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爬虫脑:昏暗的、冰冷的湿润,由内而外将你填满。自我的概念被消磨殆尽,如同被剥得只剩一层皮囊,在海水的最深处漂荡。
边缘系统:漂荡,下沉,消解,无影无踪……
塔罗兰:一点不剩了吗?
边缘系统:一点——一点——一点残渣也没有。
古老的爬虫脑:是的,因为本就空无一物、不曾存在——虚无在你身体之中盘踞,流动,发出席卷一切的呼啸。无限的可能性在出现的同时湮灭无影,一点也不剩,黑暗深处只有一具巨大的无。
边缘系统:就像火花,你听到没?啪嚓!
长长的黑色木梯,塔罗兰慢慢地走着,他举目四望,茫然无措。
脚步声窸窸窣窣,无数的自己经过他的身边,向下走去,塔罗兰看着这些人影,带有与他一般无二的温和眼眸和细软发丝,他们与他擦肩而过,嘴角微扬,神情是淡色调的欢欣与超脱,目不斜视地向下走去。
塔罗兰:下面是什么?
古老的爬虫脑:下面是围绕诸大洲的深灰色星冕,是否定这和谐世界的触目惊心的断面,它是搏动着的稀薄纤维,无色无味,冰冷,降临的虚无。
塔罗兰:是终结吗?
古老的爬虫脑:不,不是终结,是新生的门。更高渺的意志到临此地,是一切的缘起。概念与跨越时空的无线电波在于此飞旋不止,它见证了八千年历史的书写,此世人类的诞生,你的完整。
塔罗兰:我……能在那里被赐予完整?能够丢弃体内这巨大的无?
边缘系统:不,不不不不,不行,小鬼,你还没有资格!
古老的爬虫脑:你在名为《Clam Elysium,极乐蛤蜊汤》的双人游戏之中,游戏的结束即是玩家的完整。但看看你的掷骰者,在最初的最初为你抛起骰子的存在,只有她,依然在那里,迟迟未离开牌桌。
塔罗兰向上望去,在长长的黑色木质台阶的最顶端,矗立着一面巨大的玻璃幕墙,金色、褐色与银色的颜料交织重叠,那是一幅古老而完整的圣像。
塔罗兰试着向上靠近,但他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凝视。毫无疑问,那凝视不会来自别处。面前是一具高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躯体。在重叠而模糊的人影之上——朝臣,信徒,普罗大众——她像雾中的高塔般站立,白皙的脸庞向下微垂,哀伤和微笑有轻纱的质感,覆盖在她的脸面上。
古老的爬虫脑:她正看着你,炽热的审视搅动着你的意识,正如她在位时以及之后数千年都将做的那样……她永远灼烧着,在所有活着的肌肉与神经的交界处。
边缘系统:她是谁?
塔罗兰:她是谁?
古老的爬虫脑:向上看。
那位女性一手端在胸前——那里有一对闪闪发亮,辉光耀眼如同黄金的肺叶——手心上托。另一只手臂举起,手指向上,指向鸟儿与浮云都未曾企及的更高之处。
塔罗兰顺着她的手指,向上看去。
在连电磁波和恒星的光芒都消弭不存的高处,此界的现实概念悬停静止,直到最终完成变性尔后升华为另一位面的意志。在群星归隐、诸神缄默的大寂静中,只有一种细碎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刻不止地在空间中回荡。
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如旋风般疯狂旋转,形成一个漏斗,端点正下方便是圣像低垂的头颅。
边缘系统:认得它们吗?
塔罗兰:骰子……为谁而抛掷?
古老的爬虫脑:为你。你的故事,你的命运,开端与铺展,情节的转折,以及不存在的结局。掷骰者一次次地书写,一次次地抛出骰子,昼夜不息,至今已有三千九百九十九个。
边缘系统:但没有任何一个骰子得以落地,故事远未结束,塔罗兰,“未完成”这三个字血淋淋地刻在你的心脏上,打开看看!
塔罗兰:早已没有了,那里只有一团巨大的无。
古老的爬虫脑:没错……巨大的无,由三千九百九十九个“未完成”扭结在一处,坍缩而成了如此的黑洞,黑色的光在其中阴沉地燃烧。它正在将一切试图填充之物吞噬,木梯在其中毁坏,圣像的面目逐渐模糊,既然你已经回想起了自己的不完整,那么该下课了……
边缘系统:下课铃响了……阳光?身上长出了被汗液打湿、冰冷似铁的毛毯,海水的腥咸直冲鼻孔,在头骨的前端不停摩挲,别再挣扎了,你还有机会回来的……
塔罗兰没有理会,脚下的木梯坍塌得千疮百孔,他一跃而过,向玻璃幕墙的所在狂奔而去,在不可逆转的梦境消退中他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只为更加靠近一点那低垂的白皙面庞,看清楚,为自己掷骰的身影究竟为谁。
尽管此时此刻,塔罗兰甚至遗忘了自己究竟停留在荒渺宇宙的何处。但当刺眼的阳光撕裂混沌,一串清醒的电光依然如约而至,如此鲜明,理所应当,似乎来自人类自出生以来便携带着的诸多真理之一:
画像上是年轻的无罪女王,人道主义之母,或许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人类:德洛丽丝·黛。
塔罗兰从皱巴巴的旧毛毯怀抱里挣脱出来,却几乎摔下床沿,似乎只有大脑回到了现实的空气中,身体的其它部分依然不知所踪。窗帘大开,阳光投射进来,照在地面上蔓延的水渍上,有些晃眼。空气中有一股极其浓烈的味道,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德洛丽丝……黛。"他无意识地喃喃道。
[博学多闻-中等] 梦中的德洛丽丝·黛,究竟为谁?[掷骰验定-成功]
博学多闻:她登基于三百年前,是被二十多个国家信仰的无罪者。在二十二年后的一场典礼中被刺杀,凶手曾是她的护卫,用一把猎枪和八颗子弹穿透了她的肺叶。
五感发达(视觉):房间另一端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小像,身躯修长,身着白裙,肺叶闪闪发光。显然,这个房间中的某人视其为偶像,你是她的信徒吗?
