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强大的武器,就是我们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欲肉教术士,Marrted
红色的列车在地平线上咆哮着发出巨响,在其从远处冲来的过程中,列车滚动时吹起的冷风撕裂着冬日的尘埃,车轮与轨道之间碾动着冬日的寒冷。再向远处看去,只有一大片枯黄的,已经沾满灰尘的草地,低垂着顶部的芒草被火车卷起的风牵引,在寒风中不住摇晃。天色已暗,灰色的天空边缘已能看见微红的太阳一角,但原本应澄澈的日光却无法穿过冬日的灰尘,只能露出白色的微光。
由钢铁凝结而成的巨龙沿着铁轨飞行着,在车厢之间,钩锁发出碰撞的震颤声,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车厢内灯光尚暗,还没有到列车预定的开灯时间,虽然如此,但列车上已经飘散着一阵浓郁的方便面味道,还有那因空调温度而引起的汗臭味,消毒水味,速溶咖啡的气味,都一同被混合在略显闷热的空气中,发出一阵酸涩的味道。这些夜晚降临时才会出现的事物,似乎在提前透支着夜晚的生命。
昏暗的灯光照射下,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孩站在厕所的门前,轻轻敲响了列车厕所的门。在敲门声响起几秒之后,里面传出一道粗重的男声:“快好了,快好了!”男孩听后转过身去,靠在厕所的铁门框上,等着里面的男人出来。男孩低着头,整张脸被兜帽的阴影盖住了。他手里握着一柄不锈钢的钥匙,夹在手指之间,他用食指和中指捏着钥匙面,然后手指扭动,让钥匙轻轻地转动起来,钥匙从手背转到中指和无名指中间,再用无名指和中指捏住。他缓慢地转动着手里的钥匙,看着它在右手的指尖来回翻动,越转越快,像一只飞动着的蝴蝶。恍惚间,列车的车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反射在钥匙上,发出一阵温暖的光。
“掣——”厕所内传出了一阵抽水的声音,然后是跺脚的声音。男人从门后拧动着门把手,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看到靠在门框上的男孩之后,便带着略有些抱歉的笑意说到:“孩子,等久了吧?”见男孩只顾着玩弄手里的钥匙,并不回话,也只好带着尴尬的笑容让开了路。等到男人从门前走开之后,男孩便拉开厕所门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扶着门把手站上了厕所里的铁板上。在男孩身下的铁板正在随着列车转动时的震颤同时抖动着。男孩吐出一口气,叉开双腿站稳。
低头看下去,在蹲便器上还沾着未冲洗干净的排泄物,细碎的植物纤维夹在粪便里。男孩并没有太过于惊讶,没有去管它,而是把在右手指尖捏住的那柄钥匙拿到灯光下,钥匙的齿上放出尖锐的反光。他用力拽下了自己左手的衣袖,微黄的灯光映衬下,男孩白嫩的皮肤上细密的血管清晰可见。男孩用力攥紧拳头,让手臂开始充血。不久之后,在手臂的肌肉下浮现出一片密集的纹路,并逐渐向上涌动,终于肌肉群如同沸腾一般跳动着,男孩紧握着拳头,额头渗出了汗水,手指在猛烈用力的情况下已经不受控制地抽搐。随着出现的纹路越来越清晰,男孩的手指也逐渐停止了抽搐,而最终左手也已经恢复了稳定,在其上已经肿起了一块硕大的浮肿,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了皮肤表面之下。浮肿表面上有着数道细密的肌肉凹痕,隐约可见血液在其中流动的影子,闪烁着的光点在皮肤表面下跳动着。男孩几乎听到了血液跃动的声音。
“看来已经结束了。”他轻声说着。
男孩放开了自己紧攒着的拳头,掌心已经被指甲刻到流血,血液渗到了指甲缝中。男孩甩了甩手,将上面的血液甩掉,溅到一旁的车门上。甩开的血液在接触到铁门后开始发出宛如嘶吼般的腐蚀声,然后冒出一连串的泡沫。男孩吐了一口口水,用右手紧握钥匙,划开了左手的浮肿,大片的血液从伤口涌出,其中血液混合着的脓水混合着暗红色血液挤出,然后滴在了蹲便器上的、尚未干净的粪便,混合着从上方滴落的血液从蹲便器的洞口滚落,洒在向后奔跑着的铁轨上。深红色的血迹顺着火车的前行痕迹向后延申,在铁轨上抛出一道狭长的红色弧线。
随着血液的逐渐流失,男孩越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适感,不仅来源于逐渐失去氧气的大脑,更来自已经被割开到不断流血的左手手臂。强烈的肿胀感几乎要把他的手臂皮肤绞碎,男孩弓着身子,半蹲在地上干呕,仿佛已经难以忍受痛苦。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眩晕,几乎让他失明。抚摸着左手的伤口,凹凸不平的伤口上面还在不停地流出血液和脓水,发出浓烈的血腥味和臭味。而那块浮现出来的,宛如水肿般的异常却并未随着血液的流失而干瘪下去,反而愈发明显,肿块的形状表现得更加规整,不似一个生命体应该存在的器官。男孩抓紧手臂,血液加速从伤口溢出,滴落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快,直至伤口处皮肤已经开始翻卷起来。随着血液的流失,手臂内部的情况变得清晰起来,硕大的粉红色肉块夹在皮肤和肌肉之间,由细长粘膜和肌肉组织相连,在其上浮现着亮绿色的光点,随着某种节奏疯狂律动着,仿佛是独立于男孩之外的新生命体。随着肌肉的运动,其内部的结构也开始浮现在表面,大量由生物材质改造而来的微型电子元件以及被改造过的奇术施术单元被蓬动着的肉块推出,而后随着肉块的运动开始逐渐聚集在一起,其上裹着纤薄的膜,使得电子元件能在厕所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微弱的辉光。
男孩左臂上的肉块仿佛在独自呼吸一样,与心脏的律动截然不同。两团跳动着的器官一同出现在了男孩身上,他不由自主地抓住身边的护栏,想要站起身来。
“嘘。”男孩深呼了一口气,他把右手捏着的不锈钢钥匙藏到口袋里,然后咬开右手的食指,在左手表面用手指书写着细小的文字。红色的字迹随着男孩手指的运动逐渐密集地出现在了左手之上,深红色的红光开始向手掌延申。血液渗进了皮肤中,在纹理上流淌。
随着血液逐渐向伤口涌去,红色的光芒开始透过纤薄的皮肤,光充斥在整间厕所里。从窗外看,厕所仿佛已经被火点燃一般。原本夹杂着各种元件的肉块开始坍缩,逐渐失去了活性,并向整条手臂四周散去,膨胀的手臂肌肉逐渐萎缩,而后恢复了原样。而原本还在剧烈渗血的肌肉群则无力地抽搐着,深红色的奇术施法痕迹围绕着失血过多的肌肉运作着,缓慢散发出带着生命活力的微热血珠,滋润着此前抛射出大量血液的干涸血管。在男孩的身体下面,血液还夹杂着粪便淤积在蹲便器内,一阵臭味终于攻入了这颗已经麻木的大脑,男孩捏紧了门把手,却不敢太过于用力,只好用右手包住还在施术的伤口区域,然后缓慢地靠在门上,想借此减缓剧烈的疲惫感。
男孩剧烈喘息着。而身体仿佛报废了一般,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声音,烧干了内部的蒸汽。
约一分钟后,男孩再未有任何活动。奇术驱动的器械在他的身体内部在缓慢地补充着失去的血液,让他摆脱了失去意识的风险。左臂上的施术单元还在快速运转着,带着微弱臭味的空气被施术时带起的微风搅动着,而后发出红色的光芒。新鲜的赤红血液开始从手臂内出现,而后逐渐流到全身,带着施术时产生的略带污秽的泥尘四散。
在厕所微黄的灯光照射之下,男孩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他低头去看时,手臂上的充血的痕迹已经消失了,施术单元也依旧回到了左手中,不再有任何异样。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将手臂上的血液用手掌抹干净,然后踩下了抽水健。他看着混合着血液和粪便残渣的水流像排污口奔去,卷走了一切的痕迹。他往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把甩在厕所门上的血迹抹干净,在水龙头处洗干净了手。在回头看了一眼蹲便器的残余的污垢后,男孩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车厢里可以看到列车外的景色,现在已经是傍晚的最后时分。
屋外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熟悉的汗臭味和泡面味,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让牙齿扎在自己的嘴唇上,感受着痛觉带来的清醒。男孩缓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右手抓着布满伤口的左手,把手臂包裹在袖子里。微热的空调风从风口吹出,他感受到了一阵奇特的眩晕感,仿佛热气在头脑中旋转,失血带来的疲惫感越来越强,手掌抓着的电子元件开始微微颤动,生物电在触动着这些血肉制成的单元。
男孩靠在座位上,半睁着眼睛观察车厢内情况。坐在男孩面前的男人正抱着胳膊仰头酣睡,口中缓缓吐出带有烟味的空气。一旁的女孩正低头看着手机,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手机屏上,女孩为看清屏幕只能侧着身子捧着手机。男孩侧头看去,远处的田地正在飞速往后退着,天色已暗,只有底部的微弱的黄色边缘在展示着日光,血红色从最深处一路侵染着夕阳,最终消失在了暗色的天空中。
空调风口还在缓慢地送出热风,让男孩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困意。
“与其他人相比,我们最大的长处是我们自己。”他低声喃喃道。
“你知道监督者那边最近新通过的决议吗?”陈晓青对着身边的人问道。她正沿着Site-CN-08的地下站点区域走廊里走着。她低着头看着干净整洁的铁质地板,压缩机正在地板下抽吸着任何可能的灰尘,整间站点在冷空气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洁。
“是说对帷幕工作的决议那部分?”李沐耸了耸肩,说,“说实话,我对这件事还挺惊讶的。自从越来越多的异常收容工作趋向繁琐和低效,我本以为监督者也许会把我们——也就是外勤部门——放在一个对世界来说更加重要,更加正面的地位来看。我甚至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向大众彻底公开基金会的存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得不到处喷洒记忆删除药剂,搞得我们的后勤几乎每天都累得要死。在这样下去全世界的草都是一股记忆删除药剂的清香味。”
