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P-CN-754|幻影中的翡翠之城
(以下内容由SCP-CN-754第一次探索幸存者Derland特工的探险笔记与其入院后的访谈笔录整理而成。为尽量保持讲述人的原意,这里采用了第一人称。)
考察队于██年██月 自乌鲁木齐出发前往█████沙漠。通过对石板发现地点周边的探访,我们收集到不少维吾尔族世代流传的诡秘故事,并从其中寻得了某些关于失落文明的蛛丝马迹。不过前往传说之地的过程遇到了一点小小阻碍,我们遇到的维族人大多对传说之地讳莫如深,更别说作为向导与我们一同前往。只有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家伙迫于生计做了我们的向导。但即便我们将报酬提高了一倍,他也不肯随队进入可能的遗迹,只承诺在我们前往遗迹后原地等待一周,如果我们没回来他就会自行返回。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次探险的每一个细节。到达地点后立刻就有了喜人的成果,沙海之中随处可见残缺不全的翡绿色石板。许多石板刻有十分精细的图案,描绘了某种怪异的生物。生物个体的头部出奇的发达,大致呈后端膨胀的蛋形,上半身与人类相似,但驼背的程度惊人。前臂上附着发达的肌肉,末端分出六条呈正六边形分布的肢体,推测为其手指。下半身躯干上有两对三段式足,整体结构让人想起传说中的人头马或狮鹫,但显然石板上的畸形生物比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要异常得多,可能是古文明的物象崇拜之类的。我开玩笑地将其称之为"苏尔修洛",原因是生物个体的长相与██████中描述的一种怪物极为相似。而更引人注意的是苏尔修洛人身旁的奴隶。卑躬屈膝的奴隶似乎是介于爬行类和哺乳类之间的个体。在图画中的形象大致为全身覆盖鳞片的生物,头部同为蛋形但显然比主人小一号,躯干上附着两对足,没有尾部。不知为何,向导看向看向那些石板的目光显得极为不安,甚至认为那种异类与古老的灵长类动物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我们则对此嗤之以鼻。
第四天考察工作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无人机拍到我们所处位置东南方向三千米处有断裂的巨型六棱柱状体,与先前发现的石板同为翡绿色,从柱体上开凿了通风管道可以判断为某种被毁的建筑物。接下来两周的实地考察发现了更多的细节。建筑的材质与之前的石板相同,藏于沙漠之中的下半部分柱体无法进入,建筑外墙上有大量磨损和断裂,很显然这座建筑已在沙海之中沉睡了千万年。内部还有更多发现,建筑内部的房间基本没有窗口,仅有用于通风的小孔。许多房间内出现了高约2.6米、类似桌子的家具,材质同样为翡绿色晶体,上有供放置发达前臂的凹陷,证明巨大的四足双臂异类真的曾经在此生活。很难说我们当时有多么震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非常清楚这对考古学、生物学乃至其他学科的意义。考虑到家具的大小和重量我们进行拍照和记录后边匆匆离去。结束考察后,有三名队员表示有轻微头痛的症状,我们按中暑进行了处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突然刮起的狂风先是持续了一夜。建筑废墟隐入沙海不知所踪,我们的一小部分给养随风而去。然而大自然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两天后的下午大风再次来袭,魔鬼奸笑般的风声整整持续了一周。虽然由于安置得当没有再出现给养丢失的状况,但由于天气的原因考察工作不得不停滞。向导不断念叨着"天意""翡翠城"什么的,对生病的队员很是排斥,同时极力劝说我们放弃考察点到即止。三名病患症状愈发严重,其中一人因发烧出现了某种幻觉,声称咆哮的狂风中夹杂着某种颤抖的尖厉长啸,无法解释的红光在风沙中不断闪现。很显然,连日不退的低烧已经彻底耗尽了他的理性。虽然大部分人还没疯到相信向导的胡言乱语,但我们确实一度意图打道回府。尖啸的狂风最后于█日早晨离去。早上七点,叫醒了全队,他急切的动作中藏着说不出的欣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看见了神迹,真正的神迹。
