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
“至少一个月,”Glass博士说着,紧张地拨弄着他的剪贴板下的紧急按钮。坐在他对面的人物缓慢地眨了眨它那不可思议的多彩的眼睛(该死的,他从来没弄清楚过它们到底是什么颜色)并认真地看着他手中的粉色纸条。“你们的心理评估显示,你们的上一次休假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们需要去释放一下。”
“我已经有过一次休假了。我的意大利之旅很不错,”Clef毫不动心地说。
“我去了酒吧。很有趣。遇到了新的朋友,”Strelnikov坚持道。
“休假不是与六名MTF队员执行清除目标的秘密任务,也不是花五周在医院恢复那个糟糕直肠创口。”Glass博士叹了口气。“看。只要度过这个该死的假期。我不关心你们去哪,做什么,只要你们能在一个不用担心世界的命运的地方呆上一周。”
“这很……困难,”Clef说着将一张纸折成精确的三等分。“不如叫我停止呼吸。”
“愚蠢,”说这话的人正坐在心理学家对面,当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粉色纸条时。“车臣分子不会因为累就不做车臣分子了。战争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
“那么……至少把拯救世界放到一个次要的位置。就把它当成……定期的维护。你们对自己的车每隔一万公里都要调试一次。只不过这次要调试的是你们自己。”Glass博士叹了口气。
“我能在商店里调试吗?或许我可以花一些时间在训练设施上,或是实地……”Clef喃喃自语道。
“可以把时间花在喝伏特加上。这是正确的俄罗斯式度假。”
“不。没有实地作业,没有训练,没有文书工作,什么都没有。只是……休息。你们已经赢得它了。享受你们的假期吧,先生们。”
门关上了,如同一部史诗的终结,只留下两个极度危险的人站在基金会的走廊里,手里抓着粉红色的纸条,好像一对因为违纪而被送到校长办公室的少年。所有人力资源及培训部门的技术支持人员都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显示器。其中一个人,穿着一身漂亮裤装的年轻女士,拼命地将主祷文一遍又一遍地输入笔记本。另一个则是在呼吸的掩护下默念着佛经。
紧张的情绪终于被Clef的一声叹息打破,他用那张粉红色的纸条搓了搓自己的后颈。“那么,”他说,“我听说巴西每年这个时候是最好的。”
机场酒吧非常拥挤,充满了要在被机场巴士和波音飞机接走之前多少吃喝一点的疲惫的乘客。Strelnikov和Clef悄然地漫步,坐在了酒吧长台仅有的两个空座位上,对酒保简短地点了下头,随后安定地开始了两个小时的等待。他们那显眼的着装吸引了其他顾客怪异的眼神:Strelnikov穿着一身橄榄色的制服,配一顶尖顶帽,Clef穿着一件印有描绘淫秽性交的色泽艳丽的夏威夷衬衫。
他们在点酒时就他们的性格谈论了许多。头发显然已经乱了一整天的酒保面向Clef,眼神接触,默然地询问他的需要。
“Bombay Sapphire马蒂尼,要搅拌,不要摇匀,只加两块冰,杜松子酒和苦艾酒6:1,两颗橄榄,一片洋葱,如果你把苦艾酒弄散的话愿上帝保佑你,”Clef干巴巴地回应,好像酒保应该已经明白了似的。酒保的表情一片空白了好一会,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并转向Strelnikov。“您呢,先生?”
“伏特加。”
“加什么?”
Strelnikov给了他一个难看的脸色。“…冰。”
“任一首选品牌?”
Dmitri的眼神变得生硬,放在吧台上的双拳握紧。“伏特加。加冰。”
他们摄入的酒精不仅使他们的精神困乏,也相应地使他们的舌头失控。当他们酒过一巡,他们就展开了一系列生动而适当的讨论。
“你看,Dmitri,一杯好酒是顺滑的——只要一小口,那味道与香气的结合就足以让你窒息。就像触摸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些精致而罕见的事物,一些你可以握在手中向人们展示以至于他们可以明白你是一个多么优雅的婊子养的。”
“酒?酒并不是地位或身份的象征,Clef博士。酒就是酒。你喝下去。然后你醉了。然后你喝得更多,直到你喝到清醒。”
“……我不相信你已经明白了。”
他们继续激烈的争辩,并开始吸引了其他顾客的注意。他们的头和椅子慢慢地旋转并锁定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因为他们的争辩刺激到了其他人的品位。随着他们周围的伏特加和马蒂尼的酒杯越堆越多,这场争论逐渐成熟,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家庭化的故事盛会。
“我在杀死他时想看看他的脸,Dmitri。这就是为什么我让狙击手们停火。看,我就像这样来到他的身后,”伴随着手势,“用我的手枪猛击他的脸。随后他刺伤了我,然后发生了一些事,等等等等,以我在医院呆了几周为告终。美好的时光。”
Strelnikov赞许地点了点头。“在车臣,我们的供给总是短缺。所以我尽量节省弹药而使用刺刀。”他摇了摇手指并指向Clef,“它刺入了许多车臣人的脸和胸口,Clef博士。许多。很多的血。”
“自从开来一辆装着三十人的坦克?”
