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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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温暖手心握着导师欲渐冰冷的手掌,他闭着眼睛,像熟睡般,我还是来晚了一步,Hanson,也就是我的导师因服用过多抗抑郁药物而休克死亡,他的手里握着药瓶,还有一封诀别信。

“IK,当你看到它时,我或许已经离开了,对于我的死因与为何这么做你心里都清楚,我很抱歉,我不应该那么对你,我太自私了,感觉很累,不是么?或许我们都需要休息一下,而我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你是我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你的思维能力与对事情的专一程度让我满意,谢谢你带给我短短不到十年的时光,希望今后,我们可以在梦里相见。
If "I love you" was a promise.
Would you break it, if you're honest?”

没有签名,但笔迹让我知道那是导师写的,那花体的英文短句,让我更加感到悲伤与痛苦。我手里攥着信封和导师的手,便放声大哭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像失去宝藏,失去信仰,失去心仪的亲爱的导师,我把他的手最后贴上我的嘴唇,再抚上被泪水打湿的脸,我感受着来自他的最后一丝热度,但除了那只在我脸上的手之外,身体其他部分都是冷的。

书架上的那几瓶葡萄酒似乎也有了感情一般,也感受到了失去主人的悲伤,便用它们最光滑的表面倒映着它们面前令人绝望的场景。

导师的死并没有引起很大轰动,我们都是普通的基金会里的一员,装着他遗体的棺材埋在白菊与百合的花朵中,它们又与土地结合在一起,终究导师的坟墓盖上了土,碑上写着他的名字与出生年月,除此之外,墓碑里嵌着一瓶勃朗艮红葡萄酒,那是他最喜欢的。

天色渐晚,为导师追悼的人皆散去离场,我迟迟不愿走开,靠着他的墓碑,像之前和他在一起背靠背休息的午后时光。

回忆流进了我的脑海。

第一次和他相见,是刚入基金会时,我被分配到他的手下,成为一个一级研究员,也就是一个助手,我怀着对这份工作的热爱与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趾高气扬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来向他报道,映入目中的是一个摆满葡萄酒的桃花心木书架,导师埋头在一堆文件中,他正在处理文书,抬头看向我便起身把我拽过去,塞给我一支笔。

“帮我一把,先把它们处理掉吧。”

他又把实验报告和资料推给我,并从沙发旁把木凳搬给我,让坐到他旁边,我也照办,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刷刷的写字声与像风吹落叶的书页声补充了这段空白,我们很快完成了那些堆积成小山的文书,这时导师伸了个腰,把笔丢进垃圾桶,转身苦笑并看着我,喉结滚动,开口跟我说。

“你能分配到这里真倒霉,第一天就让你做这些令人头痛的工作,欢迎来到这里,你可以叫我Dr.Hanson。”

他的苦笑转成温笑了,如夏日的暖风吹进我的心底,无疑这是很顺利的会面,虽然那些文书令人厌烦,但我还是乐意那么去做。

跟他在一起工作时,大学毕业前的那些知识远远跟不上导师的节奏,不过他不担心也不生气,他很耐心的教导我,他很满意我对他教给我那些东西的掌握与运用程度。

导师的家乡在英格兰,金色卷发与夏威夷海一样湛蓝色的眼睛,他已经四十岁了,而我还年轻着,他把我当做朋友,跟我讲过他少年时代的经历与故事,这成为我在这里工作时最期待的事情。

在每个周末的早晨,桌面上除了文书和热咖啡,还有一支大马士革玫瑰,那是来自我家乡的花朵,我知道那是导师送给我的,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个人资料,尽管在进入基金会前会有记忆清除。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我也不好去问。

我们在一起的日常就是一起合作把我们两个人的文书工作一起合作完成,这要花费很多时间,但我们已经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概念,我们完成它们便各自去休息,不一会儿就要再次投入进工作。

听说基金会在情人节会放节假日,这一天就成为了我最希望的日子,但导师告诉我情人节后就可能把我升为二级研究员,我也不再去考虑这些。

但情人节那天我还是向上级告了个假,便可以丢下工作跑去导师办公室黏着他一整天,听上去不错,像第一次报道时一样,光明正大进入他的办公室,也不敲门,这次他没有把我拽过去处理文书了,给我倒了杯咖啡,让我看着他工作了。

还以为会高兴的度过一天,结果还是我搬着木凳坐到他旁边一起处理文书了,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能给我一种安全感,在我烦躁不安时想起他似乎心情会变得平静随和许多,时间也不会像长江大河那样滚滚东去,而是如溪渠一般向下游缓缓流逝。

他工作一如既往的认真,只是安静的做着他的本职工作,偶尔揉揉眉心,让低沉的精神短暂的清醒片刻,我也时不时抬头,侧首瞧着,阳光从轮廓透过,又进入我的视野,窗外的白云点缀着雾蓝色的天空,像油墨画,而我的眼中全是导师和他的脸,没过一会儿导师便转头过来问了我一句。

“我脸上有钱还是有花?这么喜欢看那我送给你罢。”

我急着摇摇头,并抬起手晃一晃,开口解释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非常好看,你也很好看。”

慌不择言,稀里糊涂不知道说了啥就把导师逗的开怀大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这个老头子,行罢,只要能把文书完成就让你看个够。”

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点点头提起笔继续写文书了,很快,它们还是百般不愿被我们完成了,便把它们收拾到一起,这次导师没有伸懒腰,而是一把扯过我的领带,我毫无准备任由领带把我扯进他的怀中,他伸出条胳膊把我接住,在他的温暖怀抱中我顿时不知所措,红了脸想要支撑身体使自己站起,但他把领带在手里绕了两圈儿就让我动弹不得了。

“呃呃啊…Hanson,不可以!放开!”

