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在那,在要爆炸的反应堆前被敌人包围。”
愚蠢的想法;Max会这么开始故事,如果他活下来的话。他会编出些聪明而不太可能的解决办法,或者抖出其实他一直有逃跑计划,又或者他的队伍及时赶到在最后一刻救下他,然后他就会修好反应堆。
但他没活下来。他队伍的大部分成员都去了别处。只有我在他旁边,而那时候我动作不够快。没人能在那种时候及时赶回帮忙,但这并没有让事情变得好受。
没人因此责难我。这更糟了。我本可以得到辩护的。
回火的车把我从思绪中摇醒。这几天我神经很是脆弱。
我现在所在的这地方过去很兴盛。工业造就了它,之后工业像个无赖老爸一样连抚养费都不承诺就一走了之。但现在它竟然开始再起了。事实上这就是我到此的原因。
我看着男男女女们前去工作。在工厂里工作,已经关闭多年,不应再开。有很多可能的解释,有一些十分普通。这可能是某种犯罪组织的掩护,或者更严重,是CI的掩护。这可能是很多东西。但我们怀疑的是,那不仅是个工厂,而是工厂,大写的那个工厂。
我当然是听说过的。在内部简报里提到了。但这是第一次我觉得那不仅是个故事。到处移动,像寄生虫一样占据废弃工厂。停下来,召集工人,散播订单,制造麻烦直到有人前来阻止。这没有听起来难。问题是找到它。
很快我就要走进去,在外面得不到多少情报。我不会进去太远。工厂很危险,但这么久以来我们已经知道了该进到多远。若我没错,我会呼叫支援;若我错了…好了那会很尴尬,但我很快就会找到路的。
光站着没用,是时候去看看了。
我走出车,理了理衣服,过了一会儿我到了地方。看不到什么秘密之处,而这让我更加怀疑。没有守卫,没有ID检查。甚至门上都没锁。
我就像属于这里的人一样,跟在一个穿大衣的男人身后穿过了门。工人各走各路对我完全无视。瞥都不瞥一眼。也许他们是太忙了。也许。
桌后坐着个接待员。“你好先生,”她说道。她的声音清脆爽朗,就像看到我很激动般。这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能帮你吗?”
“厕所往哪走?”我问道。
"穿过大厅,向右第二扇门。" 她清脆道。
我感谢了她,走过桌子,顺便瞟了一眼。很好。接待员没有腿,她是长在椅子上的。我来对地方了。
我来到厕所解决问题。看起来十分平常,除了很干净。太干净了。上厕所的人不可能完事后还弄这么干净。
我向入口走去,突然听到有人走进楼里。我在他们看到我之前先看到了他们。他们穿着长袍,至少有20个,要是没有更多的话。其中一个人拿着破碎时钟做成的权杖。他对着接待员在问些什么。
我面带微笑地向左拐进了眼前第一个岔道里,然后撒腿直奔。事情有点复杂了。
我溜进办公室拿出手机。没有信号。我把它藏回口袋里,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我可以试着找出口。但是工厂应该是像迷宫一样。我们绝对不应该单独探索。另外,那帮嘀嗒人1横在我和主入口间。我想等到他们走过去。而且既然我看起来并不显眼,完全可以自己走过去。
我的计划被枪响打断了。我诅咒了一声开始行动。我必须尽可能快地尽可能远离大厅。
我沿着走廊一路前进。身后传来忙乱的脚步和模糊的大喊。他们还在为发现激动,满是正义的怒火。工厂要做出反应会很慢。若我走运,它也不会对我做出反应。
我离开办公区,来到一处开阔空间。我看见男男女女在桌上,茫然地把一些小玩意儿拼在一起。他们看起来就像烟雾警报器。我走过桌边,看见一个女人在小心而仔细地把一块牙齿放进什么东西。我没靠近。不管他们在做些什么,我绝对不会想要。
我停下来确认了一下手机,仍然没戏。我注意到有几个大个男人站起来转身向我来的方向走去。他们都拿着螺丝刀,就像刀一样握着。我稍微加快速度前往房间另一头,趁他们还没慢慢向另一边走去之前。
这间房的出口很短。有条向下的楼梯,还有一电梯。这些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出去的路。枪响传来,我转过身。长袍的身影走进了装配层。他们无视了大部分工人,仿佛在节省弹药。我不觉得他们对我会那么友好。
