，骆安失望似的垂下手，结束了通讯。
“看起来这里确实有通讯干扰。以前调查邪教的时候，这是常有的事。”
两人走在山坡上，继续向山区深处前进。树木——尤其是杉树，长得异常高大，臃肿的根系伸出地面，纠缠在一起，反而给了调查员攀登的落脚点。山中非常安静，莫宏烈很快意识到，这里既没有鸟鸣声、也没有虫鸣声，应该说，到目前为止除了满眼阴沉好似褪色的植物外，两人还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存在。
二人的行进速度不慢，但越往山深处走，雾气就越浓，在昏暗的林间时间观仿佛可有可无。
“前面是不是有房子？”莫宏烈突然说。
“好像是的，过去看看吧。”
隐藏在树丛间，被乱石掩护着的，是几座木制结构的屋舍，形制像是库房或者工作间，也许是过去的农户留下的。鹜川山曾有过农业和林业，但几十年来此地天气变化越来越怪异，加之疑似邪教活动的痕迹，周边居民大都迁往别处了，现在鹜川山中几乎属于无人区——除非那些邪教徒还留在这里。
木屋看起来已经处于彻底朽烂的边缘。莫宏烈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屋内零散堆着一些杂物，还有几个看起来还算新的木板箱，不过所有东西顶部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即使那箱子比小屋新，也起码是几年前搬来的了。箱子的侧面好像印上了一个图标，旁边还有几行字。莫宏烈凑近一些，发现那图标是一个抽象的DNA图形。他的动作止住了。
日本生类创研 图标
“日本生类创研。”
“什么？”
“一家日本生物科技公司。几年前，异教办参与的一次任务就和这个公司有关。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标志……也许这家公司和‘欲肉教’也有联系。”
“生物科技……？邪教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总觉得会有血肉模糊的祭祀场面。”
“差不多，当时的情况可能还要更恶心一点。他们在西伯利亚投放了一种丧尸病毒……”
***
2018年6月17日·凌晨3时10分
诺沃索沃尔斯克Новосоворск西郊，西伯利亚联邦管区
荒原上，几个身穿制服的人借着草丛掩护，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手持望远镜，朝远处几幢楼房的黑影张望。
“娜斯佳Настя，情况怎样？”
“不妙。那边有火光，祭祀可能已经开始了。我们来晚了。”
拿着望远镜的队员名叫安娜斯塔西娅Анастасия·罗蒙纳索娃Ломоносова，通称娜斯佳，是基金会生物危害处理小组的资深调查员，前雇佣兵出身，最近还在莫斯科国立大学取得了生物学博士学位。尽管此次任务并未出任小队队长，她仍然是小队里话语权最高的。
“看来只能硬闯了。生体对策雷还足够吗？”
“没问题。”
一旁刚刚点燃一支香烟，又在地上按灭的是这次任务的队长布里吉特Brigitte·祖zu·霍恩洛厄-厄林根Hohenlohe-Öhringen，通称布里加Briga，奥地利人，本次行动的队长，处理异常攻击性生物的专家，曾在特兰西瓦尼亚独自一人杀死了三只经过改造的灰熊。她也是基金会生体对策雷方案的提出者，这种武器会发射一系列特定频率的次声波，干扰绝大多数被改造生物的神经信号。
“无人机准备好了，我先侦查一下。”
基娅拉Chiara·比安可Bianco，通称基娅拉，是小队的技术负责人。基娅拉生于西西里，但九岁便随家人移民美国，其家庭很可能有黑帮背景。基娅拉在计算机与信息工程上天赋异禀，加入基金会后最初在技术工程办公室工作，来生物危害处理小组做外勤支援是她自己提出的申请。
基娅拉操纵着无人机飞向远处的建筑群。她的身后，一位东方少女双手合十，无言相望。
她的名字是神かみ枷かせ檀だん代よ，通称檀だん。檀是日本异常家族神枷一族的后代，继承了神枷一族的“叙述”与“对话”能力——具体来讲，如果任务目标的异常生物体尚具足够的理智，檀可以与之对话，使小队尽可能避免战斗。据称，倘若修行得当，神枷一族的后人甚至可以与神对话。
“无人机就位了，应该不会被邪教徒发现。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基娅拉身前，控制器上方的显示屏上，出现了无人机上摄像机传来的影像。
