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手持屠刀,亦能救赎世人
今天是幸运的一天。不如说,自从获得特许假期,对飞翼来说,每一天都是幸运的。在他的记忆中,似乎除了小学那一次因为能源泄露而放的半年假之外,就再也没有这么爽快过。他很感激自己的决定将这被遗失的岁月给补了回来。
不过有的时候,飞翼还是会感到不安。这不仅仅是因为不干活给他带来的良心不安,更多的则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他曾经亲眼目睹那在那之前只出现在文档里的畸变体,见识过那恐怖的力量——仅一击,恶煞的生命体便在重拳下消逝。而且,更让飞翼感到恐惧的,是他手中所染上的鲜血——即使不是他的意愿,他仍然亲手杀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让他感到不安。
所以,即使每天都在重复的幸运中度过,飞翼还是不断地祈祷着。如果她——飞翼仍记得她的名字,郡守爱羽——奇迹般地还活着,那么祈祷她能够恢复。如果她已经无力回天,愿她安息。毕竟她是基金会的员工,当她签下那份合同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命卖给基金会,卖给“保卫世界”这一虚无缥缈的愿望上了。
不过,最让飞翼无法安睡的,是来自基金会的恐怖科技。他曾经见过多种泛用式的单兵装甲,其防御能力与战斗力一个比一个恐怖。但他从未见过那样的装甲——仅仅一个那么小体量的驱动器,就能够控制和驱动如此强悍的力量。曾经对于暴虐芯片的使用只存在于理论中,而独裁驱动器不仅可以驱动其力量,甚至可以同时使用两个。他不知道基金会在掌握这样的力量之后还会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常态。
而且,飞翼也亲自使用过那样的东西。所以他无法忘怀那种感觉——那种全身都被撕裂的疼痛,甚至连精神都会因此崩溃的感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他依然无法忘怀,自从他意识到在基金会里有那么一群人,在用自己那弱小的意志试图驾驭暴虐的力量,即使承受痛苦也要守护什么。
飞翼觉得自己不应该就在一边看着,因为他的人生已经与那些身着重甲的战士重叠。
飞翼调出一个窗口,看了看最近的天气和新闻。发生在自己社区里的那场命案已经被收拾地一干二净,而且报告中还强调那起事件“并无任何人员伤亡”。他突然感觉人的命是那么不值钱,虽然他曾经无数遍意识到过。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飞翼没太重视,因为重要的信息都会通过窗口直接下发到个人,已经没人会再用电话交流这样低效的沟通方式了。所以他随手接了起来,心里想着如果对方是诈骗用人工智能的话该怎么耍它。
“喂?——”
“你是飞翼吗?我是七澜破。”
飞翼从沙发上直起身来,到刚才为止他一直都躺在沙发上。
“啊?——我还以为是谁。怎么了,七澜先生?你应该还在公休吧?”
“是。但是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飞翼挠了挠头。“七澜先生都觉得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啊。”
“你还记得在上次和你共同作战的那个特工吗?她现在刚刚脱离生命危险。”
飞翼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没死?”
“可以说只有一步之遥。当时她甚至已经肉眼识别
判定死亡,但在后来发现了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生命体征。抢救之后,我们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这是奇迹。”
“天啊……”
飞翼跌坐回沙发里,身体深陷其中。他把手放在了额头上,不知是否是为了测试自己是否清醒。
“……基金会到底用了什么损招才能从地狱捞人啊。”
“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从病例上来看,她的整个左手和左肩,半个肺,颈椎骨,气管,大动脉还有部分心肌——都已经换成了义体。几乎身体的五分之一都被换了个遍。”
飞翼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知道有些伤是郡守不该受的。而且他还知道那些伤是出自谁手。
“那么,七澜先生……你是怎么得知她的消息的呢?”
“她是我们中心作战小组的一员,是假面骑士Foundition的变身者,也曾经代表着安保部的最高战力。她使用的驱动器比我的更加强大,但副作用也越大。那个驱动器,除了她——也许现在也包括你——根本没人能够使用。但是现在她已经失去战斗能力,暂时被分配出了中心作战小组。所以,她算是我的前组员了。”
“哦……”
“我只是给你传个信,飞翼。虽然失去了战斗能力,但至少性命保住了。放心吧,她现在没事。”
“等等,七澜先生,先别挂。”
当飞翼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有把电话挂断的风险时,他立刻叫停了对方的行动。接着,他把电话夹在脖子底下,换起了衣服。
“怎么了?”
