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于你的感官感受到了危机。
几十年来对现实的综合研究,足以让你有对目前情况的概念,足以让你从桌前站起,闭上眼睛。
却不足以警告他人即将发生之事。
你感到现实又回到了原位,但为时已晚。
你透过眼睑看到了从稀薄空气中浮现的身影。视野中是一片静态的灰。
你束手无策,因为非现实部的每个成员都已粉身碎骨。
随着灰色斑点的逼近,你感到眼泪顺着脸流了下来。
眼泪触碰到你的嘴唇,有血的味道。你的眼睑不见了。
你的眼睛游离着。你躺在一堆废墟中,毫发无损。
透过模糊的视线,你能看见站点的外侧,和其间的墙壁。
你所知的每个人都在你身边。
你的目光呆滞,你注意到了那些愁容。那些只有通过联想才能认出的面孔,他们眼中正义的怒火向你咆哮。
你昏迷了。
你不记得何时醒来。你的感官背叛了你。草地一望无际,几分钟前那里还矗立着混凝土。你倚靠着墙站起,你意识到周围根本没有墙。你抬起头,看到了站点的地板,据地面5米。
你从未感到如此舒畅,这让你恶心。
工作中常见的偏执和无处不在的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你的头脑很清醒,你试着回忆自己的名字。你新发现的事实提醒了你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现实已被扭曲地失去了形体。
世界已死。
你没有动,缓缓地,你停止了思考。尖啸出现而后消失,你的视野伴随着它变得清晰而后模糊。你没有去找其他人,其他人却找到了你。你感到空气在噼啪作响。慢慢地,现实锚的嗡嗡声引导你回到了船上。
基金会,尽管伤痕累累,活了下来。
收容室里的景象再熟悉不过。这种熟悉感让你忽略了机器的嗡嗡声,是它们给予了墙壁形体。
在基金会的一周里,你记起了语言,文字再一次变得踏实。对话片段、尖叫与沉默、听觉性认知危害、协议,这里的一切都让你感到宾至如归。你并不介意凝视着你的警卫,或是他们以为你没在听时低声谈论的“他的眼睛去哪了”。
你的防御开始减弱。很困难,但一点又一点,那屏障裂开了。你能看见其他人。那尖啸消失了。
你的眼睛再次聚焦。
你站在一个密封收容单元内。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在门上,你看见了一块名牌,然后撕了一点。
你的名字。
你的办公室。
你的家。
安全。
就在这弱点尽露的瞬间,眼前一切都变得漆黑。
你漂浮着,不受束缚。
透过办公室新形成的窗户,你能看见地球。
你在缄默中漂浮着。
你不确定已经过去了多久。你仍在这里。某个时刻,你被给予了一项最终任务。对于他们并不孤独的最终提醒。你的办公室现在是一个小型前哨站,足够坚固能够提供基础的庇护。而那现实锚,意义却更为重大。
你打开地球的视频,架起了锚。
你被这景色迷住了。
地球,被保护着,免受危害。天穹已消失,但现实已被重组。
球体内,有光。城市,比之前要少,但整个城市都在那里。
值得欣赏的景色。
锚启动了,反冲固定了你周围的现实,你终于不受束缚。
你的嘴消失了,于是你便不再进食。
你的身体从平面上淡出,于是你便不再感受。
现在,现实终于让你清醒,一切都如此清晰。
现实。
它的反面。
卡在领域之间的静态碎片,无处可去。
你看见人类,人类回望着你。
你放弃了你的名字,和你自己。
若你无法阻止,你希望下一位流浪者能够搞清这个循环。
现实达到基线,你停止了思考。
人类仍在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