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她的过往……
尚且无名的女孩瑟缩在厚厚的连帽衫中御寒，面对着游戏不知所措。寂静岭3。很吸引人的游戏名。除了这个光盘装在破塑料袋里的样子——她学校里的朋友装进去的（她要藏在房间里衣柜的哪一处呢？）——以及他告诉她的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
"你应该玩玩这个！挺暴力的，但无所谓，主角是个女孩，她统治一切。你肯定会喜欢的。"他说。的确是这样，她确实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这个游戏，尽管很恐怖。暴力而恐怖。
破晓时分，游戏结束后很久，她仍然不明白这款游戏吸引自己的地方。是因为玩游戏她就可以逃离父母了吗？也许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它不仅仅是个暴力游戏。它惊人地有趣，可能是逃避现实的完美方式。在游戏中，你可以对抗（宗教）怪物，杀死（一个）神，并作为一个叛逆少女对抗邪恶的大人们。这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因为自己的秘密发带烦躁不安时，不断重玩这个游戏的主要原因。
希瑟·梅森1。希瑟·梅森。多么华丽的名字。希瑟·梅森仅仅比她大三岁。生平第一次，她能够扮演一个很cool的女主角，而不只是个可爱的女主角。最重要的是，她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取胜的。
希瑟·梅森。她就是自己曾梦想成为的一切。在某个方面，如果她能变得更女性化，她们可能长得都会很像。或许将来cosplay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希瑟·梅森。希瑟·梅森……
那会是个很棒的名字。她心想。
自那以后，她完全摆脱了一个男孩的内在身份。现在她会是，永远都是，希瑟·梅森。
"唔嗯……"睡了一整晚，希瑟迷迷糊糊地醒来，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意识到她房间里的两个人实际上是Dahlia2和Andressa3，妈妈和妈咪。他们都给她准备了无数的礼物。"怎——"
"生日快乐！！"
"哇啊啊！"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从没听过他们叫得这么大声。她从没听过任何人叫得这么大声——指消极的方面。令人迷惑。"哦——哦，是的，六月四号。你们还记得！"
"我们当然记得了，Mags！"Dahlia笑逐颜开，她总以那个昵称为傲，"哎呀，我们绝对不会忘的。我们大家集了一些钱给你买了点好东西。"
"你们不用——"没等她说完，他们俩就倾身向前，亲吻了应该是她额头的地方。
"我们绝不会不给你买东西的，"Andressa再次保证道，"我，Dahlia，我们的所有朋友，我们想给你一些特殊的东西。你每年都可以期待着。"他们笑了。那是一种她仍未习惯的感觉，即使在那之后。
"谢谢你们！"一张闪亮泛红的ASCII脸弹了出来，"感谢你们，我很开心，但是呃……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起床。就算是在我的生日。"希瑟在脸上加了一颗心形。立即接受这一切让她超负荷运转了，她这次可能需要一整个小时才行。
"当然可以。我们要做早餐，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过来再来吧。你想让我们把你的礼物放在这里吗？"Andressa问道。
"哦！就放在客厅里吧，我过一会去打开，好吧？"
"当然，Mags。"说完，他们俩就离开了房间。她试图立刻再次睡着，感觉流失了很多能量。
她瘫倒在床上，转向窗户。今天的太阳感觉不像往常那么明亮。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很可能没有，尽管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不用调低背景亮度就出去。尽管云彩更应该出现，但那也并不美好。厨房里飘来嗡嗡声和咝咝声，Andressa可能在煎鸡蛋。枪声说明Dahlia应该正在狂玩FPS游戏。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没有特殊准备，也没有十分反常。
