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未遂之罪

1985年5月26日

中欧地区指挥总部,波兰索波特以南25千米处

他感觉不到。起码最开始没感觉到。

老式电灯亮起的声音填满了他隐隐作痛的头脑,Daniel Asheworth猛然醒来,试图从座位上起立。当然了,他想站起来,但“想”和“能”是两码事——问题在于,他根本没法站起来。即使睡眼惺忪,他依然用模糊的目光察觉到了那显而易见的状况——他的两只手腕被锁在了一张结实的椅子上。

他试着用各种方式移动身体,这时他却发现自己的符文手套不见了。他在心里轻声咒骂一句,意识到没有了手套,任何潜在的逃脱计划都将陡然变难。即便他深谙魔法之道,不需要外部刺激就能施展,但如果有个奇术师说他从来都不需要帮他集中魔力的物件,这人一定是个骗子。

当他环顾四周时,上方的电灯闪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子照进了他依然朦胧的眼睛里。起码现在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了。

就在此时,他受到了当头一棒。

他试图向右看,一股和其他痛感迥乎不同的剧痛冲进了他的脑袋——他对这种感觉知根知底,甚至可以说太过熟悉了。这是奇术力耗尽的标志,从自己的身体一直传导到灵魂——某种类似电击的感觉,但除了身体的煎熬外,它还能设法攻击一个人的灵魂和存在的本质,使其受到绝对的束缚。他发现,自己被脱下手套绑起来只是在走形式而已——即使带着手套,他也什么都干不了。

“看来你终于醒了啊。”Asheworth的前方突然传来了高昂、尖酸的女声,声音响遍了整个房间。他试图确认声音的来源,发现前方有一面真人比例的全息图像,用模糊的红色线条显现出某一位女性的轮廓。


O5-9,SCP基金会现任“管理员”。


他马上注意到了不到一个月之前用过的身份识别系统,确认了当前的位置——中欧地区指挥总部。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Asheworth周围的黑暗突然被与他头顶那盏一模一样的灯照亮了,两侧法庭式长椅上的两名听众露出了面目。他看着头顶的灯,发现有一个小通风口。他一开始以为通风口里面有什么类似火花的东西,不过很快就认为自己只是看走眼了。

他将眼光转到右边,看到了一堆绝大部分都没见过的面孔——因为他之前参加过O4峰会,有些人还是认得的,尤其是那个身穿红衣的神秘人——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盯着自己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珠转到了左边,发现了几位更和善的人物——Jessie Rivera、Jeremy Cornwell和James Micheals。虽然他们的目光当中并无厌恶之情,但他们看起来确实……比较失望——就像慈母看到自己的孩子闯了祸一样——没有愤怒,不会嫌弃,只会感到……失望和伤心。

“喂,怎么回——”Asheworth试图开口,左边的那三个人却慢慢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想再次呼唤他们,但被O5-9打断了。她的声音盖过了大厅里安静的闲聊声。

“Daniel Robert Alliston-Asheworth。”九号说道,模糊的虚拟人像直视他的双眼,如同钻心一般,“你准备好接受审判了吗?”

“什,什,什么?”Asheworth发出了惊恐的声音,眼睛看着身前的女性人物,“这肯定是个误会,女士。这是在干什——”

他试图尽快把话说完,却突然被一面透明的全息屏打断了。屏幕浮现在Asheworth和在场的其他人面前,显示出一份似乎是基金会档案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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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裁决部


案件卷宗

案件编号:120-А-I

状态:待审核

法官:O5-9

被告:Daniel Robert Alliston-Asheworth

罪状:兹以《ITD法典》所载罪名指控被告人之既遂犯罪如下:

  • § 1.1.1 间谍罪
  • § 1.1.2 颠覆罪
  • § 1.1.3 武装袭击罪
  • § 1.2.2 泄露行动机密信息罪
  • § 1.2.4 武装叛乱罪
  • § 1.2.5 依附相关组织罪
  • § 1.2.6 未经授权与相关组织合作罪
  • § 1.2.7 怠工罪
  • § 1.2.8 故意违反保密条例罪
  • § 1.2.9 盗窃基金会财物、人员、文件罪
  • § 3.2.1 以下犯上罪
  • § 4.5 破坏地表环境以至人类不宜居住罪
  • § 5.1 发展具有异常功能的武器罪
  • § 5.10 与非法组织名单上的相关组织合作罪

并指控被告人之未遂犯罪如下:

  • § 2.1.1 (意图强制或非强制性颠覆政权或既定社会常态)使用异常项目危害人类罪
  • § 5.4 利用异常项目(约束社会权利与自由)罪

纯粹的惊慌、迷惑与恐惧填满了奇术师的内心。他开始剧烈地转动双眼,试图找到站在自己一边的人。

“女士,这……我,我,我,”他胡言乱语道,试图弄清楚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您肯定误会了,我——”

“肃静。”监督者用威严的语气说道,成功驳回了Daniel的所有反对意见。“自炸毁监督者指挥部的那一刻起,你和PoI-5936的合作关系就已经曝光了。你无需再掩盖真相。审判,是否,可以,开始?”

