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故事·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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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崭新的世界,需要我们。

——O5-12




夜半,河边

Lubade感到头晕,喉咙处传来阵痛,湿透了的身体在晚风中微微发颤。他大声喘着气,但喉咙处又不受控制地发出机械合成的低吼。水,是的,水,喝点水或许会好点,他走回河流,低下头,弯下腰,却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在水面被雨滴打出的涟漪中,分明倒映着一张可怕的脸,血红的眼眶,白的不正常的脸颊和过度拉长的下颚。

“啊,啊啊啊啊啊——”Lubade尖叫着,向后退去。一瞬间手术台、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回忆涌上心头,他忆起自己被带离管理所,然后被架到一堆仪器上,他们说要他成为新的096。然后,记忆跳到尖啸。那是行刑前,他不可控地尖啸,出于恐惧,也出于他对生的欲望。他本以为十几年压抑的生活已经磨平了自己,但死亡在最后一刻还是唤醒了他。紧接着,在那尖叫后,他开始奔跑,头也不回地奔跑,一路上竟然没有什么阻拦,唯一的阻碍便是骤然涌入脑中的那些杂乱的幻想。在奔出那所改造他的建筑,落入河中后,他便仿佛做了个梦,他自己是一个男人,有着一个女儿和一个妻子,可这不是他;他又是个女人,正监视着许多屏幕,马上又会变回另一个个男人……这虚幻的梦让他头痛欲裂。他应该是怎样,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许在他脑海中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产生的关于梦与幻的虚妄。

“你,你!”一个童音响起,Lubade恍惚间,又一次回到了河边。雨已经小了一点,可风还是在吹。Lubade眼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那孩子正在吮吸自己的手指,发育不良的身体上顶了个大脑袋。Lubade没有说话,那孩子也不怕,盯着Lubade看了半天后便转头沿着小路走了。

犹豫了一会,Lubade跟了上去。

他就这么在后面慢慢地、远远地跟着。

Lubade喜欢那孩子的目光,很久很久,没有被那样注视了。几年里非人的生活,除了周围人和他一样麻木的眼神,就是狱卒们冷酷的蔑视。



Site-NEW-151,任务

凌晨,一架武装直升机悄然离开位于151区边界的151号站点。

这是一支机动特遣队。直升机上,队长李凯门最后一次确认了任务内容。

Site-NEW-151
2036/1/3 23:12:01


O5-3:MTF-151-戍边者,你们有48小时。不惜一切代价,将scp-new-096击杀。具体内容已上传。无需回复。

显示器上冒着幽幽绿光。

利剑划开夜幕。



村庄

Lubade跟着那个孩子,来到了一处村庄。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风有点冷。

那孩子走近了一处农舍,门口正站着一个女人,神色焦急,见到那孩子,女人赶紧两步小跑,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孩子头上轻敲一下,然后拉着孩子进了门。

Lubade没有走近,窗户泄出的光让他很不舒服。在村子口,Lubade找到间仓库,他堆了堆干草,打算就这么过一夜。

村子里好像没什么人,Lubade只看到那孩子一家。他没有细想,事情堆在脑中,太杂太乱了。

仓库外,那黑得要死的天空中,滑过几丝怖惧。




回忆,废墟

那是2021年3月份,具体日期已经忘了。人们说,那是个闹鬼的洞穴,他也没有太过于在意,直到看见那个掉色的图案,基金会的图案。

Site-CN-,后面不清楚了。与Site-NEW系列不同,那是曾经的,现在只剩废墟的基金会。一开始他不太相信,这太容易了,这里甚至可以望见他几天前下车的那个火车站。

短暂的犹豫,他喜欢冒险。

门不难开,绣死的锁一撬就开。里面停了电,他打着手电往里探索。这里无疑是一个新天地。

人类到如今已经繁衍了250000年,只有最近的4000年是有意义的。

所以,我们在将近250000年中在干嘛?我们躲在山洞中,围坐在小小的篝火边,畏惧那些我们不懂得的事物——那些关于太阳如何升起的解释,那些人头鸟身的怪物,那些有生命的石头。所以我们称他们为“神”和“恶魔”,并向他们祈求宽恕和祈祷拯救。

