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现在时间是8月14日7点30分,周六特惠酸奶现已上线供饮,请有序前往食堂用餐,预祝大家生活愉快…”
“……”
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仍未洗净昨日的困倦,仍在紧张手中的活计,人们陆陆续续来到站点食堂,在点餐机前排队打卡,打着哈欠,与左右絮叨着种种琐事。
“昨晚二层项目的数据报告什么时候可以整理好…”
“试验的大致思路我们要理清楚,安全必须首要考虑…”
“酸奶的积分卡借我,今天难得有蓝莓味,你们要几个鸡蛋?”
“记得给李博士带一份,守了一晚监测台,让他再睡一会。”
“这份稿子的计算应该代入这个公式…”
“……”
餐位零零散散瘫坐着些许身穿正装白褂的研究员,咀嚼着早餐,调侃着一日的见闻。
对基金会而言,平凡的忙碌,也是平安的代名词,早餐短暂的闲暇,使得站点更添些许安定轻松的气氛。
本应如此。
“…….”
“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人民防空,为您整点报时…”
“注意,广播总站统一播报,广播总站统一播报,四号防空总洞、中央食堂及研究总台为唯一指定避难场所,请各级单位尽速抵达避难场地…”
“已确认,本站正在遭受,成组织,成建制的,敌意单位入侵,安保队伍已介入作战,请勿相信任何无线电疏散及避难消息,一切以广播总站播报为准;再次重复,四号防空总洞、中央食堂及研究总台为唯一指定避难场所,请勿相信任何…”
“四号防空总洞、中央食堂及研究总台负责人员请尽速登记避难单位,有序领取配枪及各项武装布防;安保部队及特遣队伍已介入地下一至三层,电梯通道已被关闭;再次重复,请勿相信任何无线电疏散及避难消息,一切以广播总站播报为准,电网设施已被开启,未抵达避难场所的相关人员,请保持躲藏在安全地方,等待进一步…”
“……”
早间仍然喧嚣的食堂,午时却寂静万分,仅有廊道外,回荡着些许碎响。
“食堂师傅赶制的燃烧弹以及沙林神经毒。”
“随身放好,走廊两侧人防门编号注意确认。”
“L 凌空,F 防护,D 封堵,B 钢板,M 混凝土密闭,MH 防爆波活门,各项确认。”
“继续盯住两侧观察窗,防化单元侦毒防毒复查一遍,确保没有安全隐患。”
“集防装置及过滤设备,确认二门好。”
“基本安排妥当,同志们辛苦了,我回堂登记一下避难人员信息,保持警戒。”
足音稀碎。
“我们不是都要睡觉,乃是都要改变,就在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
应急信号灯昏暗摇曳着,几名年轻的研究员正蜷缩在餐桌下,低声祈祷,抽泣。
“号筒一响,死人就要复活成为不朽的,我们也要改变,必朽的总要变成不朽的,必死的总要变成不死的…”
“四饼!碰!鸣牌!”
“几次了!?你TM是不是出老千!”
“哎!意识不行!别玩不起!”
“小事,又不赌钱,积分卡备好,完事恰炒酸奶去。”
“淦,一筒,看我断幺九断死你。”
“吃。”
“淦!”
桌上,四名博士正围坐在旁,散玩着麻将,笑语欢声。
“化学实验室、生物实验室的项目样本装箱统一放在这桌,研究资料拷贝还需要多久?”
“尽快,五分钟内完毕,餐盘整理好先堆另外几桌,设备也都搬上来。”
不远处的站台,另一众人正忙碌搬腾着箱盒瓶罐,在电脑数据映衬的微光下,敲击着键盘,纸笔草草书写着只言片语。
“四层各个实验单元的关键要素核查转运到位。”
“一至四号反应堆及液化炉远程冷却成功确认。”
“注意对监控摄像手语报告,确认作战连带损害已降至最低。”
“似敌信号进入五一三单元间,已作标记。”
“继续保持无线电监听,疑似敌意单位的路线标记实时反馈予安保队伍。”
“我说同志们别这么紧张嘛,午饭预备的绿豆鸡腿面还有牛肉滑粉也吃点,可别搞坏了身子!”
角落处的桌尾,半碟油醋,一勺葱花,几位老者正调配着酱料,木筷惬意拨动着些许碎肉。
“二处说的是哟,老师傅辛辛苦苦做的,这牛肉啊,都好得很,放久酸掉就太可惜咯!”