影像上，无人机正在低空飞行。石子路两边是几座低矮的砖房。房屋门窗紧闭，没有灯光。随着无人机前进，房屋逐渐减少，道路引向一片闪烁着火光的空地。许多似乎身披法袍的身影围成一圈，向空地中央跪拜。
基娅拉调整了摄像机的角度，队员们现在能清楚地看到，火焰正是在空地中央燃烧的：几个僧侣模样的人正在向地面倾倒某种黑红色的液体，还有人手持火把，将其引燃。火焰同样围成同心圆，仿佛城墙一般遮掩了中央的景象。
“能飞近些吗？那中间……好像有东西。”娜斯佳说。
火焰飘忽，幕墙偶尔产生几道空隙，显露出中间的黑影。火焰圆环的中心有某种巨大的物体，但无人机出在的距离拍不清楚。
“不行，飞得太近容易被发现。我试试放大图像。”
基娅拉操作了几下，画面聚焦到空地中央，放大了几倍。一时间，闪动的火焰占满了屏幕，什么都看不到了。
基娅拉盯着屏幕，并没有说话。她屏息凝神，等了一会，忽然按动控制器上的一个按钮。以帧显示的最后几秒画面在屏幕上铺开，基娅拉选中了其中一帧——火焰刚好飘开的那一帧。
“……集装箱？”
火焰背后的空地上有一个漆黑色的长方体。布里加说的没错，那是一个集装箱，侧面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喷漆字母。
“……O、I、C、L，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可能是有用的信息，先看看他们的动静吧。我猜那个就是线报上说的，我们的目标。”
基娅拉切换回实时画面，把放大倍率调低了一些。
也许是液体即将燃尽，外圈的火焰已经明显减小了；然而，中心的火焰仍然熊熊燃烧。周围的信徒伏在地上，向空地中央匍匐而行。
这些人影并没有因为火焰而停止移动。爬过火焰时，他们的毛发、衣服都被点燃，他们裸露的四肢在灼热的地面上变得焦黑。一些信徒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他们的感官并没有被邪教影响，但信仰中透出的邪恶气息令这些人无一止步或是离开地面。
扭曲的燃烧躯体向空地中央蠕行，影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狰狞的神情。那些面孔仿佛来自地狱，它们分明承受着人类之躯被灼烧的痛苦，却又好像享受着火焰的洗礼，痛楚和欢愉以一种不可理喻的形式在这些面孔上共存。
如果有人把此刻的景象当做艺术品公布，他定然会因为恐怖而被所有守旧的艺术俱乐部开除，但又将在更加先锋的团体中取得盛名。
皮肤在起泡、碳化、剥落，信徒却不断向中心靠近。每时每刻都有人力尽倒地，在燃烧中结束生命，但还有更多邪教徒涌向空地的中央。
这时，最中间的火焰终于逐渐熄灭了。黑色集装箱的全貌展现在小队面前——集装箱顶上，还站着一个人，不着寸缕，却有闪着光的金色的鳞片嵌在皮肤上。金环穿过每一寸身躯，让人无法分辨躯体的性别或者年龄，只有那张看上去毫无生机的脸上，圆睁的双眼向周围无声地宣告，这是个活着的人。
这个人好像在进行一种舞蹈，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似乎是对火焰中信徒的挣扎一种嘲弄的模仿。躯体的舞动逐渐有了节奏，信徒们也跟随这节奏从地面上踉跄着站起。燃烧仍在继续，痛苦仍在继续。
随着金色的人双臂垂下，集装箱的门开了。
那一瞬间，布里加看清了集装箱上喷涂的几个字母——“JOICLE”。
集装箱内，一个黑影缓缓显现，像是颤抖着的巨大肉块，但箱内似乎有过于浓重的黑暗，让火光无法照亮黑影。正对着无人机，一只金黄的独眼突然睁开。
画面断了。
***
2024年2月3日·下午4时28分
鹜川山中
“有信号了吗？我终端都快没电了。”
“太阳还没落山呢，没电就把电池板拉出来照照或者把摇柄扯出来自己摇摇。”
“那些邪教徒不知道怎么搞的，房子里什么都没留下，除了那些钉得严严实实的箱子……”
莫宏烈指的是木屋内那些标着“日本生类创研”的板条箱。箱子里的东西很沉，但钉得很紧，板材似乎也是某种硬木料，两人携带的匕首劈不开。
“说说那个什么日本生物公司吧，我想了解一下相关情报，可能对我们探索有帮助。——正好这徒步旅行也挺无聊的。”骆安说。
