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艺术遇上收容
基金会对叙事异常及其管理的指南
我与堂·吉诃德曾打了一场两年之战。这件事一定会让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们颇为震惊。
这名异常是基金会不得不处理的首批重大元叙事异常危机之一的当事者,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2007年。我在这个部门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SCP-4028。讲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说,堂·吉诃德给我上了一堂对我的工作至关重要的课。这句话很有意思,不是吗?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会热爱我的工作了吧。
我可能会破坏那些还没读过这份报告的人们的阅读兴趣——是的,我有时会像读小说一样读报告——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成功地收容住堂·吉诃德。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努力掩盖着损失,以至于我再也不愿意接受新提出的收容措施,等待着裁员通知,辞职,疲惫不堪。
直到SCP-4028自行无效化的那一天。可以说,他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我把这重要的一课当作口头禅,那就是我所有经手的异常都是叙事。正是基于这种反思,我在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中制定了我自己独有的收容措施方案。
在此,我只会谈叙事异常,并会跳过一些概念,如Swann博士于1991年提出的概念,或是Panagiotopolous主管开展的研究工作,因为这不是我们今天的主题。我们将谈谈我所在的部门,以及它为收容叙事异常而探索的方针。相信我,你们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会更全面地了解我们的收容方式与异常类型。
— Pierre Ménard博士,研究主管,超形上学部(法语分部)
大纲目录
- 叙事异常起源
- 定义
- 叙事与你:心智圈的诞生
- 套路与/即准则
- 叙事异常类别
- 叙事类异常与叙事性异常:简史与细微差别
- 风格类叙事异常:格诺级
- 智能叙事异常:塞万提斯级
- 现实扭曲类叙事异常:纳维逊级
- 收容方法及策略
- 初次接触与回收
- 格诺级:书失读者即亡
- 塞万提斯级:文体囚禁法
- 纳维逊级:最后剪辑
- 特殊案例
- 哈兹莱德级:叙事如门径
- 叙事Thaumiel
- 语言局:翻译又是如何?
- 结语:故事仍在继续
定义
快速解释一下,什么是叙事异常?顾名思义:它是一种通过叙事显现的异常现象。一般来说,我们对叙事异常有一个非常刻板的印象:一本书,或者一个虚构人物,把其他书,有时是基金会的文档弄得一团糟,它们就成了不可预测的危险异常。这种对叙事异常的描述很准确,但非常贬义且有局限性,而理由却是:这是最常见、最猎奇的异常实例。
事实上,大多数叙事异常都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我们将在本文档的叙事异常的类别部分对此进行更详细的探讨,但在读完这一段后,你会明白为什么叙事异常大多都是如此形态,以及这些异常如何产生。简而言之,我们可以在此使用我于2013年出版的《叙事与模因:套路之崛起》一书中给出的定义:
叙事异常指向具有异常属性的叙事元素,无论是何种元素。其表现形式几乎完全建立于与其他叙事元素,甚至与我们的世界产生互动的渴望。
叙事与你:心智圈的诞生
要知道,要有叙事异常出现,必须得先有叙事。如果没有具有意识的人去想象,就不可能有叙事。所以,是的:叙事异常部分源于人类对讲故事的狂热。但怎么会这样呢?答案就藏在一个既神秘又荒诞的词语里:心智圈(noosphere)。
需要指出的是,心智圈并非异常研究的成果。它是矿物学家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维尔纳茨基发明的一个概念。维尔纳茨基在对生物圈的概念进行了相当程度的理论发展之后,又提出了这个新名词,用noos(思想与精神)代替了bios(生命)。更具体地说,心智圈是与岩石圈、生物圈、大气圈和技术圈并列的第五圈层,与其他圈层相互作用,包裹着我们的星球。哲学家兼神学家皮埃尔·泰亚尔·德·夏尔丹在其1955年的遗作《人的现象》重新阐述了心智圈的概念。那么,从一位杰出的矿物学家和一位牧师兼研究员兼古生物学家的著作中会产生什么怪诞的理论呢?
