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 ███████博士看着这间几乎空无一物的办公室,这是十年来仅有的三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中最新的一个。他还不太确定自己对它是什么感觉;实际上他不确定自己对任何东西的感觉。
没有多少可搬的东西。他把实验袍挂在舒适的办公椅背后,然后把空了的甘草糖包装盒扔进了垃圾桶。他非常肯定他不需要那个猴子雕像,不过这事不由他说了算。
没有敲门声,门就被推开了,原因很快出现在他眼前。Jack Wilford将军大步走进房间,用毫不掩饰的怨恨眼光打量着空荡荡的墙壁和书架。“安顿下来了,学究?”
“又想激我打你一拳?”Dan向后靠在书桌上。“我真的不擅长打架。”
Wilford叉起双臂。“你昏睡了一天半。我想现在你应该精力充沛了。又有大把的坏主意要强加给所有人了。”
Dan揉着仍然酸痛的下巴。不知为何感觉比之前的枪伤更痛。“我听说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是混沌分裂者?”
Wilford耸耸肩。“有些小交火。不妨碍你睡大觉。”
“很好。”Dan绕到桌子后边坐下来。他打了个哈欠。“我想我大概不会再失眠了。”
Wilford冷笑。“我给你带了件能帮助睡眠的东西。”他打开腰带上挂的小包。“你可以把它当作是一份乔迁之礼,反正我不在乎。”他把一个棕色纸包装的拳头大小的盒子放在办公桌中央,小心得仿佛一名士兵在放置一颗地雷。然后他转身准备离去。
“将军?”
Wilford回过头来等待着。
“这件事没有你,我们是办不到的。”
Wilford哼了一声。“对你我可说不出同样的话。”他走出了门,砰地将它关上。
Dan看着那个盒子。说真的,那里面可能是任何东西;却又只可能是那一件东西。它会不会附带一块铭牌,刻有简明扼要的说明,来给他致命一击?又或者Wilford相信那东西本身就足够说明一切,相信Dan会明白它代表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盒子。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将里面的东西放到办公桌的边沿,隔着一定距离打量着它。
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Sophia Light站在走廊里,显然是在等着他。“来拜访我们共同的朋友?”
Wilford面无表情。“来传递一个信息。”
“奶嘴。”这不是一个问句。
Wilford轻轻一点头,从她身边越过。“他需要提醒。”
她一脸不快地追上了他。“我看不见得。他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
“真的吗?你怎么能还能继续相信那个杀人犯说的话?”Wilford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想依赖他那颗聪明的脑子。也许我更愿意信任那些可靠的东西,那些没有让我失望过的东西。”
“比如那个奶嘴,对吗?你拿它可做了不少的文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脸如同一张石刻的面具。
“我看过096-1-A的报告。好一坨狗屎。”
他反复握紧又松开拳头。“四十七个人死在了那场事故里,博士。如果你说起它时能不要那么轻佻,我会很感谢你的。因为我就不会这样做。”
“你不会?真的吗?但你在2010年做的那件事可以说近乎荒唐。不,实话跟你说,它已经越过了那条界线。就是一场赤裸裸的闹剧。”
他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她,却没有说话。
“一个身经百战的MTF特工会手握着一个奶嘴自杀?省省吧。这种鬼话只有自虐狂才会相信。完全就是好莱坞电影里才会有的套路,Wilford。”
他摇了摇头。“你跟护目镜在一起混得太久了。你对复杂性上了瘾。”
“你把这个小小的谎言混进你的报告里,把这该死的玩意放在他手上——不管有没有实际地放在他手上——这样Dan就有了一个可以聚焦负罪感的对象。我们也一样。别装了,承认吧。我对此已经非常确定了。”
他耸耸肩。“细节而已。难道只有Dan博士一个人可以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捏造事实?难道只有他才有资格搭建舞台、编排戏码?每一个O5都看过那份报告。还有所有的站点主管。所有的MTF指挥官。现在它已经是基础课程的一部分。告诉我们不该做什么!基金会里不论是大人物还是一线人员,没有一个人不知道Dan博士把一个该死的婴儿撕成了碎片。而且你猜怎么着?他还真他妈干过这事。”Wilford现在朝着她的脸摆动着一根手指。“被他杀害的士兵是真的。被他杀害的平民是真的。那个婴儿是真的。我所做的不过是重新摆了一下道具,在最重要的细节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罢了。”
Light发出嗤笑。“所有的O5和所有的站点主管其实都知道你干了什么,Wilford。而且我敢打赌Dan也知道。”
“看看我现在在哪里,”他厉声说。“再看看他在哪里。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转过身去,大步走远了。

