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周执青
当事人:█████ Pulver
仲裁员:华炜、███ Rosen、张仲明
证人:Ashley ███博士,███████ Yao(第一水晶计划),廖冰(设施管理员),谭泉(医疗心理部门),███████ ██████(内部安保部门)
<记录开始>
会场被布置为了标准的听证会现场。主持人在警卫陪同下坐在主持席位。仲裁员、证人和当事人分坐在三侧。三名仲裁员正在激烈地讨论。证人看向仲裁员席,显得焦虑而专注。当事人正座,神情严肃,没有看向任何人。
仲裁员Rosen:至少有一点我们已经可以达成共识:Pulver特工已经出现了一系列令人担忧的行为。
仲裁员华炜:但没有实际证据证实他违规到需要被强制管控。我们应当维持现状,对可疑线索做符合流程的调查,而不是——
仲裁员张仲明:到真有严重后果的时候就晚了。特殊情况应该特殊处理,尤其Pulver已经因为第一水晶计划而……产生转变。
仲裁员华炜:那次事故已经证实没有对Pulver特工造成常态之外的影响。
Pulver特工发出轻微的叹息声,并低下头。
仲裁员Rosen:常态是由我们制定的,尤其是具体到这件事上,我们一共开了4次会才确定那是个常态。
仲裁员华炜:那它就是。在当下这个开会的时间点,它就是。如果你要在正式推翻这个结论前就把Pulver当作异常对待,那就是不按流程做事。
仲裁员Rosen: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还——
仲裁员周执青:(使用法槌敲击桌面。)按照流程,我们会先讨论Pulver特工的一系列值得关注的事件。首先,我接到报告,Pulver特工在多个地方张贴了这样一张寻物启事。
PPT播放。一张基金会内网论坛的截图出现在大屏幕上。几名与会者坐直身体。Pulver特工抬头看了一眼大屏幕,稍显沮丧。
有谁找到了我的灵魂?
DearMrPulver | █. Pulver 12-08 20:25
我的灵魂丢了。在一场非我所愿的事件中,它从我的身体里走失了。原本安放我心灵的居所如今只剩下一个大洞,时时刻刻地感到饥渴。它逼着我为它提供食物和燃料,逼着我把源源不断的精神与能量塞进那张贪婪的嘴里。我也被吃空了,没有满足,没有幸福,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快乐,只有被无穷无尽地驱使的疲惫。
我好累。我该怎么办?世上能有什么把我的空洞填满?我没有重金可以酬谢,也没有命运眷顾垂怜,我已不抱希望,只求在疯狂的引力中安静地走向毁灭。
仲裁员周执青:Pulver特工在自己的工位张贴了这一启事,同时也发布在个人动态和内网论坛的情感版块。这引起了一些无关人士的担忧。第一水晶计划的参与人员也警告称这可能泄露计划关键内容。首先我想听听Pulver特工本人对此的解释。
Pulver特工:(深呼吸。)我发布启示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也没有泄露机密。发的地方是情感板块,和我的个人主页……这里面没有规定说不能负能量。如果有人看到之后觉得困扰,那我非常抱歉——我传染了不好的情绪。但如果有人拿这个来举报我,那是真的……不可思议,也没有依据。
仲裁员周执青:感谢你,Pulver特工。现在我想听听其他人的说法。
仲裁员张仲明:说真的,我们开设论坛就是为了让员工有个宣泄口。大家压力都很大。而且我也没看出有什么泄密信息在里面,如果不了解第一水晶计划,这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人用抽象的方式抱怨生活。
仲裁员Rosen:对于有心刺探第一水晶计划的人来说,则有可能看出——
仲裁员华炜:那你就得禁止所有关于灵魂的探讨。基金会类似的秘密可多了,鬼魂、妖怪、地狱、天堂,是不是以后聊天发帖都要屏蔽掉?
仲裁员Rosen:滑坡谬误。
仲裁员周执青:(敲击桌面)对于启事是否泄露了第一水晶计划内容,在座有一位证人可能有话要说。Yao?
第一水晶计划研究员Yao起立,大屏幕上出现一份保密协议的扫描图像。
基金会科研计划保密协议(13号)
保密人:█████ Pulver
事由:由于Pulver特工在处理收容突破时(事故编号CBA-2019-835)不慎闯入试验场地并启动TFC二型剥离器,因而意外成为了一名第一水晶计划受试者(编号:TFC-0337S)。经过与伦理委员会的紧急讨论(会议号:EC2019-822),为更好地开展测试与推进研究,Pulver现被批准加入计划。
保密人现被授予: 2/TFC级 权限,对以下内容负有保密义务:
- 第一水晶计划的存在
- 第一水晶计划的目的
- 第一水晶计划的参与人员、受试者名单,所使用的设施、场地的名称与位置
- 标注为TFC权限的全部资料内容
<更多内容省略>
研究员Yao开始陈述。其目光似乎有意避开了Pulver。
研究员Yao:是这样的。在共事不久后,我们发现Pulver似乎在有意让周围人相信他正在参与某项先锋科研项目。他偶尔会暗示基金会有可能将活生生的特工作为实验品。本人是实验的操作员。在不久后的一次无关团建活动中,Pulver特工在数十名同事前玩笑性地称呼本人为“摄魂怪”。(停顿。)加上其所发布的寻物启事,项目组担忧无关人员可以拼凑出TFC计划的大致信息和人员。诸位仲裁员,我们认为Pulver特工在漠视第一水晶计划的机密性。
研究员Yao坐下,其始终没有看向Pulver特工。
仲裁员周执青:Pulver本人对此的解释是?