之后,他们的数量在减少,我们的数量在增加。当我们恐惧的事物越来越少,我们开始更理智的看待这个世界。然而,不能解释的事物并没有消失,好像宇宙故意要表现出荒谬与不可思议一样。

人类不能再生活在恐惧中。没有东西能保护我们,我们必须保护我们自己。

当其他人在阳光下生活时,我们必须在阴影中和它们战斗,并防止它们暴露在大众眼中,这样其他人才能生活在一个理智的,普通的世界中。
scp-logo-signature.png
我们控制,我们收容,我们保护。

— The Administrator

他找到这个站点的一切资料,站点不大,一个资料室储存了很多纸质文稿。

他曾经认为,那些所谓的异常不过是杜撰,只不过是一个宏大的骗局。一切都是所谓基金会的骗局。

但这次,第一次,他第一次相信,一个名为SCP基金会的组织真实存在过,而非一个突然冒出、统治世界的奇怪组织。一群匪夷所思的异常真实存在过。曾经,他认为,世界都是一个骗局,历史被随意扭曲已掩盖统治阶级的罪恶,已塑造人民的内心,但现在,他看到曾经的曾经,帷幕内,有一个默默维护一切的伟大组织。

现在,他要真相,这次,他从未感觉离一切的真相如此之近,可文稿在这里戛然而止,记录完何为基金会,他的宗旨后,戛然而止。

走之前,他拍摄了几份文稿,包括自己不认识的几张鬼画符。

之后,他们的数量在减少,我们的数量在增加。当我们恐惧的事物越来越少,我们开始更理智的看待这个世界。然而,不能解释的事物并没有消失,好像宇宙故意要表现出荒谬与不可思议一样。

这句话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的深刻。



村庄,噩梦

Lubade并未如愿入睡,或是身体的不适,或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些被奴役的生活,然后逃亡。而这个时间,他还是一无所知,那种恐惧,对未知的恐惧,一直未曾离去,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02:21。MTF-151-戍边者,到达。

“检查装备,佩戴好头盔,开启队内语音。记住,不能关闭‘听力锁定’,那家伙会点特殊的。”

“可,队长,那东西真的存在吗?太不科学了。”

“少问。行动!”

一行人兵分两路,向仓库逼近。

“队长,有平民。”

“任务里很清楚,我们的目标就是处决那个怪物。如果有阻碍任务的就处理掉。”

“是。”

楼下的动静很微小,但不知是身体的改造,还是过度敏感的神经,这还是引起了Lubade的注意。他悄然起身,爬到窗口,微微探出脑袋。一行武装人员正沿着墙壁缓步走入仓库。

来抓我的来抓我的来抓我的……

Lubade感受到心脏的疯狂跳动,他极力稳住自己,可这做不到。现在,Lubade感觉自己是一架老式水泵,在水流的猛烈冲击下已经接近散架边缘。

跑!要跑!他喘着粗气,喉咙处微微振动,发出“嗡嗡”声。总之,不能让他们看见,不能让他们发现我!

“停!”特遣队停在了楼道口,“显示,楼上有声音。”队长李凯门看着手中的仪器,这是替代他们耳朵的工具。“小心……”话没说完,仪器上的波形图猛增,所有人架好枪,盯着楼上。“不对,方向变了,上!”众人登上仓库二楼,看到的是窗框变形的窗户,和月下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Lubade撞碎了窗户,跳了下去。

恐惧和紧张又一次麻木了他的身体,不顾疼痛,他一路狂奔。竟没发现这条路是通向那孩子住的农舍而非出村子逃进林子的路。

Lubade身后,那黑色的幽灵紧跟了上来。几梭子子弹擦着Lubade耳边飞过,溅起的泥土弹到他的身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Lubade又想起了那痛苦的生活,他以为那些特遣队员要抓他回去。

恐惧在蔓延,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用几乎四肢并用的姿势向前冲着。直到子弹射入他的小腿,让他跌了几个跟头,再起不能。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Lubade又一次,发出了尖啸。