正在线上对话的两个剪影分别属于两名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直接会面的男子。他们的连线受到的保护比绝大多数站点的数据总库还要多。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obert?我们是有协议的。难道那个协议已经变成过去的事了?”
Robert Bumaro模糊不清的影子摇了摇头。“我们的协议依然有效。你们不会打破它,GOC也不会。你们不可能为了一场小小的政治争端赌上血肉战争的胜败。”
“一场小小的政治争端。你就是这样称呼它的?你调动了一小支军队在19站和37站跟我们对抗,Robert。你和你的那个……朋友。不管他是什么人。”
Bumaro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比我先离开站点,没有带走他想寻找的宝物……也没有带走我想寻找的宝物。据我所知,Yttoric只是Bowe在路上捡来的一个疯子。他的教派即使以深红教徒的标准来说都算得上是古怪又莫名其妙。”
“可是这值得吗?你自降身份,威胁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只是为了多获得拼图的一小块碎片?你知道,虽然我们还需要投票决定,但是我想我肯定不会是唯一一个对继续与你合作持保留意见的O5。”
“哦,拜托。你们只花一顿早饭功夫就能做出比这更令人不齿的决定。”Bumaro停顿了片刻。“我真的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这当然是值得的。为了这块拼图碎片,我愿意付出一切。”

“哦,你知道的。”Tilda Moose看上去很疲惫,却心情很好。“它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适应。在过去,想让035闭嘴哪怕一秒都很困难。但现在它不肯跟任何人说话,而且自从我们把它从大峡谷捞回来后它就一直保持着悲剧面具的脸。大多数人形异常——除了可怜的Harold之外——在呼吸了一些新鲜空气后就好多了,而那些地精从来没这么听话和闪闪发亮过。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回到了各自的锁柜里,锁链制造者完全僵住不动了,而Cassy一直吵着要真的加入Alpha-9。”她向Light露出笑容。“不过是Site-19平凡的又一天。”
“你觉得我们还会回到过去那个样子吗?”
Moose关掉了电脑显示器。“我看我们从来就没有后退一步的余地,Sophia。从来没有。不论是在Able的事之后,Kondraki的事之后,Dan的事之后,还是这件事之后都没有。一切都是逐渐累积到这一步的。”
“就像滚屎球。”
Moose指着她,点了点头。
“员工们怎么样了?分清楚叛徒和只是被洗脑的人了吗?”
“嗯,Bowe使用的那种模因在生效后的几天之内都会在大脑活动中留下明显的痕迹。很容易就能分清谁只是在服从命令,谁是在真心地服从命令。”
“也就是说无辜的人已经回去工作了?那么有罪的那些人呢?”
“他们也回去工作了。”

真该躲在那个口袋维度里不出来的。
Stephanie Buck博士走进了收容室,臭气令她皱起了眉头。地面完全被漆黑的粘液所覆盖;它们粘在她的鞋底,她敢肯定自己闻到了橡胶溶解的气味。
但是她没时间担心自己的脚,因为她体内每个细胞都在狂叫着要她赶紧掉头,逃离霸占这个巨大收容室的庞然大物。它的身体在起伏,低沉地呼吸着,向周围喷出异常粘液的泡沫和液滴。它睡着了吗?她希望它睡着了。
“采集样本,”对讲机里的声音命令道。
她转过身瞪着单面镜。“你以为我会靠近那种东西,”她发出嘶嘶声,“去刮下它的皮肤吗?别做梦了!”
“靠……近……些……”那座颤动的山丘咆哮道。她呆然僵立在原地,一动也动弹不得。
“采集样本,D-2450。”