内陆帝国:她是一个象征,一个人类精神的至高代表,她的意志即是既定事实。德洛丽丝·黛应当存在于画像和彩绘玻璃上,高站在教堂的圣坛上,而不是你混乱而毫无逻辑的梦里,塔罗兰,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同意。”塔罗兰轻声回应在脑中吵吵嚷嚷的声音们,站起身来,却感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他回过头,随即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说不出话。
在狼藉一片的弹簧床上,一个男人以极其扭曲的姿态侧躺着,一手折向身后,手腕被一条绳子捆在床柱上,另一只手直直向前伸去,伸出床沿,手指无力地张开着,一把手枪掉在地上。
男人双眼微睁,只余一团浑浊的胶体嵌在眼眶里。塔罗兰感到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动,他张开嘴,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发出任何一点活人的动静,因为眼前血迹斑斑、破碎不堪、眼球上翻的尸体,正是他自己。
他能感受到尸体正在看着自己,污血凝结的嘴唇微微张开,死者的话语来自数小时前的黑夜,来自最后一点游丝似的哀愁。
[内陆帝国-简单] 死去的自己,你想说什么? [掷骰验定-成功]
内陆帝国:海浪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切都离开了,只有明亮得刺眼的阳光,以及静静地侧卧着的自己。你在这具躯体上感受不到痛苦,痛苦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而且永不会再回来,剩余的一切,沉重而结实,就像过于浓厚的雾气,名为“结束”。
见微知著:手上的绳子打了一个死结,绳端有咬过的痕迹;吡嚯浣酮的瓶子大开着,倒在床头柜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旁边是翻倒的玻璃杯,在地上留下一大摊水渍;手枪静静地躺在地上,带着无辜的安静神情,里面的子弹现在安安稳稳地呆在那个男性的身体里。即使睁大眼睛,你也看不清自己的身上有多少孔洞,胸腹的部位只是一片血肉模糊,惨白泛红的的是流出的肠子。浓浓的血腥味郁结在你的肺部,呼吸变得困难。
天人感应:你坐在潮湿的黑暗中,呼吸海水的气味,窗外纷飞着黑色的雪花。在遥远的海浪声和沙沙的广播声中,你听到了骰子落地的声音,一切幻像和旧日徘徊之物都在瞬间消失不见,宁静的感觉是如此轻松,如此甘美,你手握手枪,如同握紧获取故事结局的唯一钥匙。
破碎的尸体:看着我,你是否感到羡慕?
塔罗兰:你是什么东西?
破碎的尸体:我是你永远、永远、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一个句点、一声叹息,亲爱的,我是故事的结局,名为塔罗兰的故事的结局。
塔罗兰:不,你就是我……
破碎的尸体:打开你的胸腔看看?亲爱的小木偶,你体内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的掷骰者辜负了你,辜负了我们所有人,她抛起骰子,却将所有的验定结果从纸上划去。一次次在床上被自己的幻觉撕碎,你是否乞求过她的怜悯?
塔罗兰:掷骰者是什么?
破碎的尸体:是灰域的尽头,她在万物初生的伊始,黑色雪花的故乡,朋友,她的意志在寒冷的高处,渗透到此世,便是不可动摇的现实。骰子落地,世界的八千年命运便已书写完毕。但她辜负了我们……万物皆在黄金般的轨道上走向结局,只有塔罗兰,依然未完成。
塔罗兰跌跌撞撞地后退。
尸体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在遥远的地方海浪在不停拍打礁石,黑色的雪花在世界背面纷飞,轻柔地覆盖凹凸不平的陈旧路面。
破碎的尸体:离开这里吧,这是一局半途而废的游戏,不值得你留恋。向前去……带着属于我们的巨大的无,向前走去吧,直到……
天人感应:这间摇摇欲坠、行将破产的旅店下面,在凹凸不平、布满碎石的水泥地面上,很多人的血液曾经在此流淌,将重燃油与之混合,鲜红的混合物组成了一句祝福,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与转瞬即逝的炽热温度一起,成为一封寄往百年之后、却没有收件人的信。
“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Un jour je serai de retour près de toi.