“结果他们还是选择了继续深藏在背后。”
“是挺令人费解的。”李沐说到,“往左走,实验室在那边。”
“其实也能理解他们如此谨慎的原因。大量的异常管理问题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这些枯燥,乏味,危险的工作,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来的。每年我们都会死一批人,我们两个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指不定被某个奇怪的异常弄死了。“陈晓青揉了揉鼻子,站点内的空调吹出的冷风过于强劲,让她感觉到一阵寒冷。两人穿过浮桥,然后往走廊的左方走去。“但这太过于谨慎了,或者说是胆怯?”陈晓青不知道哪个说法更可靠。
”说起来这个,关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和安德森机器人那边的事件有没有什么眉头了。按道理这两个都没什么仇家,GOC也没有任何必要主动袭击这两个威胁较低的组织。现在这两边却都是一大批异常物品被盗,甚至‘根本无法核对’到底有多少东西没了。”李沐从衣服内部的夹层里掏出一叠卡片,从中挑出一张来放在门禁卡检验处,等待约一秒钟后,钢制大门缓缓向两旁分开。
“没有。没有任何消息。不论是我们安插在这些组织里的线人,还是别的地方得到的情报都没有说明白到底是丢了什么。或者可以说是‘统计难度过大’,或者可以说是无法计算。但这两边的仓库着实是被洗劫了一番,还有大量的由他们自己培养的技术人员,用来组装异常物品的设备,都遭受了非常严重的损伤。很难不想象这些事情是毫无联系的,或者说我们应该直接开始讨论到底是谁干了这两件事。所谓节省时间和精力。”
陈晓青转动步子,跟着李沐一路转弯,走到一部升降电梯前。她看着李沐按下了通往楼层“-7”的按钮,在等了约两分钟,两人都进入到电梯之后,又接着说道:“破碎之神教会那边根本没有精力对外,他们自己三个教派还在吵得不可开交,这对我们倒是一件好事;GOC那边现在一直在跟蛇之手耗着,联盟里的老头绝大部分精力都被蛇之手的人拖着;M&CD自己有供货渠道;至于那些稀奇古怪的组织,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异常。“她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到,“也就是说,很遗憾,我们毫无头绪。”
“啧,那看来我们有事要做了。”李沐说完,电梯门降落在“-7”的位置,洁净的电梯门向两旁打开。两人便顺势从电梯中走出。
在穿过一条狭长而明亮的白色长廊之后,两人到达了位于站点底部的大型实验室。庞大的,密密麻麻的齿轮群堆积在实验室内部,整座齿轮群被浸泡在一个硕大的塑料密封缸内部。大量成束的线缆聚集在围绕齿轮群摆放着的计算机上,不断有跳动着的LED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其下开始缓慢而不断地发出如警告般的嗡鸣声。整座实验室最上端被大量的塑料制水管环绕着,庞大的冷却系统对齿轮群的运转和维护进行着不可获取的功效,并不断排出灼热的蒸汽,让齿轮群能够继续维持运作。远远看去,不断运动着的金属架构上还沾满了红色的铁锈,在搅动着的冷却液中显得格外异常。整个齿轮群在规律地活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杠杆和机关发出粗重的呼吸声。两人站在整座实验室房间的顶部悬廊上,听着不断碰撞发出的齿轮声充斥在整座房间内。
“Site-CN-08目前最大的实验项目:SCP-914和一些同等级的破碎之神教会产物的拆解、重组和试运行。站点将这些东西进行了拆解和重组,最后成为了现在这个模样。目前我们看到的是已经完成一大半,进入初等测试项目的实验体。”李沐看着被浸泡在冷却液中齿轮群,颇有些兴奋地说到,“我们在墨西哥已经见过了这些东西的威力,现在是该把力量放到我们手上了。”
“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对破碎之神教会的技术研究,一直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无论是从被教会盯上而受到攻击的程度,还是从技术本身来看。”陈晓青看着在线缆和计算机群环绕编织出的“巢”中的齿轮群,污秽而充斥着活力的机械体似乎跟周边的精密电子设备非常冲突,让人难以理解它们正在一同运作。她没有看李沐,而是撑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我们一直提倡先保证收容,再谈论利用。大量的教会产物在基金会中都是‘异常且未知’的,我们根本没办法猜到可能发生什么,更别说对SCP-914这种级别的异常了。在我看来,这些实验的风险明显高于收益。”
李沐回头看着陈晓青说:“自然,什么事都有风险,更何况是如今的超大型项目。我们把SCP-914拆成了几十块,分别放到世界各地的站点里,为的就是尽可能减弱破碎之神教会的干扰和它们本身的异常扰动。我们自己的科技水平应对教会的设备,也只能这么做了,不仅为了效率,更为了安全。”她转过身去,双手撑在护栏上,说道,“也许这些搅动着的巨大机械与我们的目标只有一点距离,又或者相差甚远。但是总会要做的,不是现在就是明天。”
“是。”陈晓青没再说什么。在她心里,现在的李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庞大的,对她极具吸引力的机械中。劝告是不会起到任何效果。那些硕大的金属连动杆已经取代了她的神经冲动,来帮助她完成思考的全过程,电流才是她的思维赖以传播的载体。于是陈晓青不再想着李沐的事,而是转头看向了还在不断扭动着零部件的齿轮群。现在,她感觉到了一种极为特殊,甚至是诡异的感觉,来自于眼前教会之物的感觉。这种感觉仿佛告诉她,这块现如今生存于冷却液中的金属制品确实还保留着破碎之神的神力,并将会在神力的作用下继续着缓慢而永不停息的生存。陈晓青皱了一下眉头,避开了从齿轮上发出的闪亮灼目的光束,扭过头去,不再看向那些旋转着运动的机械构造物。
空气很安静,只有压缩机还在工作时发出微弱的噪音。寂静的冷色荧光灯照射下的实验室流露出一种独属于现代科技的气味,一种带有着“秩序”的特殊气味。在陈晓青盯着空白的墙壁发呆时,她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但很快又在一瞬间内消失了。她摸了摸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到下面去看看。”李沐转过头去,手指了指在走廊左边的一处小型金属楼梯,那里可以顺着楼梯一路下到实验室最底部。
陈晓青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一阵突兀的爆炸声就突然响起,撕开了冷冻着的空气。巨响的爆炸声在一瞬间充斥了整座站点。而数声猛烈的爆炸声从远处透过墙体传来,由爆炸形成的气流在走廊里狂舞,热浪几乎击碎了所有安装在走廊墙壁上的硬化玻璃。伴随着爆炸声而来的还有极为剧烈的震荡感,地板在一瞬间开始猛地颤动着,让人几乎无法站立。
“陈教授,快找个地方躲着!”李沐朝一旁呆住的陈晓青大喊,然后拽过她的衣领,尽可能地把她的身体扶正。见陈晓青还未从爆炸的余波中回过神来,李沐又急急忙忙地说到:
“陈教授,这里很不安全,如果有人要进站点干什么,那么这里他们是一定会来的。听我的,我们先一路走到那边的员工休息室,在那里有医疗箱和足够的位置来休息。”李沐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走廊大门,数阵震荡感又从脚底传来,让她心惊胆战,连声催促道:“走吧!走吧!”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了:爆炸,陈晓青摔倒,及时稳住身形的李沐冲向她。眨眼间,陈晓青已经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她的衣服被李沐抓在手上,双腿打颤。她虽然很想赶快站起来,但却没办法做到。
“各位工作人员注意!目前站点已受到未知人员攻击,请保持警惕。”走廊上端的广播开始发出刺耳的声音,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单调的句子。而后又在突然间转变为一段嘈杂的噪音,持续数秒后便化为了一阵塑料的焦臭味,之后便再什么也听不清了。
远处传来枪械的轰击声,猛烈的爆炸声与枪支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肉体的碰撞声,嘶吼声,利齿撕咬肉体的声音,吞咽的声音全部堆积在一起,根本无法分清。
“快点站起来,我们快走!”李沐拽着陈晓青的衣服,让她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她用力地拧着陈晓青的衣服,想把她往一旁拽去。陈晓青被她从地上拎起来,然后突然仿佛清醒了一样,艰难地站稳身子。陈晓青扶着自己的膝盖,看着远处的爆炸痕迹和被热浪干扰着的空气,吞咽着口水惊讶地说:“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说话间,又一阵爆炸袭来,陈晓青急忙抓着李沐的胳膊,说,“走吧,你带路。”说话间,数阵猛烈的震荡感席卷了整个站点,大量的沙石爆炸声和坍塌声从站点内各处响起,密集的报警声、消防栓爆炸声,电路短路声轮番炸起。两人向走廊一端跑去。
“到前面一路右转,别走丢了!”李沐朝陈晓青大喊。
“知道了!”陈晓青吃力地回应。
两人一路狂奔,中间不时有强烈的爆炸和震荡感从远处传来,从直观的角度来看,似乎处于整座站点的西入口处。在狂奔约五分钟后,两人终于在第三个拐角处看到了休息室的大门。陈晓青和李沐用力拧开了休息室的手动封闭门栓,然后尽全力将休息室封闭好。做完这一切后,两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头落在地板上。陈晓青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已经完全脱力了,关闭厚重的休息室封闭门花费了太多力气。她的双手不停颤抖,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疲倦,失神地呆坐在地上。
“暂时安全了。”李沐喘着气说道,“你需要包扎吗?”