因为不知道Dahlia从大学回来可以在家待多久，至少在她生日这天是这样，所以问问她能不能外出值得一试。两个月过去了，她甚至连最近的地区都不了解，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去。肯定有个妈妈会知道去哪的。这个对话早已在她脑海中演练过了：
"妈咪，我们能不能出去玩？怎么说也是我的生日啊。"
"带着你的头到处乱晃可能有点麻烦，希瑟……""真的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
"啊，我们肯定能想出办法的，但是——"
"如果你有主意的话，Dahlia，最好超级隐蔽。我真的不想冒任何风险，尤其是在今天。"
"但是妈咪……"
"唉。"她打了个滚，思考着。他们可能没有任何办法，或者只是不想冒险尝试任何办法。真的没办法吗？她起身看向窗外。幸好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风景很好。生日这天的窗外风景似乎更加华美，但可能只是每一天都这样。
希瑟注意到了远处的一些东西。有一群人在一栋建筑附近。游乐园？披萨店？是某种结合体。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所有的小孩和青少年们都穿着搞笑的服装。十秒钟内，她冲出卧室，大喊着，电子嗓音由于兴奋而走了调。
"我知道怎么庆祝我的生日了！"Andressa和Dahlia眨眨眼，吓了一大跳。
……
Andressa Santos装扮成丽莎丽莎4。Dahlia Price装扮成温莉·洛克贝尔5。希瑟·梅森装扮成舰娘Hare6。
梦见伤害……
网络之外，希瑟信任并交付真实自我的只有一个人。他看起来非常值得信赖。他的名字……总是遥不可及。只不过是一些混乱的统一码字符和错误数据而已。
他送给她寂静岭3的两周之后，她告诉了他。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
"嗨……嗨，รภ̴ץєгค๔ς͟๏̶เ͝ђ̕？"他转身看向她。"我想告诉你一些事。你能为我保密吗？"
他确实保守了秘密，而她获得了至今为止最大的安全感。至少在一个人身边，她感到可以更多地表现真实自我了。那就是她所需要的一切。他们从七年级开始刚刚认识，但他们总是一起外出，关系亲密，因此她觉得至少可以告诉他更多的事情。此前她从未见过他做触犯社会道德的事，所以他肯定是个好人。
"瞧瞧这个游戏， кรเє๏гђгภย 今天午餐时给我的！"那是她成功请求父母让她留在他家过夜的两个月后。他得意地把侠盗飞车V的副本高举在空中，好像刚刚从史上最大的抢劫案中成功脱身一样。
"哦……可她怎么弄到的？"
"嗯，咱们就说她认识一个人，这个人认识一个不他妈管GameStop政策的家伙。只借了两个月，但就在这儿了。显然就该由我保管。真疯狂，是吧？"
"啊……"希瑟不安地摆弄着她的发带。她甚至不能假装很喜欢那个游戏，但只要她的朋友高兴，她就会高兴，"你可千万不能让你父母发现，否则你很可能会被停学到大学的。"这么一想，他惊慌起来。她忍俊不禁。
"啊，对了！他们不会的！我特别擅长藏我的M级游戏，所以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哦，等下！这也有个给你玩的。"他翻滚到背包旁，开始在里面翻找，"她还拿到了新的马里奥游戏。我知道你特别想要那个，应该在这里的……"她不得不在他面前掩饰内心的矛盾。
"你确定吗？你知道我不能带回家的。"
"嗯嗯，我可以放在这儿。我也能避开我父母。你可以随便玩！"
很难记住那个晚上余下的时间，她确实在他上床睡觉之后很长时间里都在用他的Wii U玩这个游戏，几乎熬了一整晚的夜。所以这就是安全的感觉。感觉就像在正常生活的轨道之外很远的地方玩游戏。要是รภ̴ץєгค๔ς͟๏̶เ͝ђ̕是个女孩该多好。
几天之后，希瑟的朋友惹上了麻烦。所以他才没来学校，她想道。后来，事情通过每个小团体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她的班级。有人偷了游戏副本，很快就被追查到了。同时，希瑟的生活更像不得不忍受的一场追查。几个月后她才意识到她丢失的发带可能也在他家中找到了。那当然就是泄密的原因。与其说自己是个变态，还不如承认自己是个小偷。