“就二道口那农贸市场的牛肉啊,八十四块两毛一公斤,下面采购部的同志都哭的要死不是,不过年轻人,多补补阳气也是好事哈…”
“几位首长,现在形势这么严峻,我们不好放心的,也只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小同志,我这么问吧,咱们食堂避难的安全保障落实到位了吗?”
“嗯,人防设施都有到位,食堂安保队伍的同志也都是在尽心尽责。”
“模因啊生化那些的疫苗按照程序接种过没有?”
“肯定的,基本的就职指标。”
“配枪都有按规定佩带在身吧?”
“是的,不敢落下。”
“那不就完事了嘛!青沟子娃还尽学到大人批跨!”
“首长,还请您明示…”
“你们年轻人嘛,读书,搞研究,我们是佩服的,但可千万不能把理论外的思维搞僵掉。”
老者吮尝着碗中的浓汤,木筷轻点着桌面,长舒几股热气。
“应对这类情况,我们是不会比外面的同志高明多少的,机动特遣队以及安保队伍的同志,依照预案行动,专业性更是要强得多的…”
“他们的职责,是快速,妥善的处理问题,而我们当下的职责,是保障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分工明确,你说是不是?”
“一些事情混淆起来,就很难办,你跟特遣队伍联系过吗?不见得吧,特遣队伍专业性意识以及提前勘探所制定的计划部署又有没有可能被你们影响干扰?”
木筷沾染着酱料与唾沫,在桌上随意飞舞着。
“如果说,他们希望引爆或者泄漏反应釜燃气来制服歹徒,我们自顾自远程连线抽掉燃气,会不会影响到组织的行动?”
“如果说,我们监测远距离的歹徒信号被反侦发现了,那我们的生命安全还能不能得到确切保障?”
“总之嘛,一切行动要听指挥,没有安排的事情不要做,没有明确把握的事情不要做,易燃易爆,连带损害,组织这一方面考虑的远比我们多,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
“从业这么久以来,收容失效,恐怖分子,敌意组织入侵这类事情,很平常嘛,都见的多的,一句话,一般事情不用管,管了容易惹麻烦,特殊大事管不了,管了死球兑…”
“对我们这行而言,心态还是很重要的,持枪巡巡逻,排查排查安全隐患,远是好得多…小同志可不要嫌我嘴碎烦了心,这年纪总是想要找人说说话的…”
“不会的!首长您言重了,这番话我们也确实应当学习。”
“好,好,一帮小同志都叫过来一起吃午饭吧,岗哨可以轮班安排,牛肉滑粉下锅煮点热乎着,平常食堂人挤着,不批点特权走后门,抢都抢不着嘞。”
“谢谢首长。”
研究员转身走去,几位老者随即敲桌讪笑。
“哎哎,老德这无德啊,多少岁的人咯!”
“还多谢你们保持沉默没拆我台咯?小酒喝点。”
“就这八二年也想贿赂清廉公正的老总管,太看不起我们。”
“那咋整嘛?”
“老李!牛肉滑粉再干一盆上来!”
“娘皮嘞!食堂可是有备案限额汰!千万省点别都下!”
“好嘞!现煮着马上来!”
大堂窗后,厨师倚着炉火,切拌着流油濡肉,搅舀起汤汁,几阵浇淋,往外不断翻腾着大股咸香。
“那俗话都讲,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掉的,西风,丢。”
麻将牌旁,几个脑袋探着肉香,起哄调侃着些许琐事。
“可不是,老太爷又在钓小妹妹咯,西风,丢,缺一门。”
“啧,运气太背,三摸,西风不要,丢。”
“一圈丢三张同牌哈哈哈哈哈!你们也真是…”
戛然而止,四人面面相觑,一阵发愣。
散牌桌前,赫然四饼西风。
没有人说话。
“操!这都什么晦气牌,洗牌重…”
“砰!”