█████沙漠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远方的高大沙丘与地平线组成黑色的剪影。无以名状的传说之地矗立在视野中央,沙地上的城市阴影让我们想起了最初的石板。毫无疑问,我们眼前之物正是图腾描绘的翡翠之城。我们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无法言说的狂喜之中。
一声饱受折磨的惊叫将我们拉回现实,天知道向导为什么对这幅壮丽的景象如此畏惧。精神失常的向导双膝跪地,手指疯狂地抓着头发,颤抖的声音里混杂着某些支离破碎的话语,在此无法描述。很显然,他不会也不能与我们一起进入遗迹,我们便按照之前的约定将一周所需的生活物资留在旧营地,剩下的人带着三名病患一同前往天边的太古之城。
整整运行了三天半,我们才借无人机探清了城市的全貌。城市的建筑推测全部为翡绿色晶体,整座城市建造在半径约为60千米的圆形基座之上,基座整体向沙漠地下延伸,未能探测到其底部,推测有巨大的地下建筑。由于占地面积大得惊人,前几日的狂风未能完全揭开远古之地的神秘面纱, 城市的东南部完全掩埋在高大的沙丘之中。古老的都市早就没了活物,曾经定居于此的苏尔修洛异类已在时间的长河中逝去,唯有永恒的死寂在暗处攥紧心灵。整座城市大致分为两部分,圆形的中央区和周围的外环区,宽约15米的连接城市各处,组成发达的交通网。外环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建筑碎块,从形状上判断为六棱柱状建筑的废墟。中央区以用途不明的高塔为主体。塔底为边长约120米的六边形,塔身只剩半截,推测曾经有六个面积相同的侧面,大致类似向内凹的六棱锥,六个曲面上都刻有边长约为25米的五边形,在塔底附近有六座边长约为60米,高约30米的六棱柱状建筑。由于常年受风沙侵蚀保存情况堪忧,只能从破败的遗迹中依稀看出当年宏伟的模样。有队员认为远古城市的建筑规划与现代人类的大都市有某些共通之处,我对此进行了激烈的反驳。当时的我很难接受那些神秘的人头马异种与人类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渊源。但不可否认的,某种诡异的恐惧感的确正在我心中悄悄蔓延,仿佛随时都能攥紧我的心脏,给我致命一击。
对项目内部进行考察前出现了一点小插曲,队长Refutor特工认为应该直接前往中央区以获取更有价值的资料,而副队长Butel特工则认为应当先从外部区域开始探索。两人争执不休,最后只能兵分两路,一路由队长Refutor领队,前往中央区,另一队由Butel带领在外环区探索。我则一如既往跟随Refutor。
进入项目内部的那个下午想起来有种诡异的沉闷感,如同滴着水的湿毛巾盖在脸上。一切都显得孤寂荒凉,死亡与影子在暗处游荡,诡异不安的感觉令人心烦。越野车穿行在遍地建筑碎块的街道上,类似交通工具的残破物体随处可见,如同被开肠破肚后随意丢弃的死兽。建筑物的残块无规则地堆在一起,组成无数阳光无法照到的黑暗角落,如同一只只从深渊中向外窥探的邪恶瞳孔。中央区高塔只剩残余的半截塔身,倒塌断裂的建筑物随处可见,破碎的晶体立柱与远方残塔的阴影组成参差不齐的天际线,夕阳中的黑色剪影带着某种邪恶的意味。病员们的幻觉愈发强烈,声称颤抖的尖厉哨音刺耳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但实际上周围安静得可怕,甚至寻常的流沙声也莫名消失,古城中的唯一声响就是越野车引擎那令人厌烦的咆哮声。
我们在到达中心区的第一时间开始了考察。在一处废墟顶端发现了被建筑碎块掩埋的洞口,搬开沉重的翡绿色巨石后我们发现了一条宽约4米的隧道。沿隧道方向前方约六十米是一处地下大厅。大厅为六棱柱状,墙壁向内倾斜约20度,顶高约25米,六边形地面边长约为110米,根据其大小和所处高度判断为巨塔的内部空间。大厅中央的八面立柱起到了主轴的作用,其东南面上有一大门,通向立柱内部的空间。大厅内部没有窗口,但并不暗,墙体植入了某种生物发光体。幽幽的蓝光虽不算亮,不过还算够用。我们就在那微光中度过了那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石城给了我们一点小小的惊吓。我们在大厅西南角找到了一具真正的苏尔修洛骷髅,形态与壁画上的描述基本一致,有着佝偻的上身和形似蜥蜴的下身,另外头部用于容纳眼球的孔极小,推测其视力极差。个体站立高度推测约4.2米,身体总长6.8米,与之前发现的翡绿色桌子高度相吻合。骷髅的骨架半透明呈暗蓝色,极为坚硬同时韧性极好,其组成元素尚不可知,同时如何在炎热的环境中保存至今依然是个迷。发现时骷髅呈趴伏状,右臂向前伸,所指方向似乎是大厅的出口。骨骼上检查出了多处锐器造成的伤口,包括被切断的左臂和右前腿以及后段脊椎上的砍伤,推测后段脊椎上的砍伤最终导致其瘫痪趴伏于地。而死因为上身被锐器自右肩部至腰部左侧切成两半。没有找到右前腿的被切断部分,推测其死前正在被某种东西追逐,但由于前腿被斩而行动不便,最终被凶手追上并杀死,其死状透出无限的绝望感。值得注意的是,锐器造成的伤口附近泛黑,似乎有碳化的痕迹,其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但可能与其死因有关。