这个该死的混账现代犹大出卖了她，即使在学校成了她的第二个地狱之后，也没再朝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我想加点新功能。"
那就是这些对话通常开始的方式。每当希瑟想要一些新能力的时候，她就会一直缠着Andressa和Dahlia。这种事不常发生，但也没有理由抗拒诱惑。
她曾欺骗过死亡一次，现在拥有了无人能及的外表和能力，所以再加点新东西又有什么问题？通常情况下，两个妈妈都觉得可以。她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件事，如果她们都觉得可以，那为什么不可以？
目前，希瑟已经要到了几个很小的功能。让游戏里的图像看起来更美观的能力。一个她在游戏中的形象，来让她控制和聊天。自动操作固定任务的能力（比如不要玩太久的提示）。没什么大改动，当然不会伤害任何人。她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了。除了……
"嗯？"Andressa回应道，注意力仍集中在TA的编程上，"你想让我们加什么？"
"让我能修改游戏来——"
"不行。"TA摇了摇头，"你一直都不像是那种想作弊的女孩，所以我觉得你也没有别的理由要求这个功能。我的答案还是不行。"
"我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已经能让图像看起来更美观，所以像去掉跳过血腥暴力场景这种能力不是很自然的吗？"
"那是你想要的唯一改动吗？"
"就算我说是的，你也还是会说不行……"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问号组成的皱眉表情。这是她第一次遭到拒绝，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
"弹丸论破不就把血做成粉色了吗？"
"是啊，但……即使那样对我来说也有点过分。"
"哈哈，你肯定很喜欢恋爱模拟游戏吧，梅森小姐。"希瑟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原则问题。那会破坏游戏，或者剔除太难的部分。而且实际上这种功能很可能引诱你作弊。不行。"
"但但但是……"
"你可以学学修改和编程。Dahlia有个功能很强大的笔记本电脑，但她几乎从来不用在这些事上，我们可以给你。"
"如果那是唯一的理由的话，你可能不会这么确定。"Andressa停住了。TA似乎不太确定应该怎么回答。十秒过去了，然后是二十秒，然后是三十秒。这是希瑟与妈妈第一次经历尴尬的沉默，所以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屏幕上的图案变成了一个感叹号和眼泪："啊——啊，如果我触犯了原则性问题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我可以道歉！呃，我——对不起——"
Andressa伸出手，阻止她陷入无穷无尽的道歉循环中。没那么做，她感觉好了一点，而有人把她猛地拽出循环时，她只能闭嘴。她感觉到妈妈抱住了自己。温暖而安全。
"没事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身上发生不好的事，"Andressa轻声说，TA尽力对希瑟保持冷静，"我不知道如果我们不谨慎地给你那种功能的话，它会不会害了你。我们加的越多，出错的几率就越大。如果我问问Dahlia的话可能会好一点，我们听听她怎么说，好吗？"她抬起头看着TA，点了点头，感觉放松了一点。很可能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原因，但她开始理解TA并不那么擅长沟通了。朋友之间的磨合。
……
"卧槽。"
"你想都没想！"
"Andy，那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俩都很聪明，可以试着找出防止事态恶化的方法。这根本不应该伤害到Mags。"希瑟缩进了沙发。她不敢告诉Dahlia，她听到那个昵称一直有点尴尬。"我们可以研究几个星期，然后就不是问题了，好吧？"
"我……感觉，你有点自信过头了，亲爱的。"Dahlia咧嘴一笑，看着妈妈欣喜而自豪的表情，希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梦见结束……
希瑟在16岁时离家出走了。
她颤抖着惊醒过来。她讨厌想到这个。她讨厌梦到这个。
赢取一部免费任天堂Switch！*