真实,回忆

那是一个夜晚,女人又一次拖着疲惫的、浑身是伤的身体回家,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她习惯地看向那个角落,但他已经不在了,他不在了,可他仿佛还在,昨天就还在啊!为什么就不再了呢?她想起来了,他们告诉她,是因为那个钢管的松动。赔款刚好够火化,不多不少。

只留下了个孩子啊,她看向手边,孩子正攥着她的手,吸吮着自己的手指。女人的目光与那孩子的在半空中相遇,她笑了笑。眼神,这是美好的、令人愉悦的眼神,而非她每天最常见的、不和谐的那种眼神,那往往是包含着不屑、蔑视和厌恶的。

“去睡吧,乖。”她说。每天都是这样,孩子放学后只能接去和自己一起上夜班,然后再带回来。大城市,尤其在151城,生活是很艰难的。“去大城市,我们努努力,怎么说至少让孩子过上好的。”他的话又一次回向在耳边。

女人望着熟睡的儿子,她轻轻俯下身,亲了一口他的额头。儿子正上着一年级,虽不是城里的最好的几所小学,但也不差了。一学期2、3万的学费,她和她男人总能凑出来,起早贪黑,还存下了不小的存款。

男人是打建筑零工的,什么危险什么上,他出力从不含糊,在农村就是干活好手。至于女人,夜店的服务员收入颇丰,可远不止服务员。那种地下黑店尤其喜欢这种无依无靠的乡下人,而她又有几分姿色,又想赚钱,这个不怎么体面的工作便落到她头上——妓女。要赚钱,她男人也没有反对,只是叹气后,看着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的孩子。

歧视,这是必然的,但却也是男人和女人所没有料到的。“城里人的眼神看着真难受。”她多次向男人抱怨,“有啥,不都是两颗眼珠子!”男人坚强,生活面前不在乎低人一等。

女人不时也回想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干旱、洪涝……自2012年起的自然灾害席卷全球,战争也随之爆发,男人和女人所在的亚洲东南部还算太平。随着基金会宣布帷幕破碎并介入这场战争,世界很快又恢复和平,但饥荒、瘟疫……依旧存在,男人和女人的村子又连年歉收,他们便想着进城,也真的成了村里最早的进城务工的一批。

世界的大变革在男人和女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比不上有一天,男人和女人发现农村的夜空看不见星星那样让他们惊奇。

生活换种方式继续,或者是一种很糟糕的方式。

女人正式做上妓女,是在进城第三年,她在店里招待,却在收拾房间时遭到强奸。那个人很有钱,知道她不是妓女后给了她妓女正常价格的三倍,她男人知道后,本想找到那个混蛋揍一顿,但随即放弃了,因为听女人说,那个混蛋衣着考究,她还看见口袋里有印着SCP-NEW字样的证件。

“为什么不干这行?”那禽兽将钱甩在女人脸上时,还露着笑。女人避开了男人的目光,但泪水冲不干净心理和生理的污渍。

后来,女人还是做了妓女,甚至服侍过那个男人两次。自己的男人越来越不容易找到工作,城里的建筑就要饱和,高一点难度的男人又不会。只能这样增加收入,她也慢慢习惯,但不会接受,一直不会。城里还能苟活,就当为了孩子吧,我没用啊,男人说话声音是颤的,女人哭了。

现在,男人死了,前天晚上,他还因终于找了个活干而高兴,可就这么死了。

生活不得不继续。

“能不能,我多给你点!”一些顾客的变态爱好,诸如鞭打、拳击,这她只能去满足。scp-new-4960甚至在慢慢抢走她的工作,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受些皮肉之苦。4960是店家商品,不能被暴力损毁,但她可以,她不是商品,只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

“不能干滚蛋!”老板多次斥责过她,而她只不过想每晚早放半小时,好带儿子早点回家,洗个澡睡个觉。

每天带着伤痛回家,而她的儿子是她的全部,她努力下去的一切。

直到那天。

食物中毒,还有并发的脑膜炎,她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傻子。她不知道,学校的饭菜都是腐烂的菜、肉,加上老师不及时地送医,导致她的孩子变成如此。她却还天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命,是他们随便离开乡下遭到的报应。命,受到压迫、欺诈的人们却将一切归结于命,多么可笑。“用异常或许可以,但钱嘛……”那个医生最后还在骗她,给她开出天价药单,“scp-new-3334,还有scp-new-4023,都是好的哇!异常一用,立马见效。”她就这么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没人劝她,人们都看着她的笑话,笑着指着她,一个愚蠢的乡下妓女。人们眼中射出圣洁的光,审判他们不约而同定义下的罪,像是在扔满垃圾后将垃圾袋打个结扔掉。