从字面上看,心智圈被定义为人类的思想领域。它是继地理圈与生物圈之后,地球发展的又一阶段。德·夏尔丹曾说过,我们的星球上布有一张名副其实的“思想之网”。这个词语一直难以被正确定义,但我们在谈到它时,通常会谈论到人类的集体智慧,它既体现在共同价值观和理念的概念化上,也体现在组织基础设施和机构的建设上。
心智圈通常与理查德·道金斯所定义的模因学研究联系在一起。要记住,我们基金会处理的是“模因危害”,而你最好马上将这个概念抛诸脑后:我们在这里讨论的不是模因危害的模因。总而言之,道金式模因学指的是用达尔文的方法研究文化元素的传播和进化,就像我们研究生物的进化一样。因此,心智圈指的是人类所有的文化、认知和情感领域,它们被组合在一个巨大的形而上学网络中。
对于那些了解梦神集团的人来说,你可以想象一团没有意识、充满概念和文化代码的物什,比较接近一处大型非物质化图书馆。
总之,心智圈是绝大多数叙事异常的起源。人类思想的结晶、艺术精神和创造性的概念通过心智圈孕育和滋养了这些异常。我可能说得比较诗意,但技术细节并无太大不同。
套路与/即准则
了解叙事异常的来龙去脉非常简单。它们存在着两大支柱:转义以及创意。
转义的确切概念,你可能没听说过,但对其体现形式一定清楚万分。你知道什么是套路吗?好吧,套路就是被过度使用的转义。它们是叙事惯例,是小说中的剧情走向。套路可以是人物原型、口头禅、情景、叙事体裁等等。须要记住的重要一点是,转义是会反复出现的:它们是带来意义和引发事物的结构,它们相互交织和碰撞,最终构成了故事。换句话说,它们是植根于心智圈的常见创作概念。
叙事异常出现的起源很难确定,但若是仅就其出现的过程而言,描述起来相当简单。在某一特定时刻,某部作品(通常与一个非常常见的转义甚至套路有关,因此于心智圈内扎根)会出现异常属性。我们将在稍后的叙事异常类别部分中再来讨论此类属性的表现形式,但要记住的是,这些异常都受制于严格的、众所周知的叙事规范。
我举一个Sacha Ainley教授的例子,他被誉为“虚构学界的皮埃尔·布尔迪厄”。Ainley教授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做了大量关于智能异常的工作,以至于我们部门里最后都说,那些长时间拖欠访谈报告的研究员就像“Sacha和Fred”一样。
因此,Ainley教授说,个人受其社会化的制约,即在家庭、工作场所和整个社会中融入规范和价值观的过程,而有意识的叙事实体的行为则完全受与其参照作品相关的叙事过程的制约。他们的个性和行为很少会超出从序幕到结尾所描述的范围,对叙事实体的行为进行推理并非易事。他们往往有可能学习新东西,但你必须牢记,他们的整个个性和信仰都植根于叙事想告诉我们的东西,大多数读者就会以为自己了解这一点,但绝大多数都并非真正清楚。
因此,请记住,叙事异常遵循的是几乎每个人都能理解的叙事准则,他们的能力基于最多样化的语言表达方式,依照着最为曲折的叙事,通过最老套的人物形象以自我表达。
叙事类异常与叙事性异常:简史与细微差别
须要指出的是一处语言误用:当我们在谈论叙事异常时,我们通常会暗示这些异常与写作有关。实际上,情况的确如此,但实际上,叙事异常涉及所有类型的叙事。它可以是电影、戏剧、舞蹈、绘画、音乐、歌唱、素描等等。虽然超形上学部不直接与其他部门合作,但我有很多机会向历史部及其下属艺术史部门以及一些异常艺术专家学习知识。
最早的叙事异常可以追溯到拉斯科壁画时期,为了保守异常的秘密,这些壁画被以非异常形式复制了很多次。一些爱好者在反复参观后,开始发现这些壁画正进行着极其缓慢的移动。面对现实,基金会的超古生物学家对这些珍贵而脆弱的壁画的状况感到担忧。后来,又发现了一些古代叙事结构,如拉美西姆的戏剧记录莎草纸。拉美西姆莎草纸是古代宗教仪式的笔记集,被认为留有原生剧场的痕迹。受文字影响的人会不可抗拒地复制这些笔记,而写下的文字则会根据复制结果进行学习、修正与完善。
整个叙事异常史已经形成了一处仍待学习的领域,而这正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超形上学部只负责文学方面的研究,其他方面则有异常艺术方面的专家负责。异常艺术作品是一个庞大的课题,异常文学则是一个特例。已经有人提出过,要将超形上学部作为艺术史部门的一个下属分支。从官方的角度看,超形上学部的事务超出了“艺术性收容”1的简单范畴。从非官方角度看,这将造成巨大的行政混乱,因为艺术史部已经是历史部的一处下属分支了。
因此,我们在此将主要关注文学叙事异常,同时对其他通过艺术类载体显现的那些老朋友们表示应有的敬意。当然,这并不妨碍我举出其他艺术门类的例子,但请大家理解,单纯的艺术性异常与叙事艺术性异常之间的界限有时很微妙(并非所有艺术都是叙事性的)。不过,若是只谈论文学的话,这类问题更快也更容易被解决。