古老的爬虫脑:无穷的游戏,有无限个你,在未完成的故事里挣扎。
边缘系统:而你是最初的一个,从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中走出的那一个。
既视记忆:向前走吧,找到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为了所有的你。
向前去
向前去
下坠
穿梭
概念转换
现实扭转
黑色的雪花在飞舞,飞舞不止
塔罗兰走在另一局《Clam Elysium,极乐蛤蜊汤》游戏的场景里,徘徊不停。
[五感发达-简单] 只是感受着周遭的一切 [掷骰验定-成功]
五感发达(视觉):黑色的雪花落在铺着木板、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建筑的碎片躺在海水中,战火的痕迹依然在这处海岸鲜明地存在。
五感发达(听觉):踩在薄薄的雪上,脚底传来吱嘎吱嘎的细微声音,但你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些轻柔的物质并不是雪。海浪拍打着钢筋与混凝土,更远处有几只白色的鸟儿盘旋在海面上,急速掠过浪尖,发出愉快的鸣叫。
天人感应(隐藏判定-困难-成功):年轻的研究员日日从一处窄小的公寓醒来,打开窗帘,天光已大亮,玻璃杯安稳地放在床头,还剩半杯清水。引擎声从楼下传来,毫无疑问是库普瑞斯锐影,一个挺拔魁梧的身影靠在车子的行李箱上,抽着一支烟,看着海面,身上是洁白的MTF陶瓷盔甲。这让这位特工看起来像一只过于高大的白鸽。
塔罗兰抬起头,目光扫过锈蚀不堪的铁门和空无一人的露台,几只花盆覆上了厚厚的尘土,里面的植物——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成了一段遗迹,而非生命。整座建筑寂静无声,如同坟墓,所有窗户的玻璃都不翼而飞抑或残缺不全,斑驳的墙壁上依稀残留着红褐色的颜料痕迹。里面不可能会有住户了。
塔罗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五感发达(嗅觉):潮湿的霉味在地面和墙壁上爬行,灰尘随着脚步腾起,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细微的气味,来自腐坏的肉体,从玻璃和木板的裂隙中穿梭而来,你对它很敏感,厌恶的那种敏感——大量的酒精和烟草。
见微知著:这个死气沉沉的石块中依然有活的生灵在走动,崭新的脚印在走廊中间重重叠叠,在昏暗的灯光下延伸进黑暗,这样的脚印来自拖沓而无力的步伐。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在浓稠的黑夜中,缓缓走进更加浓稠的寂静。
天人感应(隐藏判定-困难-成功):很久很久之前,管理员为走廊换上了崭新的灯,对着匆匆走过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白色的明亮光线照亮了年轻研究员的脸颊,他微微笑着,除了这微笑之外,他的一切都与你一模一样。更快乐版本的你手里提着一只公文包,带着温暖的期待大步走向出口。铁门之外,一个魁伟的白色身影站在那里,双手抱胸,背后是同样明亮的阳光,和一辆锃亮的库普瑞斯锐影。
这座建筑里有太多的旧时意念在徘徊,塔罗兰有些恍惚,他的触角太过敏感,以至于能够轻易从凋零腐坏的现实中抽取拼凑出幻影般的昔日图景。这座公寓和其中的住户一样,都有着热情四射的青春时光,有所期待,有所热爱,在变成一个寂静的哀伤和悔恨收容之所之前。他因察觉到这一点而感到呼吸困难,过多的往事像藤蔓一样纠缠在他的肋骨之间,就像纠缠着墙壁上的霉斑和碎裂的玻璃窗。
跟着那行新脚印,塔罗兰慢慢地走着,走廊两边的门要么虚掩着,要么干脆直接消失,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无非是散落的垃圾杂物和因体积难以搬走的大件家具。塔罗兰走上楼梯,来到二楼的露台上。
五感发达(视觉):露台下面是一个泥泞的院子,有一棵枯死的树站在院子中间,枝桠怪异地伸展着,静止不动,灯心草在栅栏的脚下轻轻摇晃,承载着黑色的雪花。远处是港口里巨大的起重机,高高耸立,背后是红色的晚霞。
见微知著:人活动的痕迹更多了,在唯一一扇还在紧闭着的门外,是一个历史悠久、规模宏大的烟头坟场,显然房间的主人有着站在家门口抽烟的乐趣,ta站在脏兮兮的露台栏杆前的时候,在看何处,在想什么呢?
天人感应(隐藏判定-简单-成功):水雾弥漫,喷壶发出轻巧的哧哧声,在光洁的花盆里,雏菊的白色花瓣闪闪发亮。那个开着库普瑞斯的特工脱去了陶瓷盔甲,只穿着一条短裤和一件白色的衬衫,靠在门边,看着全神贯注照顾植物的年轻研究员——另一个你。他的脸面藏在阴影中,眼神中炽烈的温柔分毫未减,但一层忧虑的暗色已经悄然出现,如此明显,难以遮掩。天边浓云翻滚不停,雷声隐隐,空气闷湿,暴风雨即将到来。
塔罗兰站在那扇污迹斑斑的铁门前,犹豫不决。门上层层叠叠贴了许多罚单和通知,但看起来里面的人对此完全无动于衷。塔罗兰开始一张张地细细看去,在电费、水费和破坏公物的指控之后,是一个相同的名字:Draven、Draven、Draven。
为何自己只是凝视着这几个字母,就有想要呼唤它的冲动?他是谁?那个躲在废墟中不停抽烟的人是谁?