Asheworth用震惊的目光盯着屏幕和女人。他突然恢复了声音,意识到自己最好还是先配合一下。“可以。”他平静地回答道,尽可能地装出镇定的样子。

“甚好。”监督者双手合拢成金字塔的形状,挖苦道,“由于……本案的事实已相当明了,我不会完全按照流程进行审判。”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一众O4就立刻发出了骚动。她快速地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了下来,然后继续说道:“尽管我现在就想把被告给处决了,但很不幸,我不得和大家玩这场名为审判的儿戏。”她停顿片刻,“抱歉。我……我们开始吧。”

“我问你一个问题,只问一遍——对于与Damien Nowak密谋合作摧毁Site-01并窃取人类领土交至各异常种族手中一事,你如何回答?”她稍作停顿,走到了Asheworth的椅子背后,然后又回到他身前,打了个夸张的手势。“虽然我不相信你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但我想给你一个机会,用你自己的立场来把故事讲述一番。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太他妈荒谬了。”Asheworth的思绪怒吼道。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愿意。“没人能看出这些都是谎话吗?!”之后,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必须尽可能地配合这场游戏,而他在愤怒的时候是玩不好游戏的。

“我……好吧,我从故事的,呃,开头讲起吧。”他说道,O5-9点头回应。“为了审判的公正起见,我将在此陈述我所知道的一切。”他停顿了一下,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我是Damien Nowak一案的首席调查员。当时,因为我精通奇术,而且对这个需要追捕的人有一定了解,所以基金会选择了我来担任这个职位。”Asheworth说道,试图尽可能多回忆一点事实。“我……很多年以前,我参加了Damien Nowak目前所领导的团体——或者说曾经领导的团体——直到我被这位领导所背叛为止。”

“当他发现我的魔法天赋对他的目标——当时可以说是我们的目标,也就是夺回他心目中人类从异常世界窃取的土地时——他谋杀了一位和我很亲密的人。于是我离开了,当然,我也从此不再相信这个目标。”

“那么我们怎么知道你,正如你所说的,不再与PoI-5936有关联?尽管所有证据都表明你和他保持着联系?你的大部分行动要么专注于研究Damien Nowak,要么就是直接和他见面,你作何辩护?”

“我……抱歉没听懂?”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女士,我——我是,呃——我是这个案件的领导呀。我的职责就是——”

“很好,很好,不错的解释,但这能说明为什么你在基金会网络有一半的搜索记录只和这位所谓的敌人有关吗?”九号气呼呼地回应道,模糊的双手在空中移动了一下,全息屏幕上出现了Asheworth的终端搜索历史。虽然大部分内容和普通的站点主管一样,都是简单的RAISA术语和工作日程,但越往下翻,关于Nowak的内部文件搜索记录就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Nowak一个人。“这是……这是一种痴迷。一种和工作职责无关的痴迷。”

“我……没错,我是对他很着迷——我恨死他了。我渴望杀了他,渴望到了痴迷的地步。我承认这一点。我不后悔对人产生不理智的情感。”Asheworth回应道。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说错话了。

“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你的每一次干预行动都没能阻止他,反而让他实现目标之后还能逃跑。”她用更加愤怒的语气继续道,“除了你毁掉整个监督者指挥部那次。挺聪明的,但还不够。”

“我做不到而已——好,呃,可以暂停一下吗?”奇术师说道,试图尽其所能地为自己辩护。他意识到在这里讲事实是没用的。“请问为什么我是唯一在这受审的人?假如你说得对,那大家都知道Jessie Rivera和Jeremy Cornwell也同样参与了这些任务啊?”他知道这样出卖朋友很操蛋,但这可能是他唯一有可能拯救自己的方法了。

她模糊的影像翻了个白眼,目光投向坐在Asheworth左边的两人。“我们检查过证据,发现他们和你的计划没有任何联系。你用一种非常复杂的方式操纵了他们,以上。”她说道,走到他身后,疲惫地看了Cornwell和Rivera一眼。“我个人想补充一句——这种操纵方式极其可恶。”她补充道,语气尖酸而刻薄。