我一路向下,烟雾开始升起。就像在丛林里行走,只不过周围不是藤蔓和花朵,而是管道和水管。不过还是有动物。我听到有老鼠的声音,还有些更大的东西在深处活动。不过,至少比我甩在身后的那帮动物好。
我跑了进去,希望蒸汽能掩护我,免得嘀嗒人跟上来。我强迫自己慢下来,就算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瞄准了一般。这种地方声音可藏不住。
"他走这边了!"我听见有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看见他了。"
有时候我恨自己这运气。事实上,应该是绝大多数时候。
我跑过走廊,脚步不断回响,但此时潜行已经太迟。我唯一的希望是找到些掩护。
管道被射中,蒸汽从中冲出。我躲了开,继续向前。又是一枪,一枪接一枪。他们不能透过人造的烟雾看到我,但可以多射几枪,最后总有谁会走运命中的。
终于,走廊上出现了岔路。我停了下来往回扔了些子弹,没理由他们会全情享受,这也许能让他们在追上来之前思索一会儿。或者不能。很难预料这帮家伙今天有多狂热。
更多的枪子飞来,但我已经跑进了一旁的岔道。既然前面没什么挡路的,我应该能甩掉大部分。他们的领头人太慢了,全身都是金属。
我找到了另一条阶梯,向上攀登。要是我还没完全昏头,这应该能让我离开这建筑。但是,我发现自己来到了装配线层。我的简报里可没提过奇怪空间的事,但那时候我也没打算去探索就是。需知原则就是个婊子,Max以前这么说过。
我走过地板,试着避开工人们。就要出去了,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颈后抓住了我。
他是个大家伙,歌利亚级的尺寸。他的制服明显是过小了,就像个大男人穿着小男孩的校服。他的头已经没了,原处现在是一个安保摄像头。名牌表明他叫Jim。我举起枪,结果被他直接从手上打落,摄像头呼呼着对准了我。我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肚子上,但感觉就像踢到了一堵墙。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腿。看起来是想着要对我做什么。
我拿出刀划向他的手腕。不管他再强壮,肌肉断了还是一样。当然,现在他是做出了决定,把我朝墙砸去。空气从肺中挤出,我眼冒金星。正当他准备再次痛打我时,他突然抖了一下差点跌倒。
我看到两个嘀嗒人跑过装配线,推开工人,对着我和Jim开枪。我趁着混乱拧开衣衫,狂奔而去。Jim笨重地向更大的威胁冲去,我则跑向了门口。
更多的办公室,我跑进了其中一间。
布置到很有趣。墙上挂着奇怪的装置,包括看起来像刑架一样的东西。一件商业服正挂在上面。桌子有个老旧的麦金托什计算机,但监控器没有屏幕。只是个老旧堆尘的书堆着空壳。书页翻动着,虽然这里根本没风。
有人进到房间里,我猛地寒战,接着立马放松了,那个人只是对我空洞地微笑,从身后拉出一根拖把和一个水桶。他开始慢慢地清理着地板,全程带着那空洞、未知的凝视。但他没关门,我向后朝着柜子挪了几步。
我傻乎乎地又看了一遍手机,没有信号。我看见一把大砍刀落在了清洁工的脖子上。我快而安静地躲进了柜子里,那个嘀嗒人走了进来。
他没看到我,现在还没有。但我知道他在找我,检查柜子只是时间问题。我手无寸铁,这里面连个衣架都没有。最好的机会就是趁他走到柜子旁时给他来一下,让砍刀从他手里滑落。
突然,他发出一道奇怪的声音,然后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在他挣扎了一会儿后,我这才注意到了他身后还站着个人。瘦高,穿着大衣和软呢帽。我发现自己绝对是见过他,就是在我进到建筑那时候的那位。他搜了搜嘀嗒人的衣服口袋,拿出了几张纸,接着拿起了砍刀。他透过柜门的缝直直地看向了我,把手指搭在嘴唇上,之后走开了。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Nobody。我总以为他是别人瞎编出来的。Lombardi有次差点就这么给我说了。但我可没时间解密。还有两个跟在后面,他们后面又有更多。有一个死在这里,我没机会用惊喜招呼另一个。得有其他计划。