“那好吧……日本生类创研，英文缩写JOICLE，是家生物科技公司，零几年就成立了，当时的活动范围还基本局限在日本岛。到2014年，日本生类创研正式开始在国际上活动，基金会也从这时开始注意到这家公司。这家公司主要研究生物工程，尤其是基因编辑——他们的产品里毫无疑问存在异常技术。总体上来说，这家公司的活动以发展技术和寻求商业利益为主，算是比较中性的组织，不过其内部也不乏走向极端的派系。”
“听你说的像是人家底裤都给你们扒光了，基金会很清楚这家公司的内部构成吗？”
“当时还不算了解，关于公司内部的资料，是在我之前提到的几年前西伯利亚那次任务之后，才被基金会收集到的。这家公司的领导层是一个姓‘冻雾’的家族，内部的一些派系也与家族血统有关，非常符合我对日本企业的刻板印象。”
“极端派系具体在做什么？像你说的，散布丧尸病毒，听起来对他们自己毫无好处。”
“极端派系……具体指的是日本生类创研的一家分公司，生创毒抗。这家公司对外很低调，只使用日本生类创研本身的标志，但一直在进行病毒类的研究。生创毒抗的负责人名叫日奉凩，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疯子。”
莫宏烈深吸一口气。
“他们最初在西伯利亚冻土下发现了一种异常朊病毒，能使生物在新陈代谢几乎停止的情况下维持生存，代价是自主意识会几乎完全消失，和影视剧里的丧尸病毒差不多。日奉凩认为这是一次推动人类进化，甚至实现永生的好机会，于是开始推动一些……人体实验。”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两名调查员继续在山路上前进着，他们脚下的地面上已经是洁白的积雪。这里的植被稍微稀疏一些，但雾很浓，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两人只能靠着终端确定方向。
“越来越冷了……感觉前面的路不好走啊。”
“——说到人体实验，他们具体干了什么？”
“往各种生物里注入病毒、改造的病毒、改造病毒感染过的细菌，诸如此类。他们迄今为止应该都没有在延长人类寿命这一块取得有效的进展，但目前我们手头的资料表明，2017年生创毒抗就开发完成了第一种可投入实战的生物兵器。”
“生物兵器？”
“是的。那是生创毒抗第一款远销海外的产品，17年联合国维和部队和基金会的调查员联手在中东和它们耗了几个月，才把那些东西全部清理掉。那是在受改造的恒河猴体内注射病毒得到的东西，两米多高，能直立行走也能快速爬行，攻击性非常强——生创毒抗将它命名为‘袭击者’，名字像那帮疯子自己一样没品味。”
“你说的那种生物兵器，是不是长得像个掉了毛、皮肤溃烂的灰色大猩猩？”
“是的，你见过？”
“别动，有一只在你身后。”
骆安举起了枪。
***
2018年6月17日·凌晨4时2分
诺沃索沃尔斯克西郊，广场附近
交火仍在继续。
四名小队成员躲在空地边缘的一处矮墙后，四周都是邪教徒的残肢。一种貌似猿猴但大得多，皮肤灰色的怪物正在空地内来回乱窜，偶尔有越过矮墙的，便向队员们冲过来。这种怪物牙齿具有明显的异常增生，前肢也膨大肿胀，带有锐利的手爪。
“可恶……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基娅拉举枪射倒一只扑向她的怪物，喘息着问道。
“这东西叫袭击者Attacker，人造的生物兵器。去年这玩意在中东第一次出现，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我还以为当时已经完全剿灭了。”娜斯佳一边换弹一边回答。
“这东西威胁程度一般，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摧毁中间那个玩意。”布里加指的是空地中央那个黑漆漆的集装箱。
“威胁程度一般，但是很难缠……而且它们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法突破进去。尝试过呼叫支援了吗？”娜斯佳俯下身，躲过一只怪物的袭击。
“不行，根本没信号。支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但我没办法联系到总部。”基娅拉说。
“檀，你的能力现在能用吗？比方说让这些猴子全都听你话什么的。”
“不行……神枷一族的能力更适合用于谈判，而且这里的怪物也太多了……”
“用生体对策雷，能突入进去吗？”基娅拉突然问。
