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些饿了1,他的胃壁徒劳的摩擦着却不能感受到食物。那感觉有些疼,于是他睁开了眼睛,在刺眼的灯光中缓过神来,看到自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
“这是哪儿?”他摇摇头揉了揉自己还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鞭炮声。“已经过年了吗?”老人环顾四周挠了挠脑袋“为什么他们都穿着短袖短裤这里也并不冷?”他因为饥饿而颤抖着,正在挠头的手显得毫无力道,仿佛只是风从头发上划过,根本不会有感觉。
老人突然想起来了:这里是喜马拉雅城,是平异会的站点,而他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
饥饿是思考最大的敌人之一,他准备动身回家,给自己弄点吃的但是刚撑起自己的身体就僵在了那里,双手打颤:
“我没有家……我原来住在武昌,我在那里只是一个乞丐。一年前我来到了这里,但是无论是能力,学识或者经验都不能派上任何用场。我……依然是一个乞丐。”
他挣扎着从长椅上爬起,但骨瘦如柴的双手却不能承受负担。他像一颗球从长椅上滚落,摔倒在地上。没有声音,没有叫喊,虽然这对70岁的老人来说已经够残忍的了,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来让他感受疼痛。他已经麻木了。老人没有爬起来,反而蜷缩在长椅旁吃力的看着一片火红的椭圆下面吊着红色绳子,倒挂在每一户的窗口。那是灯笼吗――他觉得有些悲凉。于是闭上眼睛,拼命用手捂住双眼避免喜庆的红光照在眼睛上――这是春节啊,但是他的儿女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想到这儿,老人感觉那些灯光像是鲜血反射出来的。
在这里所谓异常或非异常是平等的。但穷,或者说无能却不一样。老人这么想着:这代表你只能靠着拖累别人活下去,这是原罪。无论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有些迷茫,甚至有些愧疚。
他实在太饿了,甚至开始怀念半年前他偷东西被关在监狱里的一个月光景――起码那时候还有吃的,好的时候甚至能吃上几块肉。他的眼皮子在打架,在眨眼的一瞬间看到了当时叛刑的那位法官。“求您了,再让我做几年牢吧。”他扑了上去,却感觉有点晕乎,骨头疼的快散架了似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抱着一棵大树。他松开双手任凭自己慢慢滑下来。
是啊,自己何不装一次罪犯呢?老人思索着,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路过的人大吼一声:“打劫!”
说是大吼,然而饥饿带走了所有的力量,他的声音只是勉强让别人听见而已,而他的双腿似乎早就支撑不住他的体重了――虽然体重也所剩无几。
“离我女儿远点。”中年男人将老人一把推到地上,向妻女炫耀着自己的力量,叮嘱他们他们不要跟陌生人走的太近。那老人在地上打颤,而那个男人仿佛是阻止阴谋的英雄。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万分羞愧,他把自己蜷缩成球,就像是在太阳下晒死的马陆。
硬币落在碗里的声音让他重新站起来,他拿起那个碗,步履蹒跚的走向一家包子铺。今天是除夕,一群孩子从他身边跑过,但他没有看清。他太饿了,只能看到一串绚丽的彩光,孩子的玩闹声在他的耳朵里逐渐模糊不清,她看到旁边的高楼在摇曳――就像是喝醉酒了一样,他也如同喝醉酒了一样在路边摇摇晃晃,时不时会碰到行人他们会愤怒的拍拍自己肩膀上面沾的灰尘然后怒骂几句,但是他听不见了,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饿意和恶意,只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鲜艳色彩,感叹着世界的美好。
包子铺已经很近了,他甚至已经走到了台阶前,但他不知道。红色的灯笼,彩色的衣服,高楼大厦,或是暗淡的夜空甚至是路灯,都变得越来越亮,却也越来越不清晰,最终她只看到了一片白色,但是他总觉得那白色白的不正常就像是他12岁那年守在病床前时母亲那苍白的不正常的嘴唇,在最后的恍惚间,他看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藏在那白色深处,黑的令人绝望。
“这不是那个天天乞讨的老家伙吗,讨不到钱,改碰瓷了?”
“听说还抢劫呢,真是老当益壮啊!”
“什么老当益壮,这叫为老不尊。真不知道他儿子女儿看到这副样子还认不认他这个爹。要我说他就该去死。”
周围的行人打着趣,远远的绕开渐渐发凉的老人的身体――他长眠在这个平等的组织中最不平坦的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