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门踏出,萧澄薪正式来到了这个从未被探索过的世界。他的目的是探明这里是否宜居,是否可以大量移民。因为原宇宙的异常日益增多,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个不讲道理的东西毁灭世界,一个合适的新家是必要的。
萧澄薪的头在加厚的高强度玻璃罩内转动着,打量这个黑暗的环境。“湿度,30.27%;温度,25.64℃;辐射,安全;空气成分……检测到大量有毒气体,不建议取消护罩。”他看着腕表上的字,并念出来,随后借着腕表的微光看了看周围,“应该是长时间密闭的空间吧。”
后退一步,让携带着各种设备的载物机器进入——这个机器上的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家当。
在确认这里的空气中存在可燃成分后,萧澄薪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安装在头盔内部的夜视仪——那个的色调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这地方……怎么像是员工食堂?”他眯着眼睛想,但没有深究,“可能是巧合吧。”
来到载物机器的后方——空间门已经关闭了,——拉出操作台,设定好跟随模式,便找到门离开了这个空间,来到了外面的走廊。“空气还是有问题……这是在地表还是地下?”带着疑问,萧澄薪在走廊里走着,打开沿路的门,“没有窗户,如果不是脑抽了建了个没窗户的楼就是在地下了……这是什么?”
在一个房间里,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布置:金属制的墙将这里分成两部分,连着门的一侧的墙上有一个金属台,上面有很多按钮,一个麦克风和一块A4纸大小的显示屏。在左手边的里侧,有一个金属门,可以看到上面成年人手臂粗的金属插梢和三个电子门禁。萧澄薪不禁走了进去,在金属门的边上,他看到了一行字,由字母和数字组成。虽然不记得它具体代表是什么,但最开头的三个字母:“SCP”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澄薪呆滞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载物机器上,“不会吧……这地方也有SCP,那可就麻烦了。哪怕都是SCP,他们也不会允许我们移民到这的吧。”他伸出被包裹的手指,想揉揉太阳穴,但是被头罩挡住了,“先离开这个废弃处再说吧,得赶紧把基站装好,把这些情况汇报一下。”
……
由于电梯坏掉了,快速撤离通道被锁死了,萧澄薪只能通过楼道一步一步向上。在楼道上有很多尸体,它们的姿态各异,有的靠着墙,手握酒瓶;有的面朝下,摆成大字;更有甚者是两个下体紧靠的,似乎生前还在做繁衍之事。它们的衣服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但特制的铭牌仍表明其曾是这个基金会的一名员工——但现在只是向上攀登者的阻碍。
“这个情况,怕不是什么高危异常导致的。”萧澄薪紧张地看了眼手里原本安装在载物机器上的康德计数器——一切正常。“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这个站点的吧,不过为什么都没人来在事后清理?”他不知道对谁说。
虽然身上穿的护服可以靠内部的机械支架提供一些运动上的帮助,但仍然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因为他不想破坏这些“同事”的尸骸。到达了最上层,开启活板门后,便直面着天空。
外面是一片野地,已经夜晚了,有月光。萧澄薪关掉了夜视仪,看了眼腕表上的环境信息,所有指标都正常,甚至可以说很好。将康德计数器放到了口袋里,犹豫了一下,他决定摘下头罩,解除那种朦胧的,憋闷的视野,呼吸新鲜的空气。
接触了头罩,萧澄薪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很好,没有机油、灰尘以及各种污染导致的味道。天空很干净,满天星辰如钻石般璀璨着,静静地流淌在黑色的宇宙中,只有争做圆月面纱的零星的云时不时遮住一小块光辉。身边很平整,没有树木,只长着短小的嫩草,在刮过的风中游弋。朝远处望,能看到黑色的轮廓,是城市和起伏的丘陵的影子,没有灯光。耳边没有来自远方城市的机车轰鸣,人声鼎沸,没有昆虫的叫唤和夜行动物划过天空或略过草地的动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就只能听到背后机器有时响起的“滴滴”声。一切都很不自然,但是足够美好。