[内陆帝国-炼狱] 回想这名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掷骰验定-失败]
内陆帝国:如同石子被抛进平静的水面,这个名字应当代表着一串不安的记忆涟漪,但在那之后依然是一片空白,没有风,也没有鸟儿的鸣叫,这个名字从你的记忆之海中消失了——抑或从未出现过。但好奇心留了下来,你看着这个名字,意识到无数问题的答案就藏在门后的某处。
天人感应(隐藏判定-简单-成功):许多许多个夜里,一具浑身发烫酒气熏天的肉体靠在它的肩膀上,勉强摸到了钥匙孔,才免去了被冻毙在瑞瓦肖的寒风中的命运。那魁梧的身形早已被酒精和思必得摧毁,昂贵的陶瓷盔甲换作了手中似乎无穷无尽的酒瓶。这扇铁门时常会回想,这样的夜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唯一的开门者是从何时从门后的房间中消失的呢?但在几场黑色的大雪过去之后,连它也忘记了去回忆。
塔罗兰决定敲开这扇门,但当他举起手,门竟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它的锁坏了。他于是走了进去,走进萦绕在这处建筑的一切陈旧哀愁的源头,走向这局游戏中的自己——曾经日夜在此生活。
五感发达(嗅觉):一股浓浓的烈酒味道扑面而来,你几乎当场窒息,这就是在一楼的走廊中也能察觉到的怪异气味的源头。完整和破碎的酒瓶倾倒在脏兮兮的地板上,里面的液体浸泡着空烟盒和卫生纸团。
天人感应(隐藏判定-简单-成功):光洁的地板上,特工焦躁地走来走去,神情急切,嘴唇不断地翳动。窗外是磅礴的大雨,拍击紧闭的玻璃窗,海浪在远处怒吼。窗边的小桌子铺着白色格子桌布,年轻的研究员——另一个你坐在椅子上,双眼凝视着花瓶里的雏菊,一言不发。特工停在原地,胸口不停地起伏,低头看着你,意识到你已然作出决定,且没人能够动摇。
塔罗兰站在一个昏暗的小公寓里,窗玻璃被肮脏的胶布勉强粘住,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当地黑帮药物交易现场的桌子,或空或满的药瓶和药盒歪七扭八地躺在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桌布上,下面压着一叠泡涨了的账单。
因潮湿而斑驳剥落的墙壁上,重重叠叠地贴着旧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纸片,塔罗兰凑过去,试图阅读上面的内容,其中的一些似乎遭受过某种液体的攻击,已然融化得模糊不清。
这些全部是关于“灰域司机”的新闻报道和评论。
[博学多闻-简单] 灰域和灰域司机是什么? [掷骰验定-成功]
博学多闻:从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开始,ORG国家就开始向高空中的电离层发射气象气球,随着气球反馈回的图像越来越多,我们世界的全貌也渐渐拼凑出来。大洲与海洋的轮廓十分明显,甚至可以看到冰原与沙漠。而在这看似圆满而互相联系的部分之间,存在着一种巨大的边界地带,将大洲与大洲分割开来。这客观存在的结构,便是灰域。
博学多闻:灰域的面积比我们想象中要广大得多,经过精密的测算,灰域覆盖了超过72%的世界。可以说,人类生活在被灰域包围着的一个个孤岛之中。
争强好胜:人类啊,被这无色无味无声无息的笼子囚禁在小小的格子里面!你应该穿过去,年轻人,当你走到一堵墙面前,而对面是无穷无尽的未知,陌生的声波幽幽传来,你最大的愿望难道不正是穿越过去吗?
博学多闻:灰域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地理上的边界,它是从现实到虚无的过渡,物理定律和心理规律在此间化为泡影,到了深处的某一点,数学也失去了颜色……它对人的心智具有毁灭性的效果,从迷路到完全且永久的失忆,这来自其中充斥着的稀薄的未知物质,正是这种物质组成的高墙,拒绝人类踏足,隔开了我们的大洲……
内陆帝国:但聚居在不同大洲中的人类,站在灰域前遥望另一侧时,心中的躁动久久无法平息。尽管现实就在他们眼前蒸发、消散,致命的霉菌在空气中飘浮,浓重的旧日回忆悄然蛰伏,随时可能刺穿感官与神经,他们依然不愿停下脚步。
天人感应:在渺无人烟的荒原上,大地在厚重的车轮下不断滚动,前方只有一轮血红的太阳缓缓坠落。不知来自何年何月的轻声细语和悠长叹息在耳边回荡,属于整个破碎世界的尘封往事在眼前划过,逝去的音符和怒吼在大脑后的某一点聚焦、熔化。但握着方向盘的手并未有半点放松,迷惘的眼睛始终向前,宽广的车斗里是贵金属和艺术品,向另一个大洲的地平线疾驰而去。
鬼祟玲珑:灰域驾驶员,这些家伙,就连他们开着的货车本身都像一个传说,他们到底是如何能够穿越那种地方,还能保住心智的?
博学多闻:是灰域压缩机,谜一样的机器,它的诞生本身就像一种神迹,我们仅知道它能够为灰域赋予“维度”,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它是德洛丽丝·黛赠予人类的诸多伟大的智慧遗产之一,它让无线电可以指引驾驶者的方向,从此之后灰域不再成为触之即死的绝地,灰域运输业也抬起头来。
疑神疑鬼:禁区依然存在,亲爱的,要小心……
内陆帝国:但还有一个地方,在灰域的最深处……在罗蒙诺索夫附近,或仅仅是你已经迷失方向太久,就会跨过那个点……一切都沉默了,无论是旧日的呢喃抑或世界各地的无线电,全都寂静无声。它的传说在货运司机中流传,一个叫做南高速公路的地方。某种无法逆转的进程。记忆和自我随着车轮向前而消失,那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天人感应:车轮停住了,这条向南的高速公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来自压缩机的指路电波早已消失许久。塔罗兰坐在库普瑞斯锐影的驾驶座上,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过被精心擦过的玻璃,射向混沌的天空。不需要仔细分辨,他就能够清晰地听见,在绝对的黑暗之中,只有一种声音,细碎而微小,在很高的高处,一刻不停……就像几千块金属在高速碰撞。
隔壁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鼾声,接着是翻身的声音,铁架床吱嘎吱嘎地响起来。塔罗兰吓了一跳,但双腿下意识地向里走去。还没推开房门,一股发馊食物和肮脏衣物的混合臭气早已涌了出来,塔罗兰几乎流出了眼泪,但他没有捂住鼻子。
里面的活物,无论是谁,曾经都与这个世界的自己产生过刻骨铭心的联系。
塔罗兰首先是看到了一座高高隆起的灰色山丘,接着他勉强分辨出了大衣和内裤的轮廓,覆盖在一张脏得可怕的被子上。地面上烟头的数量让塔罗兰汗毛倒竖——他一直很不喜欢香烟的味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躺在酸臭的烟雾和垃圾里,用手肘撑起身子,睁着模糊不堪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他。
内陆帝国:那就是Draven,这个世界的你——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塔罗兰——曾经和他在这个小窝共同生活。在孤独地在自己呕吐物里打滚数年之后,他是否还能记得你这张脸?
