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站点美食家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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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被许多无意义的东西所充斥,出生,死亡,疾病,乃至帷幕背后诸多的未知,唯一能点亮这乏味人生的,想必只有人生存必须的东西,比如…食物了吧。

那些能在忙碌人生中,抽出时间来细细品味美食的,何尝不是宇宙中的强者呢。

他们叫我Carlos,scp基金会中国分部旗下一个小站点的副主管,官职不大,但在生活中没有太多诸如帷幕协议之类的限制,能得到这点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注重职场名利或者那些神经质般执着于科学的人。只要没有什么协议能限制我出站点买饭,也就没什么想抱怨的。


今天的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冷清,不知为何这股感觉让我想起了刚刚加入这个“神秘组织”的时候,那时的我以为在这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也能时不时看到些神奇的东西。但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那些自称在暗中保护人类的研究员们还是得按时上班打卡,按时交报告领工资,毕竟这样才能养家糊口,维持生活。

连我这个副主管也不例外。

就连帷幕之下的世界也无法脱离的枯燥生活,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人将它维持下去的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不到答案。

说起来,肚子有点饿了。

今天发生的第二件坏事,站点食堂的老主厨退休了,全站吃的都是外卖盒饭,打开一看,烂塌塌的青菜混合着几只煮过头的虾仁,米饭被闷的如同浆糊,让人瞬间没有食欲。
想念老师傅做的家常炒饭了。

算了,今天去站外吃吧。

刚出了站点的大门,一股烟雾混合着肉味,木炭味瞬间扑面而来,刚入职的新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地下站点竟坐落于闹市,其中一个入口还藏在人流量巨大的夜宵一条街。
我想,这也是设计师本人的一种情趣吧。

虽说是夜宵一条街,但几家店铺中午就开始营业了,四周的吆喝声仿佛令人脱离了21世纪,来到了那个依靠赶集做买卖的时代。
几乎每个店铺的门口都架着锅子炉子,热乎乎的大煎饼刚被翻了个,油条正滋滋拉拉向外冒油,炸墩子,炒粉皮,卤鸡腿依靠自身的香散发着这条街独有的魅力。

不去理会它们,我很清楚今天的主题是什么。

跨过一堆堆大快朵颐,脸上冒汗的老饕,夜宵街逐渐被我甩在脑后,城市的节奏由喧嚣转为了有序,被雨棚,太阳伞遮住的高楼们现出了原貌。

这个点,平常的人都在公司工作,即使是午饭时间也很少有人会出公司,毕竟午休也同样宝贵。
心里装着那些被工作,生活束缚的人,还有那些正啃着无味盒饭的研究员,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半点庆幸。

这条路再左转,然后直走,看到了岔路口,往那右拐,熟悉的路线。
汽油味,柏油味从我的鼻子里淡出了,出现一股不知是花草香还是土壤味的气息,弄堂口近在眼前了。

「朱记包子铺」

硕大而又简陋的招牌映入眼帘,这家的包子是全市最好的,价钱也合适,来的几乎都是回头客,很明显,我就是其中之一。

老板掀起店口的蒸笼,一叠叠小笼包随着热气出了锅,白中透着些许的黄,着实饱满,随后扑面而来的白气中的那丝游离于世外的感觉,总能让人欲罢不能。

象征性的和老板寒暄了几句,开始坐下点菜。

店里的空间不大,15平米左右,菜单就直接在墙上连同营业证书一起挂着,还沾了不少黄黄的油污,所有会吃的人都知道,这在中国餐馆是不值得介意的。
与上次来时不同,厨房上还挂着几只烤乳鸡,看着挺不错。也许是这次来得早的缘故,上次来时没有应该是卖完了。

菜单还是老样子,各种粉条,豆浆,卤菜,当然最显眼的还是包子,这家的包子可有来头,朱家的包子向来不用猪肉,倒不是宗教原因,这是老祖宗留下的古训,“朱”通“猪”,祖宗为了讨个吉利,立下了朱家人不吃猪家人的规矩。
有意思的是,老板并不姓朱,他告诉食客,朱记的包子是丈母娘传给他的,丈母娘一生没生过儿子,为了防止老方子绝迹,还是破了祖训把手艺传给了女婿,听着虽有些滑稽,但也藏了些人情在里头。

看厌了菜单,终于开始叫菜。

“先来一笼虾仁牛肉的,咸豆浆,要烫的,加香菜,馄饨也要,对,小馄饨。”
“诶,马上给您上啊。”

老板虽缺了颗牙,但吆喝起来还是响亮。

先上的是豆浆,经常看到很多人为了咸甜吵个不停,我觉得很无聊,豆浆吃的哪里是咸甜,吃的难道不是个“鲜”吗?
咸豆浆,混着褐色酱油,蒸蛋似的豆花往外冒热气,一抹香菜更让豆浆提鲜,呼呼啦啦的酱香让人咽口水。
押了一口。
入口的豆浆很烫,得呼哧呼哧往外吹起,逐渐凉了,先感觉到豆的香味,酱油是点缀,不可太浓,店主的把握很有自信,不放虾米,不放紫菜,单单一碗豆浆,单纯,但是鲜香。入喉感觉像酒,但是不刺,香菜提升了鼻子的灵敏,感觉胃口打开了。