就这么享受了几分钟的自然,萧澄薪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来到载物机器后面,输入开启密码将上面的箱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各种被分成一个个区域零件、图纸以及几本像是字典一样的操作指南。拿出并翻开其中的《小型跨世界信号传输基站的组建与维修》,“二号零件,十八号零件,九十七号零件……”他按照上面的指示将所需要的物件依次拿出——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把这些基础的点烂熟于心。
“最后是微型蛀洞发生装置……这玩意听着太强了。”当萧澄薪根据图纸把最后的零件装上去后,这个基站的内部缓缓亮起冰蓝色的光,代表它没有问题——至少安装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将一根拇指粗细的连接线从载物机器自带的显示屏后抽出,插在了基站上相应的接口处,随着基站的光一阵闪烁,显示屏亮了起来,并开始尝试与已经记录过的站点创建联系……
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显示连接超时,未找到信息接受源。用已经脱离了防护服的手摸了摸下巴,回忆了指导上写的,是正常的情况,便点了点屏幕开始重试。
这次比上次快了几分钟就有了结果,但是是一样的。萧澄薪眯了眯眼,检查了线路是正常的后再次重试。第三次也没有成功,他将指导拿出,按照上面说的将基站拆卸检查正常后重装,再次开始重试。第四次,萧澄薪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珠,嘴唇有点发白,“正常正常,毕竟隔着两层宇宙墙,失败是很正常的,多试几次就行了,失联指标是三十次,还有点距离。”他安慰着自己。
……
第五十三次,天已经亮了,还不会灼热的阳光注视着这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异界来客。“操操操操操!”萧澄薪的眼睛通红,嘴角挂着因激动留下的口水,嘴唇被咬破,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再加上头发上挂着的露水,这个因优秀被选做探索先驱的年度十佳员工现在看起来像是在野外嗨了一晚上的瘾君子。就在之前的几十次失败后,他对照着那几本“字典”陆续将基站和载物机器的所有零件拆出,检修,对哪怕有一点点正常磨损的进行更换,甚至自己尝试对其改装,但全部都是一种结果——一切正常运行,除了无法被建立的联系。
第五十四次尝试建立失败后,他瘫坐在地上,宛若枯木——不知道几个小时,脑细胞停止了工作,神经和电突触上的电流停止了传递。
也就是说,经历了一次脑死亡。
保持这个动作到了月亮升起,萧澄薪有了动作。他没有再次尝试创建联系,而是将基站拆回最原本的样子然后放回置物箱,接着再拿出了一些水和食物填饱了空荡了的胃。似乎是放弃了……
检查了一次防护服——没有生物钻进去,只粘上了泥土和一些被压断的草。穿上防护服,打开空气过滤系统、夜视仪、录像机和语音日志。
“现在是23:17,我来到这的第二天……也可能更多天。我失去了与原世界的联系,现在孤立一人,没有援助。另外,不知道是我所在的区域还是整个世界,我没有看到除植物以外的生物,连真菌都没有。目前还不确认有没有微生物。远处的城市可以看出是现代的,但是没有任何动静,没有噪音和光线,死了一样。我不确定那里有没有存在人类或者活着的东西……虽然也可能是死的。我打算之后去进行探索,但首先我要对我面前的这个疑似废弃的站点进行检查,也许可以找到答案。”他对自己说着自己计划和猜测,这样可以在之后听回放,就好像不只是他一个人。走到了活板门前,“虽然只有一段时间,估计连报案说失踪都不行,但是……我好害怕,我想回家。”萧澄薪用细微,但是足以被记录的声音说着,他现在想要哭一场——反正就他一个人,不会丢脸。
关闭日志,弯腰拉开活板门,萧澄薪走了下去。
一路向下,看到了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的死尸,但可以看出的是,他们或者的时候正在追求欢愉,就像是在交配完就要与死神握手的雄性螳螂。还有一些不似人类的骨骼,萧澄薪猜测这是那些异常的,他在路上看到不少收容室是打开了的。这些尸体似乎在向他暗示一个信息:你是最后一人。
除了这些,他一无所获——直到最后一层里一个被打扮得像是生日派对的房间,但墙上挂着的横幅是“忌日快乐,全世界。”而且是用了很多种文字。在对着横幅的一条长桌上摆着一个的摄像头,十二个3D投影装置,十二个空着的座位和一个被占据的座位,每个座位前都摆着一个金属立牌。萧澄薪没去看上面写了什么,因为这恰恰好的数字。
他沉默无声,看着这具尸体心里已经有了底数。走到尸体旁,它的手里握着什么。在用扫描仪确认没有可以至他于死地的东西后,伸手将拿着东西的腐肢去下,揉碎手指将里面的事物暴露出来——是一个很小的摄像机,用一个密封膜裹住了,可能还可以用。
颤抖地伸出被包裹的手,将那个摄像机拿到手中,用指尖的尖锐物划开密封膜,仔仔细细地放在眼前端详,外壳没有破损,嵌接结构没有被拆解的痕迹,USB接口内部无污物沉积——至少从外表看,它是没有损坏的。他说不出话,只默默离开。
……