“七澜先生,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亲眼看看她。”
空阔的走廊里响起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响亮声音。这里明亮而宽敞,与飞翼印象中曾经关押过他的地方完全不同。现在他已经知道,其实那里就是基金会的社区医院,虽然在上层是现在这样洁净而明亮,但一般的人在接受基金会救助时是不会送到上层来的。所以飞翼用了基金会特工的身份和公务在身的理由,才能光明正大地来到上层。
走了一段,走廊就到了尽头。ICU在走廊的一端,而另一头就是重症病房。按照七澜发来的位置,飞翼向右手边的路走去。
七澜正站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双手抱臂,倚在墙上打量着周围。见到飞翼赶来,他立刻把手放了下来。
“你来了。”
“七澜先生。郡守小姐……她在这里吗?”
飞翼开口答应道。他注意到七澜的脸有些疲惫。
“你知道她的名字啊。”
“……她在那个时候告诉过我。”
七澜敲了敲打开的病房门,在这里不大适用机械门。毕竟那种门的噪音太大,会影响到病人休息。
“郡守,有人来了。”
飞翼向门内看去。
那个曾经在他梦中不断出现的少女正坐在病床上,从窗外射入的阳光洒到她的身上,使她钢铁的左臂映出寒冷的锋光。即使是另一只尚存的手臂上,也插满了输液管。宽松的病号服披在她的身上,胸口处的金属光泽隐隐可见。她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腿间,双眼不知在望着什么。听到七澜叫她,郡守便转过头来。望着站在门口的飞翼,她显得很吃惊。
“咦?……怎么是你?”
飞翼顿了顿神,走进了病房当中。
“您好,郡守小姐。是我,飞翼诚。”
“嗯,我记得你。”
郡守的话没有让飞翼很意外。但是,在这之后,他却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明明是他自己想要来看望她的,可是嘴唇就像干燥之后黏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他本来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可是,看到她身体左侧的这一整条金属义肢,飞翼把刚想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门口的七澜靠在墙上,无关心的向门内张望。飞翼挂在身体两侧的紧握的手紧张的揉搓起来,粘稠的汗在指隙间翻涌。
“我真的……十分抱歉。”
经过了紧张而尴尬的静默之后,道歉之辞从飞翼嘴里无力的流出。他知道自己应该这样做,看着自己眼前虚弱无力的少女,飞翼的心里再也找不出其他的感情。
“你是在,对我道歉?”
郡守撩起刚才遮在眼前的一缕头发,好让两只眼都能看向飞翼。不知为何,她似乎分外的在意这个男人。
“嗯……如果不是当时我的突然闯入,你的任务就不会受到干扰,说不定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而且……”
飞翼咽了一口唾沫,他看向郡守的颈部。那里同样也有改造的痕迹。
“……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魁祸首。”
“啊……”
郡守注意到了飞翼在看哪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金属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并不是你的错。”
“我很抱歉。”
飞翼低下了头。他的头在她面前根本抬不起来。
“其实,我也很纳闷。因为我的记忆还停在四天前,直到昨天我才醒过来。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大概也就是受了点伤,身上的一部分变成金属的了,还有直起身和抬起头有点难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握了握拳,虽然动作没有很流畅,但她也没有显出很吃力的样子。
“让我想想……飞翼君,七澜刚才告诉了我你的事情。你在我昏倒之后,偷偷用了我的驱动器是吧?”