“用完我们的库存应该可以撕开一个口子，不过进去之后我们恐怕就没办法出来了。”
“我觉得值得一试。看。”娜斯佳指向了空地中心。其他队员马上明白了她所指的事：集装箱周围的地面上有一圈看上去像是干涸血迹般的痕迹，周围的袭击者横冲直撞，但没有一只主动进入圈内。有几只被同类挤进去的，反射般跳了出来，然后立刻倒地，全身肌肉抽搐。
“那个应该是某种信息素，我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东西。我支持娜斯佳，值得一试。”布里加说。
“我也同意。放任中间的东西存在一秒，危险就越高。我们必须尽快摧毁它。檀呢？”
“如果是为了任务目标的话……没问题。”
“好。基娅拉，你和檀一起行动，掩护好她。娜斯佳和我负责投放生体对策雷，诸位携带的生体对策雷现在都集中到我们身上来。”
队员们很快重新分配好装备。
“做好准备，听我口令。”
娜斯佳一手握着对策雷，紧盯着空地上袭击者的动向。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点头。
“走！”
冲出掩体的队员们立刻成为了袭击者的目标，但娜斯佳和布里加几乎连续投掷的生体对策雷令这些怪物无法接近。四人一路狂奔，基娅拉不时用手枪向靠近的袭击者射击。
有惊无险，布里加最后一个踏入中心的圆圈，袭击者只能徒劳地绕着圆圈旋转。基娅拉弯腰拾起一块似乎是某种金属残片的物体。
“这是我的无人机。”
“我有不祥的预感。这个集装箱是怎么回事？”
集装箱的外观和早些时候画面中的略有不同。此时，箱门处于关闭状态，整个集装箱似乎都被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覆盖了，画面中曾看到过的字母也被盖住。娜斯佳走上前，用小刀刮了刮那层覆盖物，黑色物质似乎粘住了刀刃，拉出一条丝线。
“有点恶心。”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
砰砰，砰砰，砰砰。
低沉的撞击声像是心跳，从集装箱中传出来。
箱门上的闩咔哒一声弹出。
“做好迎战高危实体的准备！”
***
2024年2月3日·下午7时8分
鹜川山中
骆安和莫宏烈正在奔跑。
骆安一枪放倒了第一只扑来的袭击者，但两人随即发现更多袭击者从树林深处现出身形。仿佛潮水一般，这些猿猴状的怪物从各个山头涌下来，几乎不留空隙。眼前的场面令莫宏烈想起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小说《潜伏的恐惧》——怪物正如小说中那个在近亲交配中退化的家族，数量庞大、有如海浪，时不时同类相残。不过，对两位调查员而言，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意义。
他们出不去了。
袭击者几乎围住了山丘的四周，他们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逃脱。两人做出了不必多说的那个选择。
“怎么突然那么多……还有这网开一面的包围圈，你不觉得很违和吗？”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别死了就成。”
“也对，我死了任务报告就都得你写了。”
莫宏烈似乎仍然在纠结现状的不自然，但骆安并没有予以理睬——保命为重。
山路逐渐陡峭，两人走得很吃力，为了保持平衡更要使出浑身解数，然而后有追兵，这令两人不得不保持最快的前进速度。正当骆安用手上的匕首又劈开一截树枝时，莫宏烈好像发现了什么，他勉强调整呼吸开了口。
“等一下，骆同志，呼……”
“什么？”
“……看一眼你的终端。”
骆安抬起左臂。终端上显示着雷达图，一个红点正发着光。
“信号。黑匣子的。”莫宏烈确认说。
“我们的方向对吗？”
“大致上应该没问题……”
山外面，太阳应该已经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了。鹜川山中，隔着浓雾本就无法看清太阳，不过，天空确实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两名调查员打开了手电筒，不时还必须摸索前进。
袭击者似乎已经被两人抛在了身后，但危机没有解除。信号已经能被定位了，尽管终端在这里无法连接到卫星定位，黑匣子距离二人的大致相对位置还是可以获知的。为了节省体力，两人放慢了速度，但仍然算得上健步如飞。