Pulver特工:(Pulver直视研究员Yao,摇头。)对不起……姚。我不该给你起这种……跟敏感信息有关的外号的。——不,我不该给同事起外号。如果因此冒犯到你,我在这里郑重道歉。(转头面向仲裁席)但项目组指控我泄露机密,这实在有些揣测的成分了。之所以称呼姚为“摄魂怪”,我的本意是因为他平时总是穿那种黑色的兜帽斗篷——我相信这点很容易查实——就跟那个摄魂怪一样。我还以为他会喜欢的……
研究员Yao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Pulver特工:至于其他内容,也根本没有涉及关键信息,没有违反白纸黑字。我没有提到第一水晶,没有提到内容……这就普通的聊天会谈的东西。(Pulver特工起立,向仲裁席鞠躬。)我想,请求一个公正的仲裁——因为,正是这个项目把我变成这样,变成一个受折磨的怪物。(停顿。略微提高声音。)而现在我还要被项目组猜疑,在这里面对指控,就因为……就因为我是被他们改造的。被卷进去的。我相信ISD会给出公正的调查结果,而不应该是在这个会议室里定罪。
仲裁员周执青:我们不是在定罪,Pulver。ISD的工作和我们的工作是互相独立的。在他们开展调查的同时,我们也可以讨论你的情况,并且在我们的职权范围内提出措施和建议。
穿着头罩的内部安保部门成员██████点头。Pulver的神情僵硬了片刻,但很快变得坚定。
仲裁员周执青:现在我们讨论下一条举报,关于June研究员和Agatha研究员多次在椅子中发现图钉一事。这段监控被作为证据提交。
办公室由多个被挡板隔开的工位组成,摄像头被安装在了能观察桌面和电脑的位置。因为挡板的存在,椅子被正好挡住。时间为十二时许,员工正在陆续离开工位。
可见Pulver特工路过June研究员的工位。在经过时没有停留,但似乎轻微抖动了一下手臂。因为其手臂的下半部分和椅子处于监控视野盲区,无法确认更多细节。
监控快进。
June研究员回到座位并坐下,但迅速跃起。其转头面向椅子,似乎惊讶而疼痛。June随后将手伸向裤子后方,取下一枚发光的物体,拿在手中仔细观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用另一手捂住臀部。
在场与会者看向屏幕,数分钟的沉默。Pulver特工在观看完后做出摇头的动作。
仲裁员周执青:我想知道Pulver特工本人对此的解释。
Pulver特工:首先,图钉不是我放的。
仲裁员Rosen开始叹气,且显露出欲言又止状。
仲裁员周执青:Rosen,你要发言?
仲裁员Rosen:我认为——
Pulver特工:主持,我还没有说完——
仲裁员周执青:好的Pulver特工。请先完成发言。
Pulver特工:我没有放图钉……说真的,我做这种事图什么?要不是看监控,我都不知道我的手在路过的时候动了一下……(停顿。)也许我的错就是从那个位置走过去。应该回避的。都已经知道他们两个不喜欢我了……但我真没想到他们会专门去一帧帧看监控,专门找这种镜头然后来举报我。我没有得罪他们什么,因为第一水晶,压力也非常大,还需要回应……恶意举报。
仲裁员周执青:还有吗?
Pulver特工:说完了。
仲裁员周执青:Rosen之前想说什么?
仲裁员Rosen:我认为Pulver特工的话术非常巧妙。
仲裁员华炜:Rosen。我们应该关心事实,而不是纠结话术——
仲裁员周执青:Rosen,这是一场听证会。他有辩护权——
仲裁员Rosen:我没有在他的发言中感受到任何——
仲裁员张仲明:(高声地打断)ISD。我更关心ISD目前的调查结果。
██████通过变声器发言,会场立刻安静。Pulver特工显得坐立不安。
██████:除了June研究员自身的指纹和血迹之外,常规检验没有发现其他指纹和DNA残留。
Pulver特工:(身体前倾,显得惊愕。)您的意思,图钉是他自己放的?
██████:需要进一步检查。
仲裁员Rosen:据我所知,Pulver特工已经通过[数据删除]消除了全手指纹。而如果一个基金会特工能粗心到让DNA残留在证物上,他应该被马上开除。
Pulver特工:这不构成证据——
仲裁员Rosen:(提高音调)我是说不能排除——
Pulver特工:(显得情绪激动)“不能排除”,你们和无端怀疑还有多大差别?