楼层深处传来一声爆鸣,灯光骤然消失,仅有点点荧火伴随回音颤抖着,映衬一片昏暗。
“紧急广播通知,地下七层高危项目收容区供电受敌破坏中断,七至五层单元化人防隔离将于三分钟后落实,安保部队尽速回退控制各级走廊及电梯井道待命;避难场地应急电力已抽调用于其他优先事项,负责人员注意关闭各单元总闸,避免线路及设备受损…”
站台边,众人轻放下活计,窥听着那几声回音振扰,没有人说话,直至视野逐渐适应些许弱光。
“广播总台通知,安保部队及特遣队伍注意,第五序列及以下监控摄像已恢复运作,剩余流窜敌意单位移动位置,实时标记已作回传,注意以三十秒后流动识别码为基准接收…”
老者取出手枪,轻压退膛,将一颗红色弹头灵活剔出。
“各自检查弹药,退除首发空包弹,夜视用药每人三粒吞服以后关闭应急电源。”
“小邓,通知厨房,煤气全部转移到人防走廊口那里,配合安保部署DAESS二氰乙炔-氟化铝紧急饱和系统,设置远程遥控引爆,处理好后所有人全部撤回大堂右墙角集合。”
荧光摇曳。
“现实稳定浮标准备暖机,随身携带,关灯前,所有人必须手牵手背靠墙壁,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绝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命令绝对不能开火,话不多说,我相信各位同志的基本素养。”
“可是首长…夜视用药的副作…”
“这是命令!组织下去立刻执行!”
“是!”
“……”
老者倚桌饮下最后一口热汤,恍顾一片昏暗。
“小同志哟,这滑粉看来只能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吃了。”
“哪里,多谢首长款待。”
“走吧。”
“嗯。”
“…..”
“构架底座强度没问题,触发注射器准备接释放鞘。”
“雷公柱扶住,榫卯先装上,管内压力看好。”
“注射罐释压正常,点火器这边需要现拆。”
大堂外,安保部队正忙碌着组装DAESS,电焊的阵阵闪光,钻机的隆隆轰鸣,随廊道绕梁回荡。
“燃剂效力射正常,基本都临时组装完毕的。”
“还需要塞几罐煤气辅助一下,没烧干净会很难受。”
“煤气?哪里有煤气?”
“厨房不是通知过了吗?没送过来?”
“压根连声都没有。”
众人面觑,伴随灯火摇曳,整片建筑,瑟瑟颤动着。
“我去看看,保不齐人厨子怕死自顾自躲墙角去了。”
“你和小三一起去,速度快点,目前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了解!”
队员踱步径直走向廊道尽头的厨房。
足音稀碎。
“老李头!你这什么情况!?”
无人回应。
队员掀起门帘,两束手电环顾着,照向灶台仍在翻滚冒泡的小锅濡肉。
“人是不是躲食堂那里了?煤气看下先拎走,不过这煮的都是什么黑暗料理,味道这么腥…”
“不太对劲,灶火根本没开,肉也是冷生冷生的。”
“保不齐又是什么化学方程自热自嗨包丢里面咯,煤气都舍不…”
队员弯腰翻开橱柜,准备拆解灶台下的煤气罐,却骤然愣住。
一颗血红的头颅正死死盯着橱外。
“快….跑…”
通向厨房的长廊深处,几阵急促的哨音响起。
下一刻,枪声凌乱。
“Please come home…We miss you…”
广播在大堂间回荡着…
“You’re not real you…have to wake up…”
热浪滚滚,鲜红的火焰骤时裹挟住长廊,缓缓消散。
“I dont wanna be here…it hurts too much…”
墙角边缘,零星几阵枪响。
“I feel like a burden…Why…Why…”
重归寂静。
“Why…”
“……”
“通知,Tau-5轮回已重新控制广播总台,现在是基准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二分,高危异常收容区单元化人防隔离将于一分钟后短暂解除十秒,Beta-7疯帽商准备介入工作…”
“Epsilon-9噬火者、Epsilon-11九尾狐、Zeta-9鼹鼠注意,所有敌意单位探测结果均已全频道公布,保护Lambda-12害虫防治及Mu-13捉鬼敢死队有序撤出,并尽速追缉敌入侵单位,所有避难人员请勿尝试抵进地面或与特遣队单位接触,保持安全躲藏,避免造成误判伤害。”
“我方正告德尔塔武装势力,一切常态及非常态撤离办法均已被控制,地面政府武装已对全城展开戒严,并将对尔等同位素标记展开持续追缉,同时我方保留全站毒气及辐射消杀权利,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放下武器,停止抵抗,主动向我方投降,基金会道德伦理委员会已授权保障投降者各项基本政治权利及人道待遇,并保证不再追究尔等家人及其他社会关系,基金会及德尔塔本同根同源,我方已尽人道义务,并作最后通牒…”
雄厚的男音随广播在大堂间回荡。
“听听!你们这群青沟龟娃再不逃可来不及咯!”
“嗯哼?”
