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温王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颂唱声、尖叫声与呼啸的风声都在逼着我消失。风琴手奏响着刺耳的乐曲,他歌颂的是我缓慢的死亡。不过,只要我仍处于这座教堂中,就不会再受到更多伤害。

我的身躯因伤痛与灼痕而尖叫。我亦是如此,但我的哀求淹没于那渎神风琴手的曲调之中。我匍匐行于大理石地板上,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一切事物都在变得越发寒冷、越发沉重,直至如今我只想永远停歇。

随着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寒冷与痛楚都止息了。此后一无所有。

随后,我又再度听闻到颂唱声。不过,这次的颂唱与我先前那些追兵口中的并不相同。这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语言。暗夜中繁星闪烁,我的视线落在帐篷旁的篝火边,那儿有一个男人站立着。我第一次呼吸,而肺部因那个男人的存在而疼痛。他讲述着陌生的言语,但他的语气与神情均透露着杀意。

这人与他的同族一齐,他们抓住我,用双手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身躯。很快,我听懂了他的话语……

“异端之神!”

听闻此等言语,我开始啜泣,因为我仅是存在着而已。再一次,我再度眼见,随后失了感知。

此后,我醒时发现锁链裹束着我的身躯。我的看护者伸手托起我的下颚。他安抚着我,但那另一位——阿萨神族之主,那位用独眼蔑视着我、身旁围绕鸦群之人,却因我未犯下的罪、为我无法选择的父辈而谴责我。

“你会屠尽我们所有人!”他的惩戒之声响彻全域,“你与你的同辈们生来就注定要折磨我们!而你,是其中最为可憎的,你生来就注定要屠杀我们!”

他继续咆哮着。锁链不断紧缚,我随时会被绞碎。在恐惧中,我紧咬下巴,咬住了那唯一安慰我之人的手,但就连他也离我而去。很快,我停止了呼吸,未能承受住父辈的罪孽。

第三次。我已经感到厌倦。如今我是一条狗,一条被本能所驱使的狗。我的主人戴着一顶能使自身隐形的头盔,他把我用作了赌注。

我无法相信……我那伟大的主人、那领导我之人,竟会把我视作棋子,用在与那名脖颈披着狮皮的野蛮人之间的游戏中。

那蛮子就这样带走了我,我的主人甚至都不在乎……我超越原始本能,主动停止了呼吸。

第四次……我已无法坚持……这一次,我任由命运摆布。我的妻子,那位我用六粒种子向她求婚、被我亲手奉为死亡女神的妻子,开始对我感到失望。

“你太过软弱。对人类太过仁慈。”

我如此行事,本是想让人类理解存在是何意。不……我没法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了。

我想,是第五次了吧?我不清楚。我已经失了思考的能力。我只知晓,我将在子嗣手中承受痛苦。

随后某物占据了我。

每个子嗣,均被我拆骨扒皮,那脆响让我作呕。我不想这样。他们是我的子嗣,他们甚至还未能降生,却就得被我吞吃。

有某物在迫使我吞食自己的子嗣。为何此事偏要发生?为何遭罪的偏要是我?来人……阻止我。

第六次了。这次我是一位国王,曾一度是位高贵之人、是位值得尊敬之人。我是此世人中最伟大者。

但一切都结束了,就因一句称我为叛国贼的谎言。我因此被打为邪恶的化身。

我的阿拉卡达剥夺了我的一切。我的臣属与大使用银丝将我缢死。我血溅满地,只能泣涕哽咽。

行刑结束后,我的身躯被缠裹上丝绸绷带,那是子民们憎恨的烙印……甚至那根银丝也缠于我身。

好痛……真痛……

为何……为何我要经历这些?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此等命运?难道我就只应被万物所憎恨吗?我赐予他们繁星,他们却剥去我皮囊。我赐予他们火焰,他们却将我锁住,剜去我脏腑。我交予他们自由,他们却斥我为异端。

每个名号,每次轮回。均为徒劳。但我仍在挣扎。

最后一次。锈蚀的黄金环绕于我身旁,围成我叫不出名字的形状。数颗黑日当空,永夜统治世间。万千星辰呼唤我加入其行列。呼唤我加入诸王与诸神——迦温。

这是为何?是为了让我承受更多痛苦吗?是为了让我经受更为可怕的命运吗?

将不再有下次。我将停留与此。我将见证这次新生之始。我将不再如从前一般放弃这次机遇。我将不再屈服。我将不再遗忘我身为何者。

我知晓,我并非痛苦与死亡之神。我并非苦难的化身。我将尽力成为更好的某物。只需再来一次。

我乃国王。

我乃牧羊人。

我乃哈斯塔。

这就是我应成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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