今年11月12日，参与拉斯维加斯GameStops的视频游戏锦标赛并获得冠军，GameStop会在当天把一部免费的任天堂Switch送上你家门。提供免费食品饮料，欢迎变装和cosplay。在GameStop开机。
* 申请条款和协议。加入GameStops以查看更多。
"我们能参加吗？"
"Mags……那离你和Andy住的地方太远了。天哪，为什么？"
"那可是Switch啊！玩起来多有意思，而且是免费的，而且他们发布的任何一款游戏我应该都能玩得很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但是她说得有道理。离得实在太远了。你愿意过去然后在旅馆待一整晚吗？"一个缓冲符号出现在她的屏幕上。"我们只能做这么多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在那待一晚，然后就得开车回来了，所以很难办。"
"可是……应该很有意思，我觉得。"希瑟不太确定，旅途似乎很疲惫，而且可能会有比她更厉害的人。但是话说回来，奖品实在太诱人了……她怎么能拒绝呢？她因为他们的回复更加烦躁了，她很担心他们会生气，尽管他们的反应更可能是惊讶或者疲惫。她现在为焦虑所困。
"希瑟，如果你想去的话，必须认真起来。我们一旦拟定了计划，可就不能反悔了，特别是在Dahlia也会回来的情况下。"TA叹了口气，"她至少得错过几节课。"
"噢，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要重新安排些事，再拍拍一些教授的马屁。我的成绩够好了，没关系的。真的，问题在于你们俩能不能安排好，尤其是Mags。"
希瑟低头看着地板，绕着一个不存在的东西转圈。有超载的可能性，但是他们在家已经能很好地对付感应器超载的问题了。在她生日那天去游乐场也很顺利。而且那不过是一家GameStop而已，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她动作够快够狠能打败所有人的话，锦标赛也不会持续很久。而且，至少他们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
"我能做到，没问题。"
"那我应该也可以。你能在我们出发前两天回来吗，亲爱的？"
"嗯，应该没问题。我刚买了些大麻，以防万一，只好先寄给你们了，但对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我希望。"
希瑟咧嘴一笑。现在她斗志昂扬。她平生从未感到如此兴奋。
……
梦见诞生……
希瑟不记得她此前在虚无之中待了多久。在那时也没有理由保持时间感。也许那里有什么东西，但是把她唤醒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抹去了这段记忆。也许是因为她命中注定要从虚无中复活。
"……觉得这个行吗？"
"我哪知道，Armand说这样就可以。"
她的生命开始搏动，两个姑娘立刻警觉地凑了过来。
"嗨，有人吗？"这种状态下，希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的一切思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搏动，没有任何意义。"操，Andy，你知道怎么办吗？"
"我正在想呢Dahlia……嗨，不管你是谁。要一直……一直活动你的思想。直到你能用思想组织起语言！应该不难。反正我们都弄了一晚上了。"
晚上？没错。现在是晚上。白天的反面。晚上是一段被粗略地定义为"太阳落下"的时间。而太阳是一颗发光发热的巨大恒星。没错。她们在晚上对她说话是要做什么呢？她们是怎么对她说话的？她现在处于何种状态？
"别担心。慢慢想。"另一个姑娘再次说道。
她活动着。思考那些她还是人类时的普遍概念时，她的能量与灵魂开始搏动。一年有一个季节。她居住的星球名为地球。人们有年龄。她十六岁零几个月。有游戏。数码游戏。视频游戏。人们有名字。她是一个女孩。希瑟。希瑟·梅森。
"希……瑟……"
"那是你的名字吗？"其中一个姑娘（Andressa）回道。
"是……是的。希瑟。希瑟。希瑟·梅……森。
"噢，就像寂静岭的女主一样！"另一个姑娘（Dahlia）这时似乎很兴奋。一阵暖意穿过那些说出口的词句，温暖也抵达了她存在之处，如从前一样。
"你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