“实验,实验怎么办?”陈晓青嘶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实验?你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还是单纯地脱力了,累了?”
“914,还有别的什么,那些东西怎么办。”
“我知道该怎么做。别着急。”李沐甩开手臂上的腕带,然后用力地在上面剐蹭了一下,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让血液浸透了上面的针状面板。血液迅速沾满了覆盖面,腕带上发出了灼热的红光,赤色的光芒灼烧着塑料制的腕带,发出焦臭的气味。而在大约二十秒后,气味消失了。
“好了,我已经把实验室那边的通道关上了。至于现在,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吧。”李沐朝陈晓青身边走过去,然后蹲下来,和她坐在一起。
“你干了什么?”
“我把实验室那边的大门关上了,所有的实验结构和设备被电梯送到了深处的地窖里。如果他们真想打开的话,应该可以让他们烦躁好一会,这里的地基很坚实。”李沐喘着气说道。
“那些设备本身会受影响吗?”
“别担心。教会的东西非常坚固,破了80%以上我们都能修回来,至于我们的东西,站点里都会报销。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沐从沙发底下抽出两瓶矿泉水,递给陈晓青一瓶,对她说:“喝点水。”
陈晓青接过水,缓慢地抿了一口,一股血腥味冲到了她的鼻腔。她伸手往自己嘴上一抹,是嘴唇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裂了,乌黑的血液从嘴唇上渗出来。陈晓青仰着脖子,又抿了一口,将矿泉水放到自己干裂的口腔中缓慢地湿润着皮肤,而后吞下。
休息室内有一股水泥粉尘的气味,似乎是受爆炸影响时从外面吹进来的。现在没有了风,这些沙尘便堆积在了房间内,淤积成了一种奇怪的气味。
透过沉重的铁门和混凝土墙壁,走廊上的警报声依然清晰可闻。由警报声和杂音混合成的噪声环绕在她们的大脑中,冲击着神经,让她们感觉到了一阵几乎是难以避免的刺痛。陈晓青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某种沉闷而滞涩的感觉环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感觉格外难受和郁闷。而即便在嘈杂的警报声环绕着的氛围中,即使在休息室外已经被外来入侵者攻击的情况下,她依旧感觉到了难以抑制的困意。这股异常的困意几乎无法抵抗,仿佛有目的地专注着她的神智进攻,想要她缴械投降。陈晓青强行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免得自己睡着过去。
陈晓青正想放松自己的双腿,一阵剧烈的痛感却顿时从腿部传来。陈晓青把裤腿卷起来,膝盖上暴露出一大片带血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陈晓青低着头,抱着自己的小腿,想要缓解疼痛和困意带来的双重折磨。在两方的夹缝中,她感觉到无比的疲倦和无力。
随着时间推移,休息室的空气冷了下来,那些由爆炸带来的闷热逐渐消失了。
一阵沉默。
“醒醒,我刚检查过了,这里的讯号全被切断了,连站内的网络也没有用,根本联系不上其他人。”李沐把陈晓青摇醒,然后指了指贴合在休息室墙壁上的一个一体机。远远看去,只能辨认出屏幕上面白色的数字和字母正在缓缓跳动,而一个硕大的红色感叹号则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右上角,宣告了她们联系外面的尝试已经失败。
陈晓青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沐模糊的脸,说到:“我们联系不上外面的人了吗?”
“从结果来看,没错。”
“那别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员工休息室本来就是外来人入侵时的预备躲藏的空间,只要站点重新回到基金会控制,站点里的人一定会来这里进行排查是否有人的。”
“你知道到底是谁来了吗?”在一阵沉默后,陈晓青半睁着眼睛盯着李沐,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说实话,我不清楚到底是谁。但至少他们不会来给我们送什么好东西。要我说,我觉得是破碎之神教会那边最有可能,但是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除非三个教派之间的争斗是假的。谁会做这样的骗局?”李沐说,“也许我们从这里出去后就知道他们是谁了。对面肯定会留下点痕迹。”
“或许是GOC哪个小组织突然起意想炸掉我们站点,或者哪个外星人来了地球,又或者是哪个异常组织突然发疯,想冲进来抢掉我们的收容物。不管是什么,至少他们是有目的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我们自己。你还清醒吗?”李沐看着几乎昏睡过去的陈晓青,又急忙接着补充,“别睡了,快醒醒!先别急着睡觉,喂!”
“好。”陈晓青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打起了一些精神,在地板上坐正。
此刻的屋外已经不再有爆炸声了,转而的是大量的站点设备误触发出的杂音,地板下的压缩机也开始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噪音制造机,受干扰报废的消防系统更是雪上加霜。“嘘,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要等了。”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在安静得几乎发抖的空气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嚎叫声冲破了厚重的墙壁,径直向两人刺去。刺耳的声音瞬间穿透了两人的耳膜,直抵大脑。凄厉嚎叫声中夹杂着强烈的精神干扰污染,一同冲击在陈晓青身上。在听到叫声的一瞬间,头痛欲裂的的感觉立刻在两人的大脑中涌现,整颗头颅似乎被一柄巨大的叉子搅动着,不得不痛苦地惨叫出声。
悠长的嚎叫声在站点内横冲直撞,陈晓青感觉温热的血液从耳中流了出来,她用力抹过一看,是一大片模糊的灰色虚影。
坐在一旁的李沐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过去。最初与嚎叫声接触时,李沐的大脑仿佛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瞬间停止运转,而后在神经系统的痛苦保护机制启动,她彻底晕了过去。李沐的全身肌肉不自觉地松弛,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最终朝一侧倒去,直到再也无力维持坐姿。
昏迷了的李沐被重力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倒在了陈晓青身上。她的大脑被精神干扰污染所占据了,在其中也开始向外不断放出带着精神干扰的污染流。陈晓青看着李沐躺在自己的身上,紧闭着双眼,咬着牙齿,额头不停地渗出冷汗。
陈晓青昏昏沉沉地移动着手臂,想把李沐的身体扶正,可还没等到自己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便从双腿传来,让她几乎摔倒。无奈之下,她只能半跪着,然后将李沐放在硬化后的桌子下,再将桌子放歪,避免天花板滑落时砸伤她。做完这一切后,陈晓青再也忍受不住精神干扰污染带来的眩晕和刺痛,双腿的疼痛感更让她的意识越发乏力,她清楚自己很快就要抵抗不住这由嚎叫声带来的痛苦。
于是,在做完一切能做的事情之后,陈晓青缓慢地调整好身体的姿势,然后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等待精神污染撕碎她的意识。
伴随着意识摔落在地面的声音,陈晓青不能自控地跌倒在地面上,被拖入了梦境中。
在睡梦的幻觉中,陈晓青看见血色的天空下布满了泥泞的红色土地,赤红色的齿轮在大地上旋转,构建成一棵棵巨大的齿轮树木。在齿轮的夹缝之间,粘稠的血正在流淌,遍布世界的红色血液滴落在地面后瞬间化为蒸汽,氤氲在空气中翻腾。陈晓青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血色的天空笼罩下,大地上的齿轮还在无休止地运转,直到最后一滴血液也被蒸干仍未停止。
伴随着数阵提示音,监督者议会成员的虚拟影像在会议室的长桌周边接连出现,O5-9独自坐在会议桌旁,看着坐在空位上的十二位虚影。所有参会人员的脸上都被一层厚重的云雾笼罩着,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特征表现,区别身份的只有放在座位前的牌号。O5-9安静地等着其他人发出会议开始的信号,在他心中很明白这次会议到底为的是什么,也对自身的处境心知肚明。
位于O5-1座牌后的虚影打破了僵局;“诸位,时间到了。接下来我们正式开会。2号为我们宣读一下这次紧急会议的要点吧。请。”说完后,虚影躺靠在椅背上,仿佛下了很大的力气,已经无力维系坐姿一般。