郡守半开玩笑似地微笑着看着飞翼。她的笑让飞翼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要用那个驱动器来变身,应该还挺难的,至少门槛挺高的。竟然能够成功变身的飞翼君,想必也是相当了不起的。而且啊,你不是也帮我完成了本应该是我的任务吗?所以不要再自责啦。”
郡守的开朗让飞翼很吃惊。顿时,一种感觉从飞翼心底油然而生。它从一开始也许是尊敬,但到后来就逐渐演化成了一种奇怪的感受。他开始觉得,眼前的这个残缺的少女,她的心是不会变的。
“那么,但是……”
飞翼本想说“你的身体”,但是又被自己强咽了回去。这也许将是她一辈子的痛处,飞翼不想再提起它。可是,看着与少女娇嫩的身体格格不入的金属肢体和器官,显得竟是那么病态;飞翼的心里总是会如同被硬生生插了几把刀子一样。
“郡守,为什么你的义体是金属的?按理说,他们应该给你换一个好用的义体才对。”
站在一边一直不大开口的七澜突然问出了飞翼的问题,直白而一针见血的。飞翼把目光投向七澜,暗示他不要问这种问题,但是他却完全无视了飞翼。
“这个……我不知道……我直到昨天都完全没有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已经安在我的身上了。”
郡守用她的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臂,似乎在熟悉那根冰冷金属的每一寸纹理和温度。她好像已经笃定自己的下半辈子将会一直与它们相伴。
“——因为这些都是功能性的义体。虽然使用体验有些不尽人意,但是在功能性上达到了最大的实用。无论是战斗还是指挥,强大如那些义体都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镜头外传来。飞翼不记得他曾经听过或者熟悉过这个声音,所以这大概是他不认识的人。但是,听到这个声音后,无论是七澜还是郡守,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其中,七澜的表情逐渐变得厌恶和反感。
“……怎么是你小子当的主治医生啊……”
“别这么眼生嘛。我多少也是个医疗部专家来的。再说了,同样是中心作战小组的队员,多做些关照不也是应该的吗?”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门口探出头来。虽说是“身穿”,但实际上,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而已,甚至连扣子也没系上。不如说,这身衣服根本就不适合他,更像是哪个大他好几个号的人的衣服被他强行抢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衣服上都充斥着褶皱和拉扯的痕迹。总而言之,很是邋遢。
“然后,这就是你多做关照完了的样子,把好好的大活人改造成了赛博坦?”
“这个我倒做不了决定。你知道的,这些义体都是基金会出的钱,就算是我想让小郡守换套仿生义体恐怕也不行。我能做的恐怕只剩在动手术的时候手法温柔一点了。”
“真的有更温柔吗……”
郡守怀疑的看向医生。这说不定很可能是个诡局。
“啊哈哈……毕竟你到那时候还在昏迷嘛……”
医生不自然地把头扭到一边,看来根本就没有好好温柔一点呢。不过,毕竟都到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谁还顾得上温柔不温柔。
“良村,你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自我介绍过。这是飞翼诚,保护科的员工。也就是上回闹得部内沸沸扬扬的那个。”
“哦!也是呢。搞得你很无奈吧,对不起啊。毕竟我就是这种人啊。”
医生听了七澜的话,清了清嗓子,一边自顾自的向前迈了好几步。
“在下名叫良村守治。守是守护的守,治是治疗的治。现在是安保部中心作战小组的一员,虽然平时在社区医院工作吧,但受到召唤就会随时出现。除此之外嘛,好像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个,和七澜是校友之类的算吗——”
“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要说了。总之,这家伙也是中心作战小组的一员。现在在你眼前的,就是中心作战小组的所有成员了。”
七澜打断了良村毫无营养的发言,向飞翼宣布道。虽然全员汇合,但是气氛中总是流露着一丝伤感。没有人再说吧一句话,只是相互无言的看着。
“那个……”
飞翼首先想要打破沉默。但是,在说出“那个”之后,他也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
明明,自己还有很多想要表达的意思。对郡守的歉意,对七澜的敬意,还有对良村医生的感激——这些无名或有型的感情在脑海中交错着,本来应该聚集成洋流涌出,到最后却变成了一摊浆糊。
良村轻酌了一口自己手中的不知是咖啡还是茶的液体。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下午我的假期就休完了,还得去部里报告。飞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七澜没什么个人感情地说道。飞翼咽下了口水,看向床上的郡守,闭上了嘴。虽然感觉还有万千语句想要脱口而出。
“哈哈……飞翼君没有想说的话就先回去吧。你还在宝贵的假期里,是吧?正好我也能安静地待一会。”
郡守对飞翼说。她并没有在勉强飞翼,她在教会他在特定的时刻放弃。
可是,飞翼总是想着改变。他总觉得自己非得说些什么不可。而且,不能是没有营养的话。
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然后,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意。
“郡守小姐,我——”
警铃大作,红灯响起。霎时间,墙面上的信息窗口雨点般落现。不时地还传来大概是医务人员的尖叫声。
“……怎么了?……难道是,混沌分裂者!”