“我们又在干那种蠢事?”Sokolsky皱了皱眉。“看来我以后是不能在背后说站点主管的坏话了。”
“只是几个特殊个例。”Dan学着屏幕上交谈对象的样子,放松地倒在椅子上。“Buck是分裂者中的狂热分子。”
“但是这终究……感觉像回到了2000年代中期。”
“唉,我们的一些训练有素的头脑恰好属于精神不太正常的叛徒。”
“在座的你我除外。”
“唔。话不能说得这么死。而且你也知道,O5不希望花下去的钱白白浪费,效力也有很多种方式。”
Sokolsky窃笑。“是啊。在SCP基金会,我们会利用研究员全身上下的每一部分。”
Dan摇了摇头。“真是品味低劣。”
“Buck有那么难吃吗?”
他皱起眉头。“我找你来不是为了听你讲没品笑话的。我找你是因为我有份工作要给你。”
Sokolsky像闻到了血的鲨鱼。“做什么?”
“他们很快就要投票决定我的未来归属,我觉得我可以猜到最终会是什么结果。一旦ETTRA正式上马——我很确定会变成这样——我已经为它做好了周全的计划。Bowe至少留给了我们一个教训:我们的队伍被渗透得很严重。我觉得你可能会愿意帮助我们抓出那些卧底。”
Sokolsky的表情从未如此危险而兴奋过。“哦,当然。我已经想到几个主意了。”

“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坐在车里。”
“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坐在车里!我就是车!”
“哇哦那你可真是够热爱工作的,哥们,但我觉得现在你应该暂时放下工作,考虑一下什么样的角度更有利你的健康和安全。”
“你还好意思提健康和安全,爆炸失禁先生!”
涡轮汤姆森扭动着他半腐烂的脸上的肌肉,尽力挤出一个愤怒的表情。“这是人身攻击,我鄙视这种行为。”
The Redd Mennace的引擎朝他发出咆哮。“只要别落在我车顶上就行。月亮勇士上次刮花的那些地方花了几小时才重新磨光,那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Rodney特工从驾驶室里跳出来,关上了车门。“拜托两位好好相处好吗?我们还要给观众表演呢。”
涡轮在大Redd的侧面拍了一巴掌,它的引擎又开始轰鸣。“说起来,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我还以为你是我的专属特工。”
Rodney看着他。“到底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个‘特工’是什么东西,”大Redd说。“我只知道你是Mr. R!”
“Redd,对你,我永远是Mr. R,”他微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捅它的水箱罩。“哎呀好痛。”

Site-19外的看台上挤满了人。Calvin研究员和Crow教授正在分享一篮火鸡肉三明治。Andrea Adams在给人群拍照,而Iris Thompson利用这些照片从一双双毫无防备的手中偷走零食。(Adams将会解释说这是出于“训练的目的”。)上了年纪的资深员工们吵闹不休,威胁着要对彼此使用各种暴力手段。数百名研究员和特工大声喧哗着,任凭凉爽的秋风将声音吹散。
他们一起坐在看台后侧,观望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完成。“我真希望我们可以真正地赢下来,明白吗?”Light嗅了嗅她的啤酒,皱起了眉。“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战胜Bowe。”
Dan一口气干了半瓶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我做到了。”
她斜瞄了他一眼。“你做到什么了。”
“我用自己的方式战胜了他。”他又喝下一大口。
她等他喝完,然后说道,“我们以火攻火,最终只是证明了火是好的。火是有用的。接下来我们就会开始玩火,再接下来我们就会自焚。这怎么能算是一场真正的胜利,Cosmo?”
他假装没听到最后那部分。“嗯,首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看在上帝份上,你可是Alpha-9的主管。”
他把空瓶放在长椅上,发出轻轻的啪的一声。“但是你招我进来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我的理由。我做这些是为了人。既包括我们的人,也包括根本不知道我们存在的人。全世界的每一个人。”
他向聚集的观众挥了挥手。“我们每一天都生活在危险中,即使我们掌握了那么多知识,做了那么多准备。想想那些根本就不知道锁链怪物、混凝土怪物和月亮怪物的倒霉家伙们要怎么办吧。”
“Bowe没打过平民的主意,”Light说,她仍然握着那瓶啤酒,一口未动。“他只袭击基金会的设施,而且用的手段从来没什么太难掩盖善后的。”
“没错!”Dan仍然在挥着手;他已经喝了不少啤酒了。“你说这是为什么?他想要展示我们的收藏品在针对合适的目标时能危险到什么程度。但为什么要秘密进行呢?有了那些了不起的魔法麻烦制造者,为什么不公开制造一场混乱呢?”
她耸耸肩。
“因为他想要的不是打破帷幕!他想要的是改变基金会。”
她用尽全身解数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笑出来。
“他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证明Bowe帮一直都是正确的一方。他想证明我们应该把我们的skip当作工具来利用,假如我们不这样做,我们的敌人可不会这么……讲究。”他压住了一个酒嗝。“他想把基金会再次变成他的基金会,不论用哪种方式。而我做了什么呢?我帮助了他。他打出他的异常,我也打出我的……这更加证明了他的观点。但是我在乎吗?”他晃晃悠悠地摇了摇头。“不。我他妈的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不像你在O5议会那边的朋友一样,想要解散Alpha-9,也不像我的朋友——你一样,想要尽力让Alpha-9支撑下去。”他露出颤抖的笑容。“我只是想让所有人活着。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他抬头望着天空;星星正在浮现。
“我唯一想要的就只有这个。”
她谨慎地打量着他。“你当时就知道吗?知道他是想证明一个观点?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只是想夺权。”
他耸耸肩,伸手从实验袍口袋里拿出一盒新的甘草糖。“你觉得呢?”他撕开包装。
“我觉得你是知道的,而且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样他们就不会限制你做出选择。”
他将几根糖塞进嘴里,把盒子递给她。“没错。”
她拿了一根。“没错,你是这样做的?”
“没错,你是这样想的。”