O5-2的虚影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好的。诸位,我们这次到会讨论的中心是’大量站点受到欲肉教成员攻击和窃掠的应对策略‘。如各位所了解到的,到目前为止,基金会内部已查明有13个分布于世界各处的站点受到欲肉教成员打击,并损失了大量异常物品和设备。这些异常不仅局限于与欲肉教联系更深的各部分,还包括大量的破碎之神教会的产物,安德森机器人公司的产物,部分未知来源的明显带有技术加工成分的异常。欲肉教成员使用了大量的奇术技术对异常及收容室进行了整体性的移动,直接导致了异常的丢失,有相当一部分异常无法追回,其中包括SCP-882。”O5-2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些行动与欲肉教以往所表现出的特点完全不符,甚至是矛盾的,不排除伪造身份的可能。我们在现场发现的欲肉教成员的残骸中也发现了大量不符合以往规律的性状,但其所使用的特殊奇术类型和独特的生物改造技术依然能看出其来源。综上,还请各位成员对欲肉教此次,及此系列的突袭行为的应对措施发表看法和观点。”
O5-2说完后,便直接坐下了,她抚摸着自己的鼻尖,似乎十分烦恼。
“欲肉教……”听到这个名字,O5-9并没有感觉非常惊讶。这件事他在第一起站点遇袭案后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大量未知手段的奇术操控,极其诡异的身体构造,特殊的气味,生物改造……这些都指向了唯一的一个结果。但是正如2号所言,大量不匹配欲肉教的表现也一同出现,这些事情本不能被忽视,但是目前也只能先放在一旁。基金会需要的先是靶子,再是真相。
想到这里,O5-9收起心思,转而注意力到会议本身上。
“好了诸位,既然例行的要点介绍已经结束了。那就请各位发言吧。7号,第一起欲肉教的突袭发生在你的管理辖区,你来说说吧。”O5-1说。
“好的。事实上,自欲肉教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已经有5天了,也就是说在5天内全球各地区都有站点受到了来自欲肉教的强大的武力进攻和洗劫,这对于本已式微的欲肉是难以想象的。按照10年前统计资料显示,欲肉教的成规模聚落已经骤减至18个,这不包括那些未探明的可能小型聚落。这些聚集地本身能包含的欲肉教成员也只有大约1000人,旧欲肉势力随着基金会和破碎之神教会对其进行的大规模作战已经逐渐失去了活力,而新欲肉的成员显然缺乏组织起如此规模庞大且目的明确之行动的能力和诉求。这就是主要的问题:攻击者是也只可能是欲肉教,但是他们却都不像欲肉教,基金会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抱歉。”O5-3举手打断了7号的发言,“刚才说到的目的明确是什么意思,欲肉教方面对站点的选择或者其它方面有明显的偏向性?”
“没错。欲肉教所进攻的站点绝大多数都是收容了大量技术类异常的站点,正如前面2号所说,这些异常遭受盗窃并非偶然,而是敌方行动的主要目的。”O5-7的虚影做了一个拿起纸张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对夺回后的站点进行了排查,大量的破坏痕迹都集中于受盗窃的异常附近,而在无关的地方则几乎没有。这些痕迹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由奇术施术产生的都表现出非常明显的分布规律,仿佛欲肉教成员有他们独特的手段来知道到底该怎么去找到那些他们‘在意’的异常。我们宁愿相信,也应该承认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而且行动目标极其具体,准备充分的行动,而不是欲肉教吃人疯子所做的随机暴行。”
“这些被盗窃的异常正如2号所言,很大一部分是直接连同收容室一同被盗,还有一部分是直接从收容间内部被取出,但整个收容间依旧保持完好。我们不明白欲肉教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绝不是偶然,这些行为会极大程度地拖慢他们行动的速度,而且增加了携带的难度。能付出如此代价来做这些事,本就不可能毫无理由。”
“了解。”O5-3回答道,“按照目前拿到的证据来看,欲肉教那边一定需要这些异常来达到什么目的,而且很明显,他们并不清楚到底怎么管理这些异常。”3号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出一张纸,被一同投影在全息仪上:“事实上,欲肉教受到世界局势影响,已经不可避免地面临着生存的危险。往日熟习欲肉教秘术的术士几乎都在第八次超自然世界大战中尽数死亡了,加之大量的聚落被破碎之神教会摧毁,剩下的几位老成员无法在短期内培养足够多的门徒来传承欲肉教术式。同时,受到欲肉教本身的恶名所累,他们难以在全球范围内招募到足够多自愿加入欲肉教的新成员。往日靠宗族关系而延续的血肉崇拜,几乎就要毁于一旦了。他们一定会找到某些手段来缓解自己的痛苦,无论是血腥的报复,还是确有计划的行动,欲肉教的出现本身是完全合理的。目前看来,第一种可能完全可以排除了。”
O5-11的虚影闪动了一下,说道:“但是欲肉教掠夺异常的目的依旧是完全的谜团。”
“是这样没错,基金会对欲肉教的渗透非常吃力,本身就是完全封闭的旧欲肉团体对外来人员抱有天生的敌意,而新欲肉则大多分散,对其进行的系统性监视效果也很差。”
“那我们相当于只能不断地猜测欲肉教方面的行动意图了。”11号的虚影闪动地愈发剧烈。
O5-2从桌上换了一份资料,说:“欲肉教的突袭的问题有很多,不仅局限于无法与数据库匹配的全球行动能力和大量人员参与,还包括了远超欲肉教目前技术水平的技术使用。”
“我们在被攻击的站点发现了极少量欲肉教成员遗留的躯体残片。欲肉教成员似乎非常在乎自己的保密措施,绝大多数使用的生物武器和弹药都得到了回收,我们只能从细微的角落里找到一些线索。按照目前的观点,欲肉教大量使用了特殊的奇术技术,这些奇术规模庞大且杀伤力极强,按照目前传统的奇术应用学观点来看,为输导反冲所需要的设备根本不可能用于单兵作战,但是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对我们来说,这些欲肉教所使用的奇术除结果外几乎无法推测,目前连大致如何运载都成了问题。基金会技术部门没有办法复原这些奇术,在曾经收集到的欲肉教典籍中也无法找到对应的措施,只有部分吻合的内容,技术部门正在加紧还原。”O5-2说道。
“欲肉教从哪里得到了特殊的技术突破吗……”O5-9在心里默念着,在他看来,欲肉教在逐渐式微的今天还能得到突破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这个结论似乎才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O5-13举手,示意各位朝他看去,说:“关于欲肉教的技术突破相关的内容,我这里刚收到一份报告。我们调用了在各个地区的EVE粒子浓度检测器,发现大量带有明显欲肉教施术风格的术式的人曾在世界各地广泛活动,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包括长时间乘坐火车,飞机,在多个地区都长期活动过。他们活动的区域多为人数密集的大城市,几乎没有待在乡村的情况出现。按照欲肉教一贯的行动作风,如此长时间的外出活动本就不正常,更何况在当前局势下。”
“所以是说欲肉教在世界各处的某个角落找到了某些特殊的方法?”O5-8说道。
“我认为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欲肉教依靠某种方式获得的技术上的改良来进行大规模的异常组织的掠夺,他们先是攻击了安德森机器人这些小型的异常组织,然后进一步盯上了我们的那些边缘站点。如果他们还要继续袭击,一定会进一步暴露他们的动向和目的。”
“可是我们到现在都还完全不清楚到底对方意欲为何。如果丢失的是些奇术相关异常,那么还有迹可循,但是现在都是大量的现代化设备被盗。”到这里,O5-8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会议室顿时陷入可怕的寂静。
如果说欲肉教盗窃奇术相关异常是为了促使他们的传统奇术复兴,那么盗窃现代化设备就不可避免地指向一个结局,欲肉教已经开始对常规科技,甚至是异常技术进行了渗透和了解,并且进展迅速。逐渐衰弱中的欲肉教不可能浪费时间去做无用功,既然他们盗取了大量现代化设备,那么他们一定会试图进行使用。无论用来做什么。在座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会议室里没人作声,只有全息投影的轻微散热声还在作响。
在沉默了大约1分钟后,O5-1从靠椅上坐了起来,说到:“看来诸位应该明白了当前局势了:一个正在不断扩大的欲肉教,他们已经学会,或者马上就要学会了如何使用现代化设备,以及那些他们本就有充分基础的数量庞大的奇术技术。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学会了广泛的电力使用,核能使用,以及大量异常技术的使用,对我们的技术了如指掌,而我们对他们的技术水平,行动目的等等,几乎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有必要尽快采取措施了。”说完后,1号转头看向了9号,说:“9号,你来说说看关于欲肉教事宜的看法。”
“诸位,我认为欲肉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件事并不是特别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欲肉教不会甘心蜗居在他们的聚落里,但是要让欲肉教掌握目前的技术,甚至是破碎之神教会的技术,他们一定会直接出现在帷幕外,来完成对异常世界的再进入。”O5-9插着双手放在桌上,手指绞在一起,说,“只有完成了对异常世界的再进入,欲肉教才有可能通过招募更多的欲肉教徒来实现其目的。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是既定的事实,不可能改变了。”
“而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欲肉教到底对世界渗透到了什么地步呢?”
