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souls,once lost,and now they remem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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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6号,晚。

Lefs和老徐刚刚下哨,顺路去食堂带份宵夜,没想被连哄带骗答应下帮后厨打理餐具的活。

“两百块钱,顺便把晚饭捎了,还不算亏。”

“我说你,真是掉钱眼里了。”Lefs把餐盘堆到一块儿,不免觉得有些腰酸,便顺手拈起一团面包嚼着,“韧了,啧,什么味儿啊。”

“嘿——”老徐就近靠着一餐桌,挪挪屁股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你都在这干了,也没掉钱眼里?这厨子都走的差不多啦,好歹也给咱们留了个饭碗不是。不然啊,咱又得回宿舍嚼口香糖。嗯,这味还成,没你说的那么烂嘛。”

“唉。”


他依然提着他那个黄色的地摊手提箱,在以往,里面可能是机密资料,可能是实验物品,也可能塞了一把95-1进去。他自以反应小组组长的责任自豪着,但在这个特遣队不要钱,而且四处抢活干的地方,他们也只能干干以往只有外勤才会去干的活来维持自己不上不下的存在感。

但是现在,箱子里终于装着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他走进自己熟悉的站点食堂。夜,这里仅有几盏灯管还在勉强工作,几张年老的桌椅的边缘被青苔样的东西覆盖,地板上也粘着一些漆黑的污渍。

他找到了一张空餐桌,两个餐盘,一个空置,另一个还有一份完好的面包甜点。不算新鲜,面皮已经失去光泽,内部的纤维肉眼可见的干燥,就连一旁装饰的香肠片也已经失水翻卷。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手套上的一件研究员白大褂,他很幸运,袋子里还有一张褶皱的十元钱。

“Cash first。”随手将纸钞压在餐盘下面,他将箱子放在脚边,取出自己的笔记本。


“老徐,你不坐吗?”Lefs将还没动过的餐盘放在自己的对面,有些疑惑的看着仍然站立的同伴。

“我腰痛,先不坐了。”

……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待会吧,这地方还挺不错的。诶,来根华子。”

“下次自己把烟带好,别一天天的净往我身上塞。”Lefs侧过身子递过一支烟和打火机,右手作扇状扇风,“别抽太多烟,肺不好。小心下次十公里又垫底,我看你还能撑几组俯卧撑。”

“嘿”老徐捻起刚打着火的烟,装作笔一样晃了几下,“那你可看好了,就这一只。再说了,就算要罚,那也是你明天当上组长之后的事,那你到时候要是看见我抽啊,你罚几组我都认了。”

抖了抖烟灰,又挪了屁股,老徐的眼睛就像他手上烟头里的火星似的,将熄未熄。“唉——”烟嘴举到嘴边,手反而却僵住了,“你说这,怎么就这么快呢?”

“你说什么?”

“你想啊,组长才走了多久啊,事情刚处理完,上级就忙着把你提上去。这才多久啊。”

“是啊。”


也许只有破败才能形容这里的气息,但他毫不不在乎这些。

“我知道,时间不多。”他举起那册笔记本,似乎漫无目的地翻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愿意陪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吗?哈,谢谢。”

……

他合上书页,又打开它,又合上……他不断地重复这些动作。

“那个时候,很多人从天上掉下来。你们记得吗?”

“……”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但我想我们应该是一样的……对吗?”他看向身后的那些不明物体,它们不断地变幻身形,扭曲、流动,然后凝聚成几个所有同事都熟知的身影——那些无数次出现在实习课本上的异常“典型”。

他本不指望它们能做出什么反应,或者表现出什么智能,但它们确实这么做了。他本以为自己应当会感到恐惧,但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

“很……很多……楞……”他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但它们确实在说话——用一种模糊不清的,像是电子合成音或者卡着一股浓痰的嗓音在说话。

“‘人’……也许那时候你们不在那,谁知道呢。让我最后再啰嗦一次吧,也许你们可以把它当成睡前故事听听——如果你们没有经历过的话。”

他翻开那个本子,尽管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或是图画与他要说的那个故事相关,“那次啊……听我上头说,是最后一次大规模作战——他们是这么跟我们保证的,他们管那叫做新一轮的超自然大战。对,就是……你们,和……我们,明白吗?”

“我负责的小组被派往天津,那里是十站的指挥中心,没什么异常,但是敌对组织特别多。我们奉命驻扎在那里,一方面是准备参与对环渤海带的敌人进行清剿,另外也有防范内部危险的原因。沿海这块总是有很多的站点和异常,对,就是你们的同类……能这么说吧?”他扭过头,似乎是在向身后的“东西”征求意见,“啊,说起十站,那还真是有够搞笑的。原本我们是应该在分站的内部通路间驻扎防御的,结果突然就被叫到前线去了。你们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多让人兴奋吗?这都快十几年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咱反应小组就一直在被冷落,明明编制文书里还是一线作战部队,结果实际搞下来成了看门的,人数越来越少,连装备也越来越破烂,都好久没更新过了。按理说,这回也轮不上我们去那‘蹭功勋’的,你知道为啥不?我还偷偷去问了问主管,他说,‘现在的异常战力基本都失效了,完全不成样子,只能喊你们上了。我总不能指望时空部主管上场打仗吧?’哈……”


“咱……什么时候去拜一拜?”老徐猛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团烟雾,仿佛把他的心情也一起吐了出来。

“怎么个拜法?”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啦,该来的也都来过了。咱两再去一趟吧……就咱两。”

“我准备准备……”

“准备个屁!”老徐一口痰啐到地上,吓了Lefs一跳,“啥都别带,明天就去。”

还不等Lefs插嘴,他又说道:“这是规矩。别杠啊,咱可比你早来三四年……听我的。”


“那时候,我组里有个还算是新来的兄弟。我很看好他,虽然他资历还不太够,但是天赋挺好的,说不定他就是顶替我的那个。”

“可惜看不到喽……”


“有时候我觉得,其实组长他,挺幸运的……对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安置啊……”


“睡前故事,差不多结束了。”他收起书本,准备起身离开,“接下来去哪里?你们能带路吗?”

“我们……去……去……地……”

“去地狱吗?那也不错。”

“那……不是……那是……新……新家……”

“那走吧。”他起身,却又回头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好像在注视着谁,“毕竟,我没什么遗憾了……”


“我家人希望我能当一个老师。”Lefs说,“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干,尽管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老徐笑了:“那咱们部队再见?”

“对。”Lefs也笑了,“部队再见。”


他们都笑了。

笑着离开这间食堂——承载着他们旧人生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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