食堂正中,人影伫立着,挥拳冲向老人的小腹,手中瓷碗顺势甩向那一丛白发,捆绑的座椅拖拽着身躯,狠狠摔在水泥地上。
“通知二队,后厨陆壹零带上,盯住门口,我们最后再花几分钟处理这老不死的。”
老人瘫倒在地,左眼失神地落在不远处几具残尸,浓汤混杂着血污由头颅渗入一旁空洞的眼窝。
“因为你的固执,他们都死了,你说你为了什么?”
人影蹲坐在地,轻拽起一撮血发,饱含同情地,注视着那苍老的脸庞,皮靴狠狠碾压着垂落的掌背,摩擦着五指连结的骨茬,不断挤出涓涓暗红。
“我说过,一分钟一条人命,最后一分钟,仅剩你了。”
“滚…你祖宗泉下有知…绝不得咒死你这龟孙…”
“哟,还这么有精神讷,最后一遍,核弹密码,权限密码,总台指挥站口令。”
刀刃狠抵着老人下巴,勾勒出道道血印。
“我们割下拇指抑或带走眼球,照样能达成目的,仅不过是麻烦些许,站长同志,无论曾经,当下,你已经为基金会付出太多,你已经尽足了身为站长的义务,责任,我们敬重你,给你选择的权利,SCP-500原片,千金难求的东西;我们也仅是想威胁离开这里罢了,引爆核弹抑或曝光信息,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告诉密码,把它给你,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我们的密码,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强盗…”
“老头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人的眼角淌过几滴血泪。
“我知道,人都是怕死的,自己讲出来,对你我都有好处。”
老人没有说话。
“准备吐真剂,烧坏脑子什么的留给基金会擦屁股,没时间耗在这。”
“我说…”
“呵,老头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讷?”
“SCP-2521是一个不能被文字描述的异常实体…它会以异常方式带走包括生命体在内的,一切承载自己信息的非图像媒触…”
“他妈的,这老头子碎碎念什么叻!讲大声点!”
“其附有高度粘性的触手及分支带状物…已确认任何收容措施均无法对其进行有效拘押…”
“呵,怕不是已经疯了,吐真剂还可以用吗?”
“异常实体疑似无法认知及解读图画相关信息,将其相关资讯以图像方式保存,是目前最为可靠的处理办法…”
“准备给他打上,右手大拇指切…”
天花顶上,缓缓渗出半摊血水,点点滴落在刀尖。
震耳欲聋的尖鸣。
“开火!集中顶板缝隙开火!”
鲜红的触手由桌下探出,向着寥寥人影蠕动。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
“叫二队赶紧回来部署伪黎曼流形!我们遇到麻烦了!磁导压不住这些鬼东西!”
“二队无线电叫不到!火线压不住!”
“撤退!把这老不死的拖走!撤…”
无数碎肉飞速掠过人群。
枪响,乍然而止。
地面,黏稠的蠕动,滋滋作响着。
老人瘫软在地,轻睁起眼,眼前并非预想的黑濡。
“他妈的…这辈子也算值了…”
身着正装白褂的曼妙女子,飘落在地,向老人踱步走去,冰冷素净的脸庞,正轻柔安抚着那一团血肉。
一团形似那2521的血肉。
“特遣队Tau-5!立刻停止你的行为!不要伤害无辜人士!美洲十九号站点生物学博士乔治·梅纳德!我知道你听得懂中文!”
