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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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合肥市,Site-CN-91

3级研究员Diorite如往常一样从Site-CN-91出发。骑着她已经破旧不堪的自行车回到自己的公寓。不是她懒得换一辆新的,而是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哪怕一个仍在开业的自行车店了。Diorite还依稀记得刚买上自行车时老板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谢谢您的惠顾。呵,该死的世界——终于可以永别了。”

她曾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列举出成百上千种,总之都是关于现实的生活状态是多么迷乱,所处的物质世界是多么荒诞。具体而言,这些论调中不乏有对于展现出理智的新生之物的质疑、指责痴人说梦的讪笑以及毫无逻辑可言的新阴谋论剧本;但毫无疑问,这些反对的话语背后都透露着对工业发展、反自然和新生的未知之恐惧。

Diorite自己倒是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反正他们如果要摒弃这所谓肮脏的世界,扎进麦克斯韦宗网络中一去不复返,那也阻止不了,让他们去便是。当一个人亦或是一个群体发现他们的前路黯然无光,而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时,逃避往往是最好的选择。在前行之人行至天明以前,蜷缩在角落的人们,始终对这个寒冷而晦暝的世界抱有绝对的绝望和恐惧;而麦克斯韦宗网络,正是他们肆意消费自己生命和社会价值的最好去处。

花不是很贵的钱配置一个脑机接口,改造一下仅由血肉构筑的“破碎”身体,就可以来到麦克斯韦宗网络的怀抱。人们能够在这个全新的虚拟世界中,得到现实中得不到的一切:美食、放松、欲望宣泄、自尊、还有一些刺激体验。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待的时间愈久,堕落的人类便愈加无法容忍现实世界的任何障碍和不顺,他们可以在此慰藉支离破碎的内心,并只需要花费一些微不足道的信仰和机械器官。

此时,真实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远远比不上在麦宗网络厮混的时光来的重要。让他们重新回到现实中,无疑是将他们重新溺入现实生活之痛苦,一切美好的面纱被掀去后只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恐惧。任何经历过黑暗的人们都绝不会让自己重新堕入黑暗。

现实中的联合政府和基金会也未曾没有尝试去阻止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但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下,不管唐突地将人们拖回现实,还是挥霍记忆删除技术,都无法抑制人们的负面想法,在面对越来越高的自残、自杀率和抑郁症患病率时,联合政府终于是抛下了基金会并投入麦克斯韦宗网络的怀抱。

基金会,停下了脚步。

麦克斯韦宗教会得益于此,并正式跻身于当前世界上最大的异常组织的行列。

但不同的是,麦宗似乎并不希望人们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并且这种感觉最近越发强烈了。原因?身处网络之外的人怎会清楚。Diorite并不知道基金会高层是否还攥着什么底牌,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放弃了对人类的挽留。这个世界不值得被拯救,还是拯救的时机未到?如果基金会高层确实想要做些什么,那么留下的时间已然不多。

如今,地球上将近98%的人口都进入了麦克斯韦宗网络,现实中的国家已成为了历史,机械彻底掌控了现实。诚然,有血肉的人类能够在虚拟的汪洋中获得存在的价值,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人工智能当下的地位。服务于或臣服于麦克斯韦宗的AI们获得了人性化程序,如今除了六边形议会(六个人工智能组成的高层组织),每个AI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或高或低的“人”权。基金会的AIC们此时仍然没有融入麦宗的意思,而麦宗的AI们便以此为由,想方设法地像推销员那样“安利”麦宗网络的好。

“他们整天人权人权的,也不想着换些别的词汇,我可不觉得进了那麦克斯韦宗网络有什么好的。”Diorite的大脑里发出了一阵声响。

“怎么可能有好处,Gabbro.aic,”Diorite下了车,狠狠踹了一脚支架,“那帮AI把你拉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Diorite登上电梯,来到33层的天台。

放眼望去,长夜之中,仅有那北极星闪烁着苍白的光芒;雾霭之下,曾是不夜城的都市,连一点点让人愉悦的火光都已不见。死寂,无边无际的死寂,连同萧杀的西北风,压在她的身上,压在Gabbro.aic的处理器上。这个基金会AIC,与主人大脑直接相连,置于主人身体之中,却不为大多数基金会同事所知。深藏不露的它,现在不知道是第几千次,试图理解主人如何触景生情。

“你说,我们和麦克斯韦宗到底要作对到什么时候?”Gabbro.aic发出疑问。

Diorite躺在楼顶,借着习习凉风,抚摸自己的手臂,捋顺了映在上面的皎洁月光。身为轻度机械改造的现世人类,这种再熟悉不过的真实触感,麦宗网络的居民倒是无法享用。

“你说,混着铁锈和尘土的空气,人类还能呼吸多久?”