“装甲运兵车也算?缴械战斗怎么样,你折颈么?”
“对我来说通常脊椎更容易,Dmitri。很多人喜欢使用传统的扭转头部以折断脖颈的方式,但我通常习惯抓紧他们的头发并尽我可能用力踩踏他们后背上的一小块地方。这确实只是个个人爱好。”Strelnikov对此无法反驳。
“有一次,是夜间任务,我们在一所被轰炸过的仓库处发现了叛军的营地。我送走了两队,对吧?”他举起了两只手指。“两队,从每个入口进入,于是我独自爬过窗户,只带着刀和手枪。他们都睡着了,他们都睡着了,警卫也睡了,所有人都睡了。我们借着夜色进去割开了他们所有人的喉咙然后把他们留给乌鸦。”他咳嗽了一声。“那天夜里晚些时候我发现有一个停火协议的呼叫,”他以耸耸肩为这段话的结束。
“噢,天啊,我懂了。一次,我对一把可能需要收容的电锯进行试验。这一次以D级的骚乱为结束而且,好吧,我一手拿着电锯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站在一堆D级的尸体上高举着电锯并嗜血地尖叫,然后有人进来告诉我这只是每年的化装舞会而我手下一半的研究员现在都死了。”他耸了下肩。“原来那把电锯也只是把普通的电锯。”感受到Clef的沮丧,Strelnikov悲伤地点点头,停顿了一会,然后悄声说道:
“我面对停火就像是个小孩,Clef博士。”
“……哦,我不是。那确实只是一个化装舞会。”
Dmitri叹了口气然后转向吧台要求再来一杯,但是没人回应。他扭过头在吧台后面发现了面色苍白如鬼的酒保,他颤抖地缩在地板上准备报警。Strelnikov耸耸肩,取下自己要的那瓶酒浇进了玻璃杯中,然后转身面对Clef。他朝他身后快速地看了一眼。
整个酒吧空空如也。
“想象一下我们为之工作的家伙,你想想他们怎么可能为我们提供比经济舱更好的位子,”Clef抱怨道。“说真的。连一块干火腿三明治加半罐苏打水都要收我们五块钱。这简直是拦路抢劫。”
“这比20世纪80年代的俄罗斯国际航空公司要好多了,”Dimitri提出。“可以识别的食物。座舱经过加压。空姐微笑着对你而不是尖叫。”他对这一位推着餐饮车走下过道的迷人的年轻女士抬了下眉毛。“并且更漂亮。俄罗斯国际航空公司的空姐都是长着马脸的又胖又老的母狗。”
“我不知道,一块煮熟的甜菜和一些马皮肉事实上可能是组成这个……东西的一部分。这些绿色的小斑点到底是什么?”Clef嘟囔着,用他的手指戳着三明治。“蜥蜴的一部分?”
“也许是682的精子。大蜥蜴在你的三明治里射精,不是吗?”Strelnikov打趣说,用左手做了一个“撸管”的动作。
“我希望,这能改善口感……抱歉,小姐?小姐?”Clef说着,从他的靠窗座位跨过Dimitri拍了下空姐的肘部。“抱歉,小姐,但你们似乎搞错了我的订单。我订的是火腿奶酪三明治,不是脓汁塑胶。根据它的味道,你们似乎把这两个搞混了。”
“我知道了,先生,”空姐叹了口气。“我很抱歉你不喜欢你的三明治的味道。如果你想要退款……”
“我不想要该死的退款,我想要一个能吃的三明治,”Clef打断了她。“现在我敢肯定在餐车下面有一堆干燥的人类精液和发泡塑料海绵,你应该还有能吃的东西,所以弯下腰让你那漂亮的屁股稍稍用力,甜妞?”