飞翼突然意识到。此时,三个中央作战小组的成员都在聚集这里而且无法变身,其中一个还失去了战斗能力。这对于混沌分裂者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袭击时间。
“大意了。呼叫总部,需要火力支援。阿尔法作战小组注意,立刻停止演习,投入作战。指挥部,请求解除变身限制。……”
一听到警报声,七澜就立刻抓住信息终端一边通报一边掏出了手枪。良村则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这下可麻烦啦”一边脱下了白大褂冲出了房间。而飞翼,则是把目光投向了在床上甚至无法站立的郡守。警报的红光照耀在她的金属义肢上。
“郡守小姐,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握住了郡守的手。可是,郡守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了。
“……用不着。飞翼,应该被保护的应该是你。”
“郡守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混分的目的绝对有你吧?像你这样失去战斗力的干部肯定会被抓住!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就是说,没有关系的……就算是混沌分裂者,肯定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比起那些,飞翼君的安危才更令人担心……”
郡守的嘴抿得紧紧的,双手握拳。虽然在红光下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但一种感觉还是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
“郡守小姐!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
她冲着飞翼笑。虽然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沉重。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吧。我现在的样子,根本跑不掉吧?别说是逃离这里,就算是站起来也做不到……飞翼君,你先走吧。我觉得,如果我在被子下躲好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诶?”
郡守话都没说完,就被飞翼用手借力一把背到了背上。本来的郡守应该有着轻盈的躯体,此时却因为浑身的沉重义肢而被沉重无比。即便如此,飞翼依旧牢牢背住了郡守。
“七澜先生,我要先带着郡守小姐离开这里。这里交给你可以吗?”
七澜换了自己手枪的弹匣,对飞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接着,他便冲向了布满红色警报声和灯光的走廊尽头。
“我们走。”
飞翼简单的说,没有给郡守留回答的时间,就立刻奔上了前往安全的道路。
“那个……飞翼君,我们现在要去哪?我不是很认路……”
郡守在飞翼的背上问道。坚硬冰冷的钢铁义体在飞翼身上有些压迫感,但这些对于他来说确实微不足道。他能够通过后背感受到肺部义体在她体内运行着的嗡嗡声,这对他来说痛苦万分。
“没关系的,这里我熟。我们现在要去地下三层左右的避难室,那里是专门为了预防这种情况而建立的……说实话应该有电梯直通那里才对。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不能坐电梯。”
“飞翼君……你可以把我放下来哦?说不定我是可以自己走的。”
“不行。郡守小姐,你如果在这种时候逞强的话,说不定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噫……那好吧,听你的……”
郡守在飞翼背上缩成一团。她有意地将自己的左半身向上抬高了一点,想着这样也许可以减轻一点飞翼身上的重量。实际上,这并没有什么用。
飞翼无言的奔跑着。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是在一条可以看见天空的通道前,就是地下院区的入口。虽然不是什么好回忆,但在这个时候确实很有用——混分大概不会追到那里去。
实际上,现在才正是下午三点几,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与飞翼之前所见到的月光相比,现在的医院少了几分宁静。即便如此,飞翼依然凭借记忆很快找到了通往地下院区的通道。铁门此时虚掩着,他一脚踹开了门。郡守在他的背上身体猛地一紧。
随着台阶向下延伸,来自入口的穿堂风越来越远。这也意味着他们正在逐渐远离危险。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到这里来。”
飞翼直言。既然混沌分裂者挑在这种时候来袭击,那么目的必然是摧毁代表着基金会绝对战力的中央作战小组;而此时的七澜已经去应战,他们定然会在具有作战能力的七澜身上花费大量精力,而无暇去寻找郡守这样的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的干部。
也就是说,只要逃离他们的视线就已经足够了。混沌分裂者绝不会耗费大量精力来针对飞翼和郡守。
飞翼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地面仍然向下倾斜着。更深处的地方排列着防空洞,听说它们原来是在战时为了避免空袭而修建的,后来因为“黄昏终局”而被废弃。为了战争而修建的设施,却在和平时期派上了用场。
防空洞中空无一人。飞翼按下墙上的开关,排风扇和应急灯开始运行。满眼只能看到的是一排排的钢铁床铺和摆满物资的存储柜,除此之外,能够被称作“装修”的设施一概没有,有的只是水泥的墙和潮湿的空气。战时的实用主义在这里被显露的淋漓尽致。
“飞翼君,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吧?”
