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3點54分
「Pishop博士,釋放指令已經下達。」
Pishop閉上眼睛,這一刻終將到來。
「非得這麼做不可嗎?」
「妳只有權釋放,無權過問原因,並請相信此決策是由全體O5與倫理道德委員會仔細開會得出的結果。」
「… …好吧,我明白了。」
於是十分鐘後,她登入系統,按下那行刺在她手臂上的號碼──
送了那些她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們下地獄。
8年前
「… …你說什麼?」
「妳是最適合的人選,Pishop博士,」那個身材瘦削的男人用深綠色的眼睛暗示她的別無選擇,他尖尖的手肘放到了桌上,枯黃的手指十指交疊,「妳無父無母,沒有朋友──」
「我有,」Pishop顫抖地說,「我認識Parallax、Lynows、Scarlet──」
「是沒有不在基金會的朋友,」瘦削的男人打斷她的話,「沒有人會尋找妳,我們可以省下很多記憶消除的麻煩。妳知道要搜尋所有認識某人的人有多困難嗎?那總是耗掉很多經費。妳不會被人找到的話,妳就能完美地保守秘密。Pishop博士,我們不能冒著有人知道密碼的風險,希望妳可以理解。這事關全人類。」
「是啊,」Pishop喃喃地說,「我知道。」她知道,她的人際交友遠遠沒有基金會的機密和經費來的重要。
瘦削的男人嘆了一口氣,「上面的允許妳和他們做最後的告別。」
「那他們──」「他們會以為妳出了一個意外。不嚴重,一個他們沒有權限閱讀的SCP的模因感染。妳毫髮無傷,用系統正常工作。」
Pishop吞了一口口水。
「我給妳二十分鐘。」瘦削的男子伴隨毫無商量餘地的口氣閉上了他的綠色眼睛。
「怎麼了?」她碰地一聲打開門,他們都在,大家都在──Lyn、Parallax、Scarlet、Tentacle… …
「我、」她感覺到自己的嘴唇有些顫抖,「我… …想找大家稍微翹個班。」
「我們已經在翹班啦!」Lynows指指桌上的餅乾和飲料,他吃得滿嘴油膩還在舔掉手指上的調味料。
「綠惡魔讓我們休半小時的午休!我們還在想說妳不知道有沒有休到呢!」Parallax跳過來搭住Pishop的肩膀。
「是站點主任。」Tentacle就跟平日依樣不苟言笑,冷冷地糾正Parallax隨便出口的綽號:站點主任的深綠色眼睛讓他博得了綠惡魔這樣的稱號。
「我從Lyn這邊搶救到了最後兩包餅乾,」Scarlet拿出他藏在包包裡的零食。
他們就這樣吃吃喝喝,閒聊八卦──除了Pishop以外,沒有人知道這將是他們這群好友最後一次齊聚一堂。
「三十分鐘到了欸,等一下綠惡魔可能會來抓人喔。」Lynows假裝發抖。Tentacle瞪了他一眼。
「反正他人還沒來,我們就繼續混吧。」Scarlet提議,吞下最後一片洋芋片。
但是我不行。Pishop感到一陣胃痛。她必須準時。她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她過大的動作弄得向後倒下發出巨大的聲響。所有人都停下來,驚愕地看著她。
「我、
「我… …
「出去一下、馬上回來。」說完她奪門而出。
「綠惡魔有那麼可怕嗎──」Lynows的聲音逐漸變小然後遠去。
那是她最後一次聽到朋友而不是喇叭的聲音──
下午3點56分
「終於要聯絡我了嗎?」螢幕對面的人露出冷冷的微笑。
「是啊。」
「我還在想,他們是給了誰這種權限呢,結果是妳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
Pishop皺了皺眉頭。這種性別歧視的話,讓Parallax聽見了的話一定會暴怒的吧。她會揪住這傢伙的衣領,對他曉以大義──
不,她揪不到。因為這個人所在的位置──
「在旗桿上被人當作笑話的感覺如何啊?守辰。」
有那麼一瞬間,守辰的面部有些扭曲,但不久又恢復了嘲弄的神情:「那八年見不到任何人的感覺如何啊?」
「你知道?」Pishop愣了愣。
「不要忘了我也曾經在基金會工作過啊,」守辰笑得更大了,「我猜猜看,要把釋放我的密碼存在哪裡呢?絕對不會洩密的地方──就是人的腦子。在極權下要革命的人不都這麼說嗎?『你可以限制我的身體,但是偷不走我腦子裡的想法』。但是人有可能會被逼供而洩密──既然如此就讓這個人在哪裡都找不到就好。要製造出這種模因並植在某人身上這種事基金會應該可以辦到吧。」
「… …你比我想像的更聰明啊。」
「因為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想這種事啊。」守辰的笑容變得有些虛弱,「很多的、很多的時間… …」
「你是從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在這裡的呢?守辰特工。」Pishop問了她從站點主任那裏、不、也許站點主任也不知道的問題的答案。她從接到這份工作開始便好奇已久。
「那並不重要… …我也忘記了。大概、是某場意外吧。」
「這樣啊。」
「對了,我在這之後可以找到妳嗎?」
「我想不行。」
「果然啊。不過對妳來說沒差吧?因為妳本來就見不到任何人嘛。」
差太多了。Pishop悲傷地想,但她沒有說出口。但是守辰看著她的表情已經得到了答案。
「那麼,差不多也到『發射』的時間了吧?」
「你猜得沒錯。那麼… …」Pishop鍵入了那串她極為熟悉但從未鍵入的號碼。
守辰舔了舔嘴唇,注視著Pishop,他刻意張大嘴說話讓她看見他口中的那片無止境的漆黑:
「我下去一下,馬上回來。」
於是,在地球變成了這樣的現在──有一個人依然、並且理所當然地獨處。
Pishop曾經想過,比起還能和朋友們透過郵件和螢幕聊天,完全斷絕與他人的接觸是不是會讓她比較好過。
但顯然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