我拼命逃出办公室进入大厅。我听到工厂层传来打斗。似乎嘀嗒人已经和工厂的工人打了起来。我可不需要搀和。
另一扇办公室门打开着,我偷看了一眼,是另一个嘀嗒人。我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我,举起了他的撬棍,但我也准备好了,闪过了第一次攻击,然后立马近身使出了一记锁臂。
“我们是他的——”他开始嚎了,但我把他的脑袋按在了桌上,让他闭上了嘴。
我想要不要用他当人质,但他可是个受虐狂。要是他死能带上我,他绝对会愿意。另外,虽然他看起来没被改造过,但这可说不准。带着一丝后悔,我调了调位置,挪了一下手。他在我松开时挣扎了起来,但随后又被我擒住。咔哒一声,他瘫软倒地。我拿过撬棍回到走廊。
“那个异端!来此要夺走神!”声音响起。是那个拿着权杖的人。他推开装配线的童工向我靠近。他的法袍是破损的,我可以看见他的一部分身体已经被换成了金属和陶瓷。 又得躲起来了,别给他的枪手反应时间。
在走廊的尽头,我发现自己来到了餐厅。工人正在进餐,无视外面正在进行的战斗。我看到有几个人走进一缸水,刻意地把里面的东西抹在脸上。有一股古怪的化学品气味。
我想起了蚂蚁,突然有了主意。这很冒险,很可能之后我要为此付出代价,但之后再后悔也不迟。我拿起玻璃杯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自己身上。如果我预感正确,这能帮到我。我又开始移动。嘀嗒人走来时我去了另一边,现在只有几个了,只有半打。我笑了。至少我不是今天唯一的倒霉蛋。
可是笑容维持得和我的狗屎运一样短。我来到了死胡同。我举起撬棍,等待着,试图想出什么聪明的遗言。
“草草草草草!”我说道。承认吧这不是最佳墓志铭,但至少发自内心。
领头的嘀嗒人穿过门来。我对着他挥舞,而他只用一手就接住了撬棍,把它从我手中夺走。他握住我的手腕,扭了一下。骨头的嘎吱声让我惨叫不已。他比那个Jim还要强壮。
“所以,异端啊,我们终于抓住了你。你不属于此。谁是你的主子?”他的脸衬有钢须做的胡子。齿轮从他的皮肤里穿出。他的眼睛可能是他最人类的部分,现在正怒视着我。
“操你妈。”我一边骂着一边做鬼脸,他握得越来越紧。
“我们会查清。”他说道。“也许我们该及时重铸你的舌头,但我们会找到你的秘密。”他拖着我的脚把我一顿乱晃。“之后便是忏悔的时间。最终,你会乞求加入我们,与神成为一体。”
“没兴趣,而且,”我告诉他。“我是机械不可知论者。”我想争取点时间。也许能惹他做些蠢事,比如杀了我。
他笑了,就像弯曲的金属声。“你会明白的。我们都已明白。但现在把痛苦扔到一边,先告诉我:这些占据神之心的家伙是何物?他们来自何处,我们如何消灭他们?”
“等等,心……?你以为这是你们那个神的心脏?”我问道。报告里没说过这事。
“是的,”他说道,他的嘴做出优越的扭曲。“我们失去它多时,但终于寻得。此地即是心脏,即便你等已窃走他的脑、他的肌。 我们发现它已被入侵。我们要如何赶走这帮入侵者?”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大笑起来。这一次他没觉得我那么有趣了,开始握紧手指。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他喊道。
“你个傻子。你个可怜又瞎眼的沙子。你以为他们是入侵者?”我没有笑出声,但还是忍不住傻笑。我承认,有时候我不是聪明人。又一次,我听到什么东西在墙后动弹。
“它们侵入了神之心!他们篡夺他的荣光行堕落之事!”他说道。
“他们不是入侵者。”我告诉他。“你以为他们自讨子弹吗?看看你周围。他们都是从墙里长出来的。他们都被控制了。被改变了。他们就像虫子,一样的那种行动方式。”
“你意图何在?”他问我。
“所以,就算你说对了。这地方就是你们那神的心脏吧,那你觉得他们该是什么呢?”