“嗯。这个地方应该还算安全。因为是战时的工事,所以大概不会被轻易突破。”
飞翼把郡守放到一张床上。虽说是床,可是只有落满灰尘的潮湿床单和嘎吱作响的钢铁床板。真不知道如果真的要长期生活在这里,人究竟要怎么才能保持不崩溃。
飞翼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叹了口气,心里仍然忐忑。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也许应该联系一下七澜,但不知现在是否是个好时机。或许他现在已经陷入苦战。也许自己应该去参加战斗,但是他不知道以自己的战力究竟会不会成为战士们的累赘。
防空洞的换气扇在嗡嗡作响。
“混沌分裂者……究竟为什么才会知道我们的行动路线呢?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们正好汇集在这里而没有防备的……”
郡守的义肢搁着单薄的床单和钢铁的床板摩擦着,发出轻轻的刺耳声音。
“……比起那些,更让我意外的是基金会的安全意识。明明已经被混分威胁,却迟迟不肯在安保部增添新的战斗力量。中心作战小组只有三人,在你无法战斗之后仍然不保持警惕,甚至要面临被混分毁灭的风险。”
“这个吗?倒也不能怪安保部……招揽新人的请求天天都在报,批下来通过的也没有几个。再说了,安保部人干的都是玩命的事,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为了这点死工资而去拼命吧……”
“那么假面骑士呢?为什么可以变身的只有你和七澜两个?”
郡守用右手抬了抬眼镜,刚才在飞翼的身上差点没颠下去。
“你也应该知道独裁驱动器的使用门槛……没人来安保部,想当假面骑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再从里面挑出能正确使用骑士系统的人……听说,如果把入队门槛调上十个百分点,十年也找不到一个适格者。”
“那么,机动特遣队在哪里?”飞翼抬起了头。“基金会正在面临危机,那些专门应对危机的MTFs呢?”
“MTF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出动的。”郡守像是有些无奈地说,“他们要应对的是真正的危机,而不是这种市井里的小打小闹……等到要出动MTF才能够摆平他们的话,我们恐怕早就已经成了战场上的野鬼了……”
飞翼怔住了。
“骑士系统是作为一种新型的武装在量产之前的先行型号,在文中虚构的安保部在进行平常安保工作中进行试验的,实际上是基金会的一种实验性的武装,在投入实战之前的试验就通过在平常针对混沌分裂者的压制和平常的安保工作中进行,也就是量产之前的炮灰。说白了,所谓安保部的‘假面骑士’只是些消耗品和试验品而已。用着毫不入流的武器,承受着最大的痛苦。实际上,安保部在设立之初,就被定义为‘为实验目的而设立的地方安保机构’。在骑士系统全面普及之前,我们就只能作为试验品。通过我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不断地调控这个系统,直到最后成为成熟的作战用装备。在那之前,我的位置不知道会被换掉多少次。”
“那么,你们……很早就知道了?”飞翼有些无语。他不知道安保部的众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在这里就职下去的。
“你猜猜?七澜他只会遵守命令,良村他是个机会主义者,想着通过安保部这个跳板成就更大的事,而我嘛……我觉得在这里工作倒也没什么。就这样。”
“咕……”
飞翼把头撇了回去。以前他在保护科干活的时候,只想过保护科才是基金会的安全之源,从未想过在此之外还有这诸如像安保科一样的部门在论条的为了安全而往深坑里砸人命。
“再说了飞翼君你没必要管这么多吧?你不是保护科的人吗?要是就连我们的事也插手的话,就没有光明的未来了哦?”
“我就是,有点感叹……”
“不过说实话,安保部真的没什么。生或死,没有别的事。”
“你说的也太……”
“话说,你有没有感受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传来隆隆的响声啊?”
飞翼顿时背后一凉。他把手放到地面上,虽然没有特别明显,但是确实感受到了一阵微妙的、似有似无的震动。但是他怀着侥幸心理,认为这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没有。没感觉到。你的错觉吧。”
“哦。”
飞翼的身体开始发颤,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也不知道自己背不背得起这么说的责任。突然,他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接通。”
“……飞翼吗?……你……你现在在哪里?……”
通讯器里传来了七澜的声音。飞翼立刻站了起来。可能是由于信号的原因,他无法听得很清,但是至少他能够判断出,现在七澜正在奔跑。
“我们正在,医院地下的防空洞里……”
飞翼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七澜的问题究竟只是普通的嘘寒问暖还是另有其意。
在这之后,虽然通讯器里一直传出嗡嗡的噪声,却无法听清人声。飞翼有些急躁,也许他说出的词汇将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喂?……喂,喂?!”
他不断地重复着。郡守也逐渐害怕的直起了身来。远处的隆隆声似乎越来越大。
最后,飞翼终于听清了七澜的话。
“……快点离开那里!畸变体正在向你的方向接近!”