他们看着涡轮汤姆森驾着摩托轰鸣着冲上坡道,从The Redd Mennace车顶跃过,同时在摩托车上做出一系列极为惊险的特技动作。演出直到临近午夜才告终,涡轮走进场地——与观众保持着安全距离——进行谢幕致辞。
“有趣的就要来了,”Light说。
“我只希望告诉各位,”涡轮带着哭腔的声音里充满了真挚的情感,“你们是这些年来我遇到的最棒的观众。通常来看我演出的人不是很呆板就是声音很小要不就是很矜持,但是你们各位,哇哦,你们真的是最好的。你们能让一个人为自己身为异常而感到高兴,知道吗?你们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谢谢你们。”
他的腿开始颤抖起来。Light把手放在Dan的肩上。“看好了。”
“看着呢,看着呢!”
“你们让我感到如此充实,”涡轮哽咽道。“我全身充满了生命与爱,简直就要——”
The Redd Mennace喷出强劲的水流,将他冲倒在地;他全身湿透,爆炸时发出一声湿漉漉的噗。
“大Redd出击!”消防车吼道,它继续把失去知觉的涡轮怼进泥泞的土地深处。“只有我能阻止森林火灾!”
“真有点扫兴,”Dan说。他打了个嗝。“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
“哦,对了。”Light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Moose要我代她问声好。”
“她不在这儿吗?”他扫视着人群。“我以为她一定会——”
半醉中,他没有察觉到Light把那瓶啤酒从他头顶浇下来,直到它流淌到他的脸上。他舔舔嘴唇;尝到了啤酒花和椰子乳酪的味道。
“不坏嘛,”他评论道,然后他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吸了口气。

Moose失手把文件掉在了地上,对着散落满地的纸张叹着气。该死。基金会最大的站点的日常运营建立在无尽的收发电子邮件、签署和查阅文档之上,但是今天,整个站点感觉就像是第一天开张一样。她每分钟都乐在其中。
她把空文件夹甩到桌上,推开挡路的椅子,跪了下来。
地上已经没有文件了。
“欢迎回家,”她在桌子底下说。
她站起来,朝猴子雕像微微一笑,那些文件已经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它面前。“回来了是不是很开心?”
它没有任何回应。
“我也一样。”她坐了下来,并不太意外地听到了放屁坐垫的声响。“我也一样。”