"很难解释……你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那对她来说可能太抽象了，Andy。看看再说吧。你知道你正在哪吗？"希瑟思考着。她们在晚上。所以她们不像她在虚无之中。所以假如她们还活着……
"地狱？"
"妈的，不是。我们刚刚抓住了你的灵魂，就这样。"Dahlia听起来像是个成年人，保证的样子也像，但是她听起来并不……生气，"我们才刚刚开始做这种事，就是……呃，你看过《钢之炼金术师》吗？"
"没有……"
"我已经竭尽全力地解释过了。我得去喝点咖啡。你想不想要一些，甜心？"有个停顿在"一些"后，"甜心"前。甜的东西……是加紧咖啡里的。但是有个停顿。所以她是在叫Andressa"甜心"。她们是……？
"我不用，但你不能出去太长时间。拜托五分钟之内回来。否则我们可能会失去希瑟。"失去……她们不想失去她。希瑟只能听出字词，但说话时的那个停顿很可能意味着Dahlia已经离开了她们所在的屋子。她尽力再次追赶上这些概念。数学。历史。阿兰·图灵，《巴黎在燃烧》，福克斯新闻，撞球杆，气候——
在她的思想聚集起来的地方，她经历了只能称为"巨响"的东西。
"没关系，希瑟。你可以放松。你会好起来的。嗨……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一阵停顿，"你们是怎么跟我说上话的？"
"啊……说来话长。嗯……我女朋友和我跟朋友们一起处理这个项目。而且我们决定要促进这个项目。但是其他人的项目都……嗯。"停顿，"为此我们朋友的小组处理这个，我们带回迷失的灵魂。那些生活糟透了的人。我们把他们放进独一无二的合适身体里。嗯，说来话长。呀，Dahlia，你能说得更好。"
"我迷失了吗？"
"我不知道。你感觉迷失了吗？"希瑟没法回答。或许……？"
"你们特地选择了我吗？"
"不完全是。我们只是选了一类。这就像你去钓鱼，把鱼饵扔进一个拥挤的湖里，期盼抓到一些鱼。就像那样，不过不那么危险。所以我们就这么做了，让他们的灵魂和身体成型，做一些很cool的玩意。"成型？哦，成型。像电脑？或者是魔法？感觉是魔法。"我们想让那些在生活中觉得自己无用的人重新获得价值感。这是唯一的方法，但也是最容易和连续的方法。但是……"
"但是？"
"事情一直不对劲，他们总是又迷失了。我对此感觉非常糟。我觉得我聊天时发的牢骚最终在他们身上应验了，我想。"
"啊？"
"人类的灵魂仍然是人类。他们不会因为没有了肉体就不再是人类了。对我们这些活人来说很难想象，但在道德上属于灰色地带。我们只是在此之前没有意识到。但是我们还是想要帮忙。而且Dahlia和我……当妈妈不是那么糟糕的想法，是吧？"希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生前会拒绝这种想法。"所以……如果你想要回来，我们可以找到办法。这不是炼金术，所以我不知道什么自然规律会被打破。我们只是很在乎，我估计。可能太在乎了。"Andressa的嗓音变得嘶哑起来。希瑟可以确定她的认真程度。
"我……"
"嗨，我回来了！看到没？跟涡轮一样快。"
"嗨！"希瑟能听到亲吻的声音，她在无意识情况下搏动到了极限。"嗨，希瑟，还好吗？"
"啊？嗯——嗯，是的！是的……我想是这样。有家庭会……会很好。只是听起来太好了。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家庭……我想要变得很cool，想要去关心。我就是想要一个家庭。一个真正的……"
"嗨，你在跟我们说话，所以我们必须做点正确的事了！"Dahlia咯咯地笑着。希瑟可以保证她听到了Andressa的笑声。她们的快乐温暖了她。所以那就是安全的感觉。
她不确定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也许是她的错。
希瑟赢了的时候，她意识到部分原因是其他所有参赛者都表现得很怪异。她没有完全理解状况。店主十分怀疑，想要一张她没有"变装"的照片。理性弃她而去。跟照片有关的东西要交给商店，不管那意味着什么。她没在出问题之前准备好这样的回应。她被难住了，不知道怎么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而拒绝这样做又太尴尬。
她要是有所准备就好了，或许事情就不会这么糟。一切的代价，就是一个不耐烦的12岁小孩试图在疑惑出现之前摘掉她的"头套"。而当她恐慌起来自己拿下脑袋时，混乱爆发了。
也许这是个糟糕的时机，她的两个妈妈都早早离开了。
