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

他迷失于地狱,抑或他归属于地狱,抑或二者兼具。他抱怨地踢了一脚,尖叫着要到这里来,现在他只是想让一切结束。两天里他在一家不错的饭店,有着许多食物和饮品,整天与电脑和科技造物陪伴。他的女朋友没那么激动,退一步说,他以少量的泪水占得了上风。那时,这一切似乎是个好主意。但是现在,他感到震惊。太多的人,所有东西都是如此昂贵,粗鲁和卑鄙的混蛋随处可见,他和他女朋友之间关系的紧张程度日益增长,趋向成熟。

他设法让她的注意力集中到手机上,但他遇到了自己的前女友,她正在填写一个研讨会登记表格。她会把他逼到绝境,然后一吐为快。她会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难过,多么想念他。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已经离去,只留下愤怒的背影。他四处寻找,可是一无所获,她甚至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不得不勉强地避开前女友几次,他提醒着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至少他们的车还在。

他在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了相对安静的大厅。他只是想休息一下,让时间流逝,直到这个噩梦的结束,即使他知道这将使他在接下来的大争论中失去他的地位。电梯里挤得很紧,因为超重而触发了警报,他叹了口气,四处寻找楼梯。如同他的前女友在大厅发现他一般,他在对面的墙上发现了小而肮脏的电梯门。他像一个溺水的人寻到生路一般潜游到那个呼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可他却陷入了恐慌。如果她把他困在封闭的空间,事情会一下子变糟。那门嘡嘡作响,生锈的钢门打开,然后在开放一半后戛然而止。当他的前女友冲开人群时他溜了进去,门颤抖着合上,挡住了她失望的脸庞。他叹了口气,倚靠着身后的墙壁,然后皱起了鼻子,闻到突如其来的气味。他环顾着,然后快速远离了墙壁。金属摊位很脏,有尿渍粘在上面,有些东西融化了,地板被弄脏了,还有一些柔软而肮脏的材料在角落里堆成一堆。

展位是很小的。非常小。仅够容纳一个物件,更不用说两个。他朝门口看去,突然一阵恐慌席卷全身,按钮消失了。没有上升,没有下降,没有数字,没有紧急停止,空空如也。他听到了嗡嗡的声响,汽车开始格格作响了。他惊觉自己被困于此,恐慌的情绪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在汽车响声再次停止后这种情感便消失殆尽。这一定是这某种业务类电梯,每一层都是按顺序排列的。他不知道这样异常的事情是否存在,但对他来说,现在发生了。他只是下车,道歉,然后徒步到房间去。

几秒钟后,门一直关着,周围的寂静一点一点吞噬着他。最后,一扇门打开了四分之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大厅。他使劲地挤过那薄薄的缝隙时有人在黑暗中显现。那人看起来很疲倦,憔悴,完全不理会他的道歉。那个脸色苍白的人挤进他刚刚离开的电梯里,迅速消失在颤抖的门后面。当他看着那人离开的时候,他没有看到门框上有任何的呼梯按钮。他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只看到天花板上挂着几只光秃秃的灯泡。墙壁,地板,一切似乎都是由一块黑暗的,摇摇欲坠的微湿的砖砌成,以及….

等待,什么?

他开始上升,而不是下降。这一定是一个地下室,有着潮湿的砖块,不平整的地板,墙壁上有碎片,砖块丢失,并且…管他呢。短小的走廊在“T”形状连接处达到尽头。左边好像有扶手,那大概有楼梯。左侧的墙砖上有一处突起,就在连接点前面,好像他们用砖围成了大型管道。出于某种原因,它把他吓坏了。他踮起脚尖,悄悄溜进昏暗的大厅。他安全地走上楼梯,没有任何嘶嘶声,抑或是手臂以及任何东西从黑暗中蹿出,把他撕成碎片。然后他抓住那带着轻微凹痕的扶手。在他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前,他已经走了三步。

这是一只生病的狗发出的声音。痰音混着回响从鼻部发出。他微微转身,他并不想,但是感觉不得不这么做。楼梯的对面,另一个路口,有什么在颤抖。它很低,很矮,大概有一个人躺下那么大小。它有四条短的、渗漏的腿、巨大的眼和锯齿状的牙。它就像一只脱去部分毛皮的袋貂,卷曲的毛发覆盖在黑色的补丁上。


它的肌肉组织看起来腐烂了。它开始踉踉跄跄地走到楼梯上,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仍然移动得非常快。他飞上了吱吱作响的楼梯,却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尖叫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开始奔跑,近乎疯狂地,他跑着,快些,再快些,他随意地穿过大厅的通路,看到上锁的门,空当的房间中满是利齿,泥泞的地板已经腐坏,这些都迫使他回到充溢着嘶哑尖叫的楼梯,他身后留下了粘液与鲜血的痕迹。他在楼梯井的墙壁上敲打着,看着砖块沾上血液,看着自己断掉的指甲。他跑着,跑着,声音消失了,声带已经充血,他如同喝醉一般跌跌撞撞地爬着。

他爬了起来,看到楼梯井的天花板,楼梯倚靠在墙上,仿佛天花板和他们切合在一起。他转身安静地进入最近的大厅中,过于麻木而不知何为高兴与沮丧。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凹陷下去,晃动着。瞥向开放的门径,看到一堆巨大的肉体似乎正吸收着小一些的部分。他几乎没有注意到天花板正松散地脱离,击中他的背,撕开的伤口中,有脓水流出。他绊了一跤,双腿陷入泥淖,向着大厅尽头的朦胧灯光半是游动,半是走动地靠近

他抬起头,眼睛盯着窗外的事物。这是一个拥挤的停车场,夜风徐徐吹拂着草叶,旅馆亮着灯,如同一座救恩塔立在后面,人们从车里走出来,快乐地笑着。他的四肢抽搐着,爬行着,浑身是血,肌肉紧绷,手指松松垮垮地伸直,渗出的爪子深深嵌入他的脊背,接触过后他的肉变黑且腐烂脱落。他尖叫着,凄厉而断断续续的嚎叫从他喉咙中传出。间歇性燃烧的枪口穿过松弛的口袋和湿透的管子搜寻着羊杂。


看门人叹了口气,在散发着恶臭的狼藉中慢慢地站了起来。这些该死的孩子,一点也不小心,只是在他们喜欢的地方漫游。“非公莫入”的标签就在那该死的门上,他怒视着,低头看着那堆血淋淋的呕吐物和大便。说实话,这他妈的什么情况?尽管如此,他的工作并不是要处理这些朋克小子,而是要清理那堆东西。他这么干着,一直在咒骂,希望这段糟糕的时间能很快过去。清洁工在目前最干净的地板上怒视着,把他的桶推到愚蠢的服务楼梯边上。他们真的需要在这里放一个该死的电梯,但又有谁考虑过一位老人的需要呢?他摇了摇头,重击声与尖叫声逐渐远离,这狂野的舞会或是其它东西将会在明天被清理干净。

该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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