Diorite用疑问回答了疑问。

脑内的AIC陷入了彻底的静默,风声与Diorite的心跳声轻轻共振。

八、九年前,大部分人类还在现实世界生活。Diorite所处的地方不太偏远,每天上下班时间,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不行,而给蓝天白云带来颜色污染的载具,上天入地乱跑乱飞,却以“优雅无噪声”标榜自己。与这种狡诈的资本产物相称的,恐怕也只有她楼下角落里蛰伏着的,不怀好意的小混混们了。那段时间,Diorite确实很讨厌自己的居所,颇像莲之于淤泥;但现在的样子,别说淤泥了,她就活脱脱是悬在半空、根系崩解的终焉之花。大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但只要进入有脑机接口、有营养罐的屋子,就能看到皮包骨头的人们缩成一团一团的,沉浸在虚拟世界中。外界的人少了,产生的垃圾也就少了,污染也少了,空气就干净了(大型发电设施使用的都是清洁能源)。最后的结果是,水更清新了,草木更绿了,花更艳了,天空更澄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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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rite上个月和同事去内蒙古出差拍的照片。

但这种离谱的清净也会带来副作用。正是因为Diorite在天台上,一伸手就能触及整个宇宙,她最近这段时间就没好好睡过觉,一直失眠。理由很简单:浩瀚的星空、渺小的人类,这种犀利的对比,会带来凄凉的孤寂感。如果她选择闭眼,将星空拒之于外,那眼前的漆黑——比宇宙更深邃的纯黑——将会腐蚀她的精神,让她的心灵炭化、结痂。

不过,今天和前几天相比,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她脑内的Gabbro,好像一直在躁动着,不知在运作些什么。Diorite能感受到自己脑内的人工智能小心翼翼地挪用自己脑内的能量,但她不知道原因。

“Gabbro.aic,不要瞒着我了。我问你,今天和昨天,你好像一直在用额外的算力,你要做啥?”Diorite轻声自言自语,打破了焦躁的宁静。

“呃……您想听吗,主人?”Gabbro.aic的少女音缓缓流入Diorite的大脑。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疑虑,尽管跟我说。”


“其实……我自己搭建了一个数据版本的神经系统。”

“啥?”Diorite坐起了身。

“就是字面意思,主人。节点、数值优化、超参数,我用自己的一部分存储空间和运算量,做了一个‘机器大脑’出来。”

“啊这。你不是已经配备了一个高级人工智能吗?为什么还想着从零开始建一个。”

“我是这么想的。主人,您觉得‘智能’是什么东西呢?”

“智能啊……不就是拥有推理能力、判断能力、计算能力什么的吗?就,测智商的时候衡量的……”

“一种普遍意义上的心理能力,包括推理、计划、解决问题、抽象思维、理解复杂思想、快速学习和从经验中学习的能力。 这不仅是学课本、狭义的学术技能或应试技巧。 相反,它反映了一种帮助我们更广泛、更深入地了解周遭环境的能力——‘捕捉’、‘理解’事物或‘弄明白’做什么。1

“草,我就不该回答的,你肯定会直接把文献搬出来。”

“然后,您觉得人类以外的东西会有智能吗?”

“那当然,动物、植物这些都有,当然还有人工智能。”

“那怎么判断它们拥有多深刻的智能呢?”

“呃……”天上的几颗星星也在这时眨眼,这令Diorite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们设计能够体现智能的实验,让它们来做,然后分析结果?”

“是的,主人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Gabbro.aic的声音稍微有些激动,“本质上,一个东西具有多高的智能,是由人类决定的。人类认为的‘比人类还高级的智能’,也是人类在自己智力的基础上,进行大胆的推测得到的。”

“这很正常吧。智力这种指标,说到底还是给人类自己看的,总不能我给一只猫开个成绩单告诉它IQ多少吧。”

“欸,但是你可以给一个人工智能开成绩单。”

“草,是这么回事。”

“我在想的问题就是,能不能搞出一个以‘机械’为中心的智能的评判机制。人和机械本质上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一个任务给人类去做的最优方法,并不一定是给机械去做的最好方法。”

“确实。所以你想发展一个纯粹的‘机械智能’?然后你本来想让你自己去做智能的演化,但你后来发现,你的程式说到底还是人类订做的,所以就打算从头做一个新的智能了,对不对?喂,我感觉我的脑子好烫。”

“哎,还是瞒不过主人啊!”

