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中懦夫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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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在响。
Aaron Siegel站在一座教堂外。它的墙壁腐朽坍塌,勉强支撑着上面高耸而遍布弹孔的屋顶。一扇门靠着仅存的铰链挂住,随风轻轻摆动。窗户的玻璃和窗框早已被拔去,随穿框而过的风哼出诡异的小曲。整座建筑都在嘎吱呻吟着。
电话在响。
Aaron看向身后。他看到Arians站在他们的车旁,看着他。在尘土迷朦和落日间,他看着就像个海市蜃楼。他离得太远,Aaron都认不出他的面容。他只能看到朋友的外套在风里飘扬,还有脸上的墨镜。
电话在响。
Aaron远远看去,看到了火焰。他听到金属与金属间的呻吟与刮擦,看到烟雾从山间升起。时不时他还会听到刺耳雷霆般的爆炸声撕裂荒野,看到光芒在地平线上闪烁。他看到,就一瞬间,一座发条巨山,被地狱之焰照耀。一颗黑星低垂天空。
电话在响。
Aaron听到了声音。九道声音,从地下向他呼喊。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他带着扳机,他们渴求着释放。他们对着他哭喊,向他乞求折虐的欣悦。他们听不到彼此,但他们听得到他。每一个脚步都将他们的小身躯送到他们的混凝土陵中翻扯,他们折断的手臂向外伸出,抓向他们看不到的一位神明。“回来,”他们说。“让我们再次完整。”
电话在响。
Aaron走向教堂,但步态不稳,步伐不齐。在教堂之内,他会找到真相。天空在恶神的光中被烧得透亮。恐惧渗入土壤,裹挟细小烂碎的手指将他的鞋团团围住。他拖出脚,向着教堂挣扎前行。太阳沉入山间,他看到红右手悬在高天之上。风把教堂的门吹开,在坍塌的大厅里,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教堂里,有部电话在响着。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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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了?”Olivia说。
Calvin翻找着日志。地点是对的,照他所见是,但他们来到的这座冒烟废墟并非文中所写的要塞。他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想要认出些作者写下的特征,但不能。整个看去,那就是团认不出的东西。
“对,”Calvin慢慢的说。“就这了。”
Adam瞅了瞅飘来飘去的烟雾。“你觉得是有别人抢了先?”
Anthony嘀咕说。“不太像。我想象不到监督者会把合约已破的事公之于众。”
“那,是我们的人?”年轻人问道。
Calvin摇了摇头。“德尔塔非常专门化。除了我们没有人。”
“那就得了,各位,”Olivia说着开始下山。“让我们去看一眼。”
四人跟着小路来到一间门房,坐落于山上被毁要塞外有半里地。除了飘烟和残骸飞在风中,整个建筑里全无动静。大门大打开着,他们走了进去。门房里没人。
“有点太凑巧,不觉得么?”Adam说,他们在车道上沿路走着,他则打量着这栋建筑。“邪恶组织的老大在山里有座邪恶要塞?”
Anthony大笑一声。“那你肯定是没见过Hoadley男爵。”
“Hoadley男爵?”Olivia问道。
“O5-8,”Anthony回答,“他修这座建筑不是想威慑别人。他修要塞是因为他是个懦夫。”
“你还认识他?”Adam问道。
Anthony迟疑了一会儿。“认识他,肯定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但人总有声名在外,不管你是在哪个圈里混。”
他们继续前进,但Olivia开始细细研究起了Anth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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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要塞的外部损坏比起其内部的毁灭盛宴来说只是开胃菜。楼梯破碎不可通行,地板开裂呻吟,好些地方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烬。长长的钢筋从过热垂脱的天花板上叉出,整个房产都被火焰和血肉挤满。每过一阵他们就会经过某人的尸体,可能是这位监督者的私人保镖,他们的身躯烧焦、面目全非。很多堆靠在一间上锁的门内。还有更多平躺在地上,逃开建筑后方的什么东西。
他们尽可能下楼,直到来到一座似乎已经没了墙的大房间。上面的房顶已经坍塌,烟气还在飘向夜空中。这间房里也有些保镖在,但大多都叠印在了墙上,只在热力不及处留下一个人影。他们穿过房间,小心地避开尸体,靠近那个好像是毁灭爆发的原点。
那是个男人的尸体,他的身躯绽开着,皮肤已经发黑。有什么钝性且金属的东西插在他暴露在外的脊柱上,靠近后他们还能听到齿轮旋转着呼呼作响。他的胸口上长出一团巨大的焦肉,盖住了脊柱,向着天花板所有方向延伸开去。一大堆烧糊的肉烂在房间四周。Anthony蹲下来研究这团人形物。
“对,”他说道。“这肯定就是监督者了。”
“那这他妈是出了什么事?”Adam不敢相信地说。
“如果非要我猜,”Anthony说着向后站起身。“我觉得是Walter一直在享受某种…改造的好处,或者魔法,或者…某些非自然的东西,因为他死不了而一直被压制着。”他环视房间。“从火烧过的范围判断,我猜几周前他突然发现自己也会死了,然后他的改造就开始彼此不合了。”他用脚顶了顶旋转的齿轮机器,让它转的稍微快了点。“对,肯定是彼此不合。”
Olivia瞅了一眼尸体。“那就这样了?又干掉一个?”