回到地表,脱下防护服,拿出工具和零件,趁着太阳高悬制作了一个简单的连接线——原本有的并不配适。用其将摄像机和显示屏相接,弹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没有任何标注。
萧澄薪伸出左手食指,悬在了屏幕前的一点点,往回缩了缩后,才下定决心开始播放视频:
摄像机被人拿在手中顺着楼道向下走。
路上有很多人在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伤害,对自己灌酒,吸食粉末状物体,以及这一类的放纵之事。一部分人趁着变得狂乱的精神,没有意义的吼叫着,殴打着他人,与他人交合,甚至边殴打边交合。还有一部分的人没有被拍进去,摄像机避开了他们。
在某一层,一个无法形容的怪物撞破了墙壁进入楼道大肆屠杀,没有人躲避。
“这就是世界末日吧。没有祈祷,没有临终的凄美诀别,只有最绝望的欢愉。”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这个混乱的场面里显得很平静,“也就只是这样了。”
镜头继续往下,到达最底层后进入一个房间,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忌日快乐,全世界”的横幅。房间中央是一条长桌,配着13个座位,其中12个已经被12道3D投影占着了。虽然比较模糊,但可以看出这些投影的本体正在做着消遣之事。
“世界要毁灭了,享受最后的时光吧各位。”最排头的投影处发出声音,“这是我们唯一一次不用在意任何人,爱做什么做什么,那个烦人的伦理道德委员会也不会来指着我们的鼻子大喊:‘嘿!你们这样子不人道!’现在只要开心就好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等待着死亡?”临近的投影说,“用用那些异常?反正是要么拯救世界要么没有后续”
“没有办法了。再说我们不是试过了吗?那些强大的异常在它的面前是如此的脆弱,就像是……核反应堆和站在里面的生物——水熊虫不算。”拿着摄像机的人说,“另外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别卖关子,我们时间不多了。珠穆朗玛峰顶、百慕大三角中心、撒哈拉沙漠中心以及南极点的能量波动已经对上了,估计在过几分钟,不超过一小时,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植物和废墟和尸体了。”坐在末尾的投影说,“有什么赶紧的,我们还要开party。
“好的好的。好消息是,二十分钟前我得到一条消息,在那四处——异常能量的产生地,就你前面说的地方,里面有一个中出现了一个传送门,可以到达别的世界。”声音顿了顿,“挺好的对吧,坏消息是因为这个‘世界毁灭波’的影响,无法辨别出到底是哪发出的消息,以及那个空间门支不支持我们的移民。”
三分钟的沉默。
“多说点话,不然我会以为你们已经死了。”坐在中间的投影说,还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个消息来的……绝望了点,但至少还……”
“别自欺欺人了,忘了这个吧。我们的设备基本已经被破坏了,现在用的这个还是靠房间墙里布满的特殊装置运行。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开party吧。”一个在镜头外的投影说。
镜头移动至桌前,被放置在桌上。
“说的对,别管那么多了——我先点歌,你们知道我最喜欢哪首的。”
……
萧澄薪关掉了视频,并把它删除,因为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向后倒在草地上,自说自话:“我可以回去的吧,昨天只是意外对吧,多试几次,我就可以成功了……吧”
……
萧澄薪走在布满骑车残骸和尸体的公路上——现在已经像是荒草地了,防护服穿在身上。背后是脏了的初号机,里面还不时传来啮齿动物的叫声。他往前走着,背影逐渐拉长。初号机上挂着一个录音装置,里面是他在这飘零了数百天的声音:
“第二次记录。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这是已经确认的了,虽然之前就有了猜测。但是被证实了,还是让我很难受,这应该是正常的。我带来的的东西大部分是机械零件,可是它们不能吃,我也没有到那种可以靠这些制造出‘无中生有’的本事,如果我真造得出来我现在就不在这了吧。”
“还有那个视频里说的那四个地方或许有离开的,但我不打算去……就目前来说。我怕我去了就回不来了,我是怕死的。听说当孤独到一定程度的人会想死,靠死亡来摆脱悲痛的一切,但我不想这么干——至少目前不会。如果我要死了,希望在躺椅上没有留念地和死神握手,结束这不怎么美好的一生。就这样吧。”
“今天建立联系失败。”
“第三次记录。我已经启程了,那个城市虽然在我的视野范围,但那句古话‘望山跑死马’我是知道的,而且初号机走的还慢——所以要走很久的样子。该死的!如果我回去了一定要让他们给所有机械都安装上十六缸发动机!”
