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眼见运河边集市人渐渐少了,算命的郑老瞎子正盘算着收摊回家。就在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到他的算命摊前。
那年轻人稍稍揖手,说:“见过郑老。”郑老瞎子一听,便知道这年轻人是来找自己的,他指了指摊前的凳子,说:“请坐,算命十块,解梦五块,先交钱后买卖。”年轻人顿了一下,瞄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到:“一派溪山千古秀。”“三河合水万年流。”郑老瞎子回道,“阁下贵姓,哪行的?”年轻人说:“免贵姓杨,单名晖,是太平家的。”郑老瞎子说:“太平家的?敢问所为何事?”杨晖说:“实不相瞒,晚辈此番前来,是想请您老代我与鲁木匠交涉。”“哦?”郑老瞎子一听,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原来,太平家的人碰巧得到了鲁木匠造的一种木盒子。鲁木匠,真名叫鲁韶,两个月前搬到运河边,在街上开了家铺子,卖各种木制品——他租下那间铺子的时候,还特地请郑老瞎子去看风水。鲁木匠号称是鲁班后人,但店里买的东西也不过就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小物件,唯独他家的招牌——也就是那种木盒子被传的神乎其神,传说只要打开的手法得当,木盒子里的空间足以容纳世间万物。
杨晖说:“经过我们的研究,木盒子确实是一种空间异常,我们希望能了解木盒子的制作手法,以方便收容……”杨晖说了一大堆郑老瞎子听不懂的话,不过,“那为什么来找我呢?”郑老瞎子说出他心中的疑惑,“你们怎么不直接去找他鲁木匠呢?”杨晖不紧不慢地回道:“您有所不知,鲁木匠不愿与我们太平家的人打交道,我们先前几次求见都吃了闭门羹。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来劳烦您。”郑老瞎子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你们怎么想到来找我这糟老头子呢?”杨晖笑道:“您老说笑了,这运河边上谁不知道您老的大名。此番来找您,也是想着看在您老的面上,兴许鲁木匠就会答应了呢。”
这倒是实话,郑老瞎子年轻时是这附近巾门的领袖,前些年退下来了,但在这运河一带,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老瞎子也不好推脱,满口应了下来。“但是,小伙子,我丑话说在前头,”郑老瞎子说,“‘艺业不可轻传’,这是祖训,何况人鲁木匠还指着这活计吃饭呢,只怕十有八九不会答应。”“无妨,我们也不需要他教我们木匠手艺,只要买到木盒子的图纸就够了,这应该也不算违背祖训。”杨晖说,“您老且去试一试,要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杨晖又补充说道:“这次我们预算有十万,只要鲁木匠开价十万以下,您老可直接答应,若超过十万,您告诉我,到时再做定夺。另外,我们愿意给您五分之一的好处费。”一听到这,郑老瞎子心头一喜,十万的五分之一,那就是两万,只消促成一桩买卖,就有两万的好处费,不愧是太平家的,出手就是大方。郑老瞎子脸上仍风轻云淡:“那我明天帮你去和鲁木匠聊一聊。”杨晖作揖道:“那我先提前和郑老道声谢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杨晖起身递上一张名片:“天色看着不晚了,郑老,我得告辞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期待您明天的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郑老瞎子来到鲁木匠的铺子前。一走进店里,一个小伙计就迎了上来:“客人您里面请,想要买点什么?这边有……”郑老瞎子打断了伙计的话:“我找鲁老板说话。”活计愣了一下,转而又笑着说:“好嘞,您稍等。”然后转身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鲁木匠走了出来,笑着说:“今天刮的什么风,把郑老您给吹来了。”郑老瞎子笑着回道:“怎么,我不能来找鲁木匠你聊聊天吗?”鲁木匠说:“当然能,您请坐,王林,倒茶。”刚才那个小伙计捧着一壶茶走了出来,给两人个各倒了一杯茶。郑老瞎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叫道:“好茶。”鲁木匠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上好的西湖龙井。”郑老瞎子又抿了口茶,说:“鲁木匠,我这里有一单上万的买卖,不知道你想不想做?”鲁木匠明显来了兴致:“什么买卖?”郑老瞎子说:“昨天有个外地木匠家的小辈找到我,说是偶然听说你家木盒的奇异之处,想拜师学艺。”“要拜师就让他自己来找我,”鲁木匠说,“托别人来说算什么话。”郑老瞎子说:“他也有难处,实在抽不开身,昨天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运河边,谁成想你家的店又关了门,实在没办法才来找的我,托我和你说一下。”鲁木匠摆了摆手,说:“既然这样,他哪有时间和我学手艺呢?”郑老瞎子说:“他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说他也是个木匠,想学的不过是做那盒子的手艺罢了。”“那也要花时间去学啊。”鲁木匠有点生气了。郑老瞎子说:“他说不用你来教。”“哦?”鲁木匠挑了下眉。郑老瞎子继续说:“他开价十万,想买张木盒子的图纸,他自己研究。”