Calvin打探现场后点了点头。“这里的所有东西看来差不多都已自我收容,我想…对,我是说,我想我们在这算完事了。”他看了看表。“现在太晚了。我们去找个地方睡一觉,早上再走。”
“于是我们现在是在沙滩边,而我们的撤离是在五分钟路以外,”Calvin大喊道,他指着一架旋转的直升机,声音被盖了下去。“山另一侧有维和部队,还有狂乱的秘教徒在朝沙滩冲刺。有艘基金会驱逐舰在海滩三里外停泊,你们勉强看得到,但我们知道它随时可以开一发电磁炮,把我们轰成沙滩上的红沫子。”
Adam兴奋到头昏眼花摇摇晃晃。“所以我们要做什么?”
Calvin又做了一个大手势。“你觉得呢?掏出我的步枪干他们,一个不流!烈火热铅狂怒交加,直到清空海滩,救援抵达。”
年轻人的眼睛几乎亮的可以照亮黑暗的房间。“去你妈的哥,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
“因为这都是在瞎扯。”Olivia说着走进屋放下从厨房搜来的食物。“你们亲爱的领导没说的是,他在我们到沙滩之前就把枪丢了。三个镇子外,我们在主道行驶的时候有当地小孩朝他丢石头。与其来次兰博式火并,”她微笑地看着Calvin在房间转悠。“不如我来诱惑一头大海龟,然后我们躲在它下面等维和部队离开,秘教信徒也无聊了为止。然后我们游泳去沙洲找在渔船上等候的会合队。”她又用手指头戳了戳Calvin。“以及我不会把那个亲爱的黑影说成是基金会驱逐舰,那就是一艘巡逻船。”
“你知道,”他怒目着说,“有句话叫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我知道,”她笑嘻嘻地说着。“我就这样做。”
Adam笑了。“我都没发现你俩认识有这么久。你们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Olivia不满。“你以为我是有多老?”
Adam的吃食立马自己沿喉咙跑了一里地,Olivia又一次大笑起来。“对,”她说道,“已经有段时间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啥时候?在布达佩斯?那得是在94年?”
“太久了,”Calvin粗着声音说,然后拿起金属瓶喝了口。“从她还在和一群艺术猴子混然后我只有把她从街头拖走开始。”
“打搅下,”她拿起木勺敲了下他的手背。“这些‘艺术猴子’是我入门到此的缘由所在。要不是我会魔法伟大的Calvin Lucien不可能对我有兴趣。”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兴趣,”他说着给自己又招来一记敲。
“等下,魔法?你是巫师吗?”Adam开始带着敬畏说道。“我怎么不知道的?”
“我没习惯对外公开说这事,”Olivia搅了搅汤,“不过就是这样。曾经我是‘不可思议的象牙’,有点名气的异常艺术家。我在巴黎和慕尼黑搞了些展出,然后我们组就被基金会的暴徒端了。我们四处分散,而分裂者来吸纳残余。”她又看向Calvin。“在布达佩斯。”
他耸耸肩。“我那时候清理了不少的基金会烂摊子。他们过段时间就勾搭在一起了。”
又一记灵敏的敲打回响在他们扎营的废墟,Anthony翻了翻放了一堆书的角落。他哼哼着把书扔到大家面前,用脚推了推。
“好了。做家庭作业。”
Olivia怒视。“我们还没吃完晚饭啊。你不觉得我们有时间休息一晚上?我们连着几周没停转了。”
Anthony从书堆上拿了一本坐到大椅子上。“自便。但记住监督者们不会休息一晚上。”
他们各自勉为其难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匆匆扫过几页纸后,Adam停了下来。
“Anthony,”他说,“你又怎样呢?你在这有段时间了,对吧?”