那具骷髅令我们对石城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恐惧感。从目前情况来看,苏尔修洛们的确曾经在此繁衍生息,但他们的身体形态并不适应地球环境,构成他们身体的元素我们也闻所未闻。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为何逝去,只留下重重暗影笼罩的翡翠之城?而且病员似乎对其有着某种恐惧而熟悉之感。更可怕的是挥之不去的幻听,我似乎也听见了那颤抖的尖厉长啸,疯狂的声音中隐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诡异红光,我试图将其解释为无端的幻想,但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似乎正在疯狂的叫嚣着,唤起那真实得可怖的幻境。我拼命地工作,玩命地采集样本,试图避开那梦魇,但无济于事。紧张而无助的感觉悄悄从夹缝中钻出,慢慢攥住心灵。Refutor特工在危险境况下保持了尽可能乐观的心态,试图调起全队的情绪。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给队员讲笑话时,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我们在心理压力下保持了对未知的好奇心,当时的我们还算初心不改,当然也有Refutor的功劳,不断重复的老段子还是有点用处的。按照计划,我们于█日进入八面立柱内部。立柱东南方向的大门没有锁只是普通的双开式,因此进入内部的过程并不费力。
我的叙述到了一个难以为继的阶段。接下来的内容于我有些模糊,但又清晰得可怕。八面立柱中是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隧道,延伸至不可测深渊,隧道壁上是一组双螺旋阶梯,中间有互相通达的廊道,结构与DNA极其相似。纵横交错、数以万计的苏尔修洛枯骨沿螺旋阶梯分布,离地表越远骷髅数量越多。骷髅全部呈向上攀爬的姿势,死因惊人的一致——上身被利器斜向劈成两半,推测其正在集体逃亡却遭受了凶手的屠杀。瘆人的景象令我和Refutor都忍不住干呕。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楼道墙壁。楼道墙面上密密麻麻全是边缘泛黑的利器劈砍痕迹和精美的壁画,在之前的建筑中十分常见的同心圆文字销声匿迹,只有少量的字符标注在壁画旁,似乎起指示性的作用。壁画对事物刻画大多丝毫入微,栩栩如生,显然源自于十分成熟的美术风格。而比起壁画的艺术价值,其历史价值显然更为卓著——它是一套完整的编年史。不知为何,苏尔修洛们精心制作了这件巨大的艺术品。我与Refutor就接下来的探索进行了讨论,最后决定兵分两路,我和Hunlern特工带着病员Vorbal探索顺时针旋楼道,Refutor特工则与剩余队员带着另外两名病员探索逆时针旋楼道。
按照壁画上刻画的星系形态和位置,苏尔修洛应该来自织女座星系。这也间接回答了为何其身体形态不完全适应于地球环境。壁画中,苏尔修洛的母星被某种东西毁灭,星球地表满是画满无可名状的几何图形,恒星被遮蔽,然后是响 彻星际的爆炸。家园毁灭的部分看起来诡异而疯狂,完全无法理解其刻画之物。大爆炸之后,幸存的苏尔修洛人乘着世代飞船,用类似虫洞的构造物穿越星际,来到地球。而与其一同降落的似乎还有其他逃亡者,壁画中描绘了许多与苏尔修洛的飞船大不相同的构造体,其外形风格与苏尔修洛所推崇的大不相同。可惜对其他外星生命体,他们并未多作描述,而是很快就转向了苏尔修洛一族在地球上的生活。