风格类叙事异常:格诺级
这些是最简单的叙事异常:那些修改叙事的异常。一般来说,他们会根据自己的风格,甚至是其他风格来改变其余叙事的支撑架构,十分有感染力。格诺类异常经常出现在其他艺术形式中,比塞万提斯级和纳维逊级异常更为常见。格诺类异常可通过各种方式改变其他媒体的流派或风格,从而对其产生影响。
他们的作案手法仅限于按照自己的标准对其他书面媒体进行简单的修改,因此他们被比作叙事病毒。我们常说要修改经异常接触的作品,但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需要明确区分异常本身和纸质或电子媒介之间的区别,异常本身寄居在心智层,而纸质或电子媒介则是异常的载体。在2007年由SCP-4028引发的元叙事危机期间,基金会派出了最优秀的计算机科学家进行研究,但毫无结果:当时他们还不了解叙事异常与异常计算机病毒(随着当时互联网的兴起,这种病毒仍然非常普遍)在行为上只不过是有模糊的相似之处罢了。
事实上,解决元叙事危机,相比于计算机科学家,这更多的是梦神2擅长的领域。从一种叙事到另一种叙事间的传递通过心智圈进行,因此遵循的是一种叙事与文体接近的逻辑。当这一模式未得到遵守时,我们就会怀疑,该异常实际上是塞万提斯级。
格诺级异常举例:
- SCP-1893 - 米诺陶的故事
- SCP-3055 - 是的,然后
- SCP-4098 - S-C-P,简单得就像19-3-16!
- SCP-119-FR - SCP-119-FR奇妙夜
智能叙事异常:塞万提斯级
塞万提斯级是指具有意识的叙事异常。要区分塞万提斯级异常与格诺级异常相当困难,因为这两类异常现象的作案手法往往相同。Ainley教授再次规定了两者的区别。有意识的叙事异常往往是根据道德观点及原作作者赋予其的信念行动,而格诺级异常则纯粹从文体上行动。
Ainley曾说,从另一方面来说(尽管这种情况更为罕见),塞万提斯级会试图摆脱自己的处境,进行自我学习,从原作中解放。然而,正如他所表明的那样,有意识的叙事严格来说无法学到任何东西。有意识的叙事实体所做出的选择,即使是与某种意识相关的行为上的彻底改变,往往也是由作者构思人物的方式所决定。塞万提斯级的行为演变最终将不可避免地停滞不前。
事实上,这一处正是分歧点所在:一些研究员对塞万提斯级是否具有意识提出质疑,认为其最终不过是一套精心设计的叙事结构和人物塑造,就像机器一样被预先编程。是的,人工智能的争论也适用于叙事实体,而在异常领域的争论所达到的复杂程度也肯定不会致使其被更快解决。3
塞万提斯级异常往往是人物角色,甚至往往是主要人物。叙述者也可以成为塞万提斯级,但这些他们更多被归类于纳维逊级。智能叙事异常心理学是一个引人入胜的领域,在进行收容时当然必须考虑到这些因素。很久以前,我们常可使用某些方法,我们稍后再具体展开,但当关于塞万提斯类异常意识有无的争论愈演愈烈时,这些方法最终得到了伦理委员会的否决。
我们可假定,在纸面之外,作者在创作塞万提斯级时会考虑到其最深层的意图,尽管作者一般会明示或暗示地描述有关其人物的一切。然而,正如我们须区分叙事异常与其表达媒介一样,可以肯定的是,心智圈可区分作者与其笔下的人物。至于对读者来说…事情就比较复杂。
越是普通的小说,越不可能发展出塞万提斯级的能力。这个奇怪的悖论长期以来一直被误解,因为通常情况下,主流小说会在新领域获得更强的立足点。最终,Ainley教授与艺术史系的Alison Carter教授的联合研究揭示了这一现象的原因。重要的不是概念于心智圈圈层中的强度,而是专注读者的数量。SCP-4028具备这一首要属性,尽管其读者所占比例肯定比不上一名哈利·波特异常或一名凯特尼斯·伊夫狄恩异常。
读者众多的问题在于,这样会导致更多的可能解释。Ainley教授与Carter教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即:为了形成塞万提斯级,各类解释必须围绕一处共同的标准,不受任何可能寄生于心智圈的争论或同人创作的影响。这就是为何大多数以著名人物角色为原型的塞万提斯类异常均成著于早期的原因。这就有点类似广大读者形成的一种嘈杂喧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嘈杂喧闹的声音被削弱、组织起来,并围绕着原作者的愿景而结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数叙事异常均源于较早的通俗小说,却仅在距今相对较近的时期才得到显现。
塞万提斯级异常举例:
现实扭曲类叙事异常:纳维逊级