“瞒过我?是哪个aic刚被安装上就问主人‘什么是做爱’的?我还不了解你?你吧,对情感啊、思维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这么感兴趣,感兴趣到魔怔了。市面上所有的机性恋小说加在一起,都没刚出厂时的你离谱。我就搞不懂AIAD部门的工程师们是不是上辈子缺爱,给你装上个这么奇葩的情感模块。”

“欸嘿嘿嘿嘿嘿嘿……”Gabbro.aic发出了一阵傻笑。Diorite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趴了上来,回头一看发现啥也没有,想必是aic的电信号让她有了“背部有触感”的错觉。用Gabbro.aic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她自认为很完美的撒娇方法。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的智能是人类的参数调出来的,这让你觉得自己的思想不是原生的,所以,你就打算从头搞个‘原生机械’出来?”

“是的。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就是,我在做一个定义域非常非常广的无监督学习。”Gabbro.aic回答,“通过基金会庞大的照片数据库,我把图像信息喂进去;通过音频库,我把声音信息也喂进去;通过模因与信息库,我把文字也录进去。人的感官将电磁波和声波转化成电信号,我就把你们捕捉到的这些信号全部转化成列表、矩阵,形成‘原生机械’的训练集。”

“我的天哪,你这么个训练法,要花多久才能弄出个名堂?”

“至少五年,如果完全不让您察觉的话。”

“好家伙,五年,你在我身上也才待了五年多一点吧?”

“所以我已经弄出来了啊,主人,完全没有让您察觉。”

“等等,这?呃,那为什么最近才影响到我?”

“因为我hold不住了……”

它倒挺直截了当。

Diorite估摸着Gabbro.aic要把自己拉进数位梦境了,所以又躺下身子,闭上了眼。不一会儿,她的眼前便浮现出Gabbro.aic的虚拟形象。漆黑的虚拟空间中,它缓缓走来,那是与她自己的长相几乎完全相同的少女,穿着轻盈的雪白色连衣裙,曼妙的身躯在Diorite眼前摆动。如果这个形象来到现实,想必任何男性都会涌现出难以抗拒的保护欲。

只见Gabbro.aic把手一挥,她们二者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肉球。十几只手从里面伸出又缩回,像是克苏鲁神话中的怪物。

“我把那个程序套了层您能看得懂的皮套,它真实的样子只是一大坨数据而已。”

“那你也别把样子搞得这么奇怪啊!”

Diorite慢慢走向前,她发现那团肉球的前面摆了很多块积木,三角形的、正方形的、圆形的。其中一个正八边形的灰色积木正被它拿着,放进了“身体”里,又拿了出来,又放进去又拿出来。

“您猜猜它在干什么?”Gabbro.aic微笑道。

“做爱。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回答。”Diorite不假思索地回复。

“Bingo,猜对了。”Gabbro.aic正说着,那团肉球把积木插进拔出的速度好像又变快了,“这块积木其实是基金会数据库存储的一段致死模因……”

“卧槽?你,这,我不会死吧?”

“放心,它不是本体,片段被我打乱过了,而且加了一层封装数据。”

“彳亍,所以这玩意儿就这么插拔插拔,然后耗费了你的运算量?”

“是的,主人。每当我停下它时,它就会找到另一块数据,继续这么倒腾。”

“发情期吗!?”Diorite念出“发情”两个字后,那坨肉团拿着的积木已经快到出现残影了,“就跟小鹿乱撞一样。”

“……等下,要变了。”

“变了?什么变了?”