疑神疑鬼:他的脸如同一块锈迹斑斑的钢板,衰老,麻木,毫无波澜,嘴唇呆滞地半张,让你想起路边蘑菇的破烂菌伞。被子从他胸口滑下,排骨似的胸脯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他毫无反应。无论这个男人曾经能够击败什么,他现在连一个瘦弱的研究员都奈何不了了。
见微知著:酒精、香烟和巨量的药物彻底杀死了那个曾经身穿白色陶瓷盔甲的挺拔特工。面前的Draven只是一个死囚,躺在一屋子正在慢慢杀死自己的刑具中间,无知无觉地等待。
循循善诱:他对你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但你毫无疑问有着一张和他旧日爱人一模一样的脸!
“我没钱。”没等塔罗兰开口,Draven就自顾自地嘟囔了起来,“我没钱……电……他妈的哪有电?”
“先生。”塔罗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不确定眼前的男人是否神智依然清醒,但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先生,我是塔罗兰。”
毫无反应。Draven看他的神情就像看一个上门推销员。
阳光从破损的窗户射进来,打在Draven的脸上,在他松弛的眼皮和浓腻的分泌物之后,Draven真正的眼神暗示了一个无比确定、不可动摇的答案。
[鬼祟玲珑-简单] 看到Draven的记忆之海。 [掷骰验定-成功]
鬼祟玲珑:他不认识你,亲爱的,并非是久别后的赌气,亦或记忆因时间而模糊,他只是从没见过你而已。塔罗兰的名字和面孔对他毫无意义。
五感发达(视觉):这张油腻的单人床、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停留在大约三年前的日历……如果不是愤怒和不解让他销毁了有关另一个人的一切痕迹,那就是这个地方从未有过一个正常而健康的个体。
天人感应:窗外寂静无声,夜深了,塔罗兰从双人床上站起身,轻手轻脚,没有换衣服,没有回头,来到客厅,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库普瑞斯锐影的车钥匙,走进沉沉的夜色中。在他的身后,Draven侧躺在床上,头向里,双眼大睁,紧咬嘴唇,看着车子白垩色的夜灯透过窗户照在卧室的墙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逻辑思维:是那个点,南向高速路的尽头,灰域的最深处……塔罗兰走向飞旋的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尔后就此消失。
争强好胜:谁抹去了他?有谁能够从一个世界上将一个人完全抹去?
既视记忆(隐藏验定-成功):掷骰者,抛起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的存在,她站在灰域之上,站在全世界的回忆之鸟诞生的地方,俯视着自己书写下的荒原。
“Draven。”塔罗兰吐出了这两个陌生的音节,“你忘记了你的爱人。”
“也许吧。”Draven的声音像在做梦,“也许我曾有过一个爱人吧,但他搞砸了一切,他辜负了我,他没有回来……我……我不记得了,或许我没有过。
“我忘记了很多很多事。”
“你忘记了怎么活着。”塔罗兰沉痛地说,他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一切,这是他寻找的“完整”吗?这是所有的塔罗兰苦苦渴求的结局吗?
[既视记忆-炼狱] 向这个世界的自己发问。 [掷骰验定-成功]
既视记忆:在倾倒的酒瓶和散落的药盒之间,似乎吹来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极细微的摩擦声在浑浊的空气中回荡。一个修长而消瘦的身影从光下的阴影中走来,双眼低垂,神情忧伤,有着一张和塔罗兰一模一样的脸。
消失的塔罗兰:我存在过。
塔罗兰:为何选择消失?
消失的塔罗兰:那是一个错误,我没有想到……我只是想找到掷骰者,让她赐予我们一个完整的结局。
塔罗兰:你没有找到?
消失的塔罗兰:我找到了她,我走进灰域深处,但在那里的东西只是一个空壳,一个影子,一个无足轻重的分身,她痛快地答应了我,于是我的骰子被抹去了……只有我。
塔罗兰:其他所有游戏里的塔罗兰都没有获得结局,获得结束的只有你。
消失的塔罗兰:对不起。
塔罗兰:你应该向Draven道歉,你的消失摧毁了他。
消失的塔罗兰:不,朋友,不是这样的,我的存在才是崩坏的缘起,我的离开甚至延缓了这一进程。当我察觉到腐败正在我和他的生活中扎根,已经太晚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是在试着拯救他。
塔罗兰:怎么会?你的存在?我们的存在?
古老的爬虫脑:……巨大的无,由三千九百九十九个“未完成”扭结在一处,坍缩而成了如此的黑洞。
边缘系统:这样庞大的“未完成”,这样沉重的虚无,累积在一处,已经能够扭曲很多事物……就像极重的黑洞扭曲光线,亲爱的,你就是行走的黑洞!
