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暴雨,寺里屋檐下,雨连成一串串珍珠,无声滚落。
李轶跪坐在佛像面前,磕头拜了三次。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或许是命运使然。望着台上的观世音像,他实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好。
他是个无神论者,但现在他痛苦,却找不到寄托。
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个信仰。
冰冷的枪管顶住他的后脑,他颤抖着转身。
看到了特工陈域的眼睛。
两个月前
陈域敲了敲别墅门,没人开门。
“请求再次确认目标位置,完毕。”陈域小声说,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撬锁的搭档周源。
“我看看……”指挥刘戚巍喝着咖啡,“在屋子里。”
“行,我们进去。”陈域给手枪上膛,扳下心灵遮断合金的面罩。看着周源对付那个难缠的锁。
"算了老兄,我们直接破门。指挥部,回话。”
“了解,小心点。”
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颗翻滚进屋内的闪光弹。
爆炸,一阵闪光。两名特工闯入屋内。
迎接他们的是婴儿的哭声,和正将婴儿抱在怀里安抚的男人。两名特工的枪对准目标。
“李先生,我们是基金会的,”周源开诚布公地说,头盔使得他的声音有点闷“我们来这里是……”
婴儿哭闹得更厉害了,男人低头,给他一个吻,好像面前的那两人不存在一样。
“李轶先生,我们是来……”
李轶抬手打断他们:“你们吵到我儿子了。”他小心地将婴儿放进婴儿车安顿好,从身后掏出一副耳塞给婴儿带上。
两个特工迷惑地看着这一切。
李轶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沉重。他端起一杯茶。
那些人早就跟我说过你们会来。”
“谁?”陈域把枪握的更紧,“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李轶看了看杯中的茶水,“快跑。”
他将茶水泼向两名特工,猛然间,原本少量的茶水化作滔滔洪流,以翻江倒海之势,滚滚而来。两位特工猝不及防,被冲出门外,撞在花园外的马路上。
“指挥部,这家伙是个绿型,”陈域踉跄着站起身,顺带把搭档拉起来,“请求收容小组支援。”
他,抬头猛地再一次举枪,对着不知何时走到门边的李轶。李轶的脸上满是悲哀。
“事情真的很简单的,只有一个要求:放我和孩子走,好吗?”他的语气已经接近崩溃了,“我真的要求不多。”
“对不起,但真的不可能。”陈域以最安慰人的语气说,“但如果您和我们合作……”
“就可以住进你们的监狱了,可我犯了什么罪?”李轶的眼中满是怒火,“你能回答吗,嗯?”
沉默,三人对峙着。直到远处传来一阵阵警铃。
“该死的。”
两位特工同时开火,李轶身旁的双开大门猛地脱落,挡下两发子弹,同时身后的落地窗和窗框猛然破碎,无数碎片快速冲向两位特工。陈域眼疾手快,猛地向身旁的周源扑去,在摔在草坪上的同时,他感到左肩传来一阵巨痛,他回头——
是鲜血的色彩,正在从断肢处源源不断地涌出。而那段残躯,正随着一块锋利的大块碎片一起,在空中用鲜血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啊啊啊!”最先叫出来的反而是始作俑者。李轶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他压根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周源立即起身,从背包里掏出医用绷带,陈域努力忍着痛,
警铃声越来越近,黑暗铺天盖地地朝陈域压下来。他颤抖着举起抢,瞄准正在逃跑的,抱着哇哇大哭婴儿的李轶。
却再也无力扣下扳机。
等到陈域再醒来的时候,他面对的是Site-CN-19充满柔和光线的病房。他眨了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这一身衣服极不舒适。
下一秒,他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影。
那个人帮他戴上眼镜。他这才看清是满脸愧疚的搭档。
“我昏过去了?”他猜测。
“何止,大出血,休克,躺了三天,差一点没命。”周源顿了顿,“都给你爸妈下病危了,把二老急的……”
“你们怎么跟我爸妈说的?关于这个。”他从被子里伸出空荡荡的左肩。
“车祸。”周源简单地说。
“李轶怎么样了?”陈域突然想起这回事,周源摇摇头,陈域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跑了,跑到一个混分据点,结果被我们一锅端了,结果他又跑了,不知道在哪。”
“我得去工作……”陈域用右手拉开被子,“我得去……”
周源把他摁回床上。
“等你完全恢复了再说,再说了,一只手能干嘛?你就安心躺着吧。”
李轶感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他奋力挣扎着:“你们要做什么?”