在一处阴暗的地下洞窟内,一位骨瘦嶙峋的老人赤脚站立在房间的正中央,他的全身被一块破旧的麻布所笼罩着,露出的手指干净无比,上面戴着一枚没有镶嵌任何宝石的银戒指。他拄着拐杖,静静地等待着来客。在昏暗的冷光灯照射下,整间房间发出的略微暗淡的金属光泽,由特殊金属板制成的房间地面散发出微弱的气味,使得房间内平添了一分整洁感。微弱的血腥味从老人身上传来,伴随着浓烈的肉体腐烂气味,这些气味最终一同被安装在房间内的空气循环系统卷吸混杂,然后从排风口流出了。
房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同样披着破麻布的人走了进来。从露出的手臂和手掌来看,这两人十分年轻。他们的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金属球,球的顶端正在向外逸散着带有微弱清香味的气体。两人进到房间后,朝着屋内的老人说道:“术士,我们来了。”
老人艰难地转过身,他的声音滞涩且干瘪,说道:“不必多礼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说。”他扭动着脖子,发出剧烈的骨头摩擦的声音,仿佛已经很久未曾活动了,咽喉被固化的肌肉纠缠为粗糙的一整块。老人说道,“你们即将离开血巢,前去世界的各个角落。而在此之前,我有些事情觉得有必要交代于你们,有必要让你们知晓当前的境况和事实。”
说完后,老人举起手里硕大的金属拐杖,敲击着地面,微弱的震颤感从地板上传来。
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冷光灯忽然变亮了些,似乎在为老人的发言做准备。老人咳嗽一声,然后说道:“我们现在的境遇,始于第八次超自然世界大战,而自此次大战之后,血肉损失颇多,一度到达崩溃的边缘。不朽术士们纷纷陨落,只剩4人侥幸存活。既已如此衰颓,血肉更难逃齿轮伏击。本就元气重伤的血肉无力抵抗,大量的血肉之子死在他们手中,更有多个血巢被铲除。论说起来,血肉的存在本就已经难以维系,再在加上血术在超自然世界大战后忽而极不稳定,原本大量用来进行贮存的维度也无法重启。一时间,血肉困境重重。”
“于超自然世界大战中幸存的4名术士中,有两名直接被后续齿轮和基金会的联合行动杀死,还有一名目前身体机能严重受损,已经难以继续参与管理事宜。尽管我早已迈入不朽之境,对血肉信徒的群体性消亡依然无能为力,纵以我之能也无法强行让血肉眷属数量增长。于是,我与另一位术士于夜潜心钻习古典,希望能从此其中获取宝贵的秘术,或许还能转危为安。终于,我们在古籍堆了发现了记录有血肉原始神话的书籍,书中记录了神话时代的诸多秘密,其上相关亚大伯斯的描述更是详细无比。我们既惊讶,又难以相信。而后在书籍引导和血术推算下,我们二人终于察觉了那被掩藏在漫长历史背后的亚大伯斯之真相。”
“按照我们从血中得到的观点来看,亚大伯斯乃是世界之原初造物,其身躯构成了天和地,祂又将天地混为一体。在此刻,血与肉,骨和筋构成了世界的一切,是为亚大伯斯的构成。原初之时,天地混沌一片,不可见光,亦不可见暗。直到麦卡恩进入其间,它破碎自身,化为囚禁亚大伯斯的牢笼,致使天地重开。原初血肉中较轻者则上浮为天,原初血肉较重者则下沉为地,而麦卡恩也融合入亚大伯斯本身中,世界便不再仅由血肉组成,麦卡恩所构成的诸多要素愈逐渐与构成世界的亚大伯斯圣体融合。正因如此,我等自身虽行使亚大伯斯之力,但却无力抵抗麦卡恩之诸多秘术。”
“追究其原因,是因麦卡恩愈发破碎,愈发广泛混合于亚大伯斯之躯内,融入世界本源血肉的机械造物污染了世界的根基,致改变了现实基线,致使血术不稳,于是我哦哦们更难行使那些与新现实不符合的秘术。过往时虽然可以勉强运作,而随时间推移,过去的血术越发难以维系,最终失效。”
“如若要破解血术失效,那方法便是,在以血术为根基的基础之上,辅佐使用大量的机械造物,电子设备,实现与现实的吻合。这便也是基于当前现实的合理办法。”老人缓缓地摸过自己的手,上面是一大片刻满纹路的皮肤,细密的银色线缆紧密的贴合在皮肤的基础上,偶尔有微黄色的奇术荧光从上端流过。
见老人猛一挥手,手背上的银色纹路忽而闪过一大片黄色的荧光,而后大片的血色阴影被卷入老人所持的杖端,漩涡状的阴影在昏暗的空间内转动,然后撕裂凝聚于杖端的空间,露出藏匿其后的漆黑虚空。再一挥手,硕大的虚空破口开始吸收外在的粒子,沿着反方向旋转,由其本身拖拽出的尾部缓慢地蹭过金属的杖端,而后消失不见。老人的手背开始疯狂闪过红色的粒子流,然后冒出微弱的白烟。
“利用外附电流和生物电控制部分促进EVE粒子传导和输导反冲,再配合血术的肉体增生术式,用来提高EVE粒子的传输效率和隐蔽性,同时血术也能降低传输时产生的发热和震颤。这样的小型的肉体改造和生物技术配合一些科技的使用实验,在我们手里很成功。我们虽然不明白居于更远处的那些属于麦卡恩的构筑物是如何运作的,但是仅凭我二人的努力,对世界上的新技术的掌握已有相当合适不错的表现。”老人在手背上缓缓地抚摸过去,血术的运作使得表面的皮肤迅速覆盖了原先的纹理,变得不可见了,只留下惨白的手背皮肤。
两人低伏着头,仿佛在思考一般。他们的表情被掩藏在兜帽的阴暗中,无法看清。
反冲留下的微弱臭味已经被风卷走了,只留下了两人怀中抱着的金属球散发出的清香。
“你二人此行甚远,既要明白当前融会贯通诸多方面是必不可缺的,亦要明确虽麦卡恩之术高明,但最原初时的亚大伯斯却还只是被囚禁,不可忘了血术仍是基础。”两人双手捧着金属球,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地拱了拱身子。而老人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瞬间射出耀眼的红光,照射在二人身上,一阵温热出现在两人身上,却瞬间又消失不见了。老人背过身去,轻叹一声:“只是了解太晚,如今已是崩溃边缘,好在亡羊补牢。”
说完后,老人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其中一人离开房间。那人得到指示,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等到老人只能听见两道呼吸声之时,他这才再度转过身来,对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孩子,你是否在疑问在亚大伯斯的历史中,大术士亚恩身居何处?为什么没有关于祂的记载?”