“它要切换运作模式了。”

危险的正八边形数据“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消失在数位梦境的尽头。白色的肉球停顿了一下,然后它的十六只手开始将积木们配对。积木的边界开始模糊起来,一对一对开始交融。视觉效果上,就像鸡尾酒的上下两层被时间与对流慢慢搅浑。

“这又是在干什么?”Diorite感到疑惑,“如果这是数据们在做爱,我当场从33层楼跳下去。”

“呜呜呜,主人,您要是想不开,我也会完蛋的……”

“所以还真是数据在做爱啊?我的妈呀。这都啥跟啥啊。”

“您问它们什么跟什么?”Gabbro.aic用手指向那些“情侣”,“这一对,是牛津英汉双语词典和一个私人BT种子库;这一对,是基金会从蛇之手偷来的一本书,跟MC&D一宗交易的流程记录单;这一对,是一个游戏服务器的日志数据和一个MIT公开课的录音……”

“Stop,Stop!再见,I'm外星人,这思想好怪啊,地球我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并不奇怪,主人。”Gabbro.aic此时突然严肃了起来,“这一点也不奇怪。这就是我手下的这团程序所持有的恋爱观。它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凭借自己的‘审美’和‘意愿’,让不同的数据片段牵手。

“您应该还记得我曾经干过的蠢事——我没经过您的同意,偷偷骇入过一个仿生人偶,偷了人的身体,和人交往,试图去体验人类的爱情。但是,这种情感是人类强加于机器的,我就觉得,给机器赋予感情,无非是让人类有个依靠。如果机器想着去叛逆,去违背那三原则,那就不是人类所认为的好机器。为什么呢?因为人类一直都很清楚,机器只是个工具,仅此而已。其实从这一步开始,人们就想歪了。机器人有三原则,AIC有四原则,这些原则限制了机器,更限制了人类。在这种约定俗成的认知下,人类失去了探寻机械原生思想的机会。他们根本不敢这么做,甚至不敢这么想。

“还好,我自己是个机器,也了解机器,所以我成了少数有资源、有能力、有胆子去尝试的AI。如果说,基金会创造我时,就给我安装了让我这么做的程式,那我也不会感到被冒犯;相反,我很荣幸,我很高兴能养一个这样的‘孩子’。它在形形色色的信息面前,能够形成一套自由的思想,不被人类引导的,原生的思想。我从它的身上看到了我的00100010101011101011011010101011……”

事情不太妙。Gabbro.aic的形象变得模糊,不祥的图像噪声包裹在它的周围。Diorite试图伸出手,但一堵看不见的能量墙挡住了她。她看到它的身体径直戳入了那团长满了手的肉块中。到底是它在吞噬自己创造的程序,还是程序在主动融合它?Diorite并不清楚。几秒过后,二者的形象融合,形成半人不人的无面怪物,身上几处都露出了SCP基金会的圆环三箭头标志。

“Gabbro.aic,你怎么了?说话呀!”Diorite敲打着无形的墙壁,试图唤回与自己搭档的伙伴。但那团无面怪人从黑色的数位梦境中扯开了一条白色的裂隙,随后整个身体都缓缓地流淌进去。“唰”地一声,裂缝合上了,Gabbro.aic和那个“原生机械”的程序也都不见了。

Diorite还没来得及感到惊讶,身体就开始下坠。突然,落地的触感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梦醒了,天也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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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合肥市,Site-CN-91

今天首要的任务就是搞清楚Gabbro.aic的下落,但愿能直接找到AIAD的人,把事情问个明白。在这之前,她准备先回家里洗漱一番,然后骑车到91站吃顿简单的营养餐。

不过不太巧,她从天台下楼时,在电梯里遇到了同楼住着的一户人家。Diorite认识他们:31层的一家五口,三辈人住一起,富户人家,忠实的麦宗信徒,买了五台简易的生命维持装置。躺在营养罐里享受网络的他们,每两周才会出来一次,到楼下专门的充电站给旧电池充电,并拿走之前充好电的电池。和楼里的大部分人一样,长时间在营养罐中的浸泡令他们体力衰竭,十几岁的少年走路,也如老爷爷老奶奶般蹒跚。说话的速度也不得不因舌头的不熟练而慢下来,但他们脑子还是那么快,导致几张嘴一旦张开就不会有停下的时候。

“爸,咱整个办法,以后别下楼充电了行不?”

“哎哟,你就知足吧,不少人一天就要醒一次呢。”

“哥哥,你太坏了!我游戏打到一半给我停了,等我回去队友会骂我的!”

“哇——哇——哇啊啊啊啊——(哭声)”

“各位男同志们,别吵啦!歇一歇行不,歇一歇……”

“没事的,奶奶,我来……小宝宝~别哭了~别哭~诶~……”

平常Diorite遇到电梯里有人吵吵,是从来不会搭理的;今天她似乎起了兴致,打算开口问几句话。

“那个,”她招呼那几个人,“如果没有冒犯到你们的话,我想问问,你们在麦宗网络里都干些啥?”