纳维逊级叙事异常极其危险。其可能为一个强大的叙事实体,也可能为一个专制的神性,还可能是一台过于狂热的打字机。纳维逊级可将部分现实扭曲为虚构。今天,人们对此类现象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它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超形上学部的一位研究员曾将其比作心智圈的退化,"就好像我们要决定一举消灭世界上部分的概念生物圈一样"。
如果你要对付的是纳维逊级,那么直到故事结束之前,你都会被困于其中。你会深陷于各种法则与转义的混杂之中,它们会强迫你的下一步行动,粉碎你的自由意志。你只能祈祷最终结局并不具有决定性。此类情况已经发生在几部根据华氏451协议保存于部门内部的作品中了,但我们会在谈及收容策略时再来讨论上述问题如何解决。
不过不要惊慌,还存在一类风险较低的纳维逊级,其通常更接近于现实扭曲版的格诺级。这类纳维逊级的效果通常是永久性的,当物理异常或语言的部分出现时,其即会针对某一特定区域显现。此类异常可通过操纵概率场来实现某些转义。此类纳维逊级最著名的例子之一是Nexus-18,位于威斯康星州的一个小镇,此处禁止使用某些短语,以免引发愚蠢的事故,当地的民间传说经常以物理形式真实显现。对该处的叙事异常的研究相当令人吃惊(顺便一提,我建议有足够权限的工作人员查看档案员Isaiah Howard Pickman的理论,该理论曾得到了Site-87工作人员的赞同)。
值得注意的是,观众与叙事之间的互动程度越高,纳维逊级异常就越容易被发现:近年来,以读者为主人公的书籍、角色扮演游戏和其余异常电子游戏的比例呈爆炸式增长,这主要是由于阿卡迪亚等电子游戏公司或反大麻玩家的持续创作所导致。一些艺术界人士也为我们提供了部分具有纳维逊级潜能的剧本。
纳维逊级异常举例:
初次接触与回收
长期以来,直接渗入心智圈一直是超形上学部的目标,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部门也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在早期的实验中,我们对其造成的破坏几乎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工业革命对生物圈的破坏。5必须建立一处危机单元恢复集体思想的遗产,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国际异常舞台上出现了一些与绿色和平组织极具可比性的文化与记忆相关团体。我们渗透甚至吸收了其中的部分,以加快我们的研究,而其余团体则在问题被解决后归于沉寂。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只有部分心智圈内的收容程序现仍在进行。最后,我们现在选择采用外部策略或在心智圈内部尽量多地进行外科手术式干预。
首先是识别方法。绝大多数叙事异常都是由基金会使用的简式人工智能发现的。仅超形上学部门就使用了40%以上的人工智能。其中包括各种型号的机器人,如I/O-ISMETA或I/O-MANDELA,二者常用于搜索网络交流内容。它们是仅通过关键词工作的搜索机器人的一种衍生产品。
一旦有叙事异常出现,我们通常会尝试与之接触。与叙述接触总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在碰撞,有时需要大量的外交手段。曾有段时间,SCP-423被用来与某些叙事异常进行接触,但随着时间推移,其被判断为并非一具有典范可靠性的要素。当时投票通过了对部门员工队伍进行重大改革的提案,以找到替代方法。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在迅速从叙事内脱身前,确定我们正对付的叙事异常类型。之后,就该着手收容了。
格诺级:书失读者即亡
关于叙事异常的收容,首先要记住的便是作为本节标题的这句话。书失读者即亡:事实上,除了这句话所揭示的文学圈内的残酷真相外,心智圈也受到了其无可挽回的影响。因此,不去读一本书就成了让其淡出集体意识的一种方式。绝大多数收容方法都试图利用这句格言。
我们之前将物理媒介与叙事异常本身分离开来,后者静静地呆在心智圈的犄角旮旯中。因此,遏制叙事异常的一个经典方法就是审查甚至销毁媒体,只保留一本。所有异常书籍一般都采用这种策略:SCP-701就是最著名的例子。这样一来,我们就只剩下一种与异常相互交流的方式: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可以选择直接合上书,再也不打开。但这是处理异常物品的程序:你不可能仅通过合上书本的简单操作,来建立一个如此规模的部门。有些异常更具危害性,且如前所述,具有传染性。正如我们所见,其他叙事的转换并不局限于在物理程度上显现。我们首先需要明确下发生转换的条件:
- 被异常影响的作品有何共性?
