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朵总是喜怒无常,它们内部构造脆弱得让我有点害怕;我不想因为把它们搞得乱七八糟的,而把自己给弄聋了。我几乎搞不懂它们是怎么使我听到声音的。是因为声波在鼓膜上反弹吗?

不管怎样,我谈起耳朵是因为我讨厌飞机。我的耳膜上有几个小洞,而它们却总是不能正常地平衡耳压。因此,当我下降几千英尺到达目的地时,我的耳朵经常疼得像地狱一样。当耳压终于正常,我又能再次听到声音时,我总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耳压恢复时的那种声音,对我来说,听起来就像皱纸被浸在鱼缸里一样。

现在我正在去奥黑尔1的路上,飞机正在慢慢地向跑道降落。我能感受到,因为我的鼻窦在抗议,而我的耳朵疼得要命。我从来没有疼哭过。但这他妈的绝对是我所记得的最痛苦的经历——除了我12岁的时候被公共汽车撞了一次。即便那样,当救护车把我抬走的时候,肾上腺素还是暂时抑制住了我的疼痛。但我现在没有分泌肾上腺素。只是单纯的耳朵痛。

“系好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飞机发出哔哔的警示音。这些噪音让我难受得要命。空乘说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要着陆了,这绝对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二十分钟。我的耳朵内部所有这些微小的结构,就像新鲜的球茎甘蓝一样,互相挤压得吱吱作响。

我刚下飞机,双耳就都听不见声音了。

“感谑您的乘酌,欢英来到只加哥,”我离开的时候,乘务员对我这样说道。在飞机刚起飞时,她的声音十分甜美,但现在却变得无比低沉。

在行李领取处,我的左耳突突作响。太好了,我对自己说道。我用手掌拍打着头的一侧,放松另一只耳朵里的小小结构。我捏着鼻子反复吞咽。我的左耳又开始响了。棒极了。行李认领处的声音让人很难受,不是刀割的那种,而更像是吃切达奶酪的那种。2我又摇了摇头。来吧,右耳朵。你能行的。

过了很久,与我同班次的乘客们都离开了这个区域,而我的行李箱则是唯一一个在传送带上慢慢旋转着的行李箱,我右耳耳压恢复时的声音像是爆炸一样的巨响。我惊讶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所有的声音都非常清晰。我想我这辈子都没听得如此清晰过。我拿起我的手提箱,再次调整一下我的左耳。该死,这太棒了。我以前从未注意到我的听力有多迟钝。

我去免税商店买了一瓶果汁。商店最前面的那个人正在浏览葡萄酒。

“长途旅行吗?”我漫不经心地对他说。

“嗯,是啊,”他答道。“希望来点这个和那个能让我放松下来,嗯。”

我开始往展示冰箱所在的角落走去,但当我听到那个男人小声说话时,我就停了下来。

“拿走它们吧。”

“什么?”我转身问道。

“嗯?“那人说。他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看着我。

“我…对不起,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说啊。”

我点点头。真好。我被肯定是睡眠不足了,才会开始幻听到一些东西。

“夏敦埃酒。太棒了。就拿一个吧。它们那么小,没人会注意到的。”

他的嘴没有动。它甚至没有张开,那声音是直接从他的脑袋后面传来的。

“住手,”我对几乎空无一人的商店说。“给我停下。”

那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幻想着它可能累坏了,然后最终停止了跳动。而我的墓碑上写着“此人精神不正常,而且还有心脏病。他将永远被人铭记。”

柜台后面的女人向我挥了挥手。“先生,您还好吗?需要我给医疗站打电话吗?”

她的头后面也传来一个声音。他正在对我说——不,是在对她说——从收银台里偷点钱吧。什么鬼?

“听着,这里发生了一些我不喜欢的事。但我不会对这整件恶作剧置之不理的。”

她拿出手机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家商店。我知道这不会有好结果,但我能想到的就是离开,离开,离开,离开,这地方他妈的闹鬼。

机场里到处都是人,他们都在窃窃私语。“去他妈的老板,他甚至不用为了开会而操心。”“你的秘书真的太性感了,不是吗?”“你妈妈生病了。最好在她变得更糟之前治疗吧。”

我捂住耳朵。我的听力好得惊人,但我现在能听到的只有一个声音,它在对说话。

“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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