Asheworth环顾房间,拼命地想找出能为自己辩护的人,哪怕只有一个。他想找到一个不相信这种荒谬的话语,或者至少不会鄙夷地盯着自己的人。他失败了。于是,他用恐慌的语气说道:“女士,恕我直言,这太……荒谬了。这要么是公然伪造事实,要么是曲解了证据,要么——”

“你不配在这里质疑,你个——!”她声嘶力竭地吼叫道。单单是“有人胆敢质疑她的权威”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恼火了,更别说这人还是个被绑在椅子上的罪犯。不一会儿,身着红衣的神秘人在她身后凭空出现,耳语了几句,然后向她靠近了一点。Asheworth可以断定自己几秒前在一众O4当中看到了他,但这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总之,女人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转头面向了房间。

“行,抱歉。你说得对,我有点过火了。”九号看着身边的男人说道,“我们休息一下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 * *

1注意不到。起码最开始没注意到。

“操。”Ailbié Tier'ney说着,迅速地将自己的长刃符文匕首藏到了通风口后面。虽然动作只是满了半拍,但它还是能确认,房间里至少有一个人看到了自己手上那柄纯激金武器发出的火花。狭小的通风管道内挤了十个队员。它将头转向其余九人,问道:“你们觉得他们看到了吗?”

另一人缓缓点头表示同意:“我赞同,可能看到了吧。不过他们也不一定会在意。”

它瘦削的精灵脑袋转向了领队,用手再次扶正了那顶不知为什么整天掉下来的红色贝雷帽。它不明白,为什么帽子这么讨厌自己的脑袋呢?不过它一直认为,这是因为精灵的头颅构造和人类的稍有不同。稍长的尖耳朵;大大的眼眶和里面黑色的大眼睛;细长的脖颈连接到背后的半透明翅膀,这些都是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但Ailbié其实并不在意——这顶总是有点歪的帽子已经成为了它多年以来形象的一部分。

它挠了挠自己绿色调的短发,闭上了双眼。离他们正式入场还有一段时间——要等监督者进入了足够脆弱的状态,他们才可能发起有效的攻击——它认为小憇一会儿并无大碍。Ailbié内心是想在审判开始前就发动攻击的——但是,也许幸运的是,制定具体计划的过程中还轮不上它说话。她告诉大家应该怎样做,大家只用听从。上次,她告诉大家要夺回某个颇具战略价值的特殊地点。这次,她告诉大家要援救下面那位受审的男人。为什么呢?它们不知道,也不需要理解。只要听从了指示,事情就不会出乱子。

Ailbié Tier'ney闭上了双眼,把帽子盖在眼睛上,迎接梦神的到来。

* * *

“耽误了审判,非常抱歉。我……我现在好多了。”

九号监督者的形象再次出现在了Asheworth面前,他畏缩了一下。

“刚才稍作休息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件事。”她说道,继续绕着Asheworth的椅子走动。“审判是毫无用处的。”

“我们不会审判恐怖分子,而我们手上掌握的种种片段足以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恐怖分子。”她停顿了一会,说道,“所以我确信,我接下来的结论不会让各位震惊。”

Daniel的心脏就像赛车发动机一样震动着,他紧张地环顾四周,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他身前的女人身上。监督者后退一步,打了个响指,手指搔了搔头发,嘴里准备要说些什么。他的身体依照本能进入了某种姿态——准备战斗的姿态。

“我,O5-9,依SCP基金会管理员之职授予的权力——”九号威严地宣布道,确保大厅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她:“——在此宣判,Daniel Robert Alliston-Asheworth——”她停顿下来,Asheworth的心脏为此停了一拍,“——你将接受死刑。”

议论声和抗议声响彻了法庭。红衣男子走上前,取代监督者的位置,站在了受审人的面前。他咧嘴一笑,向他靠近,然后戴上了和Asheworth之前戴的别无二致的白手套。他把手伸向奇术师的脸庞,露出了几近无法察觉的微笑,眼角出现了一点鲜红的火花。

Daniel的思绪像列车一样飞速运行着,他用尽了办法——他开始试图挪动被锁链束缚住的身体,却遭遇了失败。他沮丧地嘶叫起来,却无人回应。他试着把目光投向自己在乎的人,却只得到了厌恶的目光。

他闭上了双眼,等待仆人的手击中自己。他明白自己已无逃出生天的希望。

正当男人温热的手离他的脸只有几毫米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突然撞在了Asheworth的耳膜上。他睁开眼睛,发现身着红衣的男人如同空中的灰尘,落到了地上。男人的身体分崩离析,化作尘土,不过几秒钟,地上只剩下了他的装束。虽然他看似已经死了,但Asheworth知道这位恶魔并没有彻底离去。时候未到。