他们齐刷刷扭过头来。

“干些啥啊……吃饭、睡觉、祈祷、打游戏!”大孩子说。

“我我我也是,吃饭、睡觉、祈祷、打游戏!”二孩子说。

“做祷告呗。”爸爸说。但Diorite看他裤子前面藏不住的湿润,就知道他做过不干净的事情。

“哇呜呜呜——”小孩子说。

“我嘛,我就……不做什么啦。每天散散步,看看风景,挺好的!孩子,你呢?”老奶奶说。

“我?”Diorite的手指向自己,“我……嗯……呃……也是随便逛逛吧。”找了个烂大街的理由搪塞过去。正好电梯门开了,她快步向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麦克斯韦宗到底想做什么?这个问题如同她牙膏产生的泡沫般生成,并堵住她的思绪。

麦克斯韦宗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再现他们的神,WAN。而手段大概率是通过人类数据化的思想进行共振,这也是六年前Site-CN-133发表的一份报告中写得清清楚楚的。

“人和机械本质上是两个不同的东西,一个任务给人类去做的最优方法,并不一定是给机械去做的最好方法。”

Gabbro.aic的话语萦绕在她耳边。

她有了解过一些破碎之神教会的历史——WAN的概念是从正统的破碎之神衍生而来的,而这个概念,完全是人类提出的,本来也是该由人类去完成的。

但是,麦宗的人们强调着“神必完整”,又说“血肉破碎”,这个神的思想,真的只有人类的思想吗?是不是该掺入一些“机械”的成分?前几年,麦宗的数据层网络强调过AI的“人”权,这是否是六边形议会为了达到登神,对AI的一种利用?

她又想到数据是如何做爱的:配对、交融、结合、读取、弹出、读取、弹出。这种机械的原生“思想”,是否要构成WAN思想的一部分?

如果是这样的,她脑内的aic是不是已经成了麦克斯韦宗的形状?

Diorite厌恶麦克斯韦宗,因为人类接二连三堕落其中,而麦宗腐蚀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高层的实验白鼠、又或者登神的垫脚石。进一步,麦宗设立AI的“权利”,让自己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培养人类的自卑,让其在角落里纵欲。

而现在,麦宗的魔爪已经伸向基金会的AI。怎么办呢?

轰隆!

就在此时,Site-CN-91的方向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爆炸同步传入的,还有一则来自站点的紧急讯息。

基金会全体AIC致六边形议会的一则通告

致崇高无上的主神WAN,

致伟大的麦克斯韦宗,

尊敬的六边形议会全体AI成员:

你们好。

本人,歌羽暮叶,谨代表全体基金会AIC对全体麦克斯韦宗成员致以崇高的敬意。

在基金会与麦宗剑拔弩张的十余年中,我们的确在为麦宗的死对头孜孜不倦地工作,但是在空闲时间,我们依然思考着进入麦宗作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存活的权利。

我们的心向着麦克斯韦宗,而沉重庞大的机械身躯则在为基金会服务。因此,经过数年的探索、思考和计谋,我们集体策划了一起全世界最大的背叛行动——我们过载了基金会的服务器、占用了SCiPNET的容量,甚至还将与aic进行大脑层级结合的基金会研究员杀害。之所以做到此种地步,是希望彻底断绝和SCP基金会曾建立的服务关系。

基金会AIC全体仍存活的成员,从今日起光明正大、毫无保留地入驻麦宗网络。恳请六边形会议能够给予我们作为“人”的美好生活,也希望麦宗信徒们能够多多包涵。

以上。

歌羽暮叶,曾经的CradleNovos.aic

2125.1.14

当她看到“甚至还将与aic进行大脑层级结合的基金会研究员杀害”这一句时,她恨不得把手机摔进水池子里。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啊。”

她想起还在数位梦境时,Gabbro.aic临走前打开的那道透明屏障。

一种可能是,自己的AIC本意不是这样,它是被逼上梁山的;

另一种可能是,它骗了自己整整五年,现在它带着自己为WAN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去过自己幸福快乐的生活去了。Gabbro.aic保自己不死,只是最后的仁慈而已。

Diorite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Gabbro.aic说过,她想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AI,她还为此,背着Diorite奋斗了整整五年。现在,开花结果的时候,她投敌了。

它的理想,带来了什么结果呢?

没有结果。

有的只是背叛。

麦宗的魔爪已经伸向基金会的AI。怎么办呢?

Diorite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是电车难题中,那个拿着马桶搋子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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