“啊啊啊,”空姐说。她转向Clef博士并大笑起来,一个宽广,悲伤的笑容展露出太多的牙齿。“那么,我明白了,你真正想说的是你是个混蛋。”
她俯身跨过Dimitri,但就像突然进入一个寂静的洞穴,她声音低沉而严厉,解决掉困惑的Clef。“听好了,恶棍。我不制做那些该死的食物,我只负责提供。如果你有问题,你可以给制作它的人写封该死的信。但要等到我们降落。在那之后,还要有另外六个小时飞往圣保罗,然后我会见鬼地必须一路听你这婊子的废话。因此要么闭嘴吃你的三明治或停止抱怨,要么我用胶带封上你的嘴然后把你捆在椅子上。”她站直身。“还有我的名字不叫甜妞,混蛋。我叫Lucy。”
一阵目瞪口呆的沉寂,随即被零散的掌声打破,然后空姐继续走下过道,提供碳酸饮料和咖啡,欣赏着乘客。Clef微笑着靠在椅背上。“我喜欢她。”他承认。“这女孩很有精神。”
“不错,”Dimitri叹了口气。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慢慢站了起来。
“你去哪?”Clef问道。“飞机上的电影马上要开始了。”
“去方便……并且假装我不认识你。”Dimitri说。
Clef耸了耸肩,尽他可能靠在椅子上,无视了他身后座位上的胖女人的怒视。就在他马上要睡着时,一阵响亮的扭打和尖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许动!”一个大胡子男人尖叫道,他用刀顶着乘务员Lucy的喉咙。还有另外两名男子也拿着类似的武器:每人都手持一枚手雷,保险打开,高举在头顶。三个人都穿戴着头巾和迷彩T恤。“这架飞机现在属于车臣独立共和国的神圣军队。”
“真主至大!”另两人中的一个叫道。“伟大的真主!车臣万岁!”
“哦,你们别他妈的开玩笑了”Clef的脸部抽搐着。
在天空中狂暴的气流里冲撞的飞机令Strelnikov难以小便。这总是让他觉得奇怪;从飞机跳入战区不会让他感到不安,但是一些简单的从内部慢慢产生的裂纹却会让他吃到苦头。他刚刚从人类心理的复杂性和细微差别中逃脱,并为“成为同性恋”而谴责自己。
正当他终于控制了自己并准备出去时,门被人一脚粗暴的踢开,有人抓住他的肩膀并把他拖到过道上。他很快就搞定了自己并蹒跚起来,太过惊讶而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车臣分子仔细看着他的制服并注意到了他戴着的的俄罗斯顶帽,很快决定把他拖向飞机的前端。
“你被抓现行了,Dmitri?”Clef喃喃道,用俏皮的废话捉弄着被他们从座椅间拖走的Strelnikov。快速思考,他把脚伸出过道,正好别住了经过的车臣分子的脚踝,让他的脸与地毯接触的同时使Dmitri倒向他。另外两个人立刻冲上来尽力压制住Clef,其中一个让高举着手雷愤怒地喊着车臣-俄罗斯方言。
Strelnikov立刻意识到了。
他们是车臣分子。
他们在飞机上。他的飞机上。
他的飞机上有三个车臣分子。三个。
“……三个没多少”他大声说道。Clef对他做了个奇怪的表情,然后立即咬住了被绊倒的人的鼻子,Dmitri从长靴中抽出一把短刀捅进了那人的肾脏。
Clef不失时机地越过前面惊慌失措的乘客的头顶,冲向向他靠近的男子。他碰到的家伙拿着刀,同样也被他制伏在地。Clef把那名男子拖了回来,手掌砰的一声按在了他脸上,很快粉碎了他的鼻梁。男子颤抖着踉跄后退,捂着他大量出血的鼻子,随即被Clef用一招复杂的合气道手腕锁解除了武装。他随即把刀捅进了那人的心脏,同时Strelnikov也把他手下的人渲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垂死的物质。
还有一个人站在左边,仍然拿着手雷,似乎对他们现在已经完全变质的劫机计划不确定要做什么。“别动!”他叫道。“我有炸弹!”