Sophia Light和不是O5-10的女人隔着会议桌平静地互相致意。“你觉得怎么样?”全知人Salt问。“是不是足够有仪式感了?”
Light点点头。“空会议室里的长桌子。我猜这表示我们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了?”
Salt也朝她点点头。“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在走出这个房间后就只能留在你的脑子里,直到我们说可以了,你才能把它释放出来。明白了?”
“一如既往。”
“很好。首先,ETTRA现在是一个常驻机构了。Dan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他会得到回报。但是我们还是需要你来看住他;我们关押了他整整十年当然是有原因的。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Light摇摇头。
“很好。毫不意外,Bowe在Site-19的主管办公室里给我们留下了一条信息。同样毫不意外,里面充满了自吹自擂,大谈他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取得这样大的成就,以及整个基金会现在将不可挽回地走向扩大化Alpha-9的道路,以及他为Omega-7付出的努力终于再一次有了意义。”
“他那老一套胡说八道。”
“他那老一套胡说八道,当然了,它们全部都说得完全正确。”Salt观察着对方对这句话的反应;Light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就好像她早就有了这个想法。Salt耸耸肩。“不过他就像所有合格的超级反派一样,确实留了个后招。听听吧。”
她伸手到桌下按了一个按钮,Bowe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不过这些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不知道的是,我在夺取Site-19之前的招募工作做到了什么程度。我了解你们这些人。我知道你们的手段。你们是现状的维护者。假如可以把整个世界冻结在一个收容室里,你们一定会这样做。所以我给了你们一个挣脱你们所厌倦的日常套路的小小动机。”
Light瞥了一眼Salt,后者谨慎地斟酌着脸上的表情。
“也许你们已经注意到了散落在各处的线索:棕色琥珀,技术员Lee,甚至FEC标志中的那颗星。也许你们最优秀的人才已经在拼命构思应急计划;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是绝对不够的。祂会来找你们,祂会对我们的世界做祂此前对无数个世界做过的事——如果你们不能阻止祂的话。”
她几乎能从录音中听出Bowe的微笑。
“别再裹足不前了,女士们先生们,是时候迈出飞跃的一步了。拿出你们全部的力量。不要忘记是谁令你们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
录音结束了。
Light吐出一口气。“所以——093。那个疯狂的基督教科学维度。”
Salt点点头。
“我们会需要一支更大的队伍。也许不止一支队伍。反正我本来也已经在着手这方面的工作;可能现在我需要加把劲了。”
“我们全都会支持你的,”Salt赞同道。
Light挑起一侧眉毛。Salt笑了。“好吧,我们中的一部分会支持你的。但是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放手去做。O5当中有谨慎的人,也有务实的人,但是绝对没有蠢人。”
Light站了起来。“我要去工作了。”
Salt仍然坐着不动。“不要让我们这个选择变成愚蠢的选择,Light主管。”

Frewer博士在报告书上打了个勾,看着黑暗之心摸索着爬上它收容室的墙壁。
“沉重墙壁起落之下疼痛的纤细甲壳在雷声嘶吼的不眠之夜里被无知而可憎的火焰冲刷。”
他调了调麦克风的音量。“我明白了。那么你对此感觉如何呢?”
心脏向后一倒,蜘蛛般令人生畏的腿在空中乱蹬。它的声音现在带上了几分尖锐的音色。“在巡游之下观望的令人厌恶的漫步旋转着化为对吾辈视为最邪恶的黑暗军队的正义召唤之中例外的回响。”
“好了,他现在已经抓不到你了。你和我们在一起是安全的。”
它翻了个身,伸展着带有瓣膜的背部,不规则地搏动着。“永远作痛的尖刻,黑暗的罪行,留在芳香的回忆构造中恶意的冰冷伤痕里。”心脏瘫倒在收容室中央,用锐利的触手挤压着自己的身体。它变成了紫色。
“哟,哥们,悠着点。”他窃笑起来。“你快把自己搞出心脏病了。”

他们一同漂浮在无尽的夜空中——一个女人的剪影和一个男人的近似物。他们在交谈;一个说得比另一个多。
“我遇到了最有趣的一群人,我们有空应该邀请他们来做客。有Cosmo Dan,有一只你绝对想不到它有多会吐口水的狗,有屠宰剩下的牛下水,还有一位穿着和我很像的战衣但是样子难看很多的女士,我们都互相交换了服役信息,这样我们就能保持联络了。”他敲了敲自己的头盔。“我想我已经找到下一次挑战月球怪物时所需的同伴了。”
她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他们没有尖叫得太厉害。”
“我也注意到了。他们一定是年龄大了,成熟了。你知道吗,这一次他们一个人也没有笑我?”
她指着他的手臂。“你弄丢了我的信物?”
“唉,我曾经想要一件无比紧密而不可摧毁的东西,来与属于宇宙的我相配。这件东西在我穿过大气层时松脱了,我应该把它系紧些的。”
她露出微笑。“它现在在哪里?”
他耸耸肩。“管它呢?”