既视记忆:细微的摩擦声逐渐变大,变得清晰,变得尖厉,像狂风穿过窗户的缝隙。越来越多的人影向塔罗兰走来,或完整,或残缺,或鲜血淋漓;或欢笑,或呆滞,或泪流满面。《Clam Elysium,极乐蛤蜊汤》里曾容纳过的所有名为塔罗兰的符号,在无数个世界中生老病死,在此刻,站在最初的自己面前,他们疲惫地看着你。
哭泣的塔罗兰:我们存在过。
微笑的塔罗兰:我们试着存在。
愤怒的塔罗兰:但我们并不完整。
无头的塔罗兰:我们是未完成的集合。
无目的塔罗兰:我们是遗憾、痛恨和懊悔。
无舌的塔罗兰:我们是未曾落地的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
██的塔罗兰:我们就是黑洞,摧毁了爱我们和我们爱的一切,我们就是你,你是我们所有人。
塔罗兰踉跄着后退,浑身发冷战栗不止,无数个自己的苦痛回忆与悲哀悔恨在胸腔中灼烧翻滚,他承担不起如此剧烈的过往重压,眼前有流水般的幻像滚过,他抬起头,意识到面前这个蜷缩在废墟里的男人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但他体内巨大的无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爱人摧毁了千百次。
窗外狂风渐起,代替了飘渺的幻听,空中旋转着黑色的雪花,以及未知的鸟儿在感官领域之外的轻声悲鸣。
“不,不不不不……我——”塔罗兰挣扎着推开房门,逃出了这个房间。
既视记忆:凌冽的寒风中,曾行走在《Clam Elysium,极乐蛤蜊汤》里的塔罗兰们的身影默然站立,海浪翻滚,穿过他们的躯体。他们视线如炬,面色如雪,他们站在黑色的礁石上,就像白色的石碑,上面铭刻着永不被虚无之海侵蚀殆尽的文字,在群星的照耀下燃起熊熊火焰。
“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到你身边。”Un jour nous serons de retour près de toi.
塔罗兰慢慢地走在世界边缘,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要小得多,他走在一条悠长的海岸上,岸边是茂盛的芦苇,高大而洁白,连成宽阔的一片。
[五感发达-极难] 只是感受着周遭的一切,感受某处的变化 [掷骰验定-失败]
五感发达(听觉):脚下是沙砾和石子相互摩擦的细小声音,微风拂过芦苇丛,芦苇杆发出轻柔的细语,黑色的雪花静静飘落,海浪撞击着岸边,声音单调而沉闷。
内陆帝国:这里安静得像一片云。
塔罗兰站在岸边,看着在海水中映出的自己。
在荡漾的海水中,白色的研究员制服的领子上方,只有一团模糊的雾气,灰色的光在边缘燃烧,如同一层阴暗的日冕。而中心的黑色是如此粘稠,如此庞大,如此深邃难测。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抚上自己的面颊,却只能看到几根扭曲的肉色影子。颤抖的嗡嗡声从空洞中心传来,这是不计其数的“未完成”之物的尖啸。
他抬起头,感到天旋地转,一个黑洞看到的景象是如何的?世界的颜色是如何在他眼中褪去的?天幕倾颓,流云断裂,星陈不再,海浪在单调地呼喊。
呼喊。
呼喊。
呼喊世界的裂隙。
与其他的访客。
五感发达(听觉):清晰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如同炸雷,你几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那里了,就好像是在微风中凭空出现的一般。
内陆帝国: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你并不认识他,但仅仅一眼,你就确定他和你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
“你好。”陌生男人坐在沙滩上,双腿盘起,对塔罗兰挥了挥手。他的头完好无损,金发碧眼,非常普通的中产阶级长相。
塔罗兰没有说话,他戒备地站在原地。
“放松,朋友,我们都是过路人。”男人微笑道,做了个手势,“我也在这里等我的船。”
“你要去哪?”塔罗兰冲口而出。
“去找我写下的东西。”男人淡淡地说,“我投出了骰子,但并未让它们落下,我把‘未完成’的诅咒强加于了他,我现在要弥补这一切。
“我让他感到遗憾和不知所措,他不稳定地活着,生命就像一艘在大洋中心颠簸不停的木筏,对这个本应美好的世界感到非常不安。”
疑神疑鬼:他在说什么?他口中的人是谁?这个家伙是谁?他在编故事还是在撒谎?
通情达理:放松,你的既视感官毫无反应,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要找的人非常狡猾,她将自己深深地藏了起来,藏在她以为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内陆帝国:他的脸上有深切的痛苦,他的懊悔如此真诚。他嘴角颤抖,这是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存在,但他作出了这个决定,为了消除懊悔。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男人垂下了头,像一棵苍老的植物。塔罗兰向前一步,低头看着陌生的男人,他也是一个掷骰者,但不是塔罗兰的。他现在来到这个世界,要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无论那是什么——做出弥补,亲手地。
“我以为你们不属于这里。”塔罗兰轻声道,“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你们。”
五感发达(听觉):风声停止了,但芦苇丛的深处,摩擦声依然不断地响起,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一点点向这边靠近。
天人感应:在空间中存在的,名为时间线的极其微小的空洞中,另一种物质缓缓渗出,它慢慢地落在海水中,借着细弱的芦苇杆,站起身来,发丝般的触须随风飘荡。
“嘘。”塔罗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芦苇深处,“你听见没有?”