见年轻人点头,老人便缓缓开口道:“根据血的记载,血肉的创始者亚恩曾于过去夺取了亚大伯斯的控制,这等神迹致使其白日飞升,最终成神。但由于麦卡恩禁锢了亚大伯斯的行动,亚恩夺取了亚大伯斯的控制后,也无力摆脱麦卡恩的行动,而是被一同囚禁于麦卡恩破碎自身形成的囚笼之中。直到现在,我们尚不知大术士亚恩是否会回来,也不知到底大术士亚恩目前境况如何,更不知大术士亚恩是否遗留下来遗产。大术士亚恩仿佛被掩藏在了血肉的历史之中。”
“那术士要我留下来还有别的事么?”年轻人问到。清冷的女声回荡在房间内,但细细听去,却又是模糊地难辨男女的声音,再想仔细些却又连内容都无法分辨了。
“我们对世界了解太少了,无论是在我们身边的世界还是居于世界边缘的地方,我们都知之甚少,甚至是可以说愚昧。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放弃了接受。孩子,在过往之时,我们因孤立和封闭而受害颇多。面对无论是庞大的麦卡恩信奉者亦或者是基金会的成员,我们几乎都是在一无所知中作战。第八次超自然世界大战如此,之后的蒙古超自然作战也是如此,我们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血肉为我们留下的并不少,论及古代秘术,麦卡恩的信奉者与我们同期存在,而不过他们受麦卡恩破碎程度影响愈发深重,使用远古的秘术如今更加便利,而血肉无力维系往日的境况了。”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还需要一个办法,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是当今血肉中最为聪慧的一人,也只有你能完成所有的事宜。血肉传承的秘术与现如今的技术的结合也只有你能推动至最顶点。这也许有些仓促,但却是毫无办法,不得不为之。”老人低着嗓子说道,他似乎很烦恼。
说完,老人沉思良久。狭窄的金属房间内,只剩下两股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之后逐渐隐藏在了金属球送出清香味气体所发出的声响中。而随着感受到缓慢而沉重的心脏在自己的身体内跳动,老人终于感觉到了一阵舒心,此前产生的担忧情绪烟消云散,于是他开口问道:“血肉去到世界各处的情况如何?按照预定计划,第四批血肉应已于昨日抵达了。”
“是。按照计划,血肉抵达世界各处后,会迅速展开渗透行动。经过肉体改造之后的血肉可以顺利接受外界的诸多信息,不用担心会提前暴露于世界各处。只要我们还没有开始下一步计划。”年轻人禀报说,“按照所计划好的部分,血肉会大规模地对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群进行渗透,无论是麦卡恩的追随者亦或者其他,但我们终究还是会进行暴力行动,在此之前血肉会逐渐进行我们的计划,直到目标完成。”
“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如此,而一旦确定了进一步行动的可能,就要立刻启动下一步计划了。”
“明白。血巢里有充足的办法联系世界上的每一份血肉,将其连成一体。”年轻人低声说道,“这也是我们完成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无论是全球规模的渗透计划,还是等待中的进一步行动,我们都有快速联系血肉的能力。一直到结束之前,血巢都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她低下头,仿佛在等候老人的调遣。
老人并未直接回应眼前的人,被隐藏在破麻布的阴影下的思维,没有人能看清。他缓缓地转过身去,似乎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务。
许久之后,老人终于开口了:“直到一切结束……哈……”他低声唱到,“直到一切终结……”
在巨大的基金会作战指挥中心门前,原本应一早外出执行任务的Thomas特工被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叫住,并称有紧急的内容要交代给他。Thomas只好在指挥中心走廊上的长椅上安静等候,直到工作人员再次出现,将他叫到指挥中心的房间内部去。
指挥中心原本分屏众多的显示器群如今被连携在一起,而在其上的只有一幅巨型的画面:一栋巨大的流水线工厂横距着整幅画面,无数股黑色烟雾从顶端水泥烟囱窜出,而后在画面顶部聚拢。大量的流水线机械堆积在工厂内部,阴影处隐约可看见众多欲肉教造物的幻影。密集的烟雾状颗粒覆盖在整张画面上,疑似是空气中的尘埃覆盖在摄像镜头上所导致的。在画面的最深处,一个黑色的人影站立在远处,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拍摄者。画面的边缘是一连串模糊的阴影。
“这是?欲肉教的据点?”Thomas看着站在身边的基金会指挥部负责人说道。在他的印象中,欲肉教的据点一般由活体建筑组成,而非板材组成的房屋。
“其实并不尽然,根据目前的得到内容,这里本质上是欲肉教的工厂,欲肉教徒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血肉生产活动和精密加工,利用自其余地方加工获得的湿件和由肉体组合而成的机械装置进行大规模总装,并最终输出。”一个身穿着基金会标准制服的女士从背后走来,双手交叉在胸前。她看着画面中的工厂说道,“这种规模的血肉加工对我们来说简直无法想象,以往的欲肉教加工都是近似手工作坊的形式,效率极其低下,这也导致了基金会内部对欲肉教的重视程度并不及其他几个高危组织。现如今已经发展到如此境地,实在让人惊愕。”
负责人对Thomas说:“我们的技术负责人,李沐女士。”说完,他转身让出身位来,对李沐说道:“这种类型的技术加工对欲肉教有什么特别的影响吗?我很清楚这样的流水线加工能促进量产化、标准化,提高精密度,但是对欲肉教而言这难道不会造成负面影响吗?按照欲肉教造物的特点来看,血肉造物本身是难以统一化的,很难让人不怀疑大规模标准化生产的血肉造物是否能流畅运作。”
“但欲肉教有自信将其投入使用,那么一定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正是,这更加说明了欲肉教目前的变化之大,完全标准化的生产血肉机械组合体,每一步都不能出错。更不用提那些作为基础的血肉板,其本身一定严格受到了监控和制造流程上的要求。也许在某个我们尚未注意到的角落里,就掩藏着一个巨型的血肉生产缸,或者一条血肉构件生产线。欲肉教的教徒们很清楚完成流水线上的一切都需要什么,应该怎么做,他们不仅清楚,甚至能完美做到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李沐看着画面上正在忙碌的血肉工厂,很惊讶地说道。
负责人听后,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转过身去,看着一旁低头思索着的Thomas特工,问道:“Thomas,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关于这张照片。或者说你在这张照片上发现了什么。”
“我,我吗?”在得到肯定回复后,Thomas低着头思考着可能的疑惑。
“嗯, 其实我很难想明白这些数量众多的机械到底功能为何,不过这些生产出来的欲肉教产物一定会需要一个使用地点,无论是正面作战还是其他更加深层的用途。他们不可能制造这些仿佛肉块一样的构造体只是为了实验,不然也根本不需要用到流水线这种生产方式。之前的欲肉教的大规模站点掠夺行动已经让我们明白了欲肉教目前的战斗力水平,他们一定还有除作战以外的直接需求,并且是为满足这一点才不得不建立大规模的流水线工厂。”
“确实如此。”负责人表示了赞同,他右手下按,将显示屏上的图片切换至下一张,说:“这张照片或许更能说明他们到底需要这些构造物做什么,在我看来,欲肉教已经完成了他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Thomas抬头看去,显示屏上的画面内布满了一大堆被血肉覆盖着的金属板,被紧密的镶嵌在地板上。所有金属板的表面都被刻满了槽印,血肉和机械的构造物被镶嵌在金属板表面的凹陷处,由血肉制成的电子元件被固定在肉块上,大量的奇术运作的纹路覆盖着凹凸不平的血肉板,发出耀眼的奇术流光。一块液晶的显示屏被固定在最底端,上面只有一个略显模糊的红色感叹号。整张图片几乎全被各式各样的血液和肉块组成的元件沾满了,密密麻麻的难以辨析到底作何用途,数量庞大的线缆围绕着运行中的元件排列着,金属表面的塑胶封皮反射出暗淡的光芒。
“这是,计算机?”Thomas很是惊讶。
“没错,就是计算机,虽然并非构造完美的产物,但也足够了。”李沐补充说,“这样庞大的计算机,就算在构造方面有所欠缺,但加上欲肉教传统的奇术辅助,血肉的独特属性,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庞大存在。问题是,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生物计算机一直是基金会的研究项目,如今却已经被欲肉教率先完成了,如此庞大且复杂的架构,很难不让人期待正式开机那一刻的奇术回路流动的景象。”
Thomas盯着显示屏上的血肉计算机,上方漂浮着的奇术流光似乎在随着血肉的起伏而运动着,无数的EVE粒子在其表面沸腾,然后跳动,汇聚,倾斜,最终化作电信号输出在显示器前。红色的血液似乎在缓慢地炖煮着裹着绝缘皮的银色导线,发出令人感到眩晕的彩光。
负责人说道:“事实上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了。不论欲肉教最终目的如何,他们目前的一切行径都是在为这一目的服务。”他按下位于控制台上的另一按钮,一枚狭长的火箭出现在显示屏画面上,发射塔上沾满了类似泥浆的黑色粘稠物,仔细看去,应是欲肉教的产物。
火箭看起来与一般的运载火箭相差无二,为数不多的不同就只存在于画面上的火箭正在向外散发着深蓝色的粒子束,与观测中的EVE粒子放射源一致。
Thomas不禁发问道:“这是什么,欲肉教要登上月球?”他有些诧异地问出这个问题,心里很不愿意相信这一观点。因为在Thomas看来,未知就意味着危险,行动诡异无比的欲肉教成员去完成一个看起来匪夷所思的行动目标几乎是他无法忍受的,要从茫茫的选项中猜出他们的行动目的这本身就令人恐惧,甚至恐慌。
如果真要去月球,那么欲肉教为的是什么呢?月球上又有什么?