四周的植被越来越密了，那些树皮比正常的植物坚韧许多，骆安不知道自己的匕首是不是已经开了刃。最高的树木都是些营养过剩的杉树，地面上纠缠的根系中，低矮的蕨类和苔藓以不寻常的方式蔓生出来，仿佛拥有自主意识般，不时企图绊住调查员的双脚。手电筒能照到的地方，植物的叶片总是卷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色，不知是浓雾遮蔽了视线，还是植物在浓雾中缺乏阳光，以致于叶绿素逐渐退化。光圈之外，则是另一番景象：植物像是鬼影或蛛网，交缠出邪恶的笑脸。
雾还是很浓，浓重的黑暗让人喘不过气来，手电筒的光消失在近旁。在雾中，与光线相反，声音的传播似乎变快了，在这缺少虫鸣的林中夜晚更加明晰，莫宏烈一脚踩在树枝上的脆响能够引发几重回音。
两位调查员继续走向仍是一片黑暗的密林。
***
2024年2月3日·下午11时8分
鹜川山深处
骆安扶着一棵树，停住了脚步。
“嘶……老莫，帮我个忙。”
莫宏烈走近些，发现骆安的腰部左侧，制服已经被染红。
“你受伤了，为什么？”
“这里的植物不对劲。刚刚那群袭击者出现的时候，我被旁边的树枝划了一下，伤口……总之，帮我拿一下消毒剂。”
伤口不深，但看上去已经有腐烂的迹象，边缘呈现一种怪异的灰色。
“坏疽……是得处理一下。”
***
2018年6月17日·凌晨4时25分
诺沃索沃尔斯克西郊，广场中央
突击步枪的枪口吐出火舌，娜斯佳开火了。
“操，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布里加爆了句粗口。
此刻三位小队成员集火的目标，是广场中央一个扭曲的嵌合体。
集装箱表面的黑色物质被娜斯佳用小刀刮开一部分之后，开始扭曲、重组，这是阿米巴原虫一般的变形过程。集装箱的金属结构仍然位于这个嵌合体的中心，但此刻已经无法分辨物体的具体形状。这是一个没有定形的粘质构造物，表面时不时浮现出不同的生物器官，而又在转瞬之间消散，嘴、眼、耳、鼻不必说，布里加确定她在一瞬间看到一张完整的人脸。粘质堆成了一座黑色的小山，其顶端有一个明显的突出部分——像是阿米巴原虫的伪足——其上凹陷进去的部分稳定地构成一个DNA形状的图标。
子弹倾泻在粘质之中，制造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坑，但似乎没有对物体造成足够的伤害。
“我百分之百确定那个就是任务目标——不，任务目标在那玩意里面。檀，能用能力吗？”
“我在尝试了，但这种状况根本没法开始交流……呜！”
小山侧面出现了一个凸起，一团黑色物质被发射出来，从檀的脸庞擦了过去，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冒起青烟。
“这东西应该有腐蚀性，各位小心！”
娜斯佳话音刚落，小山一般的黑色巨兽再度开始变形。许多触手般的副肢延伸出来，末端带有类似蝎子尾部的刺针。这些触手的末端不时像方才对檀的袭击那样发射出成团的黑色物质，大部分砸在队员周围的地面上，还有一些飞出圆圈，两三只袭击者被正面击中，当场倒地。
“没有什么办法吗？”
“反派通常喜欢把要害暴露出来——试试打那个Logo。”基娅拉强撑着开了个玩笑。
“那个集装箱呢？重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里面。”
“差不多是在……仔细看，那个Logo附近。基娅拉是对的，诸位，尽量攻击图标。”
第二轮进攻指向了巨物顶端的图标。这一轮攻击终于产生了效果，被击中的黑色物质剥落下来，化作飞灰，此前被层层包裹的集装箱也露出一角。
“有用！不要停下来，保持射击！”
“檀！榴弹发射器在哪里？能帮忙拿到吗？”
“是……是！”
***
2024年2月4日·凌晨1时25分
鹜川山深处
“第五只。”
骆安嘴里记着数，瞄准了下一个逼近的黑影。
“这又是什么东西？”
“说不定是你之前说过的，生物兵器，新型号之类的。”
几具尸体散落在两人周围。尸体看起来和袭击者很像，但是体型明显更大，头部更像是人类。这些怪物每一只上半身都套着一层纤维制的盔甲，有点像是防弹衣——在这表明了怪物的人造本质的盔甲上，有一个两人几个小时前才看见过的标志。
“生创毒抗……我现在希望世界上有地狱了，这帮人真应该下一下。”