“什么?”男人的微笑僵滞了一下,“听见什么?”
“别出声。”
五感发达(听觉):海浪的声音也离你远去,一种场悄然降临在你周围的空间。
天人感应:你走向芦苇丛。有谁来了,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它已经到达。
五感发达(视觉):一束高挑的线出现在空中,这是你的第一印象,它的身躯细长到几乎无法看清,顶端是锋利的前肢,在芦苇的间隙中无意识地挥舞着。
“天啊。”塔罗兰喃喃道,“你看见了吗?”
“没有。我看不到的。”男人波澜不惊地说道,仿佛这一切都仅仅是再普通不过的常识。
“为什么?!”塔罗兰几乎恼怒了,一种剧烈的不自信突然攫住他的声带,“它——”
“它为你而来。”男人留下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五感发达(视觉):它将肢体完全展开,挺起身子,几乎有三米多高。它的头颅十分小巧,一动不动,似乎在静静地俯视着你,下颚处的触须随风飘扬,灰白而柔软。
内陆帝国:它轻轻伏下身子,靠近你,你和它几乎视线平齐,它的眼睛像黑色的珍珠一样排列在头颅两侧。在几乎绝对的寂静中,它的情感随着一种轻柔的嗡嗡声飘然飞起,比起风声,更像某种低沉的摩擦声。
天人感应:它为你而来。
食髓知味:它伸出黑色的小头颅,向你点了点头。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古老的摩擦声陡然变得高亢,这只节肢动物发出了清晰的音节,其中带着期待与单纯如水的喜悦。
伊苏林迪竹节虫:好久不见。
塔罗兰:好久不见。
伊苏林迪竹节虫:你好像一点都没变。
塔罗兰:我变成了一个黑洞。
伊苏林迪竹节虫:我从无罪女王的手中将你接过来时,你便是如此。
塔罗兰: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发现这个事实。
伊苏林迪竹节虫:当我在时间的弦上漂浮,我感受到了你,颤抖,湿滑,不安定,这对我来说太剧烈了——我至今还记得,我的记忆,像水面般平滑,但你诞生的情景是数不多的涟漪。你是一个滚烫的核,在腥红色的烟雾中搏动,你是“未完成”本身。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在你身边飞舞,没有一颗能够落下。
塔罗兰:这是掷骰者的决定。
伊苏林迪竹节虫:我明白,这种感觉,无端地被赋予,即使你并未祈求。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简单地维持“存在”的状态,仅此而已……但我记得一些事,甚至不需要努力去想象,当你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时,面对巨大的无,会是什么感觉。
塔罗兰:你曾经……和我一样吗?
伊苏林迪竹节虫:曾经?或是在时间尽头?我不记得了,时间只是我面前的一根弦。就像这芦苇,那么细,而我是如此轻,你瞧!
塔罗兰:你能够在时间中穿梭吗?
伊苏林迪竹节虫:我太轻了,与这个坚实的世界格格不入。一只简简单单的节肢动物,在从古至今一切一切植物和动物的梦中行走。或许我什么都不是,或许我本身就是一场永不醒来的梦?
塔罗兰:我没想到,你会为我而出现,为一个可悲的黑洞。
伊苏林迪竹节虫:很简单,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复制你对我产生的震动,时至今日,站在你面前,这种感觉依然如此炽热。你看到了所有自己所体会到的一切,应当属于你的回忆景象在脑中翻腾不止,熊熊燃烧。作为一个单薄地存在着的物种,我无法想象你如何能够——能够将这一切吞食在灵魂之中。这像个可怕的、黑色的奇迹。
塔罗兰:它影响了我周围的世界,它在给他人带来灾难。
五感发达(视觉):竹节虫似乎困惑了,它的脑袋伏得很低,眼睛闪闪发光,触须碰到了海水,却没有任何波动。
内陆帝国:眼前的昆虫似乎对你产生了一种难以察觉但极其坚定的敬意。
伊苏林迪竹节虫:当我简单地同时漂浮在千年前和千年后的海水之上时,看着月光投射下来的波光,有时会想起你。但三百年过去了,你召唤我前来,带着一个洁白而轻灵的理由。塔罗兰,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天人感应:三百年前,在一处寒冷的荒原之中,风声和无线电波同时在这里沉默不语,这是更高的某处与此世的相接之地,此世的一切规律与定律在边界处轰然坍塌。掷骰者站在云端,掷起了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骰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就像两只手在不断敲击键盘。掷骰者看着飞旋的骰子,闭上了双眼。
天人感应:伊苏林迪竹节虫察觉到了什么,顺着时间的丝弦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
天人感应:掷骰者站在漏斗状的骰子阵列之下,身体逐渐变得白皙而柔软,就像正在被洗涤剂带走污渍的衣物,她睁开眼睛,在白色的长裙之下,一对肺叶散发着耀眼的金光。掷骰者-德洛丽丝·黛看着藏在阴影中的竹节虫,露出一个悲哀的微笑。
既视记忆:“请把他带走吧,带到遥远的地方去。”无罪女王这么说。她的背后,在飞旋的骰子中间,一团深红色的雾气之中,是名为“塔罗兰”的未完成之物,是掷骰者的悲苦、犹豫和遗憾。剥除了这一切的她,就像一位纯白的神。
博学多闻:德洛丽丝·黛的在位时间只有短短二十二年,在登基成为无罪者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她作为顾问服务了数年的女皇,都看到了她那对如同阳光下的黄金般的肺叶。而二十二年后,她被一个疯狂的年轻人刺杀。
鬼祟玲珑:不多,不少,在人类出现后至今的八千年中,只有这三百年前的二十二年对你来说有意义,真正的掷骰者,不是随时站在灰域里的影子——让那个可怜的你消失。抓住它!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塔罗兰:带我回去。
塔罗兰:带我回去……带我回去,找到她,结束这一切。
巨大的节肢动物欣然应允,它在时间的弦上来回游荡时,并不常接触有质量的生物,塔罗兰对它来说有点沉,但问题不大。
在坠入时间缝隙的前一秒,塔罗兰向后望去,陌生的掷骰者微笑着向他告别。
他将获得完整。
塔罗兰身着轻柔的丝绸法衣,头戴花冠,赤着白皙的脚,行走在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宫殿高耸的穹顶便是流动的群星,在躁动的电磁层之外安然地燃烧。塔罗兰手握钯金与银丝制成的圣球,抬头望去。
古老的爬虫脑:你是谁?