Anthony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具体是有多久了?”Adam发问。
Anthony叹了口气,把书放在椅子旁的桌子上。“我在组织里当老人有明确的益处,目前是。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好。”
Adam有点生气。“拜托,老哥。我们一起工作几个月了,我感觉我还完全不了解你呢。”
Calvin咳嗽了声。“他就是生气了,因为他不想告诉你他有多老。”他翻过一页书。“提示下:非常老。”
Anthony盯住她。“在我这年纪,小子,你不会怎么想你做成的事情,更多会想你本该能做成的事。”他咕哝一声。“这个清单可是非常长的。”
“我是说,我们都知道我们加入是为什么,对吧?”Adam咬了一口三明治说。“把我们的生命奉献给更好的世界?牺牲我们的生命为剩余的人类创造未来?”他咽了下去。“听起来还不坏的。”
Anthony看着他的书。“你现在是这么说。你还年轻。目标现在还没离你太远。完成之后,你还回的去。但我,还有其他一些人…这就是全部了。我知道我加入是为什么,赎罪。你觉得我们都这样并没有错。我对此没什么羞耻的。你能从中得到的就是这种苦乐参半的满足。”
Calvin用肘顶了顶Adam。“听着小子,别让他给你泼冷水。等我们有他这么大年纪估计也是这幅脾气。但继承工程师的遗志,挺身对抗——”
Anthony哼了一声。“工程师。当然了。”
他们都停了下来看着老人,他慢慢摇了摇头。“随便你们怎么说,但别说成工程师的遗志。”
Calvin抬起一根眉毛。“你对为我们的创始人传递火炬有更好的说法?”
Anthony再次放下书闭上眼。“工程师是德尔塔指挥部说给分裂者的谎言,是为把所有人协调起来。‘为他的遗志而做’,他们这么说的。不。为你的亲朋而做。因为这是正确的事而做。但不要为什么愚蠢的概念去做,说什么你在继承某人的遗志。”
“你们在说什么?”Olivia说。
Anthony靠回椅子上。“他们会给你说很多工程师的事。有些是真的。他确实几乎从无到有地创立了分裂者。是他定下了很多准则。但他一有机会抓住权力便转身背叛。”
Adam立马站了起来,而Calvin盯住了老人。“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喊道,“怎么好像你认识这人一样。”
他顿了顿。“我确实认识他,”Anthony吼了回去。“我在叛逃时跟随了他。我跟着他背负年轻分裂者的重担,也是我在他有了好去处便背叛我们投奔基金会的时候收拾残局—在他们把他封为监督者之时。”
“这不可能,”Adam缓缓说道。“如果你认识工程师,你就得有…上帝,一百多岁了。甚至比这还老。”
Anthony没动。“对。”他说道,声音有点低沉。“比这都还要老。”
Calvin嘲讽地大笑。“那这不就有问题了。征途是明明对抗非自然,却又向同一个蜜罐里伸手想要延寿。”
Anthony怒视着他。“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我一无所知。我已经成长了,但这种破事又不会就这么离我而去。”
“谁知道这事?”Olivia安静地说。
“没人。”Anthony用手掌揉了揉太阳穴。“没人需要。每次有人生出疑虑,我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再披上不同的名字回来。而就算在我离开的时日,我也没走多远-刚好够消去疑虑,同时能让我保护我们的雄心。”
Calvin摊开手。“所以让我捋一捋——你期望我们相信,你是个异常延长寿命到超出自然之类的人,你还期望我们相信你比工程师还了解情况?我们拥有的一切都要归于工程师,和他所做的牺牲。我们的整个信条——”
“牺牲?!”Anthony立马脸色通红,站了起来。“你以为他做了牺牲?他让别人为他去牺牲。他什么都没损失,还得到了他要的一切,我们都为此倾倒。我们为此倾倒因为我们是理想主义者,Calvin。我们相信我们可以靠一己之力对抗黑暗,我们的行动可以带来改变。工程师拿起这种理想主义,对他有用时就利用,然后把它打了个粉碎!”
Adam想接话,但Anthony不容打断。“我们从无到有建立分裂者,一起,我们分享一切。他把这些知识带回基金会,用它来毁灭我们。几百人遇害!几千人!他知道关于我们的一切,我们的设施,我们的营地,我们的仓库。他知道一切,他毁灭了一切!我们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坐回椅子上。“我们在他背叛之后设立了德尔塔,果断变得现实主义。这就是为何分裂者没有什么真正的目标:Summa Modus Operandi就是唯一的目标,到现在它已不可能实现。这是刻意的。给我们些事做直到时机成熟,或者永远成为他脑后游移不定的怀疑,如果他还在的话。”
他停下来喝了口水。他的表情软了下来。他看起来累了。“德尔塔甚至也不知道。这也无所谓;就算他们知道了,围绕他建立个人崇拜也有好处。他在这会儿就是个象征而已,我们的组织急需一个。”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Calvin字斟句酌地说,“那为什么不早说?”