大堂门外射出几束白光,赫然照耀在女人身旁。
暗红的血肉正吞食着他,视线随血污的流淌,越发模糊。
他看到,女人的面前,正渐渐飘现几股冰晶,恰巧遮挡住那些许动人的容貌。
他看到,那动人的容貌,正悄然改变着模样。
他看到,一副男人的面孔。
一副与大堂外,举枪向前者,同样的面孔。
她,抑或是他,缓缓转身,逐渐面向那几束强光。
“……”
“你好。”
“一份堂食,谢谢。”
她,抑或是他,并不惧怕那些许枪口,从容倚向浸染血污的长椅,轻拭尘土,环顾片刻四周沸腾消散的血迹,便拾起桌下一本陈旧的圣经,静静翻看,不再说话。
形似那2521的血肉,正缓缓蠕动,尖锐的触手挥舞着,逐渐靠近她身后的走廊,以及廊道窗外寥寥人影所散发的淡绿光点。
“四号,自助取餐机,标准堂食。”
“是。”
女人轻微示意,那些许触手便松软下去,仅是好奇打量着,不再向前。
男人轻拍大衣,坐在她的面前。
“乔治·梅纳德博士。”
“在。”
“2002年4月1日,您因纳米马蹄铁驯化草履虫的优秀研究成果转任于美洲第十九号站点,2012年11月21日,您曾私自与德尔塔指挥部取得联系,以所谓反抗者身份支持及协助CI组织对第十九号站点的入侵企图。”
“嗯。”
“12月31日,您以自身权限为掩护,破坏站点第十六单元间配电器及备用发电机组,造成第十六单元间收容机制失效,直接致使SCP-106出逃,并主动触发了安全警报。”
“是的。”
“您在人员撤离指调混乱期间,潜入高价值收容单元,盗取SCP-180,并通过SCP-914对其及随行武器装备进行超精加工;此后,您抵达第七十九单元间,非法操作SCP-079,将其与站点数据库对接,给予其全站区域网控制权限,致使SCP-079掌握站点设施控制权,并释放所有高危异常单元收容物,造成系统性红色一级收容失效。”
“是的。”
“您后续策应外围CI潜伏武装人员对站点发起入侵,意图盗取各项高价值收容物,并阻碍特遣队收容工作;但却在行进时遭遇SCP-106,受其捕获,而您则在受困异常空间期间,成功利用SCP-180异常机制,夺取了SCP-106全部的体貌形态、异常能力以及,思维记忆。”
“是的。”
“以此,您利用异常能力及自身长年秘密学习所掌握的奇术技能,以SCP-610为媒介,捕获及控制了包括SCP-049、173、682、939等诸多高危异常实体,假借核弹引爆,控制高危异常实体与您撤离站点潜逃,并在杀死德尔塔方面接应人员后,销声匿迹至今。”
“是的。”
“乔治·梅纳德博士,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特遣队员端来餐盘,将午餐肉与羊角面包轻放在桌前,紧扶着手枪,缓缓后退。
“依旧是令人作呕的SPAM斯帕姆罐装肉,白花蛇草用以摆盘的恶趣,并不能掩盖腐朽的本质,基金会也是一样,另外…”
她并未有看向那盘堂食,仍轻抵桌面,默读着圣经。
“不止是我,你所说的它们,也在这里。”
伴随一声尖鸣在大堂回荡,浸撒在地的团团血肉缓缓聚集在她的身后,剥茧抽丝般,织罗着几道熟悉的身影。
“Hello…Who’s here…”
一人高的巨兽匐匍在旁,濡泥编织的头颅高昂着,低声咛喃起些许童语,口舌渗出的点点血丝,倚着朱箱,缓缓流淌在桌面,滴落在地。
众人纷纷举起钢枪,迂缓后退,一粒暗绿的光点,直指那巨兽,女人的眉心。
小巧的泥人躲入女人怀中,一阵翻爬,跳向她身后的杂物,寻着较高的箱子垫在脚下,小手高举向前不断翻腾着,挑逗身边沉默伫立着的鸟嘴医生。
“放下枪,所有人撤回在走廊待命,4号留下,如果博士对堂食不满意,可以帮忙换掉。”
男人轻挥小臂,如照镜子一般,沉着注视着面前与他一样的面容。
“不用,这才是基金会本来的味道。”
“我可以认为您在威胁我们吗?”
“是的,你的话又如何不是在威胁我?看着这嘴脸,如果我以真实的面目示人,那你们将在一分钟内以我的原生特征建立对靶模因武器抑或奇术回路构造,紧接着,这里躺着的,只会是一个心脏病发死掉的老太婆。”
“但起码现在,我也还是看不清那张美丽到能让我心脏病发的脸。”
男人轻指着她面前漂浮着点点冰晶,轻松调侃道。
“人已经走了,进入正题吧。”
男人眼神示意,队员便提起黄色的皮箱,轻放在她脚下,后退伫立着。
“我们是来谈判的。”
“代表谁?”
“创始人。”
她抬起头,看向男人的面孔,双手仍紧握着那本圣经,没有说话。
“疾病百科全书以及所有的原生毒株,您可以检查一下。”
“不用,我能够感知生命的思维情绪,你没有撒谎。”
“嗯…”
“继续。”
“他想向您证明自己,您过去所认为的,利用SCP-1025以及…去做那些事情,本仅是一个误会。”
“嗯。”
“同时想让我们代他询问三个问题,不会录音的,不知…”
“可以。”
女人打断到,身后蠕动的血肉也缓慢沉静下来,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您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可曾想过,基金会建立的初衷,维持常态,将异常事物与人类社会阻绝,所美名其曰的保护?”
“这方面…”
“异常本仅是对人类社会而言所未知的事物,阻止主流社会接触及探索未知,所带来的后果又是怎样?”
