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目-燃尽、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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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燃尽、渐冷。》

原创性:原创,自现实生活改编。

体裁:独幕剧

导演:LG


开幕


幕布缓缓拉开,露出精心布置的舞台背景:一间破落、简陋的问诊室,没有任何牌匾或是锦旗,墙上仅剩蜘蛛网和一些裂缝。室内堆着大大小小的纸堆,几个柜子歪歪扭扭地站在侧后方,医生所坐的书桌摆在全室偏后的位置,老旧的扶手椅桌前桌后分别摆放,可已经掉漆,除此之外室内空无他物。地板是木制的,已经发潮。

医生伏在说桌上慢腾腾地写着些什么,主人公(以下暂称A,剧中并未提及他的姓名)上场,带着焦虑而不知所措的面庞。

医生:(不抬头)请坐。我看了你的个人信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镇定下来?

医生这时抬起头来,冷静地盯着A。目光游移于口罩之上,透过一层玻璃镜片,折射出泛白的眼珠。指关节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敲出一长一短扭曲的节奏。A尽力避开医生的目光,但它仍然刺透了皮肤,直直抵达A的心脏。

A:是的。

医生:这有些奇怪。你不明白情绪是你的一部分吗?它们可以说是你体内的器官,无论你何去何从你都无法脱离它们,它们时时刻刻可以抵达你的全身,就像血液。现在你想抛弃他们?

A默默点头,不去理会医生口罩后的冷笑。

医生:(重新低头)多少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A:既然是作为器官,那应该也可以割去。就算是血液,抽取一些也还能维持正常的生存不是吗。

医生:你再想想。我再给你五分钟。

话语落尽医生便起身,转身去背景中的药柜里翻找些什么。

A:(独白)好吧,刚刚他说了些什么来着?情绪如同器官?情绪如同血液?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如果这些都是我体内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何它们还是在让我彻夜难眠,让我被泪水淹没,让我在孤寂的环绕中销声匿迹。他不能回答这些,我只想获得我应得的那一部分。

医生摸出一瓶药,液体。手里还带着一张已打卷的草纸与一只破旧的钢笔。医生踱过来,又在座位上坐下,细细端详着手里握着的药剂,A的好奇心也被吸引过去,忍不住流露出贪婪的目光。白色,有些浑浊,内部似乎有些沉淀,看上去就令人心安,仿佛能治疗一切。

A:(独白)这就是能让我脱离困扰的救药吗?(入神)

医生将手指在A眼前晃了晃,A才注意到他已经将纸笔递到了自己手前。

医生:果然还是禁不起诱惑。那就把你想的写下来,也当是一种证明了。

A:(呆滞)什么?

医生:把你痛恨你的情绪的原因写下来。

A:(仍然困惑)为什么?

医生:作为我并没有滥用它的证明。这种证明已经有不少了,就在柜子里。你不放心的话还可以去看看。

口罩上医生的目光愈发阴冷。A控制不住脚步,走向了医生刚刚翻找过的柜格。确实有一摞厚厚的如同信件般的证明书。“原来已经有这么多人摆脱了自己的情绪了吗。”寒噤袭身。本来应该感到希望才对,这又是为何?

医生:怎么样,想好要写什么了吗?

A:(喘气)我仍然不明白到底应该要写些什么内容,(犹豫)我能看看他们写的吗?

医生:(招手,示意A坐下)那怎么行。你就把你平时想的写下来就是了。这并非难事吧?(不耐烦)

A突然察觉医生正在用目光催促他,于是半被逼迫地落下了笔。

舞台的灯光忽然昏暗,强光照向了A的身前,A开始了大段的内心独白。有一些观众已经感到了不耐烦,低下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我强忍着强光的刺激,打起精神听了下去。