莫宏烈咒骂着，开了一枪，击中了侧面另一只逼近的怪物。
“不能这么下去。我们的弹药迟早会用光的。我们得向信号的方向移动。坠机地点应该不远了。”
“了解。我还想知道那个爆炸是怎么回事呢。不过，你的伤没事吗？”
“勉勉强强……这次运气真背，如果出来带了生体对策雷的话……”
“我早该想到的，欲肉教，有这帮逼的地方总是有生物危害。”
两人继续射击，迈开沉重的步伐。
万幸包围两名调查员的怪物似乎都是智力低下的改造动物，小有迂回的路线便能拉开与它们的距离。眼下最大的问题在于，两人只能清除来到眼前的怪物，更多敌人似乎隐藏在黑暗之中。
不过，那问题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随着一声爆鸣，远处森林中闪出一片火光，不知为何，那光让雾气变薄了些。
“走这边，几乎没有那玩意。”
尽管这时出现的光芒也很可疑，骆安仍然果断选择了那片朦胧中几乎没有黑影的方向。莫宏烈跟在她的身后。
很快，两人就意识到了光芒的来由。眼前是山坡，莫宏烈和骆安可以看到地势稍低一些的地方的景象，而那光芒便展现在他们眼前了。
前方的森林中，几十个身穿长袍的人肃立着。每一个人裸露的部位都看不到毛发，不同程度的赘生物从松松垮垮的袍子里垂下来，不像是属于人类的肢体。每个人脚下的地面上都点燃了一堆火，火焰正从长袍垂到地面的部分一点点向上爬。
“……欲肉教。”莫宏烈低声说。
教徒们围成几个同心圆，环绕着一个树桩，其上，一个浑身金色的人站在那里。金环和金片穿透着皮肤，莫宏烈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某个地方见到过类似的景象。
火焰升起，重重叠叠，肉体在其中化作飞灰。
金色的人在起舞，贪婪地接受着狂信徒的膜拜。
“我见过那个人。六年前那次任务我也去了……他们到底在祭祀什么？”
“不要多想了。趁着没被他们发现，赶紧过去吧。”
邪教徒们在陶醉中迎接死亡，化作焦炭的肉体怎么可能融合走向新生？
***
2024年2月4日·凌晨4时28分
鹜川山深处
近在眼前了。
几个巨大的黑影横在前方，但莫宏烈并不感觉恐惧。他的双眼已经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现在他一眼便能分辨出眼前的黑影正是他熟悉的人造物体——主翼、机身、驾驶舱，尽管形状不像他见过的型号，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架飞机的残骸。
终端上显示信号就在前面，眼前的残骸，应该已经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两名调查员走近黑影，莫宏烈用手电筒提供照明。
机身结构损毁程度不大，舱门也打开着，但离地面有两三米高，机身表面几乎没有落脚点。骆安试着原地起跳用手去够，但也没能抓住舱门的下沿。
“咱们得先进去。唔……”
“你伤口没事吗？你的表情很可怕。”
“不用管我。——找找周围有没有适合落脚的地方。”
两人花了一番功夫才爬进机身残骸。飞机内部受到的损害似乎不大，但各种设施、文件都散落在下方——机身整体是倾倒下来的，这也是舱门被抬到高处的原因——并带有烧焦的痕迹。还有某种奇怪的划痕，像是什么沉重的物体被拖行穿过了整个机舱，不过肇事者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划痕延伸到舱门为止。
“先找到黑匣子再说。这种东西一般安装在机尾。”
两人穿过了一段似乎是货舱的区域。由于坠落时的冲击，一些本应堆放整齐的箱子、容器挡在中间，难以移动，两人需要从狭小的空隙中钻过去。几乎所有的容器内部都是空的，莫宏烈发现了一些很可疑的液体痕迹，但无从得知那是什么。
不出意料，黑匣子被固定在机尾。两人准备着手开始拆卸。
莫宏烈用手电筒照亮了黑匣子橙色的外壳，那上面有几行印刷的数字和字母，莫宏烈不禁读出了声。
“NISSO7721B……AR Pollux。”
他抬起头，刚好和同样注意到这些字母的骆安四目相对。
“编号……对不上。”
***
2024年2月4日·凌晨5时2分
鹜川山深处
“能找到的文件残片只有这些了吗？”
“是啊，有相当一部分和那些邪教徒有关，更多的是所谓的实验报告，但感觉更像是精神病人写出来的东西。不过这里有个有趣的点，你看看。”