苏尔修洛一族在沙漠中的壮举令人惊叹。他们的母舰,也就是我们看见的庞大高塔于沙漠中央着陆。他们用巨大的熔炉加热沙粒,并将其与某种暗蓝色化学液体充分混合,制造出坚固的翡绿色晶体材料。以某种银白色金属为模具,苏尔修洛们围绕着高塔建起宏伟的翡绿圆台,并在圆台上铸造出数以万计的六棱柱大厦。庞大的翡翠之城在几百年中迅速扩张,形成今日的规模。他们的政体结构有些特殊,大致分两层,中央区居住的是第一层的精英们,人数较少但掌管了大半资源,采用类似极权的制度。而外环区居住的则是第二层的平民们,人数更多但可支配资源较少,采用类似民主集中制的制度。他们似乎已经在平民层完成了共产主义,而精英层似乎选择了竞争更多的资本主义制度,而大部分的生产力也来源于精英层,因此可以理解为他们解决了共产主义的生产力问题。
绕过脚边惊恐万状的枯骨,我们走到了苏尔修洛历史的又一阶段。随着城市的发展,苏尔修洛们注意到了其居住地附近的灵长类动物,似乎是某支原始人的亚种。接下来的事情丑陋得难以言喻。他们将捕获的一部分原始人置于透明的牢笼中进行观察和实验,同时将另一部分置于透明的圆柱形培养箱中,用某种诡异的方法将其转化为介于爬行类和灵长类之间的奴仆,也就是我们之前在石板上发现的怪异物种,我想起那令人作呕的图像胃部就忍不住阵阵反酸。转化后的怪物十分强壮,生命力极为顽强,身体能够迅速修复伤口,只有被断肢等严重致命伤才能杀死他们。但那些怪物的大脑功能却大大降低,失去了心智,宛如机械般完全依照指令行动。苏尔修洛们对此似乎极为满意。很快,苏尔修洛们依靠着机械和半猴半蜥的怪物开始向城市地下挖掘以拓展居住空间。这不仅是因为苏尔修洛厌光的习性,还因为在这一时期他们城市附近的水源开始枯竭,他们不得不开发地下水以满足城市的庞大需求。
在向地下拓展的过程中,苏尔修洛一族遭遇了来到地球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从地下储水层中涌出了无穷无尽的黑色鬼影。那是一个更为恐怖的种族。那些鬼影不知由何物质构成,身高约为苏尔修洛的一倍,背上布满棘刺,有着两只奇长的手臂,没有腿,平时会悬浮在接近地面的高度快速移动,行走(或者说漂浮更好)时会发出颤抖的尖厉咆哮。两只前臂中一只前端特化为狭长的刃形,另一只末端长出五根利爪。从形态上似乎找不到特定的感官,但其视觉似乎可以看见红外光,而听觉和嗅觉则完全封闭。其身体由某种粘液质组成,表面不断涌出黑色的瘴气,可以缓慢地变形并穿透物质墙壁,构成身体的物质似乎只能由某些特殊的方法摧毁。苏尔修洛们也说不清异类来自何方,只说地下的溶洞似乎是他们的居所,而苏尔修洛一族触碰了他们的领地。苏尔修洛一族与异类的战争极其惨烈。苏尔修洛们使用怪异的能量场武器攻击鬼影,而鬼影则凭借体型优势和天生的武器予以反击。被杀死的苏尔修洛们死相十分惨烈,很显然黑色的鬼影正是我们脚边苏尔修洛骷髅的罪魁祸首,这不禁使我们不寒而栗,想到来时的某些诡事,我赶紧驱散邪念,那会影响到我的科学理性,尽管我清楚地感觉到理性正在慢慢离我而去。
那天晚上出事了。看到刚才所述的部分时已是深夜,我整理完照片就去睡觉了。睡前病员Vorbal还在睡袋里好好地躺着,没有任何异常,但第二天我们就发现了他的尸体躺在了帐篷附近。我们十分悲痛,并将其尸体抬入一个大真空袋,并交由Hunlern特工带回向导处等待总部前来救援。怪异之处是我在检查其尸体时发现的。在检查其左臂时,我发现他的腕部内侧有一道很深的疤痕,而且非常新,按照疤痕的形态判断应该是割腕造成的。但如果他真的割腕了,那么为什么会现在才死?而且他死亡时伤口已经愈合,没有急救的情况下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我揭开他外套时发现他胸口中央部分变成了暗紫色,并长出了类似角质片的增生物。种种症状都指向那阴影弥漫的恐怖过去,那瘆人的真相实在是令人作呕。我试图驱散不安的臆想,但显然无济于事。
我很快回到了探索壁画的工作中。苏尔修洛与鬼影大战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苏尔修洛一族取得了胜利,将鬼影赶回了地下的魔窟,用巨大的晶体封堵洞口。慢慢地,他们开始接着向地下挖掘,但心里多了个不愿提及的角落。很快,我们现在所见到的主轴逐渐完整起来。苏尔修洛一族还在主轴的附近挖掘出大块空间建造宏伟的地下城市,比地面上的壮举更为惊人。可惜主轴上没有窗口,否则我就能留下地下城市的珍贵影像了。
后期基本是他们本族的琐事,在此不多作描述,但可以看出后期的壁雕似乎不如前期那么精致,从线条的细小差错中能感觉出来那似乎是赶制出来的。故事的最后一部分描写了地下的封禁巨石被怪异地破坏,但缺损的部分很快就进行了修补。编年史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的部分似乎消失了。