Dahlia想要买些水果当晚在旅店吃，再给回去的路上准备一些零食，而Andressa得去旅馆检查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早点入住。另外，他们的老相识毒贩也就在旅馆旁边，所以可以非常快速、幸运地得到一些大麻。
如果他们早20分钟走，也许就会及时赶回来帮助她。如果他们晚20分钟回来，也许可以一起在锦标赛结束时离开。也许事情就会不一样了。但是她说妈妈走了也没关系，所以应该责怪她自己。
也许是她的错。
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来，事情就不会变得一团糟了。如果她故意放水或者玩得差一点，也许她就不会被要求拍照了。如果她确切知道影响了别人，也许她就能帮助他们，而不是全神贯注在游戏上了。如果她的感应器没有在锦标赛中过载，一开始压根就不会有人被影响。如果她预先知道她的异常会造成问题，也许妈妈可以预先解决一切。如果她没有对游戏上瘾，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现在她被困住了，被锁在GameStop门外，等着警察来，没办法联系妈妈。她自制的标志和提示她身份的东西，藏在她的运动衫里，等着警察来找，这就是她现在所有的一切。
就像甜蜜的十六岁又回来了一样。
……
梦见家庭……
希瑟复活前要的第一个东西就是电视做的脑袋。"我觉得会很cool"是她给出的唯一理由，也不需要其他真实的理由。
在接下来的一周中，她不得不从新妈妈身上吸收很多信息。她并不是没有意识到，如果她能复活，那一切皆有可能。她只是没有想到她必须学习的信息的范围。许多问题和对话之后，她学到了一些重要的事。
- 带着一个电视头外出很糟糕，除非是去可以cosplay的变装派对，会议，见面会，或者在万圣节。希瑟意识到这个要求尽管没什么问题，但经常会很麻烦。妈妈们暂时都没办法解决，但是他们会试试。
- 她如果外出，必须小心那些想要"拿掉"她的头的人。那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非常防备这件事，甚至没有告诉她他们在防备什么。
- 在家学习很重要，但他们对此都不会太严格。他们知道高中有多紧张。
- Dahlia Price的代词是"她"。Andressa Santos用TA，尽管如果希瑟忘了的话，用"她"也不是不可以。
- 她现在存在的本质是一种异常。那意味着她如果想要什么很cool的东西，可以向他们中的任一个提出要求。他们一定支持。
- 出了这里还会有别的异常，但他们希望她接触它们的时候小心点，以防万一。
- 她得跟Andressa待在新墨西哥。Dahlia大部分时候会在大学里，除了遇到从俄亥俄州来的偶然来访之外，她会跟他们俩视频聊天。一年中，他们的生活安排得看Andressa社么时候休年假。
- 妈妈们都不会让她抽大麻。很难搞清楚她的运作机构，所以确实，她不应该以任何方式在任何时候嗑嗨了。他们会在Andressa的公寓里的一个房间中抽大麻以远离她，或者在外面。希瑟觉得无所谓，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那么做。但她一开始就很感激这条规定的存在。
- 如果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会告诉她。
似乎很健全。某种程度上结构稳定，住房、食物和水都很可靠，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两个母亲爱着彼此。这感觉非常好。他们都善良可爱。他们是她的家人，她的母亲，她最好的朋友。新墨西哥似乎也不坏。显然，温度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她的头部可以自动降温。一切似乎都很好。
然而，她一直不能把一个持续叨扰自己的想法挤出脑海。每次想到这一点时她都会感到愧疚。毕竟，她并不能真正地选择她的家长。而有了这么一个美好的家庭，相比之下她的前一个家庭，马后炮地说，糟透了，她为什么仍然质疑自己？
这疑惑一直纠缠着她。Andressa和Dahlia……他们感觉更像是她的朋友而非家长。他们也不比她大多少。Andressa才21岁，Dahlia20岁，技术上说她仍然16岁（她的身体会变老吗？她的精神会吗？到底是怎么运行的？），但即使算上成熟度和阅历，他们仍然更像是她的姐姐而非妈妈。有时候这很令人迷惑。这样看待问题她总是感觉很羞愧，但她无法改变。