“不,他们发射的是一颗人造卫星。”负责人挥手解释道。
“这枚火箭是向当地航空局报备过的商业运载火箭,能负责将商用卫星送达特定轨道。提供商业卫星注册申请的公司中有一家是显然是欲肉教徒组建的,甚至不需要过多猜测他们的来源。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欲肉教已经将卫星发射的事项在帷幕外大肆渲染,甚至不惜买下媒体宣传此事,一旦我们直接动手劫走卫星,很难不怀疑他们是否会主动撕碎帷幕。而就算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了发射事宜,仍有大量的欲肉教幕后参与的公司在蠢蠢欲动。对我们来说,找到最深层的原因才是首选目标。”负责人说道,他似乎对这件事非常头痛,右手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
“而我们几乎对他们的目的一无所知。”Thomas说道。
“没错,按照目前的局势,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发射卫星的目的。攻击站点也好,袭击异常组织也罢,都是与欲肉教此前的式微局势相符合的,但是发射人造卫星的举措完全脱离了实际,让人摸不着头脑。”负责人低声说道,“而当欲肉教打出这样一张牌的时候,也就说明了我们现在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无论是对欲肉教还是对其掌握的异常技术的了解。如果我们有办法顺利解释这一切,那情况肯定会得到改善,但是目前欲肉教内部使用的通信方式我们根本无法破解,也就无法获得稳定的情报来源。按照目前对欲肉教徒进行的少量解剖情况来看,他们依靠的是位于大脑后部的生物信号器官发出强烈的奇术辐射从而进行远距离交流,而我们根本无法逆向翻译这些奇术辐射。”
李沐看着负责人的眼睛说道;“但是我们还有一种办法,不予理睬卫星的发射,而是在太空中将其射落。无论是什么组织,组装一个足够完成特殊任务的卫星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他们重新组装的时间里,我们可以做很多事。依靠这个,我们将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你说的没错。指挥部内部也是打算这么解决的。”负责人说道,“但是问题在于之后怎么办,基金会已经失去了直接袭击所有的欲肉教聚落的机会了。目前的情报显示,在欲肉教完成了技术突破之后,原本沉寂已久的维度空洞已经几乎全部重新投入了使用。按照这种情况来进行判断,欲肉教已经完全有能力保住有生力量而不灭亡。”
“我们也和欲肉教直接进行过几次接触,对方极为狡猾,常规手段很难让攻击命中。而作战时,欲肉教那些数量庞大的奇术武器和生物改造武器几乎摧毁了所有基金会的武器设备,他们的武器威力全都大的惊人。”Thomas说道,“在我看来,与他们正面冲突很难有好处。”
负责人说道:“确实如此,我们在过去几次针对欲肉教的行动都是以失败告终,尽管我们没有过多的伤亡,但是要做到对地方造成有效杀伤实在是过于困难,几乎毫无办法。”
“难道我们对欲肉教的行动毫无对策了吗?”Thomas问道。
“事实上有很多对策,但大多都效率极其低下,欲肉教的排外情绪和戒备心非常强,我们难以在短时间内渗透,而纯粹的调查也早已被证实为低效率行为。我们需要击中摧毁所有欲肉教可能的生产据点,但是欲肉教根本不会留下踪迹,他们的工厂都能自己移动,甚至能够自焚,短短一小时内便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负责人说。
Thomas实在有些烦躁。基金会方面无力对始终处于阴影中的欲肉教行使强有力的暴力措施,而也无法掌握欲肉教方面的行动意图,几乎是无从谈起。更不用谈欲肉教日渐提高的技术水平。这让他如坐针毡。
负责人看着屏幕上的狭长的火箭说道:“无论怎么说,基金会方面会在全球范围内持续搜索欲肉教成员的活动痕迹。同时,我们也正在试图联系破碎之神教会一方,尝试联合作战。教会目前也受欲肉教烦恼颇深。”而后,他转眼看着控制台,缓慢地抚摸着其上的按钮,说道,“我们必须承认,欲肉教很可能在策划着某些全球性的事件,最终甚至会直接导致K级事件的爆发。”
当负责人按下下一张图片的按钮后,一张全黑的影像占据了整幅画面,这意味着不再有下一张图片出现了。Thomas不能自制地去想,在这全黑的图片背后是什么,在被掩藏着的帷幕后面是什么?是锈蚀的机械,亦或者是血腥的骨肉,亦或者两者都是。
此时站点外开始吹起了大风,Thomas知道,闪电就要来了。
术士站立在一处巨大的血池之前,由混凝土筑成的池中灌满了深红色的血液,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池子上端。数条化学纤维绳索悬挂在房间顶端的吊盘上,SCP-882被化纤捆绑悬挂着,全部浸泡在血池之中。浓厚的血痂开始一块一块地出现在SCP-882的表面,取代着其表面的锈蚀。
密集的奇术施术纹路沿着血池分布着,数台计算机围绕着奇术施术材料周围摆放,用以控制EVE粒子的流动。大量密集的线缆笼罩在奇术材料之上,不时有涌动的EVE粒子穿过线缆到达块状的奇术砖块上,涌动着的粒子流击穿了SCP-882的构成材料,不断消耗着数量庞大的锈蚀,并开始放出剧烈的热量。随着奇术流对SCP-882的加热,血池变得沸腾起来,滚烫的血液飞溅到化纤上。
奇术砖块上本身承载着的是由亚恩登神时所使用的夺取亚大伯斯意志的奇术术式,欲肉教徒将施术导向扭转,改变了作用对象,使得血术作用于神之心脏,也就是机器的正中央。通过不断地高温炖煮和奇术粒子打击迫使神之心融合血之术,最终使其本身成为血之术的一部分。在更高的象征意义来看,这意味着亚大伯斯对麦卡恩的同化过程。不断被血侵染的神之心,对应着被欲肉教徒驱使着的亚大伯斯正在不断吞食着破碎的麦卡恩,亚大伯斯正在不断夺回其本源的地位,唯一的神。直到血染尽机器,亚大伯斯才会停止对麦卡恩本身的反抗和吞食。
在奇术粒子仍在不断轰击着SCP-882的时候,一名身穿着深褐色的破旧斗篷的欲肉教徒从门外走了进来。
“术士。按照计划,对世界的奇术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前来的人低声说道,他那带血的嗓音里流露出一种极强的兴奋,“按照您所描述的,血肉已用鲜血染红了每一条铁路,血肉已沁透了每一块机场,每一份交通枢纽上都包含着我们的鲜血,每一座交通站点都埋藏着我们的骨肉。术士,按照计划,我们已经完成了一切!”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似乎在感受着灵魂的震颤。
他的心脏跳的很快,双手的血管不停地颤动。被兜帽盖住的双眼里发出闪烁的红光,近乎快要滴下血来。
“盖娅系统完成的怎么样了?”术士并没有回头。
“按照计算,大术士亚恩登神之时达到了约等于30亿人的意识份额,并以此占据了亚大伯斯的意识。如今世界之中,血肉已散播的孢子数量已经达到了90亿,远远多于所需。血肉改造孢子遍布世界各地,且大多已生根发芽,只需要最后的奇术权杖挥动之时,经过精密编码的孢子便将于世界各地响应,在人们的后脑处生长出瘤状奇术单元器官,主动接受来自外太空的意识连接。而群体意识将会在奇术权杖挥动的两分钟后完成响应,而到那时,我们便足以完成30亿人的意识份额目标,同时我们也将得到登神的部分权柄!按照计算,最后的奇术权杖将于3日后正式到达其应有之位。届时,血肉将等待您开启最后的奇术仪式的。”他颤抖着说出这些话,然后双手伏地,等待着术士的指示。
听完后,术士突然转过身来,极缓慢极缓慢地对着跪倒的男子说:“你做得很好,回去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麦卡恩的神之心即将将被血肉吞食并同化,到那时,亚大伯斯将摆脱麦卡恩所做的囚笼。去吧,做好接下来的工作。等待神的再临,等待我们对神权的夺取吧。”
说完,他挥动着枯瘦的手臂,示意着男人已经可以离开了。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双手上布满了红色的肉体奇术器械,此刻正兴奋得喷发出耀眼的黄色流光,男人向背对着他的术士行完礼后,便离开了。等到房间内只留下SCP-882在血池中浸泡的声音时,术士正沿着血池边来回踱步。“分离,我们是破碎的;团结,我们将成为神。”他轻轻吟唱着这句来自麦克斯韦宗的话语,仿佛对其很有感触。一旦最后的仪式完成,全体生出瘤状奇术单元器官的人类将会于亚大伯斯融合为一体,并彻底覆盖掉亚大伯斯的意识,完成对亚大伯斯的寄生。他举起手中的金属权杖,看着SCP-882正于血池中炖煮,搅动着的齿轮如同水车一般将池子里的血液搅动起来,仿佛还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术士轻声低语道:
“血肉合一,精神无隙。我们,将成为神。”
“基金会已经联合了破碎之神教会对欲肉教进行了大规模反攻,我们去向教会那边的长老提出合作请求时,他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O5-9对O5-4说道,“顺利地让我难以想象。”