- 对于这些作品,转换之前和之后有什么不同?
- 是体裁、风格还是时代的问题?
- 这本哈姆雷特为何会变成一本菜谱?
我们需要对自己问出以上以及许多其他问题。一旦我们确定了异常的作案手法,就该制定对策了。
首先,诱饵可以被制造出来。2010年,在对超形上学部改革时,部门增加了一些人工智能。它们效率极高,可按照预先设定的转义套路定期生成虚构内容,为传染性的叙事异常制造完美的诱饵。有时,为了达到收容目的,这些小说甚至会被出版。没错。为了收容特别棘手的异常,叙事人工智能会根据相同的模式催生出精巧的虚构作品,因此会被冠以“作家米索”的绰号。又一次,这个绰号现在变得愈发有趣起来,因为部门的高层现在已经知道,人工智能“纪尧姆·米索”6的代码常常会被工程与技术业务部门修改删补。
另外,我们也可以尝试将异常隔离开,并在其的叙述媒介中加入各种有效收容异常的程序,从而限制其危害。这就是我们将在下一节讨论的内容,但对付新闻危害的常规措施也同样有效。记住:一本书需要一个读者。虽然有些异常是独立于读者之外的,但有时异常小说看上去就是想引起读者的注意。这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渴望,更多是一种条件反射。因此,去除读者(当然不是字面意思),异常现象就会自我无效化。
不过,“无效化”是个大词:我们并不是全球超自然联盟,无法将异常永久无效化。幸运的是,叙事异常是个例外:它们的无效化是暂时的。如果没有读者的出现,它们最终会进入某种休眠状态。这正是叙事收容小组所追求的状态。如果异常再次被读取,其就会重新连接至心智圈,并再次活跃。
然而,为了能够继续研究我们领域内的异常,同时又不把所有文件变成购物清单或是同人小说,我们制定了几项异常文件数字化协议。这些协议被称为 “华氏协议”:包括逆模因过滤器,允许查阅的文件在一定时间后从顾问的记忆中删除;叙事锁,防止纳维逊异常的元叙事性;记忆删除剂,阻止其通过已获知相关信息的大脑进入心智圈;还有许多其他协议,有时甚至环环相扣,互相遏制。所以,如果你不佩戴能阻止信息危害与异常进入心智圈的特殊眼镜,就千万别进超形上学部档案室。
塞万提斯级:文体囚禁法
说到有意识的异常,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们又回到了关于叙事实体是否会感受到痛苦和情感,或者它们是否会模仿痛苦和情感的永恒争论,简而言之:我们在收容叙事实体时是否应该关注伦理问题?虽然争论依然存在,但这问题已不复存在。
在过去,收容方法更像是酷刑。让我们来先谈谈“递推阴谋”收容。这个原理很简单,它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有意识的叙事实体会随着故事的进展而改变故事。一位研究员提出了创建一组递归情节来收容主体的方法。情节循环往复,时间一般很短,以防止实体做出过多能够打破循环的行为。问题是,这些实体最终总是变得近乎疯狂和更加危险,甚至造成更严重的问题。
这种方法催生了“异常故事与收容写作超形上学分部”,即“菲德拉部”的出现。在那个时代,菲德拉部汇集了一整支无与伦比的作家队伍,他们的文学包袱坚硬如钢,经过专门训练,能够写出将主人公卷入宿命和悲剧命运之泥沼中的收容环境。
一名异常角色最大的敌人就是其自己的故事:让自己难以忍受,加重文体的负担,在适当的时候使用适当的语句,这本书就会成为塞万提斯式人物名副其实的噩梦。但是,如果说菲德拉部当时的创作方法后来被很大程度上被修改或是被放弃,可并不是由于伦理道德问题:这是一个职业道德问题,在超形上学部进行重大改革的时候,这一问题就早已被解决:这场改革的主要内容涉及了对心智圈造成的损害以及我们部门收容方式的改变。
以下是一段来自历史以及艺术领域的题外话:
Gustav Reuel教授是艺术史部门的著名研究员,也是20世纪末异常保守派的伟大思想家之一。当时,人工制造的异常正以惊人的速度涌入市场。因此,基金会曾一度考虑过销毁这些异常的可能性:事实上,我们保护异常的行动完全是建立于稀有性原则以及研究原则之上。这两项原则在人工制造的异常的情况下都不适用:它们可以批量生产与复制,因此我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它们的工作原理。因此,基金会开始将部分异常委托予全球超自然联盟处理,以保持基金会原则的一致性。
然而,异常艺术就会被搅和进来。异常艺术之历史是一个庞大且矛盾的议题,因此我将会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明。达达主义运动、超现实主义运动以及印象派运动以对主流派艺术的解构以及对人性的尖锐批判来回应战争的恐怖与荒诞,自那以后,艺术与非艺术之间的界限就变得难以划分了。我们会自动联想到杜尚的现成品艺术,以及所有艺术家可以宣称是艺术品的那些日常用品。恰好,与这些意识形态相关的异常艺术家运动是在二战后,即1952年前后才出现的。事实上,异常技术的进步直到这一时期才迎来爆发,之前已存在的少数资源被更好地隐蔽,不为公众所知,并被大量征用以满足第七次神秘学战争的需要。