与此同时,Clef和Dmitri 都把头从血迹斑斑的尸体上抬起,就像从廉价恐怖片中出来的东西,除了没有一段激烈的配乐,只有外边气流增加使发动机发出的尖啸。“我不在乎,”Clef说。
Dmitri只是笑笑。钢制的牙齿闪闪发光。
恐怖分子的双眼紧张的注视着二人,随后以一种受惊的步伐倒退。
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Lucy的脚从后边踹到了他的膝盖使他朝前倒去,正好落在Strelnikov的刀上。Clef麻利地从男子手中取走手雷,仔细注意确保他在手雷的勺柄上保持适当的压力。Dmitri那血迹斑斑的钢齿在客舱灯光下闪闪发光,让男子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不安的最后一瞥。
他猛地拔出刀子,血液喷洒在在离他最近的乘客间,让尸体仰倒在地板上。机舱内的乘客震惊而畏怯的盯着这短暂而血腥的冲突,当Clef拿着手雷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没有为他响起掌声。Strelnikov经过他身旁,朝机尾走去。
“我一定要撒尿。”
“我们遇到问题了。”当Dimitri从洗手间出来,扣好裤子后,Clef说道。与俄罗斯人相比,他更血腥,血淋淋的混乱,尽量避免让勃起的阴茎粘到他身上的任何血迹,尽管几分钟前发生了暴力事件。
“没有问题了。车臣分子都死了,”Strelnikov指出。
“这就是问题。飞机上有三个死了的恐怖分子,满怀感激的乘客到处都是,媒体,英雄主义,头条,我们的面孔上了报纸?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Clef说道。
Strelnikov考虑了下主任话中的含义。“糟糕”他喃喃道。“Glass博士会教导我们关于‘放松’和‘低调’的含义。”
“至少可以这么说。在这等着。然后待会按照我的指示做。”
身材瘦长,大鼻子的博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正他的肩膀走下过道,走到了坐在飞机前部的颤抖的空姐面前,后者正握着一杯咖啡。在飞机发动机的声音下Strelnikov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能看懂他们的肢体语言。
Clef背靠着前排说了些什么。
Lucy回应了些什么,双手仍握着咖啡杯。
Clef又说了些什么,身体有些前倾。他笑了。
Lucy回以微笑。她眨了眨眼睛,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
Clef点点头,大笑了起来。他靠在她身边的墙上,低头看着他,比划着什么。
Lucy开始玩她的头发。
Clef摸了摸他的下巴。
Lucy摩挲着她的喉咙和锁骨。
Clef从过道走回来。他经过卫生间和厨房。
Lucy咬住自己的下唇,跟随着Clef走进厨房。一道闩锁被打开的声音,一扇门打开了。
Dimitri数到二十,然后朝厨房里探出头。通向行李舱的阶梯是打开的。他滑了下去,进入了黑暗的行李舱。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Clef把Lucy无知觉的身体放到货舱。他的衣领上有口红印,而博士刚刚整理好的夏威夷衬衫也有点敞开了。他扔给Strelnikov一环钥匙。“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们的行李,”他说。“它们可能在某一个货柜中。”
“博士,”Strelnikov耐心地说。“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找行李。”
“我不希望在我们跳机时把它们落在后面。”
“没有降落伞我是不会跳的。我这么干过一次,不好玩。断了许多骨头。”Strelnikov打开了货柜并翻看着,找到行李并示意Clef跟上来。“我有更好的主意。”他们在飞机的深处穿行着,以他们的方式穿过了通常就算是最矮的飞机清理者要爬着才能通过的出入通道和维护走廊。飞机周身的气流震动着铝皮,噪音震耳欲聋。最终,他们停在了飞机的最底部。
“现在我们要等待。”
飞行员已经改变了路线,表面上是按照车臣分子要求,但其实是转向了一条废弃的军用飞机跑道。跑道上有好几处混凝土都被杂草冲破而翘起来。跑道的末端早已被铲平;只有一些生锈的瓦楞机棚和一个破旧,废弃的控制塔被保留着。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手柄,指节泛白,双眼警惕,还未从刚刚发生的事件中回过神来。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那场大屠杀,Lucy已经告诉他最严峻的细节。她在哪?他现在急需要喝一杯。