“你我都明白,欲肉教这次大规模行动必然在谋划着某些大事,无论是我们还是和他们天然敌对的破碎之神教会,都没有理由拒绝联合作战这一提议。从节省人力或节约资金的角度来看,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既能铲除令人讨厌的欲肉教,又能尽可能地削弱对方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O5-4躺倒在座椅上说道。
“但事实确实即使是我们两方联合作战,也依旧无法彻底抹除欲肉教,甚至无法破坏其长期在外活动的能力。”O5-9摸着自己的戒指,说,“这无疑不是个好势头。要知道,GOC现在还在跟蛇之手纠缠,而欲肉教一直没去与其接触,在这种情况下,要指望他们能对欲肉教开火肯定是不行了。其他组织更不用说,都没有合适的选择。到头来,几乎还是我们是最主要的战力,结果却拿欲肉教没什么办法。”
O5-4说道:“但是我们也在过去的行动中完全摧毁了他们那些所剩无几的大型据点,破坏了几乎所有的非空间异常的仓库。按照目前来看,欲肉教作战能力虽然未得到足够的削弱,但是其目前的后勤方面已经几乎被摧毁殆尽了。更不用说基金会作战部队对他们据点的围困和封锁。已经有少量的据点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了。尽管力度仍然较小,但已经比最开始完全被动挨打要好不少了。”
“你说的这些我心里也很清楚,但是欲肉教并不在乎这一切。”O5-9摸了摸鼻子,说道,“即使是我方对欲肉教进攻最为猛烈的那段时间,欲肉教的作战部队几乎没有回来支援的。这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欲肉教内部是不是有什么一招定胜负的武器,比如最近的注意到的那颗卫星。我不知道卫星是用来干什么的,欲肉教的秘术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人会,但是他们不可能做无把握的事情。基金会目前没有足够充分的方式来反击来自外太空的打击,而且我们甚至不知道卫星上面有没有打击手段,如果有那到底是什么?没人清楚,只有欲肉教的人自己清楚。”
“也许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希望我能接受到时候的真相。”O5-4苦笑道,“我们只能做到我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希望如此。”
澄澈的天空下,一枚洁白的火箭竖立在发射台上。在碧蓝的天空映衬下,火箭显得格外高洁和美丽。
时间已到。随着火箭搭载着欲肉教卫星在倒数声中冲上天空之时,飞行中的火箭已推拽出狭长的尾焰刺向天空。远远看去,只有闪光的一点被烟雾和尾焰拥簇着冲向天空,如同一颗射向天空的子弹,以第二宇宙速度撕裂了天际线。大约一分钟后,再也无法看见任何火箭的痕迹了,火焰和金属都消失在了茫茫的天空中。
基金会的监视器一直注视着飞行中的火箭,直到无法用摄像机捕捉到。
“由于目前的技术问题和此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类型的事件,基金会内部其实并没有很好的办法解决这一切,不过我们可以调配基金会自己的卫星直接对欲肉教的卫星进行撞击。一旦撞击成功,那么欲肉教的卫星必然无法使用。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希望欲肉教没有给它安装什么防卫系统。”航天部门看着显示器上代表着卫星的那颗光点说道,“按照既定进程,起码还要好几分钟。”
穿过厚重大气层的欲肉教卫星在推进力的作用下顺利进入轨道,它缓慢地伸展开折叠在卫星主体架构两端的太阳能电池板,然后伸缩出一根巨型天线。天线的端口一直正对着地球的地表,缓慢移动着。在太空的太阳光照射中,这柄最后的奇术权杖开始缓慢地积蓄着能量,在真空中凭借地球的引力挥舞着自己。杖端硕大的金属天线端口开始等待电流激发射出。
“攻击型卫星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基金会航天部门看着摄像机传回的影像,一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卫星悬浮在真空之中,仿佛一颗精致的珠宝。而随着一声令下,攻击型卫星主动朝欲肉教卫星冲去,真空中近乎为零的阻力使得这一过程变得轻松无比,攻击型卫星划过一道弧线即将与欲肉教卫星碰撞在一起。在碰撞发生的前一刻,自欲肉教卫星的内部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大量奇术纹路在受撞击面上出现,而随着光线逐渐加深,越来越缓慢地旋转开始在攻击型卫星上出现。密集的EVE粒子流充斥着攻击型卫星内部,使其开始旋转,并最终在逐渐加深的奇术影响作用下被旋转撕得粉碎,再也无力维持既定轨道,逐渐向地球跌去。伴随着奇术纹路一同出现的还有从钛金属板上渗出大量覆盖着硬壳的生物组织,其上布满了银色的刻蚀纹路,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发出银色的流光。
越来越多的攻击型卫星出现在欲肉教的血肉造物身边,却根本无力靠近身旁,大量密集的奇术是基金会从未预料到的结果。而直到最后一艘攻击型卫星被奇术产生的扭力拧断时,基金会仍未成功阻碍到眼前的血肉造物哪怕一分一毫。
溃败已成定局。
在卫星表面不断出现的肉块瞬间裹满了整座卫星,并开始向外散发出独属于欲肉教的奇术辐射。不断涌动着的血肉表面开始生长出如同薄膜一般的外层,并逐渐包裹着卫星上的器具,从太阳能板到金属天线端口。透明的血肉薄膜覆盖在器具上,为其蒙上了一层带着灰色光泽的外衣。随着越来越多的太阳光被吸收,生于卫星上的血肉造物向地球请求着命令,等待术士挥舞着这柄最后的奇术权杖。
独自坐在银质座位上的术士咳嗽一声,伸出自己握着金属权杖的枯槁右手。浓郁的血色光芒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在杖端内部生成的不断旋转着的空间裂隙拖拽着自己的狭长的尾部,开始溢散出密集的EVE粒子,直到最终彻底稳定下来。他将杖端高举至头顶之上,红色的光芒几乎立刻撕开了房间内的空气,一股浓郁厚重的血腥味充满了整座房间。在将权杖挥下,红色的残影凝固在空气中,留下一阵刺鼻的气味。庞大的血术所特有的红色残影如同被吸引了一般疯狂向杖端冲去,发出如同爆鸣的尖啸声。至此,术士已完成了驱使着权杖的第一步。
位于太空之上的卫星在术士挥动权杖、发出指令后,多个奇术法阵开始围绕着天线端口旋转着,庞大而密集的EVE粒子流从血肉之上涌出,而后凝结在裹着血肉薄膜的天线端口处。粒子流在一瞬间被电流刺激推动,化作一道耀眼的血色光束刺破了大气层,在接触地表时点燃了已经寄生于人类体内的血肉孢子。数量庞大的孢子在一瞬间受到奇术粒子引起的共振影响,开始剧烈膨胀,两个如同肉瘤般的器官在后脑勺凸出,然后开始不断向外扩散着EVE粒子。
意识在一瞬间完成了连接,膨胀着的器官在空气中发出呼唤,等待着亚大伯斯的回应。
第二道奇术粒子流很快也从卫星吸附着浓郁EVE粒子的端口上倾泻而出,庞大的能量波动冲击着地表,带动着所有被书写于地表的血术仪式。那些被血肉以自身鲜血,沿着铁路交通线绘制而成的奇术仪式,正在将其所代表的一切机械要素和现代要素全都献祭给亚大伯斯。在血色的光芒下,全球范围内的种种特质被这束带着耀眼血红色的光芒捧给了亚大伯斯,让其得以饱食麦卡恩的血肉。居于欲肉教据点最深层的,被放置于血池中的SCP-882,在此刻化成了一滩血水,流进了血池之中。既然神之心已经化作了血,亚大伯斯也完成了对麦卡恩的吞食和同化。
而至第三道光从卫星上倾泻而下时,那庞大而令人恐惧的意识集群被由无数瘤状奇术单元连接成的网络所带动,牵引。光束直接射向了地底深处,射向了那象征着亚大伯斯意识所在地的深渊之中。在光束之上,由瘤状器官组成的复杂奇术网络拖拽着意识,涌入了已经切开的亚大伯斯的颅骨之中。而仍在吞食着麦卡恩尸骸的亚大伯斯则在此时被意识的连接体占据了大脑,发出刺耳的嚎叫声,一如当年大术士亚恩所做。而在血液滴落之时,大地不再震动,亚大伯斯停止了活动。噪音转而被一阵平静所代替,那由意识连成的精神网络覆盖着全球,此地再无喧闹与嘈杂。
亚大伯斯为天地初创之时的根基与本源,是为原初之物,一切生物接由其演化而来。而如今位于生命之树的终点垂下了它的枝条,迫使生命回到了最初的地步,回归了最初的亚大伯斯,正如柳树垂下了自己的枝条,人类也回到了最原初的形态,成为了自己的神明,亚大伯斯,进化的顶点便是最初之时。
在仪式完成的瞬间,术士瞬间化作了一滩散发着尸臭的血水,流淌在金属地面的凹槽中,破旧的麻衣浸透了这些肮脏的血液,开始变得焦黑。那柄曾经指挥人造卫星的权杖被烧得通红,浸泡在血液里发出嘶嘶的叫声。而杖端的空间裂隙已经彻底消失了。
在地表之上,血色的太阳已经在地球上升起,欲肉教徒从地堡里走出来,他们张开双手,迎接着太阳温暖而明亮的光芒,迎接着新的日光,新的自己。
新的亚大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