她最后还是走了,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151城。搭着大巴,但只做到半路便被售票员赶了下去。他们两个慢慢走回那个陌生的、熟悉的村子,人已经搬走了,只剩下空房子。这里意外的有了一条小河,或许不会再干旱了,可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向她们这样迫不得已的回来。“

但至少又回来了,这片她生活过的土地,她尝试重拾生活的信心。荒地可以再耕,没种子就攒钱,慢慢攒,她可以去挖野菜、去抓鱼。其实她不知道如何在这里活下去,可她愿意重新开始,如果是命,她至少回来了,带着她的儿子。

“额,额哈哈。”儿子还是不正常,偶尔会恢复几秒钟,想起她是他的妈妈,那几秒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无时不在期待儿子可以完全恢复,对她说:“妈,你歇歇吧,我来!”而她会说:“妈不累,妈不累。”

直到一个雨夜,儿子走丢了,她焦急起来,四处寻找,人生的独木桥她那一刻本以为走不下去了。命,她依然死死抓住命,相信这片土地的无穷的魔力。在几个小时的无果寻找后,她往家走去,并惊喜地在家门口看见了自己走回来的儿子。更令她惊喜的,是儿子最长的一次忆起她来,她幸福地度过了一个晚上,直到儿子喊困,想要睡觉。

生活或许就会在这种凄凉悲伤的但又有一丝坚韧的背景下继续。

直到一声尖啸传来。女人在自己最悲伤的记忆中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聊天室,O5们

O5 ONLY


O5-1:戍边者,全部死亡,是不是,3号。

O5-3:是的。

O5-12:异常没这么简单的。我早就提议。它夺取记忆,摄人灵魂。

O5-11:所以,怎么办,这才是重点。

O5-3:我并未了解过多少异常,但我感到害怕,他是我们的一大威胁。

O5-5:13号,怎么说。





Lubade缓过神来,已是日出前夕,耀眼的光芒蛮横地撕开一夜铺满的暗。

Lubade本能地躲避着他多年未见过的日光,那他本在黑暗的地下所期盼过的日光。他狼狈地遮住自己的眼睛,却在转身时被绊倒在地,那是一条手臂。Lubade狼狈地抬起头,却看到那手臂的主人——一个MTF成员。他的双眼,一双圆挣的、充满空寂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啊!”Lubade尖叫着,笨拙地挥舞自己那双全是伤疤、瘦骨嶙峋的手臂,这双眼中的光比那日光更毒辣、更让人不适。最后,Lubade还是勉强爬了起来,手里攥着那让他不安的眼珠,可站起来,他才看清,还有着16具尸体,躺在不远的地上,看着Lubade。

疯了,Lubade彻底疯了。他或许变成了异常,但也是最后一个了。

顶着日光,他攥着5颗眼珠,脚边的血泊里还躺着剩下29颗。

不顾眼睛的刺痛,他发出了最后的尖啸。

O5 ONLY


O5-5: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核弹头会处理好一切,祝各位好梦。

在那最后的光亮中,超越一切的光亮中,新的世界依然继续。


报道:昨日,scp-new-096在151区与381区交界处被处决,这是基金会第一次决定用核武器对付异常。这也表明基金会对世界常态、世界和平的坚决维护,让我们高举SCP旗帜,走新世界路线。

据悉,此次行动出动了MTF-NEW-戍边者,作为基金会机动特遣队中的精英力量,他们不负众望,成功牵制住了危险的Keter级别异常,为最后核武器的投放做出了巨大贡献。

据基金会提供信息,本次行动计划周密,在scp-new-096进入埋伏区域前,周围平民就已疏散完毕。此次行动的损失能降到最低,O5议会做出的决策功不可没。据内部人员公布,此次计划的主策划就是13位O5中最神秘的O5-13,O5-13长寿百年的传说一直为人们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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