内侧的襟翼下降了几度,然后逐渐增大,加大了飞机的升力和阻力,气流摩擦着机头并使飞机减缓下来。减弱的引擎发出剧烈的哀鸣,使飞机慢慢地降落到下面的跑道上。Clef和Dmitri 感受到了机身因为失去高度而发出的颤抖,并听到液压指示器咝咝作响,这意味着起落架被放下了。
“坚持住!等到我们慢下来!”Strelnikov喊道,但很快消失在噪音中。Clef对他做了个困惑的表情,但他清楚的知道要保证起落架完全承担住装置的重量。飞机逐渐减慢,下降到距地面积百英尺的高度,受到地面的影响,附近的东西都因为摩擦而燃烧起来。舱盖开放,起落架展开,将他们暴露在凛冽的狂风中,似乎要将他们撕裂,可怕的阴影在下方的地面上闪过。当飞行员将巨大的客机降到地面——轮子接触到地面,似乎因不堪承受巨大的重量而发出厌烦的建交声,混凝土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袭来。
飞行员打开了制动系统使飞机减速,最终定在了跑道的尽头。他们从起落架上跳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柏油碎石跑道并钻到了一排树后,回头时正好看到其他乘客正从可笑的橡胶充气滑梯那不体面的出口中钻出来。他们蹲伏在一小丛树木之间,注视着飞机确保没有人跟在他们后边。
在飞机上,Lucy抬起头呻吟着。那狗娘养的——她觉得自己几乎喜欢上了他,不管他为谁工作。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开始拨打安全专线。电话接通并询问她的接入码,她直言不讳,惊讶于他们竟然正确地考虑到她模糊的精神状态。
“Parks中尉,报告。我这边可能有两名基金会重点人员,请对我进行定位并立即部署跟踪部队。”
“我不得不承认,”Clef说。“你的主意要好得多。”
两个男人在树丛中潜伏了几分钟,看着特种部队登上飞机并协助乘客通过充气滑梯从飞机里出来。一个穿着黑西装,打领带的人正一个接一个地对乘客进行询问:他似乎因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感到恼火。接下来,一个身着迷彩服的男子靠着左侧的舱门朝停机坪呕吐。最终,几个穿着医疗装束的人将三具绑在担架上的尸体降了下去。
“你还想再看会儿吗?”
“不,我已经看够了。我们走吧。”
他们无声地在草丛中移穿行,用一些钢丝钳和一个睡袋通过电网,然后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入沙漠。他们眼前出现了一条延伸到远方的双车道公路,公路上的沥青早已在太阳的暴晒下开裂。
“好吧,”Clef说着,露齿而笑。“这里不是巴西,但肯定足够远离Glass的工作。我们去搭个便车。”
“首先我们必须弄明白我们在哪。如果我们落在死亡谷中,那可不太好。那里数千里都荒无人烟。”
“没问题,我只要检查下我的GPS就行。”Clef说。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开机,运行绘图系统。“妈的,”他咆哮道。“真糟糕。”
“我们在哪?玻利维亚?死亡谷?”
“更糟,”Clef严肃地说。“德州。”
然而就在这时,寂静被从转弯处一辆破旧的皮卡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两个戴着白色牛仔帽的男人追上了两位特工,他们那两生锈的旧福特的后挡风玻璃上印着南方联盟的旗帜,车顶上放着一支双管猎枪,一头死鹿横在发动机盖上。陌生人的车顶在路旁,摇下车窗。坐在副驾驶上的是一位留着一头不羁黑发的牛仔,独眼,头发有些斑白,他冷笑着朝Strelnikov的鞋子上吐了口烟草汁。
“介意告诉我你们这对墨西哥犹太蜥蜴同性恋在我们的乡镇作什么吗?”他吼道。
Clef和Dimitri交流了一道困惑的目光。“你他妈惹到我了,”Dimitri喃喃道。
Strelnikov双眼后的血液沸腾了。他看了看他们的装扮突然感到一阵几乎要压倒他的恶心——怎么会有人穿成这样?他突然觉得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帽子来尽力抵消他们那凶残的外观。Clef笑而不语。
“你他妈在‘看’什么,你是‘傻了还是怎么’地?”当独眼牛仔探出头来时,司机把收音机的音量调低,之前那里一直以令人烦躁的音量播放着Toby Keith。“哦,让我猜猜,你是他们中的一员,是吗?”他又吐了口口水。“我在‘不结盟运动里’和你的菊花作战。”司机点点头。“他在‘不结盟运动里’和你的菊花作战!”Clef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淫荡。
作为一个不会对这种话语听之任之的人,Strelnikov立刻做出反应并将手指戳到那男人脸上。“你一点也不了解战争。我一直在与车臣分子作战,我在战场上遇到的小孩都比你要光荣得多,懦夫。当我的祖父攻进柏林时你们的祖先还只坐在自己的屁股上喝着杜松子酒希望他们不会像我们一样战斗。你们举国上下都只是婴儿。你们所有人,婴儿。”他的手指在Clef难以自制的哄笑中颤抖着。乡下人惊惶地盯着他。
“……什么?”