“……他们即将降落时发出了求救信号，硬着陆之后主动炸毁了飞机？”
“没错。而且这样的飞机不止一架，还有一架……发出求救信息的飞机，不知所踪。”
“这么做的目的何在？……算了，我们已经找到黑匣子了，找条路撤退吧。”
“等我一下，我觉得这份文件可能有用……”
第213日
尽管和我们同样信仰着祂，但欲肉教那帮人的效果完全不行。祂看起来确实恢复了一点元气，但表现出来的样子更加浮躁了。想要实现真正的进化，我们或许需要更多头脑，精神健康思维敏捷的头脑。
我记得有人在专职调查超自然物品，那些人的头脑可能有用。等他们融入祂，进化应该就能开始了。
第240日
效率完全不够。我们为什么无法和您建立稳固的联系？
我的主啊，您的光芒仍在照耀着我，请告诉我应该如何去做。
先生已经下达了死命令，他的金色外衣是您的赐予吗？
第255日
我们需要更多。
我不能等了，必须要让他们快点过来。这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先生快要生气了。
第278日
完全对地隐形的定制飞机已经交付了，我们可以把货运进他们最活跃的地区。我有个主意，如果我们在那些欲肉教的根据地求救，那些圣母心泛滥的家伙肯定会来调查。
欲肉教得到了祭品很高兴，祂得到了更多的养分，或许会更加高兴。
第281日
我不能等了，我将提前实现永生。我已经注射了那神赐的药剂。
好痛。
好吃。
莫宏烈放下文件。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低沉的嗡鸣声伴随着震动传来，声音来源应该在机舱之外。
“感觉不妙，咱们快点走吧。”
骆安正要从来时的舱门跳下去，就发现事情已经迟了。
机舱外，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等待着两位调查员了。它身高超过两米，体型粗壮，跟两人方才见过的袭击者形貌非常相似——同样灰色腐烂的皮肤，同样肿胀扭曲的手爪。两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眼前的巨兽比起袭击者，更具有人的特征。生物的面部几乎是完整的人脸，覆盖着它躯体的更是几乎被撕裂的衣物残片。它的胸口处，那颗急速跳动着的外露心脏正是声音的源头。
“操。跳！赶紧走！”
骆安咬紧牙关，从舱门一跃而下，莫宏烈紧随其后，两名调查员向来时的山路跑去。
不远处，黑影似乎蠢蠢欲动。
“再快点！那东西还在后面！——”
手电筒的光照到几棵树上，令两人绝望的情景出现在眼前。袭击者，以及大一号的疑似袭击者，已经来到了二人所在山峰的不远处。原路返回已经不可能了。此时，两人只剩下一个选择。
“往上爬！”
飞机残骸位于山间一片略微下陷的谷地，一边就是高耸的山尖。这里的植物越来越稀疏，倒是适合快速行动。然而，两人无论怎样尽力奔跑，都无法与那可怖的身影拉开距离。
天色似乎不像先前那样暗沉了，莫宏烈这才意识到，此时已经接近黎明，任务时长早已超过十二小时。一阵疲惫突然袭来，他脚底一滑。
“注意脚下！”
莫宏烈右前方的骆安眼疾手快，在他摔倒前将他扶住了。但即使是这样，两人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莫宏烈甚至已经能够闻到那怪物身上传来的腐臭味道。
怪物越来越近。
“我们应该分开……”
骆安没有说完，但莫宏烈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怪物一次只能向一个目标冲刺，这时另一个人便可以对其进行干扰——这么长时间了，莫宏烈居然没有想起至少两人搭档进行任务这一传统，如此明显的原因之一。
他们这么做了，怪物跟上了莫宏烈，骆安在一侧趁机举枪射击。怪物看上去根本没有痛觉，但子弹射入皮肤仍然有效拖慢了它的速度。
莫宏烈正要庆幸还有人在身边协助时，突然发觉眼前豁然开朗。
山路到头了，两名调查员已经登上峰顶。
“看这里！”
骆安大叫一声，扣动扳机。这一发子弹打中了怪物肩部那颗心脏同身体连接的经络之一。怪物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朝向骆安。
莫宏烈气喘吁吁，半跪在地，向怪物开了两枪。
没有打中。
“老莫，迂回！”
骆安就要被怪物追上了。莫宏烈强撑着站起来，仿佛斗牛士一般冲向怪物，又打出一发子弹。这枚子弹恰巧从怪物后背的正中心射入，一丝红色绽开来。