仲裁员华炜:据我所知,Agatha和June研究员还提交了大量捕风捉影的监控和文件记录,以指控Pulver特工。大量的。有几条已经被证实是误会——
仲裁员张仲明:只要举报内容不存在造假——
仲裁员华炜:(提高音量并坚定地继续)——甚至可以说是无端猜疑。他们,在举报文书中,毫不掩饰对Pulver特工的厌恶;在访谈中,多次出现恶言恶语。(停顿。)我认为,这是彻头彻尾的恶意行为。就好像我们的Rosen仲裁员,已经在这场本应客观中立的听证会上表现出明显的个人情绪与事实之外的讨论——
仲裁员Rosen再次显得欲言又止。
仲裁员周执青:(敲击桌面)请冷静,诸位。我们也自然会辩证地讨论仲裁员们的意见。
Pulver特工点头,稍显放松。
仲裁员周执青:接下来一件事或许在座各位已经了解,是关于Pulver特工偷取June研究员的白银奖章一事——
Pulver特工:(大声打断)怎么又翻旧账?我已经——
仲裁员周执青:现在还不是你发言的时间段,Pulver。请与会者看这一段处分记录。
处分记录
Pulver特工因其在第一水晶计划的事故中承受的牺牲与后续配合而获得了青铜贡献奖章。June研究员亦听说其获奖章一事。一周后,June研究员报告自己工位桌上的白银贡献奖章丢失。这枚奖章此时已在Pulver处,且已向多人展示。June研究员在两周后再次听说Pulver近期获得白银奖章一枚,与先前记忆中的青铜奖章矛盾,因而起疑并报告至内部举报邮箱。
Pulver对调查人员的到来表示困惑。调查发现奖章上所刻的June研究员名字已被熔去,且Pulver坚称奖章在颁发时便因疏忽而未刻姓名。调查人员亮明ISD身份,并指出Pulver在数据库中可查从未获得白银奖章后,其改口称白银奖章系站点健身房捡到。调查人员随后通过芯片察验证实该奖章即为June研究员所失,且当场展示Pulver使用扫帚挪动和偷取奖章的监控画面,画面一角能拍摄到其在场。Pulver承认其偷窃行为并接受处分。
与会者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Pulver睁大眼睛凝视大屏幕。
仲裁员周执青:同之前一样,请Pulver做出辩护。
Pulver特工:(低下头。)是的。大家再次讨论这事是应该的,你们没有错……我意思是,我的确需要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发誓不会再发生。对不起……我辜负了基金会的信任……
Pulver特工起立,向会场鞠躬。随后是短暂的沉默,Pulver再次看向大屏幕,神情自责,开始陈述。
Pulver特工:痛定思痛后,我已经明白了,偷来的东西无法让我满足,更没法让我停止痛苦。(Pulver特工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有时希望自己是D-14134,但却不能作为赴死者向别人致敬,因为我……甚至不算是死去。我——我只是在与敌人战斗,在一个黑暗的走廊,来到一个错误的地方,灵魂就这么——被抽进一台机器,就——(Pulver特工开始哽咽。)就这么——这么失去了一切,还——还要服务这台……东西,给他们做研究,这让我失去一切的东西……
片刻的沉默,无人打断。Pulver特工暂停了叙述并使用纸巾,以稍作平复,随后坐下。
Pulver特工:抱歉。这件事谈起来很痛苦……当时的轰鸣、剧痛……每一次回忆都会很痛苦。(停顿。)请原谅我的失态。(片刻停顿。)这种压力……很大。在一开始尤其令人发疯。它把我变成……怪物,行尸走肉,不再是人,让我日日夜夜都在痛苦和空虚中度过,至今如此。但那时我……(Pulver特工皱起眉头,不安地扯自己的衣角。)我还有一种强烈的不公,甚至嫉妒,我觉得我给计划做了那么大贡献,却只有青铜章……我没有好运和好命,却妄想自己应当配得上更好的荣誉,妄想自己可以争取……(Pulver特工摇头。)都过去了。这就是我的错误。如果今天伦理会是要因为这件事重新考虑对我的处分,或者加强管控措施,或者处决我,我都接受。
Pulver低下头并坐下,不再说话。片刻的沉默。
仲裁员周执青:我想先询问一下证人,Pulver特工在何种程度上对第一水晶计划作出了贡献。Ashley博士?
Ashley博士:谢谢,周。抱歉,Pulver。(Ashley博士向主持人致意,随后低头翻阅稿件,不再看向其他人。)是的,第一水晶。在事故之前,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什么好的进展。当时只有一小部分……大概10%的D级能被成功剥离出物质。我们以为会制造出一些……不具备思维能力的人之类的,但是所有受试的认知和生活功能都几乎没有变化……没有统计学意义的变化。几乎可以说一切如常。能说会道,活蹦乱跳,智商测试全部正常。但仪器确实又读到了东西,每次都是21克的物质,每次都触发了灵魂概念探针,已提取的受试者也无法被再次提取。说明确实有什么被从他们体内移走了。这么说吧,我们当时对这个结果非常困惑,基本上都在怀疑TFC二型是一个失败的设计,方向错了,而且在准备换个方向重新设计原型机。
仲裁员周执青:重点是Pulver特工……
Ashley博士:啊……是的。Pulver。(Ashley博士快速翻阅了数张稿件,没有抬头。)因为之前说过的意外,TFC二型也把同样的物质从他身上剥除了。而Pulver特工自此以后……请允许我使用接下来的形容词……性情大变。他在同事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温和、正直、受人爱戴的人,也从未有不端记录,从未有人际问题。但在八月的事故后,他……虽然大多数时间还是以前的样子,但开始频频地出现……请允许……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那一阵子的所有精力和情绪都被他榨干了。
仲裁员周执青:请保持客观,Ashley……
Ashley博士:好。抱歉。结合Pulver的变化,我们再次去调查了那些D级。最后我们发现实验失败组……失败组就是实验中剥离不出东西的那九成人,他们全部都是……这么说吧,失败组的人生经历、入狱经过和平日表现,普遍表现出明显的B组人格障碍的特征,或者各类严重的品行障碍。而成功组,也就是那些被剥离出东西的D级,也有不少在实验之后表现出了类似的特征,对规章制度和他人权益的漠视,以及同理心缺失和暴力倾向等等。数据有着显著的统计学意义。
仲裁员周执青:这个结果代表什么?为什么先前没有发现?