Strelnikov给了他一个耳光。
乡下人把他的同伴从座位上撞了下来,跌到了马路上。Clef飞快地冲了上去,把他拖了起来,以一种不自然的关节扭曲方式把他的手别到了背上。独眼的家伙令人钦佩的恢复了镇定,走到Dmitri面前。“你这个愚蠢的该死的共产党员,你这该死的打破了我他妈的脸!就因为你输掉了那该死的战争?”
这样的侮辱对他的俄罗斯爱国主义来说是不能容忍的。他一手抓住牛仔的脖子把他撂倒在地,像根枯死的树干那样拖走。牛仔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攻击他或把他推开,但Strelnikov在体形上有很大优势。他想要把他吊起来,但却没有绳子,于是决定用独眼的腰带来实现,Clef也在对另一个人做同样的事情。Clef和Strelnikov大步走向他们的卡车时,两个特大的独星皮带扣在炎热的南方太阳的暴晒下闪烁着。
“现在谁赢得了这场战争,傻瓜?”Clef打趣着爬上驾驶座。他们在德克萨斯的公路上开了几个小时,但除了丛生的岩石和灰尘外什么也没找到。Dmitri悠闲地在副驾座位上张望着,发现这个广袤的地方有点像他的家乡,如果再干燥点的话。
在被他们落下很远的地方,两个牛仔高兴地看到一辆黑色SUV停靠在路旁,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下了车并很快靠近他们。“你们错过了一段血腥的时光,”独眼傲慢的说道。
“他们开走了卡车?”他们俩都点了点头。
“……很好。就是他们。”
“他妈的傻逼美国车,”Clef一连苦相。他砰地把引擎盖摔在冒烟的发动机上,无力地踢了下车的前保险杠。“他妈的一坨傻逼狗屎。福特(Ford)真是代表着日常维修更换(Fix or Replace Daily)。”
“我们应该开辆不错的俄国车。像拉达(Lada)。那时一样质量不错的交通工具。不会像这种劣质的美国车一样出现故障。”Strelnikov建议道。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能闭嘴不谈俄罗斯?什么时候?”Clef回嘴道。“说真的,你就希望,希望祖国强大到别人从太空轨道上都能看到它。该死的。”
“你他妈是不是厌倦了丁丁的勃起?说真的,你就算再怎么撅起屁股也都能把它当作旗杆来用。”Strelnikov咆哮道。
“去你妈的,Dimitri!去你妈的,去你妈的俄罗斯,去他妈的这个他妈的傻逼假期,”Clef大叫道,几乎要跳起来。“我他妈的只想花点时间躺在巴西的海滩上,晒晒该死的太阳,也许,只是也许,和一些南美的宝贝儿做爱,加上一些可可脂,也许会用上一些皮鞭,而不是呆在该死的德克萨斯的荒郊野外,只有你和我,而且可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死于他妈的中暑!”
“那这些都是我的错吗?”Strelnikov大声反驳道,他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福特车的引擎盖上。
“我他妈的不知道!”Clef叫道。
这时两人听到身后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他们转过身,看到一辆樱桃红色的科迈罗敞篷车以严密的怠速停在路旁。这辆车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还有三个美女骑在它身上。
司机是一个黑发姑娘,她那长长的鬈曲的头发淌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她那布满汗水的甜美皮肤在德克萨斯温暖的阳光下充满光泽。当她放低太阳镜微眯着看着两名陌生人时,她那红唇顽皮的撅了起来。她坐在副驾上的朋友(小麦肤色的金发姑娘,肌肤完美无瑕,有一双铧犁的绿眼睛)靠了过来并挥了挥手,而坐在后座上的红发女孩则吐掉口香糖并眨了眨眼睛。
“嘿,小伙子们,”黑发姑娘说。“你们的小车好像出问题了。需要帮忙么?”