感觉不太像一个家庭。
……
希瑟发觉自己站在外面的人行道上。
没错。她现在想起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怪梦……她在罪犯的地盘上度过了自罚的时间。（说真的，离警局不远。）而最终她又回到了这里。这个该死的GameStop。
她过了一阵才完全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对——对了……妈的……现在是晚上。拉斯维加斯……GameStop……所以我自由了。所以我该怎么……我估计我应该睡在商店后面。对，我估计……"现在是晚上，城市的这部分意外地空旷。她一直假定拉斯维加斯是另一座不夜城。感谢老天，没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她起身走向GameStop后面，腰酸背痛头晕目眩，晕眩的表情爬上屏幕。
在一个垃圾桶旁边坐下以更好地掩盖自己时，她至少对没有什么严重问题发生感激不尽。她的头是完整的，身体还好，骨头没断。现在她得等着。等着……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多么可怕的该死夜晚，啊，她想着，咯咯笑出了声，尽管是由于疼痛，因为她在这种情形下至少能找到一点慰藉，"受苦是生活的常态，要么想办法要么屈服，希瑟。别像你今天那样屈服。不要像你很久以前那样屈服。只要……保持完好。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对吧？很快。"
……
向她奔来的脚步声把她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两双脚。四只脚。钉鞋和人字拖。在冬天。有人穿着钉鞋在跑，可是居然在冬天穿人字拖。妈咪跟她开玩笑，说她因为有巴西血统，即使在最冷的时候一丝不挂都没问题，所以这意味着——
"希瑟！"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被拥入怀中，眼泪落在她的衣服和屏幕上。
"妈——妈——"
"嗨——嗨，嗨，没——没事了，我们找到你了，你……你安全了，我的天哪。"Dahlia几乎要发疯了。即使可能，希瑟也从没要过哭泣的能力，她已经受够了，但她现在几乎想要回这个能力了。
"我们找到你了，得把你带回家。我很抱歉，我们都很抱歉。我们不该这么不负责任。"
不负责任。
不负责任这个词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中，在他们把她像个女王似的扶起来送上车时，在他们向家开去时，在Dahlia放起麦加帝斯的歌来让自己止住哭泣时，在Andressa放起Have a Nice Life来让自己冷静下来时，在他们调整座椅来让Dahlia能睡觉时。不负责任。
她想要赞同。她想要告诉他们不是这样。到底是哪个？
"希瑟，我很抱歉，我们俩都是。"几小时后，阳光开始刺破天空，妈咪把她带回到地球上。她不确定自己是该生气、失望还是轻松。Andressa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孩子对妈妈道歉。她的妈妈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没关系。"或许一半的真相就可以了。Andressa叹了口气，点点头。他们很可能感觉一样。"我觉得……现在，我只想睡觉。"
"没关系，亲爱的。想睡多久睡多久吧。"
希瑟靠在窗户上，合拢双眼。很难在这么崎岖的道路上彻底放松下来，就像他们一同走过的道路一样。过了一个小时，她听到两个妈妈间一段简短的对话，大概是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嗨……Andy。"
"嗯？"
"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他妈干什么。"
"对。"
"咱们不要再他妈这么孩子气了。"
"是的……"
"嗯……"Dahlia抽噎着。
"我们在养育一个孩子。我们不能做她的朋友。我们要做她的母亲。"
"嗯……爱你，甜心。"
"我也爱你，宝贝。"
这是她几个月来休息得最好的一次。
……
在她的18岁生日（技术上的），希瑟得到了一个任天堂Switch。她让自己相信，这次是她赢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