Ashley博士:这个结果代表机器把某种与人的内在……与人性有关的东西取走了。详述起来很复杂。而对于那九成的D级,他们本就没有东西可被剥取,因此实验没成功。为什么一开始没能注意到所有这些现象,是因为这些人格特质在死刑犯中太常见了,没有被认为是……不寻常的。他们又处于管控之下,不能将人格完全暴露出来。特工Pulver的改变则……很容易被同僚,被我们察觉到,打开了突破口,这就是他的作用。
仲裁员周执青:感谢你,Ashley。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大家对Pulver特工的印象。Pulver,我想麻烦你回避一下。
Pulver特工点头。警卫陪同其离开会场。大门在他们的背后关上。
仲裁员周执青:我想询问证人,你们对Pulver特工平日的印象如何?在八月的事故之后。
Ashley博士:我要说的已经在刚才说过了。
研究员Yao:我已经在联名信中做了详细叙述。
廖冰:(环视四周)我想说句公道话……我是设施管理员,每次团建活动都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大家参加的时候都很开心,但要找人来帮忙,就没几个愿意了。Pulver就不一样,对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一直很热心,能坚持,愿意从工作中抽出时间来给团建出力。他很会活跃气氛,有激情,参加团建的人也很喜欢和他互动。我对他印象非常好。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廖冰向主持人示意。PPT切换到几张照片,均为Pulver特工在各类团建活动中担任主持、领队、表演的照片,或者协助其他同事更好融入活动的照片。
仲裁员华炜:在我的视角,Pulver前阵子申请过加入伦理委员会。各位在座的仲裁员大概都明白伦理委有多么吃力不讨好——受人欢迎的决定,那都是民意使然;做出艰难的决定,就是我们面对压力。但Pulver仍然有服务于伦理委的决心。虽然因为职级不够而被暂时拒绝了,但他还是帮助我和几位同事做了很多伦理委的志愿工作。
仲裁员Rosen:他未必就——
研究员Yao:(突然地。)我们已经不再去有他的团建了。
廖冰:所以呢?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某种排挤吗?Pulver是一个非常受人欢迎、也非常乐于助人的人,而且强撑笑颜的同时,他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他在和自己做抗争,他其实非常累——你们想过今天会再次伤害到他吗?你们考虑过吗?你们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样子,找出一堆东西来指控他——
仲裁员华炜:而且据我所知,还提交联名信,试图把他从项目组里赶出去?恕我直言,今天应该讨论的是TFC项目组对一名同事明目张胆的职场霸凌和冷暴力,而不是Pulver特工本人。(无视了研究员Yao打断的尝试并继续。)而且就算你们的叙述全部为真,Pulver或许有一些精神与心理的障碍。但这一处境,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需要第一水晶项目组负责——
研究员Yao:他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
仲裁员华炜:什么?
会场沉默了片刻。研究员Ashley点头。
研究员Yao:我们对他的第一印象也是很好的。他就像是一个最高尚的人,哪怕自己的——就说灵魂吧——都被基金会、被我们毁掉了,也要将自己投入到相关的研究中去,也非常关心身边的人和基金会的事业。他又总说他是如何幸运能在人生的低谷遇到我们,对每一个人都很客气、热情、关怀备至,诉说我们对他的整个生命的意义。他和我们很快变成很好的朋友。他还时不时强调很多自己的事情……很多令人肃然起敬的事情。他的履历和成绩,他高尚而感人的事迹……我们一开始是尊敬他的,有人以他为榜样。也照顾他,也痛心这段本该潜力无限的人生。
研究员Yao:但噩梦就是在这时候开始的……在每个人都开始信任和关心他之后,慢慢地……在工作,在下班后,他开始时常辱骂和贬低我们。他不经意地说我们怎样残酷,怪罪我们让他变成这般地步。用他凭过往的友谊所了解到的每个人内心深处最不堪的疤痕来伤害他们。又时而抱怨自己的处境,像刚才这样痛哭流涕,说他如何病入膏肓、痛苦得无法活下去了。他时而暗示这一切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也认为自己欠他,然后就——容忍。在被无端地辱骂、贬低和怪罪时容忍,容忍他收容报告中造假或偷懒之处,或者加班替他完成一些本该他自己完成的工作,只为了让他能开心点。他总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又忽然回到那个良善的样子,让我们觉得那个撕裂的瞬间不是他的本来面孔,只是……一时的、可以修复的创伤,一时的情绪失控。我们有义务去弥补,让他能回到那个快乐的好人。
研究员Yao开始不安地撕扯面前的纸质材料。