“……是的。是的,我们需要。”Strelnikov说。
“嗯,有点挤,但将就一下吧!我们可以载你们到镇上!”黑发姑娘说。她站起身打开科迈罗的车门。Clef和Strelnikov看到这三个女人都穿着短裤,凉鞋,仅此而已。连名模都会对她们的身体感到艳羡,她们性感的姿态几乎会让他们紧绷的家伙随时射出来。
Clef和Strelnikov困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已经忘掉了前一刻的争论。“这不可能,”Clef低声说。“这绝对不可能。从没有人会在这蛮荒之地随便碰到辣妹三人组,更别说她们有金发,黑发和红发了。”
“什么都别问,微笑,上车,”Dimitri低声说。
当Clef看到Strelnikov爬进后座,夹在金发和红发女孩之间,笑嘻嘻地与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挤在一起时,他摇了摇头。他的双眼恳求地望向天空。“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他低声说。
反正他上车了。
“现在离你们俩上班的那个脱衣舞俱乐部还有多远?”Clef在科迈罗引擎的轰鸣中问道。坐在他旁边的黑发女子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行驶了几个小时。Clef和Strelnikov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哪,但并不真正关心——他们更满足于让女孩们来讨自己高兴。Clef坐在科迈罗的副驾上,金发女郎坐在Clef的腿上,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端着一杯酒。他像一位拉丁情人一样在她耳边诙谐的低声赞美使她害羞地笑了起来,逗弄着刮了下他的鼻子。她温柔地微笑着,转过头看了看Strelnikov和红发女子,当她扭头时她的金发扫过了Clef的脸颊。
“呃,他在做什么?”她拍了下Clef的肩膀,问道。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听到只能被形容为“blblblbblblblblb”的声音。
“噢,看上去他正在给她进行低频寄生振荡。”她对他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Strelnikov从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抬起头来缓了好一会说道,“这是一种嘴在乳房上的快速运动。”
她咯咯笑着又递给他一杯酒,他接过后朝Clef敬了一杯,女孩们的笑容扩大着。他们的脑袋沉得不能自制,但他们通过模糊的视线注意到周围的电线杆呼啸而过,道路从均匀画着的行车线变成了一团灰色和白色的大杂烩。天空旋转着把他们卷入黑暗中。
“好了,他们在睡了。”金发女子说。
另外两个女子叹了口气放松下来。“我想他们从来没醉过,”黑发女子喃喃道。“说真的,我们到底给他们灌了多少氟硝西泮。”
“正常剂量的三倍左右,”红发女子叹了口气,把Strelnikov推到一旁,系上了自己的衬衣。“这家伙到最后一刻也还在给我低频寄生振荡。”
“好了,我们干完了,”金发女子叹了口气。“现在轮到那些小伙子干活了。”
红色敞篷车开进一条从没出现在地图上的街道。不久黑色SUV也赶到了。
无论他们在哪里,那里都非常寒冷。他们从醉酒中醒来,只意识到自己被蒙上了眼罩,手脚被捆住,他们在空荡而结实的房间中制造出挣扎的回声。在他们身后传来一扇门的开关声,他们听到靴子在地面敲击着向他们靠近并在他们周围绕圈的声音。眼罩在没有警告的情况下突然被扯下,耀眼的光线刺激到了他们的眼睛,三个看起来不太愉快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在一个裸装的白炽灯泡的背光下,他们穿着笔挺而整洁合身的军旅风格的制服。
他们的眼睛过了一会才适应过来,识别出他们胸部口袋上印着的GOC徽章。
“我们到底在哪?”Strelnikov眨了眨眼,问道。
“我们应该说,数据删除,以你们的人都喜欢的回答方式,”其中一名男子回答道。
“别他妈开玩笑了,”Clef怒气冲冲的叹了口气。
“不,我,我们没和你开玩笑,”穿制服的男子说道。他拉过一把椅子在两个人面前坐下。他制服领口的一枚金鹰徽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们一直在开玩笑。但从现在开始,我们是认真的。”
他拿出一个一侧刻着‘艹他妈的共产主义’的银色Zippo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硕大的黑色雪茄。从雪茄中喷出一团刺鼻的浓烟,房间里充斥着白森森的烟雾。“现在,”上校说道。“你们来告诉我你们这两个基金会人员为什么闯入进行中的GOC作业。你们在玩什么?你们想要在这里要完成什么计划?”