“试图理解,利用异常事物造福人类的理想主义,我见过太多太多,它们的结局是什么?被封锁,被控制,被毁灭。”
她放下圣经,死死注视着眼前的面孔,眼中那股精神,令本想说些什么的男人,感到些许颤栗。
“本可以喂饱百亿人口的,可被研究被理解的异常实体,仅仅因为冠冕堂皇守护人类的响亮口号,就此沦为基金会站点食堂五块钱一斤的吐饭机器,因此又冤死多少所谓守护着的孩童?少数精英集团的垄断与社会发展的悬殊差异,杀死理想者,控制各项资源,造就稀缺假象,伦理委员会为何在基金会沦为空谈,沦为笑话?”
“你们所知道的只会是宣传下维持社会稳定守护人类的伟大理想,只会是玛娜送蜂蜜的故事,只会是GOC粉碎木椅的故事,只会是律法左手大公无私的故事,自我感动,以此认为人类社会幼稚脆弱到需要你们守护,夺去人们手中的枪,用本属于他们自己的武器保护他们,再为少数人的利益,奋斗终身。”
她轻架起一块肉片,送入口中,缓缓咀嚼着。
“但我知道,我们知道,这些许粮食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你们看不见的,被你们所谓守护着的,一条条人命,基金会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很多潜藏水下的事情也不愿多说,红右手的反叛也非并无道理,基金会究竟是谁的基金,你背后的他,应该更为清楚。”
“在基金会拥有这种思想的人不在少数,您也曾公开表示过自己对基金会的改良愿望,但又是为何…”
“因为我在图书馆看到过,一个本该属于人类的,但已被我们改写的,结局。”
她将手中的圣经轻轻递给男人。
“美洲十九号站点一直在收容研究着SCP-682实体,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在所有物理介入尝试失败后,基金会曾立项研究过它的脑部量子结构,试图探究如何在思想精神上击溃它抑或,奴役它;但我们,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黑暗的秘密…”
“一个作用于全人类,且必然导致灭顶之灾的秘密。”
“……”
“他们企图以错误的设想方向以错误的方式阻止这一切,我曾警告过模因疫苗研制必须慎之又慎,但却在某些人的有意为之下,加速引向那必然的灭顶之灾。”
“2012年12月31日晚9时,这是原定以美洲十九号站点为试验的模因疫苗广播接种时间,但某些人,却刻意篡改了接种程序,将接种范围悄然引向,整个基金会。”
“所以,我尝试阻止了这一切,带走所有高危异常,改写那本应黑暗的终局,为人类留下真正杀死它的希望。”
“什么希望?”
“思想。”
“……”
“没错,是我毁灭的十九号站点,带走了所有高危异常,害死了许多人,但是,我相信他所想的,只会是感激,与劫后余生。”
“是这样的,最后O5-08也死于了心脏病。”
“怎么说?”
“SCP-2777与SCP-CN-2998。”
“有点好笑。”
“是这样的。”
“……”
“第二个问题,这次德尔塔方面的入侵行动…”
男人轻瞥她身后蠕动着的团团血肉,咽下一口唾沫。
“与您有关吗?”
“……”
“您知道的,亚洲十九号站点本就是美洲十九号站点沦陷以后,转接收容异常实体的重要站点,着实无意冒犯…”
“有关,但我与德尔塔方面从未有过联系,我本意仅是试图潜入窃取站点收容的肉瘤毒株,用以对高危异常实体肉身控制的研究素材,顺便带走一些项目。”
“但他们也确实是…他很害怕,您是否会与他们…”
“想来也是,我体内的休谟与奇术量级势必会引来这些人,多怕是误以为站点内部发生剧变,妄想趁火打劫罢了,与我并无瓜葛,革命者逐渐忘却初衷,带来的也仅是如此结局。”
女人轻撕下几块羊角面包,丢给男人与身边的队员。
“我当时也仅是在掩盖设施的白桦下避雨,从未入侵设施或杀死何人,是那位老人带我进来的。”
“德汪海站长?他是您的内应吗?”
“你误会了,他在受拷打的时候,说出了SCP-2521的故事罢了。”
“您怎么…!”