几乎是在下一秒,飞翼身后的墙体应声破裂。一个巨大的黑色形体从中缓慢爬出。飞翼没有犹豫,一把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郡守拉到了角落里,在努力屏住呼吸的同时用手捂住了郡守剧烈呼吸的嘴,因为只要她一呼吸,肺部的义体就会发出极大的噪声。
“屏住呼吸,不要说话。……再忍一会就好了……”
郡守听闻也尽力不去呼吸,但怎么也无法完全屏住气息。她的瞳孔猛烈收缩着,身体也在不住的颤抖。
那个黑影身后很快多了一道钴蓝色的光芒。几道火花闪过,黑影霎时开始高速移动。火花处迸发出的光芒随之也跟着黑影移动了起来。
“是,是七澜先生……”
飞翼脑中想着。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掉畸变体的话,只能说明面前的这道黑影的强度超群……
飞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掌中也已经冒汗,他不断在提醒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终于,黑影停止了移动。飞翼立即松开了捂住郡守口鼻的双手。郡守的脸色也逐渐恢复红润。郡守喘着粗气看向四周。七澜通过墙上的空洞也进入了防空洞内,并向那道黑影拼命射击着。
此时,房间内忽然刮起了狂风。这股狂风席卷着房屋,吹得两人的头发猎猎作响。灯光开始作闪,飞翼甚至感觉到防空洞似乎有点摇晃。
这时,飞翼突然感受到一阵阴冷。他发现刚才已经停止移动的黑影这时不知为何已经消失,而七澜也在紧张地寻找着那道黑影。
飞翼眨了一下眼。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一幕。这种情景发生过不止一次,但是在上次的时候,他至少知道自己不会陷入困境。可是这次不同。
一张黑色的脸突然突到了飞翼面前,那上面满是黑色的刚毛和密密麻麻的复眼,两边还悬挂着四对毫无生气的萎缩肢体——这让飞翼联想到蜘蛛,但是,是一只比人还要巨大,比猛兽还要凶猛,比死亡还要恐怖的蜘蛛……
飞翼的呼吸立刻停止了。他的嗓子被奇怪的扭曲了,仿佛是喉管打了个结,不能有丝毫空气从中逸脱;他想要尖叫,而求生欲却让他战胜了这种欲望。飞翼拼命的捂住郡守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畸变体不为所动。他似乎只是观察着什么,而不是想要直接杀死谁。
时空仿佛是静止了。飞翼和郡守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畸变体也并不做出什么举动。两者像是保持了一种畸形的平衡,都在等待着其中一方做出行动——可是就目前手无寸铁的飞翼二人来说,如果不想死的话,估计就只能祈祷七澜能够来拯救他们……
“神啊,救救我……”
“好啦好啦,神听到了。”
一个声音从二人的背后传来。被畸变体吸引去全部注意力的飞翼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一个亮黄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背后。飞翼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了一张布着复眼的假面。
“你是?——”
飞翼脱口而出,却又顿时因为危机感而赶紧闭上了嘴——他现在面前还有一个畸变体正不为所动,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有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一声悲鸣。但他依旧被眼前这个家伙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假,假面骑士……”
“好啦小飞翼和小郡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骑士拍了拍飞翼的肩膀,立刻冲了出去给了面前的畸变体一记重拳。它向后猛退几步但并没有被击倒,反而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击彻底激怒,发出了不可名状的嘶吼。
“良村!后退!”
七澜在远处举起枪口,在距离枪口几公分的地方,逐渐汇集出了一个蓝色的球状物体,向外迸发着火光,看上去十分不稳定。
“喂,要放大招看着人点!”
那个陌生的骑士——现在飞翼已经知道,那是良村医生——连连后退,顺便将畸变体控制到了七澜武器的可及射程内。蓝色的电球越来越大,像是不断汇聚着能量的球状闪电,每一秒都要将自身的内能爆发到外界一般。
“就绪。”
七澜随着枪械的声音扣下扳机,瞬间,那颗旋转着的电球被压缩成一道闪电,电光火石间从枪口射出,在火光周围布下了千万道裂痕,那是宏原子汇聚过后在空气中留下的焦灼痕迹。而那道从枪口逸散而出的电光则像是子弹一般,顺着清一色的枪弹轨迹打出一道笔直的轨迹,周围的空气像是受到了恐惧感而荡起了波纹。
畸变体被电光击穿,那道如同圣光般的电流正好从其身体中间的部位穿过。它的后背被电光的强大能量炸的血肉模糊,而就在它身体被击穿的那一瞬间,迸发出的血肉又被电光强烈的热量烧黑,血液似乎在溅出的那一瞬间就凝固了,而类似骨骼的东西也成了焦黑的粉末。在击穿畸变体后,电光依旧没有消失,而是继续以之前的轨道运行着,击穿了正对着畸变体背后的那面墙。
“喂喂,你眼瞎吗?刚才你穿墙而入我也就不说了,你这个大招往哪放呢?要是那面墙是承重墙就等着被压死吧!”