研究员Yao:监控拍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有的同事在椅子里发现钉子,有的在抽屉里发现被肢解的老鼠,有的人丢了东西却发现在他那里,有的在水杯里发现……而他……他……甚至就像有意在做事先和事后宣告一样,没有直接证据,却又如影随形,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他。我们几度相信有谁在跟踪和模仿他,不然解释不了那些几乎像是他本人的在场证明……我们为此互相怀疑。但就是不怀疑他。……也许想过,但立刻就因为某种愧疚而……不能去怀疑他,更不会去调查。我们就觉得……他是个善良又努力的好人,他不会的,他已经承担如此大压力,我们怎么能?况且一直以来心目中都是一个可靠、诚实、温暖、令人尊敬的形象……所认知的一切,怎么能崩塌?在我们醒悟过来时,许多事情早已无从取证。
Ashley博士:这是某种对于服从性的沉默的测试。
研究员Yao:不,不,是有人对他提出不满的。我记得Star当时就和他对峙。他……这个人,当时非常愤怒,发着毒誓,大诉冤屈,说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Star的东西会出现在他的包里。然后就质问为什么翻了他的包,是不是因为怀疑和排挤他?他的样子就像我们再一次地要毁掉他、把他抛向深渊了。所以我们立刻维护他,斥责Star,或者其他提出不满的人。我们完全相信那些人在无端地针对他。然后为了他的情绪,我们就……避免让Star来一些聚会。因为没有人想做那个再次给他带来伤害的人。这招他对好几个人用过。他还在……告状。向项目组的每个人告其他人的状,有些明明漏洞百出,但我们立刻相信了,因为我们想……保护他。因为我们相信他是弱势的,不容许一丝伤害。整个项目组……有阵子有一些人是互相仇视的,而他在这个旋涡的……核心。一切争端都和他有关。每一个人,上班时都如履薄冰。
仲裁员周执青:我很震惊,你说的事件没有被举报或者经正式流程处理过。
研究员Yao:没有。我们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它不是什么大事,充其量是误会了。如果谁想要去举报,那会被认为是恶意的——而且是针对Pulver的恶意。那可是针对一个已经受了太多折磨的好人的恶意。这不能接受。(停顿。)您能把PPT倒回寻物启事的截图吗?
PPT回滚。寻物启事的截图重新出现在大屏幕。
研究员Yao:……现在我想起来了,这个日期……就是在那件事后不久,Pulver就发了这封寻物启事。我们更加自责,自然无法指责他了。……我觉得这就是他发启事的目的。为了推脱自己。
仲裁员周执青: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群体能容许如此反常的现象出现而不自知。
研究员Yao:因为集体行为。如果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件事,说同一个信念,爱戴同一个人,你……很难提出异议。如果有,你就会自己先解决自己。这种现象太常见了。
仲裁员周执青:为什么先前没有任何有察觉的高级人员,或者任何有能力介入的人,采取强制行动?
Ashley博士:我不知道。但如果我是他们,又明白正在发生什么,我会考虑反效果。
仲裁员周执青:反效果?
Ashley博士:因为别人已经完全相信你被命运、身边所有人和全世界所针对、迫害、嫉妒了。信念一旦形成,那么一切不利于你的东西,若是不能一击粉碎他们对你的印象,就能反而成为维护你和强化这种信念的武器。有的人会为此专门制造,或者编造,一些冲突事件,以确保别人不停地绕着转。
研究员Yao:你就是会慢慢相信周围所有人都是满怀迫害欲、私心、嫉妒的疯子,只有他是这个糟糕生活中唯一清醒的好人。但其实该滚蛋的是他。
仲裁员周执青:请保持客观……
研究员Yao:抱歉。
Ashley博士:我觉得这就是一直无人介入的原因。或许有能力介入的人在等时机成熟——比如说,Pulver终于惹得整个项目组都不得不递交联名信的时候。
研究员Yao:时机成熟?我怎么觉得Pulver巴不得我们现在申请针对他的听证会。都说了他想进伦理委。他需要装无辜,搞出一个被旧项目组无端排挤的形象。他需要让我们看上去在莫名其妙抹黑他,他得看起来很可怜。这样我们的什么举报都变得不可信,而新的同僚还会更包容他,因为他们不想重复“职场霸凌”。他可能都没想到一些证据被拿出来了。
仲裁员周执青:姚,请不要做揣测……既然Pulver出现了你们所说的转变,我假定他应该接受过心理评估。
谭泉:是的。
仲裁员周执青:他是否有在咨询过程中提到过上述情况?是否提到过自己的看法或动机?
谭泉:周,你知道原则的。我要对来访者的谈话内容保密。员工会觉得如果我今天透露了Pulver的谈话内容,明天就会透露别人的。这样医疗部门的信任度就完蛋了。
仲裁员周执青:……那其他人的看法呢?
仲裁员华炜:抛开这些不谈,但是我个人,从来没有见到过Pulver出现你们说的任意一种行为。他一直很客气,我不敢相信他对其他人……
廖冰: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这两位研究员的陈述中有90%都是自己的臆想和对一些小事的夸大。就我所见,大多数同事对他的评价不差,甚至可以说他很受欢迎。他的样子也很温文尔雅,不像是会粗暴对待别人的人。
研究员Yao:所以其实整个第一水晶项目组,都是一群莫名针对别人的疯子,你觉得符合逻辑吗?