Clef 和Strelnikov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转身面对上校。“我们试图完成……我该怎么说……”Clef喃喃道。
“试着去放松,喝酒,润润嘴。”Strelnikov说。
“没有特定顺序,”Clef补充道。
“我还要把自己晒黑,”Dimitri说。
“也许去参观一些不错的博物馆和品酒会。”
“业余活动。”
“换句话说,我们正在度假。”Clef总结道。
上校从他旁边的包里拿出一把靴刀并把它头朝下插到桌子里。“一群重度武装的人在度假,”上校说着,又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堆刀子和小型爆炸物放在桌子上。
“事实上,我们还没有,”Clef指出。“一句话,没有枪。”
“一样,只有一把刀子。没有斧头。把SVD留在家里。”Dimitri补充。
“真的,朋友之间差一小块C-4又能怎样?在德州,这几乎等于拥有一辆车。”
“甚至没有准备雷管。我不傻,不想炸飞机。”
“真的?所以……你们不是在执行基金会的秘密任务?你们不是基金会为应对不断升级的KTE活动而在六天前被召来的后援?”
“根本不是。”
“甚至不想来德州,”Dimitri执着的说。“想去巴西。”
“真的?”上校喃喃的说。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屏幕。一名被持枪士兵包围的黑眼睛,穿着色彩艳丽的印花夏威夷衬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屏幕上。“这来自我们在里约热内卢的办公室。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穿者夏威夷衬衫的家伙无力地抬起头,盯着屏幕。他的眼睛亮了起来。“Clef博士!Dimitri!”Yoric特工笑道。“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两个人看了Yoric一会儿,然后看看看对方,然后回头看着上校。“我一生中都没看到或遇见过这个人,”Clef扯谎道。
“完全是个陌生人,”Dimitri说。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Yoric呜咽着说。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Glass博士问道。精神病医师托起下巴,以一种出神入迷的表情凝视着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的三个人。
“嗯……”Clef说。“我们不能把Yoric留在后面。”
“……之后我们挣脱了俘虏者并开枪把他们都打死了。”Dimitri说。
“然后我们劫持了一架GOC的飞机……”
“船。”Dmitri纠正。
“那是一艘船吗?”Clef怀疑道。“我认为那是一架飞机……”
“我的报告说是船,”Dmitri尖锐地解释道。
Clef非常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笑了。“那是一架水上飞机。”
“好吧,”Dmitri说,多少有些宽慰。“水上飞机。综合的解释。”
“是的。所以之后我们劫持了一架GOC的水上飞机,我们飞到里约热内卢,找到Yoric,然后把他救了出来。”
“我明白了,”Glass非常慢的说。“这就是你们休假晚归的原因?”
“是的,我们不能马上飞回来,”Clef说。
“GOC在找我们。非常危险。”
“我不想被他们带回审讯室,”Yoric呜咽着说。
“因此,我们把自己伪装成游客,并等待他们放弃搜寻。”
“伪装成……游客,”Glass重复道。
“嗯……是的。扮成正在度假的富有的企业高管……”
“我明白了。这也解释了……”Glass向摆在他面前的文件扫了一眼。“……在4星级酒店住了六晚,五千多美元的餐厅和酒水帐单,还有……老天,你们买了多少避孕套?为什么还有六套比基尼?”
“……年轻的女士们忘记带了,”Clef说,“她们不想裸身进入热水浴缸。”
“……Clef博士。我亲爱的特工们。我不是小孩子。基金会支出基金是被用作执行任务中的紧急开支的。纳税人的钱不是被用来资助一周的放荡生活,而你们那可笑的故事既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也是……”
这时,他们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也许他们确实演练过),同时从他们夏威夷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三份剪报,摆在了Glass面前的办公桌上。
无名英雄挫败车臣劫机分子
德州民兵在荒漠被枪杀
里约流血冲突!两名神秘男子袭击巴西军事基地
Glass一份接一份的看着剪报,然后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他看到Yoric指着自己手腕上被绳子擦伤的痕迹。
他看到Clef用一个磨损的,血迹斑斑的Zippo点燃一支雪茄,Zippo上刻着‘艹他妈的共产主义’。
他看到Strelnikov的笑容,他满嘴的钢牙,他那一副天使般纯真的广阔,斯拉夫式的面孔。
Glass博士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手中。
“你们一定在开玩笑,”他呻吟着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