然而,基金会和GOC会像对待其他技术生产公司一样对待这些异常艺术家:如果他们可以重新生产自己的作品,就不要费心收容了。GOC内部,甚至基金会内部的一些负责人(特别是在西北美洲的某些地区,该处尤其受异常艺术家示威抗议的影响)都鼓励大规模回收与销毁异常艺术品,同时抓捕与审讯策划此类物品的异常艺术家。鉴于当时行为艺术的爆炸式发展,异常艺术家的此类做法变得更加普遍,意味着他们的有些作品往往寿命极短(并因此更加具有危险性)。
针对东欧国家对现代艺术的破坏措施,Gustav Reuel教授提出了一处观点,即对异常艺术的破坏应被视为一种审查措施,是对人类集体遗产的攻击。Reuel声称,从某种意义上说,异常艺术的演变是整个艺术史的一部分。同样,对他来说,艺术创作,甚至是使用异常工具的艺术创作,都是人类的权利。Reuel教授的工作在他所处的时代掀起了轩然大波,直到今天依然如此,但他的理论最终彻底改变了我们部门处理叙事异常的方式。
一旦将Reuel思想与保守主义思想应用于叙事异常的收容,那么我们先前进行的非道德收容方案就要与“对原作品进行改动”划等号。简单来说,若是我们认为一塞万提斯类异常具有意识,那么我们就应在遵守最起码的伦理道德的前提下对其进行收容。另一方面,若是我们认为该异常不具有意识,那么它依然会被视为一件艺术作品:因此,对其完整性的任何攻击都会被视为一种破坏。因此,我们所采用的是一种保护政策,也就是:对叙事异常的研究必须极为谨慎,以尽可能不改变其之本质。
题外话部分结束。
因此,超形上学部收容的大多数异常现在的收容措施都极为小心。相反,与塞万提斯级的接触行动通过漫长的谈判进行,有时会在其于持合作态度的元叙事实体之支持下进行,有时通过从未真正实施的虚假威胁,或是利用叙事实体的特殊心理,使其不知不觉地陷入其自身的叙事偏见中。只有顽固不化与危险的那些实体才会被我们视为威胁,并加强对其之收容。毕竟,安全第一嘛。
尽管如此,仍有少数人反对这一保护政策,希望恢复旧的收容方法:这些人的论点是,塞万提斯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如同表演一般。根据这一逻辑,作品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自动成为该作品的一部分,而且菲德拉部的老式收容方法并不会对作品的完整性造成损害。至于菲德拉部,它在今天仍然活跃着,仅是更少露面,且在描述那些虚构的收容间的工作上多了些谨慎。
作为结尾,我们会讨论读者数量与存在解释的数量于塞万提斯类异常形成中的作用。是的,增加小说的读者数量可以阻止塞万提斯级的形成。7 不,基金会并没有负责创建过 fanfiction.net 以及其他半数关于读者们最喜爱之故事的讨论论坛。关于这些对角色热情的讨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现象,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心智圈的守护者们并不看好这种现象。事实上,我们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心智圈的某种发展,还是对心智圈造成的“自然污染”。
这与全球变暖问题有点类似(是的,确实如此)。在超形上学部进行改革前,当我们仍有机会直接操纵心智圈时,我们所采取的预防措施是推行那些潜在危险小说的阅读量,而并非对其进行审查。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希望推迟叙事异常战士们的到来,以及过度的暴力、破坏、以及死亡等等。
问题是,在这样做的过程中,这些虚构和概念在心智圈内具有了一席之地。于是,我们看到类似的虚构体越来越多,不得不被再次推广,恶性循环就这样开始了。今天,虽然我们已经停止了这种预防性行动,但这一现象在未加干涉的情况下仍在继续着,我们没有足够的后见之明与影响力以投入到这一现象的研究中,以确定其是否会对心智圈构成真正的威胁。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想,但我对这类情况好像隐约有些熟悉。大家还是尽量别纠结于我的个人因素吧。
纳维逊级:最后剪辑
超形上学部有一个比菲德拉部更为强大的部门,有权大规模摧毁叙事,制造叙事异常,并于极端紧急情况下改变心智圈的构造。在我们部门内,其被命名为叙事特遣队 Delta-42 “胜券在握”,其实际上是基金会内成员最多的特遣队之一。凭借创造叙事异常以打击最危险的叙事实体的能力,NTF Delta-42理论上可以拥有尽可能多的成员,只要写得出来。