他转动眼珠,试图寻找射击的来源,然后看到九号影像正上方的通风口中出现了十名精灵。它们鱼贯而下,进入了房间,之后开始异口同声地唱起一首他听不懂的歌谣。不一会儿,房间里的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睡眠。监督者的影像试图伸手去按警报按钮,但她的全息显示器在几秒钟后就被砸碎了。

突然间,大厅的一堵墙被炸开,出现了一条通向外部的道路——九名精灵向出口走去,手上拖着某种蛛网状的茧,里面裹着类似Jessie Rivera和Jeremy Cornwell身体的东西。留在原地的那名战士走向Asheworth,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走吧。”新人说道,用手打了个响指。Asheworth直视着精灵战士那双闪闪发光、透明无暇的眼睛,此时,束缚着他的锁链像玻璃一样被粉碎了,Asheworth终于重获自由。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Asheworth一边颤抖着,一边怀着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心情问道,“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们同胞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把我救出去?”

想见你。”它回答道,开始朝墙上的洞走去。它转头看了看Asheworth一眼,显然没有等他一起走的意愿。

“啊——‘她’是谁?”

“我们的母亲。不过,你的母亲其实也是她。”它边走边说,然后吹起了口哨,旋律很奇怪,但有一种平静人心的力量。当它走出昏暗的建筑,来到阳光普照的外部世界时,突然间,细长的藤蔓开始从洞口迅速地伸入建筑,藤蔓上长着美丽的花朵。只几秒钟后,房间的阴晦就已彻底被自然的美丽所取代。Asheworth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这副景象,他站起身来,为这些植物的生长速度所惊讶。迈出一步,来到外界,迎面而来的是温暖的阳光,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精灵看着他,扶了扶帽子,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噢,你可以叫她‘地球母亲’。”

* * *

???

???

他感觉不到。起码最开始没感觉到。

Damien Nowak一觉醒来,脑中就充满了奇怪的感觉。这是一种彻底的、无法抵挡的宁静感,宁静得令人起疑——但也不是真的不合常理。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在大脑最深的谷底里发掘出真正快乐的时光,然后灌入已死的自我当中。

这种感觉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尽管他不确定时间够不够一星期。在这一星期里,他的思绪在梦乡和现实世界之间游离。这种感觉只有当仍在睡眠中的大脑和周边的现实建立起联系时才能出现——大脑的机能足以体会这种静态的美丽,但又不足以认识到自己不应如此。起码死亡以后就不应该了

就在此时,他受到了当头一棒。

就像洁净的白衬衫上沾染了红酒一样,他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在他安息的地方,“红”侵入了他休息中的思绪。这位闯入者非常难以描述,只有一个字能做到——“红”。带引号的“红”。人类一切仇恨、一切激愤、一切毁灭、一切嫉妒的统称——“红”。“红”闯进了他所长眠的卧室,一把抓住他休息中的灵魂,在炼狱的边缘将其盗往别处。如果他能发出声音,一定会尖叫起来吧。

Damien Nowak绝非软弱之徒——他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在逃避无法理解自己的目标之人的追杀,逃避的方式一般都极其惨绝人寰。但是……他承受不住了。纵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受伤、内疚和痛苦,但如果让自己存在的本质被冰冷的手扯得粉碎,并切断与它的一切联系的话——这种感觉实在无法忍受。

他甚至认为,没有一个生物能想象出类似的痛苦。如果非要向路人解释,他能想到最好的比喻就是把脊椎给撕裂,而且这种痛苦在自己身上同时发生了两百万次。

但最糟糕的是,这位行刑者连面孔都没有,他根本找不到憎恨的对象——仿佛大自然存心想要折磨他,为那些被他冤枉的人报仇;仿佛一位变态的精灵魔女,正在刺穿她受害者的每一根神经。他十分清楚自己死后会面临某种惩罚,但他至少希望执行这种惩罚的有张可供怪罪的脸,但如今……这种折磨纯粹像是世界本身的旨意,惩罚他在逃亡路上犯下的过错。

好吧,这种说法不完全是真的——但平心而论,它也并非谎言。当他屈服于命运冰冷的掌心,当他的个性、人格和生命全部死亡时,他看到了那副面孔。一张冷酷的、年轻的、镇静的、女性化的脸,长长的金发披散下来,眼睛里是鲜红的火焰。她把属于的东西偷走了,把他身上“红”的部分和自己已有的“红”合并到一起。

而当她闭上Nowak安息之所的大门,让他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时,他听到了一句最后的恩赐。

“啊,你在这呀。”她说道,语气里满是挖苦,“我刚刚还担心喂不饱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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