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果然是好理由啊。
“我想要被爱,想要去爱。”
丝毫不出我所料。
偷看上司的日记从来不是一位合格员工的工作。我心情简单地合上了某位前主管的笔电。不过这种上属关系早就是过去式了。
在下凯瑟琳,哦,现在也许应该叫徐█。兴趣爱好是拉小提琴和泡咖啡。曾出任上海市陆家嘴区一家安保公司的中层人员,月薪过万,生活富足,未婚。如今还是未婚,但丢掉了原来的工作,投身到餐饮行业当中,说白了就是咖啡师。
唔,丢掉原本的工作对我来说似乎影响不是很大,即使不依靠某个财团的工资,我也能安稳地靠手艺生活下去,不过我的某些朋友就不太幸运了。
名字滴答滴答响的神父,被截肢。
像极了达尔文的轮椅老学究,阿兹海默症晚期。
犬种不明大概是杂交出来的大狗,特能吃。
赛博感极强的未成年AI机器人,现在已经和一台普通的家用型没什么区别,卖掉了。
……
还有一些比他们幸运,财团的垮台并没有对他们实际的生活造成过大的影响,但现在已经几乎没什么联系了。
当然,曾作为我顶头上司的那个女人理应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不过她还是留在这栋公寓单元房内和我一起照顾着以上提到的众人之中的两位,断肢神父和轮椅老学究。我在工作的时候她就留下来照顾两人,她工作的时候我就留下来照顾两人。
只不过,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
不想思考太多,我从茶几上端起两杯新鲜的速溶咖啡,向“病房”走去。
这杯是六片方糖,这杯是五片。
当我端着放入了五片方糖的咖啡向着轮椅老人走去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旁写字台上的信笺。
纸质有点老了,字迹却是新的,落款是“永远爱你的父亲”。
一直低着头的老人似乎发觉我注意到了那封信件,抬起头,微笑着问我能不能帮它把这封信寄出去。
我告诉他:
“你亲口说过,你不配这个称呼的。”
“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见到她了。”
她疲惫不堪地斜躺在沙发上,她好像都没什么心思端起面前那杯放了三片方糖的咖啡,我也不打算催她,只是坐在一旁刷着手机。
她本没什么理由去照顾两人。
不过就像我常说的那样,她做什么永远不是因我们的意志而转移的。
“谢谢你的咖啡!”
她愉快的回答打断了我的思考,我也自然而然地报以微笑。
“我去准备晚饭了,你好好休息。”
我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向了厨房。
身后正对着的卧室门敞开着,黑漆漆的门内露出了轮椅的一角。
那些一度被帷幕遮挡的怪异事物如今尽数消失了,不会将人融化的阳光照遍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没人会神经了一样地冲进池塘里寻找那些他所不认识之人的尸体,吞噬天空的帝国化为笑谈,牙仙的故事也不过是个美妙的童话而已。
但它们留下的痕迹不会消失,痕迹在我们的梦里,痕迹在不可修复的伤口里,痕迹在失去色彩的照片里与摇滚明星的尸首之上。
当然,值得我们庆幸的是它们不会再造成进一步影响了。
直到留意到近期的数起意外伤亡事件的受害者全都是熟悉之人前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将杯中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关上手机屏幕,披上大衣,走出了家门。
干,今天居然是夜班。
啥?PTSD?
当我打扫着被神父用脑袋顶翻的咖啡渍时,她一边叹着气一边帮我收拾。
“没关系,最近攒钱攒得差不多了,生活改善是早晚的事情。”
她止住了低声念叨的牢骚话,挂着她标准的咨询师式笑容对我说道。
“对嘛,‘Life is a struggle’”
再熟悉不过的标准对白。
選んだ今日,は平凡で崩れそうになる日々さ
零落成泥碾作尘土的梅花。
锈迹斑斑已无力转动的齿轮。
几经擦拭也不再折射出彩虹的三棱镜。
迷失在千门万户前的孤独旅者。
失去了胃口的消瘦老狗。
有一日,我生发了这样一个问题:是谁赋予了我们生命?但拥有这份恩赐的我们为何最终又被不负责任地丢弃?
胡乱打出了几行文字,就匆匆地当作说说发到了空间当中。
至少点赞数还是有的。
我一如既往地端着两杯美式咖啡走进了“病房”。
老人微垂着脑袋,无言地正对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上海夜景。
他一贯如此,没什么奇怪的,但我又一次瞥见了写字台上的信笺,换了张比较新的。
上面是猩红色的三个字:“我赢了。”
信笺旁是沾着新鲜血迹的美工刀。
说来,我从来不认为这老头子表现得像一个阿兹海默症晚期患者。
我本想查看一下老人的情况,不过想必也没什么必要了。他对我说过,在财团工作的员工应该将自己视为机械零件,宁可被拆除,也不要留下等待着钝化、老朽,拖缓整个机械的运作,无论财团是否仍然存在,都应该持有这一对待自己的态度。
这是一位死于某次收容失效事故的镜之厅成员教会他的。
“晚安,老头子。”
我这样说道,然后端着那两杯事先掺入了氰化物的美式咖啡走向了神父的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