我很慌张,但他揉抚着我的软发,低下头亲吻我的额头。

“IK,如果没记错,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拥抱吧!你想听听牛郎织女的故事吗?或者罗蜜欧朱丽叶?打发一下现在的无聊时光吧,我厌烦了这种周而复始的日程了,上来一点吧,或者坐到我的腿上?我想你会舒服一些。”

我也不再反抗,顺从的顺着他的身体坐上了他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把头搭在他的左肩。

从我来到这里工作以来,就没有怎么见过有其他人来到这里,除了日常巡逻的特遣队员,我是这里唯一的常客,或许我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啊,Hanson,谢谢,坐在这里确实让人舒服很多,不过我还是…呃…不太好意思…”

我挠着头,害羞的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这也是我长大第一次和别人抱在一起,况且面前的人还是我的导师,有些不自然的调整姿势好让我们都舒服。

“哦,大男孩儿,让我们抱一会儿吧,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抱着一个研究员,上一次还是我的同事离职时简单的拥抱,谢谢你,Konly。”

他在我的姓后面加了ly,也许这是对我的偏爱?我不明白也不知道,我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等等…我把这件事看成爱情吗?

“好的…”

木然点点头答应着,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放我走?不,我们俩现在像中国的年糕一样黏糊糊的抱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不,绝不是,我才不要和他上床,他是我的导师,是我尊敬的人。

“对了,IK,我看过你的资料,除了恋爱经历这一条外跟我有些类似,性取向问题似乎也是很吻合,操蛋的,怎么基金会男同那么多?”

“我不知道…博士…请不要拿这种问题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亲爱的,或许我们应该去尝试那些不敢做的事,我无比清楚你脑海中的美好幻想。”

我吃了一惊,该死,他怎么知道的?我仰着头瞳孔放大,我不敢相信这一切。

“博士,请不要这样,太突然了。”

“你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一晚或者一生,由你选择,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包括你。”

他还是松开了我的领带,我就埋头在他怀中,闷声不语,为什么这些事降临在我头上?其实想想也是不错的,导师这么好的人…但我觉得我不配,我不想要高攀任何人,但我也不想离开Hanson,他是我在基金会唯一认识的好人了,我不知道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处境,可我现在只想和他在一起。

迟疑片刻后,我还是抬起了头,再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温和的笑着,我的脸又羞红了,我不懂那种事情,也不会做,除了少年时正常的青春期生理反应和生物课上学的性知识外,就不再懂了,不过我敢确定他懂的肯定比我多。

“好吧,IK,我知道了。”

月明星稀,柔和的银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办公室,一切都是那么的寂静,我们的呼吸声交织着,迟迟不再开口,我把手抚到导师的脸上,并生涩的吻上他的唇角,目光沉醉着,导师还是脱下了我的白大褂,被搂在他腰间的手臂接住,又捂上了我的后脑,他占据上风,就那一刹那的瞬间那种可以让我死去活来的火热感充斥在我身体中,再流淌在我的每条血管,我的脸颊和耳垂都是赤红色的了,这时他已经撬开我的唇与牙关,深入进我的口腔。

他解开我的衬衫衣扣,到这时对我来说时间已经停止了。

我记不太清楚之后发生的一切,但我终究没有上了他的床,虽然我还光着身子在他怀里,但我来也来不及的抱着白大褂飞奔而去,跑回员工宿舍并锁上了门,我四周看看,便裹紧被子上了床,把自己缩在墙角,宿舍是单人的,所以并没有很大空间,我就那样让自己躲起来,我发着抖,很害怕,想着导师现在的心情,或者以后会发生的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肯定导师走到了我的门前徘徊着,但他终究没有勇气敲开我的门,我已经被折磨成了一个疯子,我现在,太害怕了,我不能冷静了…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

我还是裹在被子里,我没有合过眼,那双呆愣充满血丝的眼睛很疲倦,可我不敢睡着,我的肚子很饿,很难受,应该是低血糖的原因吧,我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经过多长时间,听到了一声巨响,一个人将我抱起放上担架,送到医务室,我朦朦胧胧张开眼睛,看到了导师那张担忧的脸,又晕过去了。

我梦到了玫瑰花田,高耸雪山,碧蓝大海,璀璨星空,唯独没有梦到导师。

我听到医生与导师和主管的谈话了。

“行了,Hanson,你太急于求成了,这个孩子才入基金会,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主管,我…你也知道…我…,我只是…”

“够了,不用说了,你好自为之,我会把他调走,对了医生,他怎么样?”

“没事儿,这孩子只是有点营养不良,似乎精神状况也出了点问题,需要记忆清除…”

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是主管趴在床边看着我,他把我扶到枕头上,关切的问着我是不是感觉还好,是不是有什么大碍。

他告诉我,我已经晕了好几天了。

我愣了一会儿,便穿上鞋,让主管等我,我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扶着墙往Hanson的办公室走去,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我睁开了眼睛,我还是在他的葬礼上,我靠着他的墓碑,转过身,又趴在上面哭起来了。

我不计较他对我做的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样轻易走了。

当我回到办公室时,桌上有一封升职报告。

“正式将Dr.Kon升为三级研究员,代替已故的Dr.Hanson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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