“嘿,你从没告诉过我艾伦·谢泼德那句名言的背景故事。”
Dan笑了起来。“你去查过了?是啊,一想到当时他刚刚尿在了自己的宇航服里1,感觉顿时就没那么庄严了。”他向前倾身,拿起那个小小的玻璃立方体。
Light坐在他的桌角上。“不过,这样一来它就更适合用在被096追赶的场合了。真奇怪你自己怎么没尿裤子。”
他哼了一声。“这要感谢那些能量饮料。我完全脱水了,十二小时里没有一滴尿。”
她皱起鼻子。“我不需要知道这么详尽的细节。”
他把立方体扔给她;她接过来,在手中把玩着它。“至少Wilford为你铸造了这个,”她说。“是该用‘铸造’这个词吗?”
Dan耸耸肩。“不知道,送人可怕的礼物又不是我的工作。”他向后靠回椅子上。“但是话说,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我的死刑已经取消了吗?”
她把立方体放回桌上。“是的,我是来祝贺你的。现在你是ETTRA的常任主管了,应该不会有人对此感到惊讶。”她俯视着他。“我猜也包括你自己。”
他咧嘴一笑。“你的猜测总是能给你帮上大忙。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O5的。”她的眼睛仿佛在说什么。他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现在有什么事在困扰你,Sophia?”
“Wilford。”
“哦,他也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吗?难道是你杀过的哪个士兵的一件纪念品?”
“呜。”她从桌上滑下来,走到门口。“不是的。我是说……转发自Bowe的那条信息。带着096的那条。”
“那个怎么了?”
“它是通过Wilford的直升机中转到Site-01的。那里的模因过滤器本应该可以阻止Bowe发送哪怕是一个像素的096的脸到指挥中心。凭我们的技术力,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轻松太轻松了。”她转过来面对他。“SCRAMBLE项目毕竟已经是整整十年前的事了,Dan。”
“这我当然知道。”他揉着肩膀。“所以,你认为有人在那架直升机上对通讯设备做了手脚,使Bowe得以避开了过滤器。”
“没错。”
“然后这个人伪造了一次混分的突袭,故意弄坏他的装备,这样事后我们就什么也证明不了了。”
“是。我是这样想的。你不也是吗?”
“当然。”
他们四目相对。“所以,我们认为是Wilford故意引096来追杀你。”
Dan点点头。“没错。”
“并且让Site-01的所有人置身于危险中。”
“不一定。指挥中心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人,而且它是个独立的设施。很容易就能完全封锁住。Wilford可能只是想杀我,而且他相信我这颗善于解决问题的头脑一定会在终局到来之前带着我一个人躲到空中,或者哪个收容室里。”
“这又有什么区别?”她涨红了脸。“他想要利用一个活跃的异常攻击你!他就是一个该死的Bowe主义者!”
“是吗?我不确定。”Dan闭上了眼睛。“我觉得……他只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试图去做我从过去到现在都在试图做的事——以尽可能少的步骤达成目标,过程中尽可能少地制造尸体。”他露出痛苦的神情,凝视着玻璃晶体中代表了他所有罪过的那件纪念物。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在替他说话。”
他睁开眼睛,坐得端正了一些。“我想我有必要这样吧?我觉得是我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叹了口气。“我觉得……从十年前到刚过去的这个月之间的时间里,也许我原本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我们即将要变成的样子。”

祂并非全知,也并不总是能够理解祂所见的每一件事物。
但是祂看见了Site-19发生了什么,也完全能理解它的意义。
祂同时也看见了青翠的田野,碧蓝的天空,和遍布在这个未受腐蚀的地球上的健康、无忧无虑、容易轻信的人类。祂闻到了森林的清新气息,品尝到干净、凉爽的空气,也听到了遗忘已久的风中的鸟啼。
Bowe是对的。
这个世界已经准备好敞开怀抱迎接祂了。
« SCP-5025:我如何成为一名殉道者 | 老冤家中心页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