廖冰:当然符合!仅仅凭优秀、高尚和受人欢迎,一个人就可以触怒别人。如果再加上心虚?哈。
仲裁员张仲明:我之前确实认为他需要一定的照顾,也确实认为这里面有很多误会……
Ashley博士:据我所知,不少实施虐待的人的公众形象反而非常良好……有时候显得有点弱势,还似乎经常被误会和针对。他们对于大部分人只需要经营好形象就足够——吊住他们的兴趣,流于表面的社交,适当的自我标榜,或许适时强调一些别人的误会和自己的脆弱。而对于另一部分被私下作为控制目标的人,那个不容置疑的公众形象正是让他们怀疑自我的武器。
仲裁员华炜:你的意思是指控Pulver是——
仲裁员周执青:如果情况严重到存在施虐和控制,那恐怕超出了伦理委的调查范围。让我们回到事件的处理本身。可以让Pulver回到座位吗?
大门打开。Pulver在警卫人员的陪同下回到会场,其扫视了在座的与会者,然后回到座位上坐下,似乎在判断局势。
仲裁员周执青:有个问题我想问第一水晶计划的人员。我想知道,项目组为何能确定被剥离出的东西正是理论所假定的“灵魂”和实验目标?而不是,比如说,更接近于“人格的一部分”或者“同理心”这样的概念。毕竟说到没有灵魂的人,我们第一个想起的应该是大脑功能丧失或者行尸走肉之类的。但,第一水晶计划很显然没有得到符合直觉的结果。
Ashley博士:因为概念探针的反应,也因为TFC的构造和设计。具体说起来就是个技术问题。我们一开始也很惊讶,但后来弄明白了它的本质。灵魂不等于意识,而且只要大脑在物理上运转正常,就能控制人的大部分功能,与灵魂无关。它是另一种东西……人的自我,人的复杂性,人的固有的不同形状,人之间的情感联结……这理解起来可能有些困难,详述起来也有些费时间。
仲裁员周执青:请说说吧。反正这次会议也没可能按时结束了。
Ashley博士起立,找出一份文件,开始朗读。
Ashley博士:……我们都接触过这样的D级,他们犯下骇人听闻的罪行,却要么义正言辞、指天指地,你几乎真的要相信他们受了天大的冤屈。要么嬉皮笑脸、不以为然,在庭审时对司法人员和受害者家属出言不逊。这对他们来说是如此自然。在被宣判死刑时,他们又嚎啕大哭,这是他们一生中唯一真心的泪水。
Ashley博士:他们的两面三刀和离奇行径起初令人震惊和不可理喻,受害者往往把他们的内心想得过于复杂。但实际上恰恰相反,他们并不具备“人”的复杂性。我们会说,人与机器的差别在于人并不只行使几条设定好的目的。这些人则不然——他们仍在高级中枢的驱动下维持大多数功能,但一切行为的动机都可以用简单的几句话概括完毕。可以是获取施虐的快乐,或者享受至高无上的崇敬。为此目的,他们能做出任何事。他们可以戴上任意无辜或完美的讨人喜欢的面具,模仿任意的表演。而摘下面具时,又可以做出任何无底线的事而毫无愧疚。他们做这一切无需训练便如此自然,因为他们不具备真正的“自我”,也没有自己的形状,只有对他人情感的粗糙模仿,或者干脆不屑于模仿。他们也没有感知“爱”“幸福”与任何更高级、更复杂的情感的能力。他们只有愤怒、嫉妒、贪婪、性欲、得逞时的短暂快感、失利时的羞愤,以及大多数时候——空虚和焦渴。
Ashley博士:他们之中的某些个体——某些所谓“高功能”的个体,能够很好地理解他人因何而感到喜怒哀乐,甚至学得很像。但这却并非同理心,因他们无法因他人的喜悦而由衷地喜悦,除非他们能把他人的喜悦转化为自己的荣耀。若是做不到,嫉恨就发芽。他们也无法因他人的悲伤而悲伤,他们总在思考如何将这种悲伤转化为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好从中得到些什么。他人在他们眼中无异于一些用来榨汁的物体。他们可以在上一秒还看起来稳定、可靠、友善,就像你最信任的伙伴,而下一秒忽然拔刀,只因对隐秘目的的毫无底线的渴求。他们该哭时便哭。他们在初次相识时便刺探你的内心,以便确定和表演让你上钩的形象,以及摸清怎么做可以恰好让你不去怀疑,怎么做又可以让你决定原谅与心甘情愿付出。这一切都如此自然。因为他们没有原本的形状,因而可以轻松贴上任意的外皮。他们也无法通过灵魂——这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联结——去直接地、即时地、真实地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情感,更不会设身处地地在乎。
Ashley博士:他们的心就像一个黑洞,那是本属于灵魂的地方。他们几乎感知不到什么,因而不择手段地填满这片空虚。无论是虐杀一只小动物来获取感官刺激,还是侮辱和贬损信任自己的人以获得一种优越的掌控感,亦或是抢走他人的珍品以彰显对世上一切有价值之物的主权。但无论何事都只能带来短暂的快慰,而非真正的、来自更高层次的快乐,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感受的能力。灵魂的空虚如影随形,因此他们不停地向他人索取,以获取片刻的感官快慰。他们却又将自己视为最独特、优越和与众不同的,其他人的需求要么并不重要,要么默认会向自己让步称臣。他们偶尔表露出真心悔改的样子,但仅在感受到威胁时。在黑洞的视角,自身是无限膨胀的,几乎占据一切;宇宙反而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小球。他们通过破坏增加自身的质量。他们只剩下原始的情绪驱使一切行为,也不具备真正意义的独特人格,且永远地空虚着。各位与会者,我们所发现的东西不是大脑生理功能,不是意识,不是人性,就是灵魂本身。