男人受惊站起,眼神不时瞥向她身后飞舞的鲜红触手。
“不用害怕,它也是我的孩子之一,我与基金会不一样,即便掌握了控制权,我也会充分尊重它们的意识,配合它们除了杀人以外的一切意愿,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提前享用晚餐。”
她随手将剩下的面包丢向身后,触手随即接住,缓缓送往肉团深处。
“那位老人也并没有死,准确来说,现在的他应该是倒在市医院门口,被人送往接受救治。”
“您可又为我们添了一笔麻烦…”
男人再次坐下,双眼忍不住时时瞥向那飞舞的触手,看它将几块面包分给小巧的泥人,不明所以的肉瘤咀嚼着碎屑,吱吱作响。
“第三个问题…”
“嗯。”
“您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
“即便仅是再看看他。”
“……”
“到此为止吧,谈判内容是什么?”
她低头把玩着手中聚集的冰晶,不再看向男人。
“他希望您能回来,再次在基金会任职,担任O5-02、道德伦理委员会常任主席以及律法左手总指挥官,帮助监督基金会的日常工作,与他一同,拨乱反正。”
“现任O5-02怎么了?心脏病发死掉了?”
“MCD方面相关,他可以心脏病发死掉了。”
“你们轮回小队也知道这些事情吗?”
“比起红右手,死人更了解死人。”
“也对,高强度加班下,心脏病发猝死也是无法避免的。”
“勤政的象征。”
“是这样的。”
“代价是什么?”
“他希望您能将技术带到基金会,以SCP-610及肉瘤毒株为媒介控制,重构高危异常实体且保留意识及异常表现的科学技术…”
“我拒绝。”
她轻弹冰晶,冰冷的坠物感悄然点在男人头上。
“梅…纳德博士,这项技术应当得到更多的保障及细化完善,如此之多的高危异常应用如此技术,一方面确实可以带来收容及研究方面的效益,另一方面我们也是立足于各个方面的安全,各类受控高危异常的不稳定因素以及技术本身的泄露可…”
“我拒绝,这项技术在当下,只会,也只能有我知道。”
“您可以自由组建自己的团队,也可以仅是将受控异常带回基金会收容研究,全权领导异常捕获控制及各项研究工作,对此我们可以做出最大的让步…”
“这个站点,深处福州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地下,却收容有自美洲十九号站点以后,数量最多的,数以百计的高危异常实体,你知道这是有这怎样的战略考量吗?”
“上级这方面安排据信是便于各项资源的最速…”
冰晶又一次点在男人的额头,不禁寒颤。
“不,这是美洲第十九号站点事故以后带来的经验,O5议会的秘密研究报告提到过,高密度的人口及建筑集群,可以在收容失效乃至异常实体出逃时带来最大化的阻滞黏性,以人命换取最大化的活络时间。”
“在这五百八十九万人口的大都市,你们辜负了地方政府的信任,环城埋下十三颗冷聚变氢弹,每一颗都恶趣味似的以O5议会编名,用以在事态恶化的情况下,得以就此了之。”
“我问你,以保护异常保护常态著称的组织,怎么会存在这么一个荒谬的兜底措施,联合国的协奏曲计划,比这所谓基金会更负得起责任。”
“但请您相信,正如他所转述的,他希望您能够与他一同拨乱反正,改变需要时间,我们更需要一步一个脚印。”
“你知道,为什么SCP-173的代号,是最初之作吗?”
她搂过那小巧的泥人,像搂着婴儿一般,轻轻摇晃。
“我怎么可能相信一个把自己女儿活活掐死,浇筑在水泥里雕塑的疯子?”
泥人小臂轻搂着她涨红的脖颈,好似在母亲怀中的孩子,悄然睡去。
“您请冷静!请听我…”
“你们出去,或者我自己出去。”
“这项技术的不稳定因素,若不能在基金会视野内,您应当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隐退一步,也是为了后续积力更广阔的…”
一瞬间,男人与队员骤然僵直,瘫倒在桌上,说不出话。
“我拥有保护这项技术的实力,相比我的内心,任何人都是这项技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我不会杀了你们,你们也不是唯一一批来找过我的人,箱子拿走,谈判破裂,再见。”
“即便…这样…也…不行吗…”
男人的头颅抵着餐盘,讪笑着,吃力地挤出些许声音,他的面容缓缓褪下一层明胶,露出那对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你是真的想死。”
“是的…”
“为什么?”