“别胡说!我是知道不是承重墙才放的!说的好听你怎么不上?”
飞翼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两个骑士在畸变体眼前争吵了起来。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切身体会到自己的弱小——真正强大到能够坦然面对危机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他突然有些厌倦于被保护。
“你催什么!现在才是我的时间!”
再看向一边被强大能量震到一边的畸变体,它的的伤势竟然已经几乎恢复,仅仅在几秒之间,扭曲的血肉就仿佛混凝土之类的填充物一般,以类似真菌一般的生长方式,填满了它胸前的那个大洞。
“呃,好恶心。还是看我怎么处理这种状况吧。”
良村取出一张芯片,插入了驱动器,然后拍了拍手,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刀刃模块已装载。就绪。”
“好……”
突然,画面失焦般一闪,他的身影便只能看到一道闪光。在此之前,似乎有什么物体从他的身体两侧伸了出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可能是合金刀刃一类的东西——即使只是看畸变体的下场估计也能猜出。良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它,除了电光火石外什么也看不见。等其再次从中脱出时,身体两侧的刀刃上早已沾满鲜红,原来是畸变体位置的地方如今什么也没剩下,全数变成了仍在蠕动着的鲜红肉块。
“闪开!”
一边的七澜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面前看起来仍然具有生机的畸变体残骸。
“你这家伙,难道是专门冲着我打呢?!”
良村一个翻滚逃离了七澜的攻击范围。几乎是在下一刻,一道蓝色的极细光束便从七澜的枪管中射出。被击中的残骸很快冒出白烟,接着便被点燃。
“你在用点烟器处理残骸吗?”
“这不是点烟器。对于这种再生能力的畸变体,燃烧都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就是说做成烤肉就不会再生的意思呗?”
“……随便你。”
良村挠了挠头,回头看向了依旧蜷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的飞翼和郡守,一副“现在已经没事了哦”的表情。
“那个,已经……已经处理好了是吗?”
飞翼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是,小飞翼和小郡守快出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哦。要问为什么,因为危险已经被我排除啦!”
“连善后工作都做不好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一旁的七澜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将地上剩余的一点残骸封存入了随身携带的试管一类的东西里。
“所以,喂,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良村回头对紧张地处理着畸变体残骸的七澜喊到。他显得有些不耐烦。
“嗯,大概是没了。从刚才开始入侵的畸变体反应就只有这一个。不如说,它主动送上门来还真是省了不少事。就算说它想要趁机击溃中央作战小组,一对二的话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才行……”
“啊,是啊。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基本上就没了吧?”
“把剩下的东西处理好之后,还要汇报这次行动的过程,以及作战数据的上传……啊,还有,要把郡守还有飞翼送回原来的地方去。刚才他们一直都在这里?”
飞翼扶起了在他身旁无法动弹的郡守,正如她之前自己所说的一样,她能够站起来,只不过有些费劲。
“……十分感谢……”
飞翼的口中再也无法说出其他话语。
“……七澜先生,您是安保部的战场指挥,是吧?也就是说,您在这里应该是权利最高的人。”
“怎么突然问这个?如果非要说的话,是。”
“那么,我有一个请求,请您一定答应。”
七澜将试管封存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说。”
“我申请加入安保部。”
“什么??”一旁试图背起郡守的良村突然很夸张地喊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想死吗?”
“不是。我的决定,是经过了自主的考虑的。”
“这个……虽然说以你能够使用独裁驱动器的表现来说你确实适合这份工作,但是,但是……啧,以我主观地来建议的话,你最好不要有这方面的想法。不,不仅仅是有想法,但凡是和安保部沾边的事你最好都不要管。如果你想多活几年,那你就该忘了有关这里的一切,然后回归你那安全的工作上去——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方面的考虑啊?!”