四周一片漆黑,忽然一束强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李轶。”这声音让四周的空气凝固了。
“你对那个特工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我发誓!真的什么也没有!”李轶再次挣扎起来,“我儿子呢?你们把他带去哪里了?你们要怎么样?”
“安静!”那个冰冷的声音说,“现在宣布对于被收留者李轶的处决决定:”
“由于李轶的不作为行为直接导致了组织的一处据点暴露(不,不是这样的!),并造成十六名我成员的被捕及五人伤亡,(我没有!唔……)经本地最高领导批准,批准对李轶及其家属之处决。并授权所有编队,将其击毙。特此。”
一阵婴儿的哭泣声传来。
“不……不!别是他!求你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求你了,我干什么都行!别是他!我求求你们!”
“动手。”
一声枪响,一切归于寂静。
周源把一份早报扔到陈域的办公桌上,后者正在紧锣密鼓地对付着一块炸鸡汉堡,同时试图赶走在桌子上不停游走的宠物猫Kitty。
“看看报纸吧,头版头条。”周源懒洋洋的抱起小猫。陈域勉强咽下汉堡,用刚到的机械义肢拿过报纸。
黑色的标题映入眼帘。
震惊 六名黑帮分子被残忍杀害!
本报讯 今日早晨,在滨海西路一处出租仓库内,警方发现六具尸体,每个尸体均有大量明显伤痕,且伴有明显鞭尸痕迹。警方在现场缴获四支92式收手枪及两根铁棍。据推断,此案极有可能为帮派式复仇。鉴于本案性质恶劣,影响及其严重,并造成大量周围居民的恐慌,滨海街道公安局刑侦支队副队长卢本……
“你到底想说什么?异常?”陈域不满地看着周源。
“死的人是混沌分裂者。”周源神秘的说,“是李轶干的。”
陈域打起了精神,侧过身子看着搭档,他是真的感兴趣了。
“怎么说?”
“休谟飚到136了,你说呢?最近我们跟混分打交道也就是李轶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真想不出来还有谁了。还有,卧底在公安的尹书说了,现场还发现了一件婴儿的连体衣。”
“难道说是……”陈域往后缩了缩。
周源沉重地点头。
“这……怎么会……”陈域低下头。
沉默。
出租仓库门口,倾盆暴雨。
警戒线外的两人穿着防雨风衣,双手插兜。陈域压低了帽檐,看着警戒线内出出进进的刑警。
“他怎么变成这样……”他忧伤的看着忙碌的警员。周源耸耸肩。
“那天在他家,他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他犯了什么罪。”
“我不知道,可能他的异常生来就是一种罪吧。”周源摇摇头,“可怜的人。谁知道他接下来怎么办。”
“不管怎样,放虎归山都是祸害,”陈域喝了一口咖啡,“他再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你确定我们做的就是对的?”周源转头看着现在的搭档。
“我不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你我或许会站上法庭等候宣判,但现在,我们必须向前进。”
“……”
周源看着自己从小培养的特工,这一次,话多的他竟然无话可说。
现在
“冤家路窄,不是吗?”陈域嘲弄着说,“可以的,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你速度真够快,我差点没追上。”
李轶坐在地上,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人。他叹了口气,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声音。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抬头,对着冰冷的枪管,眼里满是泪水,“你们追着我不放,混分杀了我儿子,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这算报应吗?”
陈域一时语塞,他从来没面对过这种情况。
“拜托你告诉我。”李轶不断地恳求着,泪水从他的脸颊两侧滑下,狠狠地撞在青石砖上。
“我没法告诉你。”良久,陈域终于开口说到,“我的任务只是收容你这样的人。”
“呵呵呵……”李轶笑了起来,“你们所谓的收容导致多少个家破人亡?又有多少无辜者丧命?”他抬起头,眼里充满怒火,“你们才是最有罪的那一个。我说的有错吗?”
沉默。
“你说的没错。”陈域小声地说到。
“好吧,不说这么多了,”李轶站了起来,一扫脸上阴霾,“你不是要带我走吗……走吧。”
他伸出双手,等待清脆的手铐响声。
陈域看了他一眼,将手枪交给现实扭曲者。
“我来是给你另一个选择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发愣的现实扭曲者面对着佛像。
李轶看着手中的手枪,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陈域走出山门,走入夏季的倾盆暴雨中。
即使是这么大的雨,枪声也仍然依稀可辨。
他叹了口气,向山下的收容小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