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视线为什么是向前的?
我时常考虑这个问题。而此时此刻,有的人正在向上看,看脸色、看目标、看那满目星河、看那空洞的鼻孔;也有人正在向下看,看蝼蚁、看世界、看那沧海桑田、看那粘尘的脚面。
无意间,想起了自己还在读书时写下的文字。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竟无二致,躲在某个阴暗的房角,为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借债。是的,任何努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的肩上永远背着名为过去的包袱,其中很多东西,在外人眼里大可扔掉,而我也是这样做的。但随后,又被遗憾的行李箱接住。
封闭实验的不知道第几天。这个站点里从未长时间收容过什么项目,多数时间,按照其他员工的臆想,这里只是作为例行工作中的一环。我们所做的,是在异常被发现的第一时间,派出站点内的人员,执行那些维护常态的工作。而收容的工作则交于更大更专业的站点,或是某位正在冲击年终奖的基金会之星。
我们更加熟悉的则是防御外患。作为善后工作的承担者,我们总是会被那些躲在角落里的人或组织所目击。接着便是,敌袭,从原始野蛮的持矛冲锋,到装备精良的太空科技。有时候,我甚至会想,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才能容纳如此千奇百怪的势力并存而又能维持稳定。
“我在里面关了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吧。”
“为什么站点还没修好?”
“前几天,混分又来了一次,我们还以为你在废墟里死了。”
“我…”
“不用说了,你又趁我们不注意,在某个地方偷偷建了密室对吧。”
总而言之,日常就是这个站点里的日常,同帷幕外的人们类似,每天循环往复。
“既然你没死,顺便报告一下你这个月的进度吧。”
“这个站点里什么时候能产生进度了?非要报告的话,大多数生物在被强行灌输直行的指令后,仍会发生无意识的微小偏移。而随着实验时间的延长,众多微小的偏移最终会不断累积以至对象回归原点。”
“还没听说过哪个人在上班的路上到家了。”
“说明你没搞过外遇。况且我已经说过,生物的思想中只有直行这个动作。而上班则更具有目的性,除非你每天住在办公室,不然仅凭单次直行是无法完成上班这个动作的。”
“那不就是你吗?”
“你就没什么故事要分享一下吗,这一个月你也什么都没做吗?”
“能有什么可做的呢,不过前几天倒是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怎么说?”
“上次搬家之后,妻子和女儿都挺好的。记忆删除的效果也像往常一样良好,她们只记得我找了一处新宅子,虽然不比过去好,但也没差。”
“所以问题解决了。”
“不,妻子觉得有人在跟踪她,那群疯子就是不肯放弃不是吗?”
“会好起来的,乐观一点,总是会甩掉那群跟踪狂的,别让生活影响你的工作。”
“说真的,我有时候还盼着能为了什么去和别人干一架,这里的工作既轻松又压抑。”
确实如此,总还是要回到工作上去的。我已经是这个站点的幸运儿了,上天赐予了我一个多疑的脑子,让我时刻保持着对身边事物的警惕,进而对寻常的物品进行思考。基金会正是看上了我研究异常方面的进取精神才招募的我,而现在看来,他们或许只是不想让我参与其他组织的活动。良好的生活条件、自由的科研领域、简单的应急处理,任何一个人都会在这种环境之中安定下来。说起来,我闭关的这一段时间里,一直没有与家里取得联系。即使早就告诉他们,我的工作需要高度保密,一个月没有音信,也会担心吧。
阔别了良久的办公桌上,摆着精致的礼物盒,上面还附有两张纸条。
这是上个月例行检查时,在你的伪造住址处找到的。内容物已经经过检查,可以确定是家里送给你的礼物。虽然你之前交代过这方面的事,可还是觉得应该留给你自己处理。
哼,这不是知道我没死吗。
亲爱的,这几天又收不到你的回信了。你又在做些什么拯救世界的工作吧?你以前总是说自己在做秘密的实验,真希望你的实验结果能让你更快地回家。我还记得二十五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用证件骗走了我店里的奶油饼干。你明明不喜欢面点,却总来店里骚扰我。到现在我还在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吃我送你的那些饼干。年轻真好啊,时间过得太快了,眨眼间,你又不在我身边了。你的生日要到了,特别给你做了饼干,希望能让你也想起我们当初的生活。
盒子里的确是饼干,是妻子的味道。原来我已经过生日了吗?
“拿去给大家分了吧。早说过不是太宝贵的东西就不用留给我了。”
“……”
“怎么了?”
“需要给你申请个假期之类的东西吗?”
“不用担心我,你家里天天被追杀都没事,我怕什么。”
“你他妈的,我关心你干啥,东西留下,人走。”
“我也该继续回到暗处了。下次你可得把站点修得雅观点,不然太影响工作效率了。”
这世间还有太多需要我亲自去争取的东西,又怎能有理由不向前看呢。
快步走回实验室,眼前是径直通向目标的路。
…….
记录结束
事件描述:混沌分裂者于当日发动了针对站点的小规模袭击。在攻击的过程中,双方以某种目前尚不可知的手段造成了一次时间循环事件。事件的特征包括:以袭击前后分别十五日为一时间周期、以站点内某一点为中心,半径1.3km的球形区域。
发生日期:05/02/20██
地点:中国,Site-██
采取的后续行动:循环事件已完成第20次循环,循环内容未发生预期外的变化,为维持现状,外界相关人员将继续配合循环的正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