怪物在颤抖。
“赶紧跑！”
莫宏烈和骆安向相反的方向冲去。这时莫宏烈才第一次有时间观察山顶的情况——这座山算是平顶山，顶部寸草不生，地势平缓，但四周都是不算缓的坡，一旦失足便极容易滚下山去。山顶差不多有几十米方圆，勉强够两人被怪物盯上时逃命用了。
怪物长大了嘴，绷紧双臂，转过身来，向莫宏烈奔来。
“敢惹你基金会爷爷？”
莫宏烈大喊，侧身单手向后方射击。
子弹划过怪物右肩，怪物却停下了。是骆安，她给怪物的左肩和背部又来了几下。怪物转向骆安，巨大的恐惧让莫宏烈倒吸一口凉气。
太近了。
骆安离怪物太近了。对于一名资深调查员，这是不可容忍的失误。更何况骆安还有腰伤，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办法和怪物拉开足够的距离。
“我操，别！”
莫宏烈冲了过去。
汗水、雾气凝结在莫宏烈的眼前，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知道那个黑影越来越近。他举枪，开枪，那怪物终于如他所愿，扭过头来。
巨爪一拍，莫宏烈只觉得身体一轻。
他腾空而起，又向后重重摔在地上。
怪物正要拍下第二爪，但它的吼叫冻结在喉咙里。一发子弹从后方穿入它的心脏，在另一面穿出。深褐色的污血飞溅出来，怪物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地面为之震颤。
骆安刚刚扣下扳机的双手也有些颤抖。
“老莫！”
***
2024年2月4日·清晨6时25分
鹜川山深处
雾慢慢散去了。
“太阳就要出来了，坚持住。站点支援会到的，飞行员说他会尝试把直升机开进来——”
“没事……我想起来了，六年前那次任务。当时……”莫宏烈勉强支起身体，断断续续地说，“我所属的异教办小组直到最后才赶到现场……”
他缓了一口气。
“当时已经接近黎明了。我们乘飞机降落在那座小镇附近，一下飞机便开始全力奔跑。当时先行的小队……就是那位传奇调查员，罗蒙纳索娃领头的那个小队，四名队员已经失联几个小时了。我们赶到小镇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满地尸体。那些邪教徒像是被活活烧死的，但越接近建筑群中间的空地，袭击者尸体越多，人类尸体越少——即使有，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样，面目全非。
“我很害怕，但没时间让我犹豫。我们很快就听到了枪声，小队成员还坚守在广场中央，和一个巨人战斗，周围是大量蠕动的黑色物体。现在想来，那个巨人和我们刚刚解决掉的可能是同样的东西。但巨人是陷阱，知道为什么基金会会接入西伯利亚吗？有人泄露消息，而那十有八九是生创毒抗故意泄露的，就连最终让我们搞清楚日本生类创研的结构这点也是。
“他们知道基金会的调查员不会放弃，而且利用这一点让更多调查员加入进来，然后一网打尽。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生创毒抗要这么做，毕竟被调查又不会利好他们……但我当时其实已经看到了那个景象，只是我的大脑不愿相信而已。这么说的话，……我们接近飞机时遭遇的那次爆炸，可能也是那东西产生的。那东西需要祭品，尤其是精神优良的人类个体，我们应该已经在发现的文件里见过相关记录了。邪教徒是祭品之一，我们也是。”
“你在说什么景象？什么东西？”
“回头吧，现在换我来说这句话了——那东西就在你背后。”
骆安转过头。
***
2018年6月17日·清晨5时42分
诺沃索沃尔斯克西郊，广场中央
“总算撑过了，这东西……不好对付啊。支援小队，你们来的太慢了。”
“娜斯佳，太阳出来了。”
“看，那是什么？”檀问道。
娜斯佳转头仰望。
***
2024年2月4日·清晨6时28分
鹜川山深处
山的那边，浓雾已经几乎完全散去，远处的山尖在层层白云中露出来。太阳出来了，赤红的光芒洒在山上，摇曳如烛，映照在天边。云也泛了红，像波浪般涌现着。此前笼罩着这里的黑暗似乎已经被这轮初升的红日驱散殆尽。——但有什么不对劲。骆安仿佛看到金色的人站在山头上，而“太阳”周围，某种若隐若现的物体正在摇摆，其中一些拂过云海，拂过那些邪教徒陈尸之处。
那是触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