进行过一番心理斗争,我最终决定继续向下走。虽然已经习惯了脚边堆积的骨架,但当我偶尔照到幽蓝的腿骨或脊椎时,攥紧心灵的恐惧又卷土重来。但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在此打道回府岂不是白丢了更多可能的伟大发现?我当时这么想着,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也许是本性所致,人类总是受好奇的蛊惑,在求知的路上不知悔改,哪怕所求为禁忌之物。下降到地下300米左右,我听见了模糊的颤抖咆哮,闻见空气中有股若隐若现的气味。是血。
接下来的记忆于我如同模糊的梦境,我无法判断其是真是假,但也许只是我的主观意识拼命否认的结果。我明明知道前方的危险,为何又去接近呢?那真的只是好奇心作祟吗?或仅仅只是无端的自我催眠?我不知道,那直入心灵的恐怖迫使我的大脑试图抹去它的存在,但其中的无数细节依然真实得可怕。
血液的气味越来越浓烈,最后在一处半开的翡绿色推拉门前停留。走进黑黢黢的房间,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几个培养箱,里面的半成品怪物早已化为枯骨,但恶心的程度依然不减。而墙角则堆满了碎石,其上冒着诡异的黑烟,未干透的血液在其周围显得格外醒目。我搬开碎石,但立刻就吓得扔了回去。
我至今不敢回忆那副情景,从头到尾简直充满了渎神的罪恶。我看见的是Refutor特工的尸体。和外面已成枯骨的苏尔修洛一样,Refutor的死因也是上身被斜向劈成两半,伤口处焦黑,推测是带高温的锐器所致,解释了苏尔修洛骨骼断口处发黑的原因。我一时间觉得恶心到了极点。Refutor的头部早已被碎石打碎,我也无法考证其死前的状态了。但无可否认,诡异的地下鬼影正是凶手。而且凶手仍在深不见底的地下空间。
耳边微弱的颤抖咆哮逐渐变得清晰,隐隐约约的红光在楼道深处亮起。我心头一震,立刻躲到墙边,警惕四周。粘稠气泡破裂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最后的罪恶彻底夺去了我的理智。疯狂颤抖的尖叫响彻整个主轴空间,我的喉咙从未如此遵从本能。那恐怖的咆哮和渎神的粘液之音在我的脑中疯狂地融合、交汇、旋转,那古怪的诡异红光以扭曲的形态在洞穴深处亮起,召唤我前往无可名状的古老之地,前往无法想象的深渊,迎接那罪恶的永恒黄昏……
我至今庆幸那些鬼影没有听觉和嗅觉,能逃出那个魔窟完全是运气。接下来的过程对于我来说与幻觉无异。我好像灵魂出窍,看见我的躯体在月光下的石城中无意识地疯狂奔跑、尖叫,叫不出来后就干哑地大笑,笑不出声后就流着口水干呕,我看见来自永恒万古的深渊尽头在我眼前闪现,那阴影中的恩达格尔、那流淌暗蓝河水的希耶、还有隐藏地底高原的索罗斯,那里有闪烁着猩红荧光的疯狂神殿,无穷无尽的鬼影化为粘稠的黑色潮水,翻涌着、旋转着、狂啸着,混合着难以言说的渎神祷文,呼喊着半目之神的可怖名号,召唤着永恒星空的【数据污染】1。我不知道我跑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我在跑向何处。我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我的躯体如同拙劣的木偶般疯狂舞蹈。我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声音,感觉不到阴冷的月光,感觉不到夜晚沙漠的冷风,感觉不到我诡异甩动的双手,感觉不到我机械迈动的双腿,感觉不到我早已散尽的理性,我的灵魂被拽出那具疯狂的躯体。我的衣服破破烂烂,我的皮肤布满擦伤,我的记忆大梦一场。我的意识在沉睡,我的眼睛在旁观,我的脑海充满无可名状的幻想。我不知梦何时开始,也不知它何时结束。
█日的早晨,Tengest特工在营地附近发现了半埋在沙中、昏迷已久的我。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医院,满身绷带地躺在病床上。正常的意识恢复得非常慢,清晰的记忆开始于回归设施后两个月。然后我被告知可以出院,然后来到了这里。我深深的明白,我出院了,我永远不可能出院。真实得可怖的梦魇依然疯狂地纠缠着我,呼唤我前往那永恒的深渊,混入那尖啸的黏胶河流,一同呼喊那罪恶的名号。
我的梦结束了。
我的梦无法结束。
附录
(Derland特工在访谈记录完成两个星期后饮弹。感谢他在极端情况下依然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向倒霉的幸运儿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