片刻沉默。Pulver特工面无表情。
仲裁员周执青:感谢你,Ashley。接下来我们需要重回本次会议的主题,也就是是否应该对Pulver采取某种措施。现在仲裁员们可以自由发言。
仲裁员Rosen:如果我对整个计划的过程和结论没有理解错,那么Pulver特工的这个——“灵魂”,已经在去年八月的事故中被摧毁了。我们完全可以定性为他本人已经不复存在——
仲裁员华炜:不不,Rosen,不是的。这点委员会都早就下过定论了。Pulver特工始终是他本人。
仲裁员张仲明:而且开了四次会,容我提醒。我们正在探究的这个假定为“灵魂”的东西,以及被基金会的机器制造出的所谓“没有灵魂的人”,在人类社会中始终以常态存在着。如果一台基金会的机器,或者一个异常,不慎使一位员工失去手臂,我们绝不会因此将他也归类为异常,更不会因此认为他已不复存在;人格上的残缺一样如此。在这个意义上,Pulver特工的延续性是不容置疑的,尽管他确实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仲裁员华炜:有一点我想我们都能认可:无论Pulver本人的行为如何,他,从最开始,也是受害者。是基金会造成了他如今的处境。有谁有异议吗?
沉默。Pulver特工默默点头。
仲裁员张仲明:我们也都能认可,这并不代表第一水晶项目组的成员,或任何其他人,有义务去无条件地包容Pulver特工的不端行为。(提高声音)这一点有谁有异议吗?
Pulver特工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仲裁员周执青:但有一件事,项目组恐怕是有义务的。(停顿)我想请问项目组成员,目前有任何逆转TFC剥除器的影响的研究,或者说“恢复灵魂”的研究,正在进行吗?
Ashley博士:官方来说,没有。因为第一水晶计划的目标是……别的东西。但私下里,我们在试图开展。
仲裁员周执青:试图开展?
Ashley博士:我们不能影响到主要的进度,所以只能在上面投入多余的研究资源,以及大家加班的时间,并且……(Ashley博士看了一眼Pulver的方向。)如果伦理委批准把逆转TFC的效应加入研究目标,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但是很多同事发现他们很难和Pulver共事。
仲裁员周执青:目前取得的进展如何?如果让你来估计研究成功的把握,你认为有多大?
Ashley博士:当时的TFC二型无法稳定储存被提取出的物质,但目前的三型可以。目前还没有把这些物质放回受试者体内的方法或理论……我没有办法给出一个预期。但如果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会尝试。当时Pulver特工被提取的物质也散逸了……但也许在未来,我们可以找到移植,甚至合成的方法。
仲裁员周执青:有别的办法吗?
Ashley博士:我们也可以寄希望于……常态世界的医学界找出治愈——纠正——这一类人的方式,让他们通过非异常的手段,变回一个有同理心、有感知的人。但,目前还没有手段。
仲裁员周执青:其他人怎么看?
Pulver特工:我请求退出第一水晶项目组。
所有人看向Pulver的方向。
Pulver特工:非常对不起。我为没能处理好和大家的关系而道歉。(Pulver特工起立,面向主持人席位。)主持人,请不要怪罪他们的言辞激烈,也不要认为他们心怀恶意。是我伤害了他们,承担后果也是我该做的。(Pulver特工面向证人席。)因此我请求离开项目组,并且会永远地提醒自己,改正我的言行。只是有一件事我想请求你们……(声音开始颤抖,向第一水晶项目组的证人方向鞠躬。)请求你们不要放弃救我的希望。不要放弃我。不要放弃解除我的痛苦。(Pulver坐下。)
仲裁员华炜:我认同第一水晶计划应当把救治受试者列入研究目标。
仲裁员Rosen:我也认同。我们会后应该即刻起草给O5议会的提案。
仲裁员张仲明:我也同意。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仲裁员周执青:那么仲裁员们对此达成一致。
仲裁员华炜:但还有一点。尽管Pulver特工目前处在一种……存在障碍的情况,但他有希望恢复正常,并且让他恢复正常的尝试也已经正式开始。他是基金会一项前沿计划的受害者,从某种意义上,为基金会付出了很多。在这种情况下,Pulver特工应当为他目前的身心障碍得到一定程度的豁免与救治,直到他能够恢复。
仲裁员Rosen:“豁免”?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得包容——
研究员Yao将揉成一团的材料丢在桌面。
仲裁员华炜:不是包容,是豁免。在人事为他制定处分时,考虑他当前的境况,控制和减小损害为主,而非惩罚。除非他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人的生命安全,或者基金会的工作开展,否则不要对他采取过于严厉的措施,也不要让他难堪。这也是为了他的心境稳定和恢复……