“就这样吧,路上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很无聊。”
“今天建立联系失败。”
“第四次记录。果然,那个城市很远,但走了一天也快到了,希望我可以找到食物,现在的还能吃七八天。水源倒不是问题,我找到了一条河,很干净但是没有鱼或者别的能吃的,所以我最后把两个水壶装满了并且洗了个澡。可惜这就我一个人,没人和我洗鸳鸯浴——原来的世界也没有。”
“今天建立联系失败。”
“第五次记录。我到了这个城市。这里空无一人。”
“街上有很多尸体,有的倒在人行道上,有的伏在方向盘上,还有的在人行道上方向盘下。有的尸体三三两两地躺在一起,看起来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孩子;有的尸体藏在巷子里,他们在做一些应该偷偷做的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见多了。”
“我没有找到可以吃的食物。”
“今天建立联系失败。”
“第六次记录。我在这个城里走着,再过几天就可以踏遍每个角落,每个角落都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想在残骸间找到人海的感觉吗?”
“今天建立联系失败。”
……
“第十次记录。我……我找到食物了,在下水道里。是老鼠,它们没有死绝,甚至繁衍的很好——虽然很不愿意去想,但是靠的是上面的尸体和草。这些家伙长得很大,但是没有多么凶残,我不用担心被蜂拥而至的鼠群吞噬。说实话有点恶心,但这是我目前的唯一选择,不停地运动让我的食物消耗的比我想象的快。”
“而且这些老鼠繁殖很快,我可以带走一些,说不定可以作为稳定的食物来源。不过它们存在说明还是存在一些动物的,寄生虫也要小心。”
“今天没有尝试联系,在下水道里抓了一天的老鼠。
……
“第九十七次记录。我仍然停留在这个城市,因为这有充足的食物来源。按照日志,从第十次记录开始我就没有尝试过创建联系了,都会失败的不是吗?但一想到如果其中某天是可以建立的,就……”
“就这样吧……”
……
“第一百五十七次记录。天气开始转凉了,幸好我之前抓了很多老鼠放在初号机上养着,靠着干草和水和机器发热提供的温度或活着。希望它们会由于较高的温度认为现在还是繁殖季节,不然我会饿死。”
……
“第二百八十七次记录。我想我明白那种孤独的感觉了,我想要去死。我在这度过了一个冬天,将来还有更多的冬天,但我只有一个,不会有人或别的来陪我。”
“鲁滨逊过得似乎比我好,至少他找得到消遣的方式。”
“我要去搞清楚我在哪,该往哪走了。真不敢相信,我我在这待了200多天,还没有搞清楚这些。等搞明白了,我就要离开这,去找寻找那个回家的传送门……感觉自己会死在路上,但比就这么待着强多了。”
……
“第二百九十四次记录。我相隔两百多天,又一次把基站建了起来,但结果没有变化。”
“但我已经辨别出我在哪了,所以要出发了。”
“为我自己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