“我……”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脑子里的齿轮在转动。咔哒声一下又一下。
“你杀的可是你们的同袍仆从。你觉得你们亲爱的破碎之神对此要做何感想?”我又笑了,他的手松开了些,然后猛地握紧。
“亵渎!”他喊道。“我辈是他的发条仆役!我们代他的手行事!我们重塑大地。没有他者!”他把我扔向房间,我滚了一圈,但还是痛得要命。这时一条隐藏的垃圾滑道在嘀嗒人首领身边打开,一条绳索和马口铁拧成的触手抓住了他。他的同伙立刻上前解救,却一并被卷了进去。我跑向门去,回到餐厅。
我跑过另一扇不一样的门,立刻被热浪扑倒。我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绝对是熔炉。之后我看了看,发现自己还真没怎么错。我站在一间大房间的小道上。下面是好几个熔炉,全是熔化的金属。20英尺高,一些大致呈人形的家伙正在用杠子搅合着。
我蹒跚着穿过走廊。热浪十分压人,我得出去呼吸冷空气。
我走到半路,门被猛地撞开。嘀嗒人首领跟了上来。他现在是一个人了,身上的法袍已经彻底撕碎。他的身上满是伤口,流出血和油的混合物。他的眼睛比之前更疯狂。“我要拆了你!我要拆卸一切敌对者,以他之名重铸!”他开始向我跑来,一开始很慢,但速度越来越快,我能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在走廊的金属板上轰响。
那里有个一个金属钩,带着链子连在传送带一类的东西上。此刻我的手臂沉重不已,肺像是着了火,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握住挂钩尽力摇晃。真有用,一定程度上。在嘀嗒人靠近之际我脱离了走廊,但好景不长。我向回荡,撑开腿准备来此猛撞。我向嘀嗒人冲去,我们两个一起飞出了走廊。我抓住了栏杆,看着他坠入熔融的金属。
他坠落时激起一滩钢水,之后又翻腾着浮了上来。人体就算装了这么多金属,也还是比钢水轻。我能听到他机械化的惨叫。火焰吞噬了他的肉体,很快他就只剩一副金属骨架,但还是在嚎叫;直到炼钢工人们用杆子把他摁进钢水里。拍打终于消停了。
我的手渐渐握不住,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我感觉到手从走廊灼热的边沿向下滑动,我闭眼准备等死。突然又是一阵撞击,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我睁开眼,是炼钢工人。他扔掉了自己的杆子,握住了我。之后他从熔炉边走开,把我带到门前,扔到了另一边。
身下的漆布是如此凉爽,空调对着我狂吹冷风。我深呼吸了几口,感谢上帝创造了蚁群和费洛蒙。最终,我起身开始寻找出口。
援救队找到我已经过了2小时。在我没有及时回报期间,他们派了一支小队来确认情况。显然有又一波嘀嗒人想闯进来,但被他们处理了。我现在一个人呆在货车后面。他们已经确认了嘀嗒人没对我做什么。他们问我问题,确认我还是我(不,我不觉得我属于那里,对,我为基金会工作,不,我绝对不觉得当个时钟“很赞”。)现在只是观察一下以防万一。
我倒是不在乎。这让我有时间思考。不是关于工厂或教会,而是那个戴呢子帽的陌生人。不管他是不是Nobody,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我以前在哪见过他。好个谜题。
我一边思索着谜题,一边看着窗外,他们正在完成收容措施。激动人心之后是虎头蛇尾,没有枪战,没有爆炸。只是给当晚离开的每个人都递上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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