主菜来了,单单一笼小笼包,南方人就爱吃这,可惜会擀皮的师傅越来越少,城市里很难吃到正宗小笼包了。
不急着动筷,取三碟小碟子,一碟空着,一碟倒醋,一碟倒炸椒酱。
一般人吃小笼包,只觉得香,皮香,馅儿香,醋香,炸椒香,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先夹一只到空碟里,细细看,皮上有光,不带油,擀皮师傅老江湖了。
夹到嘴边,咬破皮,细细的吮里面的汁,正宗小笼包一般都有汁,馅儿才不是精华,精华都跑汁里去了。吮不可以太快,汁很烫,之前见一个外国人吃食堂的小笼包,第一口直接喷出来,硬是塞了好几口馒头才没笑出声。

汁水的鲜很自然,没有半分腥,也没添加剂生硬的咸。吮完汁水才开始品馅,馅儿是牛肉的,估计是混了牛油,好出汁,里边夹着个大大的虾仁,应该是河虾,蒸透了,看不出。
一笼包子之间大小微微有区别,先吃了大的,小的好沾料,牛肉的馅滑得很,一不小心就会直接溜到嗓子,牙口不好的人也能吃,牛肉味很厚实,我倒是很好奇店主用什么除的腥,虾也一样,厚实,店主剥壳的时候没伤到虾,蒸那么久,虾没烂,反而很有弹性,吃在嘴里感觉很饱满。

皮也是重头戏,汁水漏不漏全看皮韧不韧,汁水是小笼包的鉴定标准,皮则是汁水的保障,这家店的皮,很韧。

第二只包子沾醋,好醋不单是酸,还得用陈年的那种味,要酸很容易,但醋味不只是酸味,夹起包子沾点醋,酸酸的皮揉着馅送进口,这时才察觉出肉香有些不一样,似是更浓了,但也多添加了些风味,如同年夜饭桌上的蟹,只是前者更有些温度。

第三只包子沾炸椒酱,炸椒风味很大众,几乎所有小吃店都有备,炸椒香是真的,但香的不是椒,是油,虾味的馅掺了火辣的油,滋味让人口舌生津,馅里微微的甜并没有排斥这份辣,反而诞生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脱下外套,把炸椒和香醋倒在了一起。小吃摊上穿着西装外套仿佛是破坏了进食这一神圣的仪式,这时候人心里只想着吃,也只能想着吃,把职场上那一套带进这味觉天堂,不免有些失礼。

鲜,香,麻,辣,口腔里的气息逐渐被这所不起眼的小店征服,味蕾如饥似渴的吞噬着每一滴鲜嫩的汁水,这段美好仿佛让人短暂脱离了时间,此刻,除了胃的满足以外,我别无所求。

咽下最后一口冒着热气的包子,我仿佛还没有满足,而馄饨这时来的恰到好处。

中国人吃个东西都喜欢引经据典,喝白粥,啃馒头都能分出门派,馄饨自然也不例外,我可没兴趣了解这些有的没的,馄饨,或者诸如此类的食物在我眼里只有一个标准:好吃。

押一口汤,汤中浓郁的香味冲淡了醋酸和油辣,如同大旱过后的一场小雨,稀稀拉拉的,润了润大街,又使院里长出几颗春笋。

这馄饨,便是春笋馅的。

包这馄饨的,大概也是牛肉混虾肉,没仔细吃,毕竟笋才是主角,酥脆,清爽,这便是第一印象,浓郁的汤底配上新抽芽的笋,这搭配再好不过,刚想拿起醋瓶增味,但不舍坏了碗中的清气,便又看向了菜单。

烤乳鸡。

就连我也惊奇,一家普普通通的包子点,居然会卖这种“高档货”。

又是一声厚道的吆喝,乳鸡上了桌。

金黄,又带点酱色,刚出炉的烤物一般都是这样,仔细闻,还能闻到空气中的碳味,也许烧烤的魅力就是从这开始展现的。

扒开乳鸡的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白,反而带着一丝丝淡黄,想必卤料下的足,一口咬下,呼哧呼哧地向外吹气。

太烫了。

再次押了口馄饨,准备对付这道棘手的美味。

吃烤鸡必然用不上筷子,把它放在一边,擦净手,开始处理,顺着肋骨把肉慢慢从酥脆的鸡架上分离,硌拉硌拉的响声证明了炸鸡的火候十分到位,“先卤,后炸,再是烤”每道炭火美味大概都需要经过这三般历练吧。

嘬掉手上的鸡汁,拿起了一块带皮的好肉,前戏刚刚结束,正戏准备开始。

皮先入的口,酥脆,有油炸香,奇妙的是并不腻,也许是烤鸡时填入葱的缘故,肉浸满了鸡油,味鲜而不重,淡淡的烟熏味更加勾起了不少愉快的回忆,让人迫不及待的接上下一口。软滑的肉填满了我的嘴,也治愈着每个人内心深处不可示人的地方。

鸡架也不可以浪费,记得以前有穷人捡大户人家吃剩的禽类骨头熬汤,可能贪的就是这口鲜,乌金色的鸡架,大部分已经可以嚼的动了,如同小零食般,脆,但不带油腥。

这么一瞬间,感觉诸如人生的意义之类的难题,已经在脑中自动解决了。

喝完最后一颗馄饨,向老板道了别,老板正在卖力和馅,没有听到我道别的问候。随后,我看到小店窗边种了几颗柠檬。

我想,我破解了老板的去腥秘方,或者他本就没想隐藏。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又得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很多。

正午的太阳奇迹般地消失,几片乌云遮住了光线,天气预报原来也有不准的时候,这么想着,我走出了寂静的小巷。

高楼衬映着繁忙的车流,平日里无精打采的风此时却刮的正欢,也许有几滴雨从天上落下来了吧,因为地面旁刚冒出几株笋。

翠绿,翠绿的春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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