A:(独白)我会让所有人失望。我会被所有人唾弃。我会被爱的人背叛。我只配活在阴影中。就算想要嚎啕大哭也是无济于事的吧,只会让身上背负着的负面标签再多上一个脆弱而已。如果丧失思考的能力随心所欲随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是否会好一些?永远做不到为自己而活,永远在别人的眼皮下做事,得到的却永远是赝品,次品与替代品。看不见一点希望,前方只有无尽的灰色笼罩。心理承受能力如此是否就不应该降临于世,就算活到了现在明天也有可能死到临头吧。直接失去工作饿死在桥洞下也说不定是不是?每天让着不同的人失望,伤害着身边的人,一边竭力装作无事发生,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应该已经走到了尽头?光是想到未来这两个字就已经感到了绝望,说着要活在当下,但就算是眼前堆积如山的工作也根本喘不过气来嘛。喜欢的一切都不被身边的人理解。自己不可避免地与身边的人疏远着,却又来不及建立新的友情。每天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大量的时间,明明知道不应该。随后便是后悔,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无力回天。最好的结局,恐怕还是干干脆脆地消失掉。控制不住地厌恶自己,脑海里想的全是如果在梦里再也醒不过来就好了,无尽的厌恶不断侵蚀身体,唯一的愿望是被自己深爱的人杀死,这样既不必活下去,去死之时也没有一丝痛苦,说到底还是我只会给他人添麻烦,连亲自去死的勇气都没有。我在现实中也没有任何福报,死了也绝对进不了天堂。只想逃避现实,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招人怨恨。

A:(停顿)一直一直活在自己的冥想里,真是抱歉。

灯光恢复正常,有一些观众在A大段独白的时候难以忍受而离场,A似乎注意到了这点,在朗诵独白时有所梗塞。但A坚持念完了全部的独白,医生再次抬起他浑浊的眼珠,转向了A。

A:(惶恐)就是这样吗?

A抬头,仿佛是不敢再去看自己“写下”的这些抽搐的文字,但它们又不争地表达着A荒诞的内心,就算A拼命否认也无济于事。医生的手臂不知何故青筋横起,一把拽过那张写满丑陋文字的纸,仿佛有千斤重。扫视几眼,对A露出了轻蔑的笑容。A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发现问诊室的门已经“紧闭”。幕布上是一片漆黑。

医生:(浅笑)就是这样。放轻松点,过一会儿就没事了。顺带问一句,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现在回不了头了吧?

A咽下在咽喉打转的口水。

医生:先两滴。

医生颤巍巍地扭开了瓶塞,一阵香气顿时席卷A的思考回路——这种香气是连坐在观众席上的观众也感受得到的。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于耳边响起,萦绕,不止。一刹那,潮水汹涌而出,A还未察觉A的记忆已经落水,已经开始逐渐消珥,化作尘土为东风席卷。医生倒出两滴水,挥手示意A将它饮下。

A顺从地用手捧起,张嘴,随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A:(独白)清凉。

医生:还差剂量。再一滴。

A:(独白)脊髓突然传来寒冷感,所谓真实的感觉也在不断敲击着我的后项。心脏阵阵搏动,在这一刻,也已经停拍。

医生:还差。

A:(独白)有些奇怪。喉结纽绞。

医生不再开口了,机械地往A的手上倒着象征着幸福的药剂。我感到脊髓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有些什么不对头。

A:(独白,音调逐渐升高,最后变为诡异的扭曲)我想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它冰凉的触觉与略带苦涩的口感,但还是有些奇怪。说不出口,但确确实实地盘踞在我的脑海里。有一种灼烧感。它在灼烧我的大脑——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全身跟着一起燃烧起来。它在燃烧我的大脑皮层燃烧我的所有记忆将我整个人彻彻底底燃作灰烬直到我终于不再是那个易感的废物 我除了感谢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了的吧现在大脑里只想看着自己燃尽看着自己变作灰尘我的手指已经蜷曲手臂开始发红一滴滴体液从全身所有毛孔渗出着我不在乎这是不是梦境我只知道我可以从此获得解脱获得我一直追求着的平静我只想杀死过去的自己杀死过去的所有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到的话也只配永远跪着生存了吧越来越炎热了心绪还在躁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温度忘记了未竟的工作在这一刻只有永恒还有一些没有燃尽吧还可以继续的吧我只想一直这样下去编织下去看着自己化作一滩滩蜡油以此度过余生而我的眼中只会剩下

灯光忽然全部消失,一片漆黑中,A开口。

A:宁静。

一刹那间万籁俱寂。幕布在黑暗中拉上,全场观众默然无声。


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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