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m Bright的嘴角泛起一丝真切的笑容,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
Adam从未感到这样轻松过。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会议室,无视了11位监督者的目光。此时此刻,他终于得以从上百年的责任中摆脱,重新成为自己。
他期待着自己的余生,那座深山中的隐秘小镇;那些他只能通过卫星影像关注的后代;以及那绝妙的,他期待已久的死亡,以一个普通老人的身份。
但在安度晚年之前,Adam还要做一件事,一件他早应该做的事。
作为前监督者,Adam想进入Site-17就如同回办公室一样简单。
他料定自己曾经的同僚不会关注他做些什么,此时的他们大概在圆桌上争论12的继任者,或许还会就自己辞职一事互相口诛笔伐。但那些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因为SCP-321的收容室已经在眼前了。
在这扇铁门前,Adam想起了往事。
1号亲自否决了移除编号的请求后,Adam积蓄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他冲进对方的办公室,怒吼着质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和他的表现不同,1号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你自己明白。Adam,你不是傻子。”
“她是我的女儿,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别用那该死的编号称呼她!”
“天哪。”1号像是头痛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实话,我得反思一下你是怎么加入议会的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还没有让你认清现实吗?这可不是监督者该具备的智力。”
Adam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无论如何,1。我要向你明确一个事实,她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会改变。”
1号嗤笑道,“你真幽默,Adam。如果你真的认为她是你的女儿,你就不会忘掉预产期;你也不会在Evelyn难产时姗姗来迟;你更不会要求医生强行把孩子生下来。她的一切痛苦是你带来的,认清事实吧。如果你真的爱她和Evelyn,你就不会做这些混蛋事,而是早点结束她的痛苦。”
从1号口中说出的每一个词都是一把锋利的解剖刀,它们蜂拥着冲向Adam进行凌迟。
“记住你的身份,Adam。监督者可不是参加童子军夏令营就能拿到的称号,想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1冷冰冰地向他刺出最后一刀。
两个世纪前的收容室大门没有什么复杂的门禁系统,但打开它仍然花了Adam很大力气。
里面只有一个年轻的小记录员,他惊愕地看着这位前监督者气喘吁吁地拉开铁门,嘴巴一张一合,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Adam宽厚地笑笑,蹒跚地移步到最近的一张椅子坐定。
记录员当然知道他是谁——第一位辞职的监督者,也知道他和观察窗后面的巨人是什么关系——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或许是来道别的,他想。
为了给这对跨越了两百多年的父女一些私人空间,他识趣地退了出去。
Adam的视线越过观察窗落在她的身上。自1900年开始,她不再继续生长,这无论对她还是基金会都是一件好事。前者无需承受血液循环压力的增加,后者则省去建造更大收容室的必要。
看着女儿的脸庞,Adam的目光逐渐朦胧,她终究还是长得像母亲。
Evelyn叛逃的消息传来时,Adam并未感到丝毫的意外。他对妻子的性格和作风了如指掌,甚至推测的叛逃时间都所差无几。但他最后选择无动于衷。
Adam清楚,妻子叛逃的最大因素就是他。放弃拯救女儿是他最难下的决定之一,Evelyn清楚,但无法接受。或许,他想,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也被妻子察觉到了。
他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三十年前。
事出偶然,他听到6号和3号在讨论处决的事——那次争吵过后,1号就禁止他接触任何关于女儿的消息——他们提到了她衰弱的身体和逐渐消失的恢复能力,有些人赞同处决,但大多数人碍于他的因素投了反对票。
那一刻他再次想起了1号说过的话。
如果你真的爱她和Evelyn,你就不会做这些混蛋事,而是早点结束她的痛苦。
Adam走向观察窗前的操作台。还是原来的设备,也就代表着左侧暗格里的安乐程序依然存在。他很快就找到了按钮的位置,但没有直接按下去。
他再次望向她,自己还未给女儿起过一个正式的名字。他闭眼思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他所能想到的最美的名字。
Evelyn。Adam在心中默念。
当他再度睁开眼,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空白的瞳孔看向了父亲所在的位置。
Adam Bright的嘴角泛起一丝真切的笑容,随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