Anthony耸耸肩。“为什么要?有可能人们信了我对分裂者失去信念,或者更有可能他们完全不信我,就和你们现在这样。有什么差别?”他顿了顿。“我们的目标还是最重要的。不允许任何偏离目标的事发生。”
“所以我们为何要说这些?”Olivia轻柔地说。
Anthony没有马上回答。他用一根手指头按住太阳穴慢慢揉着,闭上一只眼看向远方某处。“我现在给你们说这些,是因为对我来说你们必须要知道。我们能一起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异于奇迹。”他又顿了顿。“让人至死不知自己到底为何而死是不对的。我们做我们的事,是因为自然秩序需要我们纠正我们的错误,不是因为某个叛徒在七十年前这么说过。”
他拿着书站起走开。“请随意在这里头自寻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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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Olivia和Adam在烧着的家具旁入眠,而Calvin还醒着。他在手里来回摆弄一瓶液体,眼睛盯住它不放。火光在它的表面上舞蹈,火红与焰黄在散落一片闪亮的蓝色间。摸起来挺凉——一直是如此——把它握在手里让他感到平静。他解释不了,但有什么舒服的东西——
“你从哪里搞到的,Calvin。”
听起来不是个问题。Calvin连忙回头,看到Anthony站在几步之外,只有半张脸被月光照出来。Calvin把小瓶放回口袋。
“这不关你的事,”他安静地说。
Anthony哼了一声。“绝对关我的事,因为上次我检查的时候还是一点都不剩。”他从黑暗中走出,在Galvin身旁席地而坐。他拿出短刀切起一根枝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Calvin点头。“这是生命泉的泉水。”
Anthony歪起头看着他的枝条。“就是如此。我想你已经用掉一瓶来帮可怜的Dr. Carter走进久等的坟墓。”Calvin点点头。“但你这还有一瓶。这就有点事了,不是么?”
他拿起刀,放下枝条,背靠到椅子上。“当他们用光泉水,正好还剩有十二瓶水。他们每个人都喝过,保证他们能永远年轻,但这额外的十二瓶被分给了他们每个人——以防万一。我上次听说,它们都被喝掉了,但现在你居然有两瓶。我想知道你在和谁打交道?”他顿了下。“你要用它做什么?”
“不做什么,”Calvin快速地说,“毁掉它,迟早的。”
Anthony闭上眼。“很好。这瓶里的东西不过是毒药,听我的话。它会抹去你的伤口,恢复你的青春,但你将走向的生命会是浅薄的、空洞的。你会开始失去味觉。天空会开始褪去颜色。”
“所以你还真是喝过这水了,”Calvin说着,若有若无的怀疑出卖了他的话语。
Anthony叹了口气。“是的。当我们叛逃,我们从泉里给自己取了几瓶水。不是我们所有人,只是很少人。我是幸运儿之一。”他笑了笑。“幸运啊。不,不幸运。等我发现我都做了什么,我花了几年想要撤销它。我经历过的没能找回我的味觉,或者擦亮我的眼睛,但我再次开始了衰老。很慢。”
Calvin又拿出小瓶看了一看。当他看向Anthony,老人也在看着他。“在庄园那,Donna Taylor说你害怕死亡——你觉得她这话是什么意思?”Anthony问道。
Calvin耸耸肩。“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顿了顿。“或者——好吧,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怕死的,但当我想起失去别人,那些与我亲密的人或者向我寻求指引的人…会让我感觉不好。”
“当然会,”Anthony微笑着说。“怕死没什么错,Calvin。是巨大的未知,与害怕失去别人,曾让伟人落入邪恶。相信我,即便是我也曾屈服于这种恐惧。”他停了一下,看着刀刃边锋。“我们和基金会的不同在于我们接受死亡在自然秩序中的地位——如我们接受自然秩序本身一样。基金会收容这些怪物,研究它们以求找到更大的真理——都是为了监督者的利益。他们宣称说不想让神的力量落入错误之手,于是就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则完全否定什么神的力量。它就不该存在,Calvin。不像这样。我们的世界不是为忍受它而生的。”
Anthony看向小瓶。“决定权在你。Calvin,但如果我是你我会毁了它,再不去想它。因为我不会让你用它,我也不想杀了你。我不会让你犯下和我相同的错误。”
Calvin没有抬头看他。“你说你这些年一直来来去去——你用过不同的名字。你是谁?”
Anthony微笑。“对你们,现在,我就是Anthony Wright。我曾经是别的人,但所有这些人都在我换新名字时死掉了。叛逃时的我所是的那人几十年前就不在了。”
话音未落,Anthony转身躺在他身边,不一会儿安静的鼾声就从夹克下响起。Calvin坚持了一会儿,也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