“我有自己的目的。不知道多久之前,我就已经受够了原本的职位了。而现在,很显然我找到了更适合我的位置。我一定要加入安保部。”
“可以。”
七澜在一旁说到。
“什么?七澜你疯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种冷血混蛋?你难道真的要把这么一条鲜活的、原本和我们没有半点交集的生命,推向地狱吗?”
七澜瞪了良村一眼,继续向飞翼说。“如果你想要加入安保部,你就需要先离开原来的岗位,再向人事部提出书面申请,还要经过核查和当面审批,再由我们安保部来对你进行测试。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你是口头申请好了,我会记下来。欢迎来到安保部,飞翼。”
“你这混蛋!”
良村立刻上前几步,揪住了七澜的衣领。“你以为我们到底是在为谁战斗?你真的觉得我们是为了应付上级的要求吗?难道我们不是为了少一点像小飞翼这样的人被卷入这场悲剧般的战争才战斗的吗?安保部加入新成员是有全员投票的是吧,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同意!我手里有一票否决权!”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七澜一把推开了他,怒火冲天地喊道。即使是飞翼,也是第一次看到七澜如此愤怒的模样。
良村刚想辩解什么,可是他静止了几秒,就突然停下了动作。然后,默默地走到一边,背起了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郡守。
“随便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赞成这是个好主意。”
说着,他开始沉默着朝着地上的方向走。
防空洞里的电灯嗡嗡作响,四面扬起迷蒙的尘雾。废墟里漂出的点点尘星,在惨白的灯光下发出闪亮的反射光。飞翼觉得这里也许将会进行一次翻修,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是个防空洞,是在战争时期才会用到的,而在这样一个永远和平的年代,战争用的设施又能排上什么用场呢?恐怕,这个曾经的战场唯一的下场,就是贴上封条,然后永远都活在人们的记忆里,成为一个远古的战争之殇。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巨大空间中回荡着,一圈圈地理出一种感觉。这感觉让飞翼不安。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安全的感觉。他习惯于明亮洁净的办公区和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而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战斗。对于面前的这些人来说,这样的战斗反而习以为常了——他们身上所沾染的战斗气息已经成为了他们自身气味的一部分,这使他们能够与战场融为一体,能够在战场上入稀松平常一般交谈生活。飞翼的气息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也许,加入安保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无论是对于基金会还是飞翼自己。
突然,七澜猛地止住了脚步。他把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通讯终端上,双眼敏锐地向周围环视着。
“有人。”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的良村也停止了移动。他已经再一次将暴虐芯片取出。
“以撤退为主。二次变身后的身体素质估计无法再次击败另一只畸变体。输到三就快跑。一,二……”
飞翼还在思考着七澜的上一句话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的身边猛地出现。“三”还未出口,竟只看见七澜手中不知何时掏出的手枪枪口火花一闪,良村手中的芯片刚刚插入驱动器,那道黑影却已经消失。再一次眨眼时,七澜和良村已经双双倒地,腰前的驱动器也不知所踪。这一切几乎是在飞翼眨一次眼的时间内完成的。等到飞翼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身边的三人便已全数倒地不起。
“是谁?!”
飞翼下意识用手抓住了那道黑影。只看上去一眼,他便肯定那不是一个畸变体——即使他全身漆黑,但仍有许多特征是畸变体所没有的。那双漆黑的复眼,全身机械感的装甲,还有最显眼的——悬挂在腰间的,黑色的驱动器,全都在说明着一件事。
“假面……骑士?”
黑色骑士十分惊讶,他立刻挣脱出了飞翼的束缚,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飞翼的视野中。
“这混蛋……!”
飞翼捡起了七澜掉落到一边的手枪,朝着黑色骑士消失的方向追去。可是正当他想要继续追踪的时候,他的脚却被倒在地上的七澜抓住了。
“七澜先生……”
“不要追……”
他的声音很轻,却依旧充满坚定,仿佛是长官正在命令自己的士兵一般。
“可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
飞翼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三人,随后又把众人安置稳当。现在,只靠他自己一人恐怕已经无法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所幸七澜刚才已经呼叫了支援。
“那是——?”
“那是假面骑士。”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会袭击我们?!”
“……不知道……但那,绝对是……”
说完,七澜便陷入了昏迷。飞翼知道,那是变身后所遗留下的后遗症。很快,呼叫来的援兵就已经到达。晕倒的三人便被用担架抬走。
可是飞翼依旧放不下心。
他走出地下室,处在明亮的阳光中,看着通道内的黑暗。他已经做出了抉择,即使被遗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他也要深入这黑暗。
作为一名安保部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