仲裁员张仲明:反对。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才能帮他变得正常。
仲裁员华炜:如果我的理解没错,Pulver可能确实冒犯到了一些人,也确实犯了错误。但这一切是基于他一直在和自己作斗争的基础之上的——无论是本能、情绪还是认知,都是放诸每个常人都难以控制的东西。在这样的状况下,一个人已经很难再应用常规的道德标准了。他或许仍有善的一面,但未必意识得到自己在填补情绪空缺的时候对他人造成了伤害。
仲裁员张仲明:我知道有个D级发自内心认为杀人很好玩,控制不住想玩玩。这又不影响他被判死刑。再者说,如果举报信内容属实,那么Pulver似乎在多次有人提出意见之后仍然一直重复自己的行为。
Pulver特工:(声音颤抖)我还有话要说。
仲裁员周执青:请讲。
Pulver特工:June研究员,如果能转告他……我对他感到非常抱歉,也愿意当面道歉……(自责地摇头。)我确实在他的椅子里放了图钉……对不起,我撒谎了。我太害怕万一事情暴露,你们会……(Pulver特工声音哽咽。短暂的停顿。)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他会疼,但还是做了。这不应该发生。
小声的议论。两名第一水晶计划研究员显得不安。
仲裁员华炜:如果能够按照我的提案做,你不会为此受到严厉处分。但我希望你能向当事人道歉,用行动弥补,而且一定要保证这种行为不会再次发生。
Pulver特工:不会了。谢谢您。我会改过自新的……我可以发誓!(Pulver特工的情绪激动,举起手臂。)我拿我作为基金会成员的荣誉发誓,我一定会说到做到……我可以拿我的家人发誓!
仲裁员张仲明:(冷笑。)倒也没必要。
Pulver缩回座位,开始低声啜泣。
仲裁员Rosen:但华炜的提议是可取的。我先前下了错误的判断。但是我已经被说服,Pulver特工,无论是通过异常还是非异常的方式,都还有被治愈的希望。而且,基金会的确要为他目前的境况负责。因此,我也认可为他制定某种行政意义上的豁免,因为这是基金会所负责的部分。
Pulver特工:像图钉的那件事……拿奖章的事……不会再……严重处分了吗?
仲裁员Rosen:没错。
仲裁员张仲明:(高声补充)……但是,他仍需要为自己的人际交往负责,学习如何克制自己的某些冲动来赢得他人的尊重。
仲裁员周执青:看上去诸位已经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
Pulver特工:(啜泣。)请你们保证……
仲裁员周执青:什么?
Pulver特工:请你们保证你们会做刚刚说好要做的事。我想看到保证……签字……什么都行。告诉我对于我的一些错误,一些不那么有严重后果的错,一些我无法控制自己时犯下的错,你们不会把我……(啜泣。)我太害怕了。从今天走进会场的那一刻起,我就害怕我会被……(看向ISD成员██████,啜泣。)我有时候想要忏悔,但我太害怕了……我需要一个保证我不会被……你不知道我刚刚鼓起多大的勇气才……
仲裁员周执青:好吧,Pulver特工的意思是希望提案能即刻生效,让他能放心,也能有承认错误的底气。诸位同意吗?
仲裁员Rosen:即刻生效还是会后签署,是没有本质差别的。但你今天让我们看到了你的决心和改变,所以我认为,可以。作为回报,我们会当着你的面让你看到承诺。
几位仲裁员点头。廖冰和Ashley博士点头。研究员Yao将脸埋在手中,片刻后点头。
仲裁员周执青:本次会议有录音录像留档,具备效力。伦理委在会议中提出,给予Pulver特工一定程度的人事和行政豁免。除非Pulver出现严重威胁到他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的行为,或者以其他方式严重妨害基金会的工作开展,否则对其采取的措施应个人化、特殊化,以控制、教育和减小损害为主,不应对其采取监禁、降为D级、处决等严厉惩罚性措施。为帮助其病情恢复、防止其病情恶化,也不应对其进行公开通报等有损人格的措施。请诸位仲裁员签署。
Pulver特工泪流满面,颤抖不已,似乎已无法抑制情绪。
仲裁员Rosen:同意。我们会给你更多的原谅与理解,只为等待能看到你变好的那一天。
仲裁员华炜:同意。因为基金会有义务。
仲裁员张仲明:同意。
仲裁员周执青:我也同意。那么即刻生效,散会。
仲裁员周执青敲击法槌。与会者陆续起立。Pulver忽然停止哭泣,其挂满泪水的面庞上浮现出夸张的笑容。谭泉先行离开会场。廖冰显得困惑,但很快又显得不以为意,向Pulver微笑并做出鼓励的手势,随后离开会场。其他证人与仲裁员则仍在整理面前的材料。
此时Pulver特工起立,向四下鞠躬,并飞吻。部分与会者停下动作,似乎因其突然的态度改变而感到惊讶。Pulver随后走下当事人席,面带笑容并跳上证人面前的长桌,对██████做出一个粗鲁的手势。后者没有回应。安保人员向其叫喊。其他人似乎仍处在震惊之中,没有立刻做出动作。Pulver沿着桌面迅速来到研究员Ashley与Yao面前,然后解开腰带[数据删除]进Yao的保温杯[数据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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