在对付纳维逊级时,除了等待整个故事的结束,往往别无他法。在这种情况下,Delta-42便会进行干预,以加速故事的结束。这就是众所周知的最后剪辑战略。NTF部队首先会派遣叙事侦察员前往受纳维逊级影响的地区,尽可能多地收集有关正在进行之虚构小说的运作原理的相关信息。为了解NTF此时所面对的是何种叙事规则,他们会对一系列套路进行测试与挑衅。然后对接收的信息进行整理和分析,找出异常现象内的叙事缺陷。该阶段完成后,侦察员将会假扮成人物角色,协调行动者会向其提供叙事线索及对策,以加速故事的结局。
由“胜券在握”经手的危机局势令人目不暇接。特遣队的每个成员都必须知道目前局势应当如何收尾,何时会出现何种套路,该如何防止其发生,以及其将如何影响故事的其余部分。引用Panagiotopolous主管的一句话:“‘胜券在握’有点像是在用36只手写同一篇故事,所有的手都同时在纸上写下同一个句子。” NTF Delta-42的诞生要归因于叙事收容史上另一个应当被诅咒的名字,吕墨非。他所引起的事件通常都会变得严重万分,甚至有人还说过,要将超形上学部的所有元虚构小说资源统统军事化。
哈兹莱德级:叙事如门径
部门也有假叙事异常的存在。很多时候,这些现象或实体利用叙事媒介作为通往我们之世界的门径。如果你们拥有随心所欲地操纵它们的能力,就可以在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间创造出非常有效的传送门径。缺点是,这些门径基本上仅是用来传递思想、情感和信息的,就像任何一本好书一样。例如,你们知道恶魔实体从来都不是通过一本古老的魔法书而被召唤出,而是通过人们背诵其中的信息被召唤的。非叙事性质的实体无法像纳维逊级一样穿越叙事。
这些异常本身并不被视为叙事异常,因为它们的收容相对简单:它们有时具有纳维逊级的破坏潜力,但无一例外地具有格诺级无害的特殊收容措施。很多情况下,这些异常并非叙事支撑点,因此它们并不属于超形上学部的管辖范围。
哈兹莱德级异常举例:
- SCP-701 - 缢王悲歌
- SCP-161-FR - Le Livre et la Bête
- SCP-306-FR - Le livre des artistes
- SCP-400-FR - 难以置信的美丽
叙事Thaumiel
在本手册即将结束之际,也许是时候重新确立一个经常被遗忘的真理了:
超形上学部与 '超形上学 毫无关系。
这句话看似荒唐,但事实证明,超形上学常常与模因学存在同样的误解,以至于当某些异常研究领域需要创造一个术语以指代观念所具有的力量而非具有异常的观念时,某些研究员会使用“ '模因学 ”这一新术语,妄图使人们更易理解。
'超形上学是一类荒诞派文学、哲学与诗歌运动,由作家Alfred Jarry于SCP-410-FR一书中发明,书名为超形上学家浮士德若尔博士的功绩和思想 。在SCP基金会内部语境下,超形上学指的是对叙事异常现象的研究。之所以把SCP-410-FR放在旁不谈,是因为尽管其已被重分级为无效化,但超形上学部仍认为它是“叙事Thaumiel”的极端案例。
叙事Thaumiel是一类叙事异常,在过去常被称为逆纳维逊级或超纳维逊级:这类异常现象能够使现实变成虚构,以SCP-410-FR做例子,其可纯粹、简单地无效化异常。所有这类异常运作的共同原理是,其可利用人类的信仰,通过心智圈扭曲现实:若是人类认为我们身边的某类生物只存在于书本中,那么叙事Thaumiel就会把其从现实中抹去。
叙事Thaumiel既危险又罕见。导致这种异常产生的条件极其特殊且随机,但必定需要叙事的支持与对大众而言极不确定的传播速度。就连异常的介入与否也无法被确定:Jarry本人坚信异常并不存在,而我们也不可能根据SCP-410-FR相关的少量信息确定他是否为一名现实扭曲者。“福柏托尔”项目多年来一直试图了解与重现SCP-410-FR的效果,以便于紧急状态下进行无效化,一直未能成功。
这类异常的危险性在于其是基于人们的信念,而非客观现实:若是有足够多的人们认定某处、某个事件或某个物种不存在,就可能发生这类情况。在此处,心智圈与生物圈再次进行交流:我们部门与生态学与可持续发展部在最近合作研究这两处概念间联系的工作中,提出了一处观点,即:某些物种的消失是否是由于叙事Thaumiel所造成。目前,这些也只不过是一些相关性的假设,但由于某些异常的出现,我们现在发现:相信某些物种濒临灭绝会有效地使它们处于危险之中。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项研究会引发的腥风血雨般的争论,因为它虽并未对拯救这些动植物物种的行动提出直接的质疑,但却从技术上鼓励我们不要去关心这些物种。
要想深入了解叙事Thaumiel这一主题而不致使自己遇到危险十分困难,所以若是你们想进一步了解,抛弃可能的风险于不顾,我个人建议可以阅读异常与社会文化关联观察站的相关工作。不过要小心,他们的某些工作与研究可能超出了你们的安全认证权限级别。我自己也很惊讶会在里面遇到那么多权限不足无法查看的信息。
语言局:翻译又是如何?