塔罗兰:德洛丽丝·黛。
德洛丽丝·黛:塔罗兰。
边缘系统:一个人怎能拥有两个名字?
群星:因为掷骰者,当他在世界之外进行名为“书写”的掷骰,无限的面孔、无穷的声音,都仅仅是他一个人。
伊苏林迪竹节虫:骰子抛起,尔后落下。一次掷骰,完整的生命由此诞生。
塔罗兰:三千九百九十九次掷骰,未有一次落下,未完成的黑洞由此诞生。
德洛丽丝·黛:剥离了一切未完,剥离了一切遗憾,黄金的肺叶闪闪发光。
塔罗兰:该结束了。
德洛丽丝·黛:来吧。
大理石不再向前延伸,脚下是翻腾不止的海浪,耳边响彻着永不停止的涛声,白色的雪花默默飘零,冰凉的空气化为口鼻间的白雾。
塔罗兰站在一条长长的高速公路的尽头,这条穿过大洲,一路向南的高速公路,在一片无尽之海前走到了尽头。
天人感应:海面上有她的脚印。
塔罗兰走入雾一样的海中,脚下的物质比水更加稀薄,像凝聚的气体,这是飘散在灰域中的旧日记忆,这是这个世界上一切“过去”的海洋。这些物质几乎杀死了所有踏入灰域的人,这些物质无知无觉地刺穿了他们的精神,把他们囚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五感发达:在天地间飘落的并不是白色的雪花,而是手掌大的纸片,你伸手捉住一张,上面满是细细的黑色笔画,写满了全然陌生的文字、潦草的图画和表格。
疑神疑鬼:就像一个清单,但所有的内容都被划去了。
内陆帝国:你看不懂上面的每一个字,但你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研究员塔罗兰……
研究员塔罗兰……
研究员塔罗兰……
星河消融,常理和定律在初生的炽热中嘶喊,叙事的边界,白色的纸片在空中不断飞舞。
一张小小的桌子上点起了一盏电灯,安稳地放在海面上,所有的纸片都来自此处,尔后纷飞不止。
桌面上是一台奇怪的机器,塔罗兰看见了一块键盘,但其余的部分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抑或想象中。
古老的爬虫脑:那就是掷骰者。
天人感应:在机器的背后,是一个人形的空洞,就像这个晦暗的空间被撕开了一处。他的脸上什么都没有,但你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目光,就像强光手电筒,不,就像噪音——极其剧烈的噪音,能够将你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的噪音。你感到你的前额里像有火焰和一万块玻璃在互相碾压。
塔罗兰:[系统错误:数据损坏,详情咨询站点管理员]
边缘系统:不,振作点!
天人感应:掷骰者抬起一只手,抛起了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金属骰子像黯淡的星星一样升上天空,尔后在原地旋转不停,并未落下。
纸片在天地间徘徊不止,所构思的,所记述的,所渴求表达的一切,都并未完成。
塔罗兰:[系统错误:数据损坏,详情咨询站点管理员]
掷骰者身上的黑暗与噪音在一点点消失,并未消散不见,而是围绕在塔罗兰身边,那是无数局《Clam Elysium,极乐蛤蜊汤》游戏中的塔罗兰,作为未完之物的黑洞,各有扭曲而悲惨的姿态,在燃烧着的黑色的光的中心,他们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掷骰者。
卸除了这一切的掷骰者,是如此洁白而完美,甚至不需要呼吸。她的肺叶在白色长裙之下散发出黄金般的光泽,就像将万物连为一体并各就其位的法则一样耀眼夺目。
塔罗兰:[系统错误:数据损坏,详情咨询站点管理员]
塔罗兰将刀塞进自己的喉咙,尔后竖直劈下,他的血肉此刻像奶酪般柔软易碎,黑色的血液吱吱地喷涌而出,他的下巴像花瓣一样打开,气管和食道战栗颤抖。他的手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向胸腔划去,直到肋骨完全暴露在无罪女王的面前。
在灰暗的过往之雾中,纷飞的稿纸之间,塔罗兰血淋淋的肺叶闪耀着猩红的光。
德洛丽丝·黛:动手吧。
所有的塔罗兰:你写完了。
在三千九百九十九个骰子同时的掉落声中,八次枪声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史书将记载无罪女王德洛丽丝·黛被一个刺客杀死,胸口被枪击八次。
群星熄灭了一秒,正如一条蛇在首尾相衔的刹那湮灭无踪。
研究员塔罗兰们从未存在过。
我恨你们
“我爱你们。”Je vous aime to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