“一份堂食…谢谢…”
“……”
“警报,警报,站点内置核武将于十分钟后引爆,所有人员尽速撤回地面!警报,警报…”
急促的广播在大堂内突然响起,悠长回荡着。
“十分钟,时间足够充裕了,再见。”
“倒计时,十,九,八…”
女音机械读数着,每两秒一数,点缀着死亡的钟声。
“莉莉…再相信我一次…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
男人颤抖着将手搭在她的衣袖上。
“七,六,五…”
“我必须拖延时间,才能让你明白。”
“四,三,二…”
轮回小组轮所为的,并非仅有自己。
“一”
少女的脸庞映衬在冰晶消散的雾气下,释然笑道
“我知道的。”
天亮了。
“早上好,现在时间是8月14日7点30分,周六特惠酸奶现已上线供饮,请有序前往食堂用餐,预祝大家生活愉快…”
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仍未洗净昨日的困倦,仍在紧张手中的活计,人们陆陆续续来到站点食堂,在点餐机前排队打卡,打着哈欠,与左右絮叨着种种琐事。
“欢迎收看今日的基金会晨间早报,我是主持人月兰,本期新闻有,亚洲第十九号站点与梦神集团首次协作演习圆满结束,O5-01就此发表重要讲话,力图强化合作精神;罗布泊地方站点通报,太阳神六号登日航天器于昨日顺利登陆太阳内核,基金会航天事业正式迎来转折性发展;非穷举众议联合宣布对巴伐利亚光明会早先非人道行为,正式开展经济及政治制裁…”
研究员瘫坐在椅上,闲暇划动着手机,啃着油条,抿下豆浆,长叹几股热气。
“亚洲第十九号站点与梦神集团于昨日晚间正式开展协作演习,本次演习首次使用梦神集团旗下产品,通过全体职员入睡梦境进行联机操作,模拟站点受敌入侵及收容失效的情况发生,以逼真的视听嗅触痛等感觉反馈,突击考核各级职员各级单位面对特殊事件时的各项能力,并以此查缺补漏,研究弥补站点各项工作的不足之处…”
“昨晚也没睡好吗,看你这油条啃的都没劲。”
“可不是,傻逼领导趁我们睡觉搞的那夜间突袭演练,整个站点上下有谁睡的好,也就刷刷手机提点神咯…”
“可别猝死了,项目组还需要你这扛把子。”
“肯定的,你说这领导也真是的,虽说防患于未然,但这成天演练演习,也没见过哪天真出什么事,苦的我们这群小职员,成就政绩突出形式主义罢了…”
“哈哈…”
“本次演习虽最终以防守扮演方失败告终,但其所反应的各项站点安防漏洞、部署指调问题为强化站点安全运行机制亦作出突出贡献;O5-01同样强调指出,演习期间涌现出的大批不怕累,不怕死,敢冲,敢闯,敢作为的站点职员,让组织得以用火炼出真金,是为基金会本次演习最为宝贵的收获及财富,站点主任及领导团队,驻站第七安保大队,核物理研究项目组,等突出代表将于本日午间进行统一表彰,并授予集体三等荣誉…”
“你说也就搞着虚头巴脑的了,你是不知道,七队队长,那可是冲进大火里咬牙关上的六楼大门,演习的时候啊,在操作台被活活烧死,就连站点主任也是受尽严刑拷打,那痛觉可是实实在在的,演习模拟这么真,人吃了那么多的苦,怎么说也该拿到基金会之星了你说是吧。”
“也是哎,不过这奖章也确实特殊,整个基金会历史上也没有发给过多少人的。”
“那一码归一码的,话说你这酸奶积分卡还有嘛。”
“走来走开,我吃完了再见。”
“哎…”
“O5-01强调指出,本次协作演习,是基金会与梦神集团首次军事性合作,象征着组织间友谊及信任的不断深入,象征着1+1大于2,这一理论实践的又一铁证,应当持续及大力发展各组织间和睦友好关系,寻求共通共荣,以下即视频短讯…”
食堂的角落,老人正倚靠桌旁,轻抿着青梅小酒,嬉笑观赏着每一日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嚣。
对基金会而言,平凡的忙碌,更是平安的代名词。
布满老茧的手,抵在桌下,细细抚摸着那一饼勋章。
抚摸着白金雕花所围绕着的
基金会之星。
“……”
在那偌大的医院门外,少女倚在那落叶白桦下,仰望点点落雨,沉思着些许故事。
不远处的路边,大批特警正包围在几辆面包车旁,以非法聚众持有水弹气枪为由,为几十位年轻人送上响亮的银手铐,宏大的场面不禁令路人啧啧惊叹。
少女轻瞥一眼那群狼狈的身影,也不禁轻笑出声。
“你好,请配合我们警方走一趟协助调查。”
她注视着身边那熟悉的面容,笑得更加灿烂。
“你这禽兽穿上警服更是难看。”
没有预想的手铐。
仅有一个他,将手轻搭在她的肩上。
白桦林下。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