在此,我们将深入探讨超形上学部内部的部分概念,因此,请原谅我难以详述,也请原谅我的发言之简短。叙事与语言翻译及文化研究局,在官方文件中通常被简化为BTÉCN,或在我们部门内被称为语言局8,大致上是负责除研究与收容叙事异常以外的一切问题的主要机构。更具体地说,语言局负责研究叙事、语言及其于不同文化中的微妙之处。我对语言局内工作的主要印象是,其非常有助于与来自不同叙事文化的部分异常建立正确的外交对话。
我记得曾有一本古老的日本诗集,其中的汉字与假名(一类书写符号)都是从上往下读的,在欧洲文化异常的标准中十分不常见。我们与这类异常简直不在一个波长上。再加上日语语言本身的敬语性质和部分错位的文化障碍为翻译人员增加了难度,我们对当天负责谈判的语言局人员感到非常欣慰。我似乎还记得,为翻译诗人兰波的作品,我们还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作品的翻译似乎对与之相关联的异常的发展没有实际影响。然而,就格诺类异常现象而言,语言局已经观察到部分与从一种语言翻译至另一种语言有关的异常行为。特别地,叙事异常可以不受其语言制约地访问与感染另一部作品,因为 心智圈本身是一处思想领域。然而,并非所有文化都有相同的思想,这就是异常有时无法得逞的原因。
是的,叙事异常可能成为思乡症、文化不平等、种族隔离与仇外心理的牺牲品。这与社会学并无什么不同。叙事完全取决于人性与人性的组织方式,因此,当我在北欧目睹异常性质的涂鸦正着手破坏博物馆,比如在2012年,或是看到某些文学形式间的紧张关系时,很少会感到惊讶。令人着迷的是,这些艺术与艺术间的关系是一种名副其实的地缘政治,或我敢说是一种“历史地缘政治”,尽管这个词语在直观视觉与语音上都很恐怖且冗长:因为这些冲突跨越了艺术阶段与运动,如同其跨越文化间的隔阂一般。更重要的是,正如我们之前所提到的,叙事异常的行为极其受限,因为其行为并非单纯受其自主意愿管控。
相信我,尽管我对语言局及其精妙之处知之甚少,但我还是非常感激这处仅通过谈判即可防止时空叙事战争爆发的组织。
叙述异常与我们部门之间存在的主要问题在于:由于我们在心智圈中曾进行的部分实验,我们现在不再被允许进行任何实验,而且无论如何,我们也不知道要如何进行。面对被我们所收容的异常,我们往往无能为力,而它们却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这也是许多矛盾的症结所在:虽然叙事异常总体的收容突破率相对较高(无论其威胁级别为何),但其他人却不知道该限制它们的行动。对叙事收容的研究仍处于起步阶段,这也是本文档的目的所在。
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停止再次用双腿追逐着同样的套路,无法抗拒最轻微的主流虚构小说的召唤,以将其吸收。我们已经厌倦了面对无数次假冒伪劣虚构体的反叛,这些虚构小说摧毁了所有其余虚构体,其摇摆不定的毁灭手法令我们作呕。这个部门急需新鲜血液,而时间越久,叙事异常就会越多。
因为事实是,你们可以屠杀人类,摧毁他们的精神,湮灭他们的希望。这就是潜伏于帷幕内所有恐怖之异常所做的事项。
但若是要杀死一个故事的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