鲁木匠冷哼了一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根本没什么木匠家的小辈,委托你的是太平家的人吧?”郑老瞎子有点慌,但仍强装冷静:“这话怎么说?”鲁木匠说:“先不提一个木匠能不能掏出十万来,这个木匠给出的价钱和昨天那个叫杨晖的太平家的人一模一样,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见着没法狡辩,郑老瞎子只好说:“不错,确实是太平家的人委托我的,之前不说实话只是听说你不太愿意和太平家的打交道,只能出此下策,还望不要见怪。”鲁木匠说:“还请郑老您给他们带个话,我鲁韶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门手艺卖给他太平家。”郑老瞎子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年轻人怎么比我这个老不死的还顽固,再说了,这门手艺有人想学也是件好事啊,要知道有多少手艺想教都没人想学,直接断了代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这门手艺想想啊。”“这倒不必您老担心,”鲁木匠指了指王林,说:“我早就找好徒弟了,这门手艺怎么也不会砸我手里。”郑老瞎子还想说什么,鲁木匠直接打断,冷冷地说:“王林,送客。”郑老瞎子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郑老瞎子倒也不急,他觉得鲁木匠会拒绝只是因为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自己在好好劝一劝,鲁木匠会想通的,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啊。
当天下午,他的算命摊前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鲁木匠的徒弟王林。王林直接开门见山:“你说那张图纸能卖十万,是吗?”郑老瞎子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看向这边,点了点头。王林说:“我现在手头上有一张图纸,你买吗?”郑老瞎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说:“看你这样子,偷来的?”王林骂道:“不用你管,你要不要吧?”郑老瞎子笑道:“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又不是我要买,你可以先把图纸给我,我去找他要钱,到时候再给你,怎么样?”王林冷笑道:“我又不傻,你拿走图纸不给我钱,我找谁说理去?”“那你和我一起去找太平家的要钱,可以吗?”王林还是不答应:“太平家人多势众,我带着图纸过去保不准就被他们抢了去了,我才不去。”郑老瞎子想了想,说:“那你先和我去拿钱,在回来把图纸给我,这下总行了吧。”王林仍然摇头:“太平家的人都精得很,没见到图纸哪肯把前给我。”郑老瞎子无奈地说:“那你说怎么办吧?”王林说:“这样,你把钱给我,我把图纸给你,你去找他们拿钱。反正你郑老瞎子有门路,不怕他们黑吃黑。”“这……”“按规矩,中间人起码有十分之一的好处费,”王琳说,“我不知道太平家开价多少,但你肯定不亏,按我说的来,我们都有的赚。”郑老瞎子叹了口气,说:“行吧,你跟我来。”郑老瞎子收了摊,领着王林回到家。郑老瞎子咬着牙从放在床头的棺材本里拿出了十万,王林也不含糊,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交给郑老瞎子。郑老瞎子看了看,确实是木盒的图纸,就把钱给了王林,王琳收下钱就走了。
待王林走后,郑老瞎子拿出名片,打电话给杨晖,是个空号。第二天,他又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了过去,是太平家的工作地点,也找到了一个叫杨晖的,但他是个秃顶的中年人。然后他又去鲁家的铺子看了看,铺子关着门,周围的邻居也不知道搬去那里了。
后来,郑老瞎子找熟识的木匠按着图纸造出来了这个木盒子,只是个普通的木盒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