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一名自豪的奇术师。
“那,你会死吗?”
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八成以上的异常与GOI消散,GOC解体、观谬维基变质、安布罗斯转型……似乎只剩下基金会仍旧苦苦隐匿于所谓“帷幕”之下。
“异常”很快就会彻底消失——这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共识,甚至连基金会高层都承认了这点。哪怕再乐观的估计下,三年后基金会也会原地解散。
那,奇术师呢?
我不知道。
我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EVE的驱动尚且没什么大问题,身边擦过的路人也依旧散发着那恶寒的AKiva辐射。和十年前一样,我也是。
我把视线埋在肘窝里,试图不去理会那些闲言碎语。我还是一名高级奇术师,每天弹拨着粒子的辐射,欣赏不同术式的宝石色。从父亲掌中冒出的幽蓝火焰开始,涨涨落落的生命能量才是我眼中的真实。鼻息从肘窝中升腾而上,蒙住我的视线。
两年前开始,我就和总部单方面失去了联系,大家都一样。我们能理解这种事,毕竟崩溃了这么多,能撑到此时已是万幸,站点里几乎全部的收容室都被拿来放置曾经不入流,现在却是仅剩的——并且仍在减少数量的低威胁异常物品,甚至于流出传言说高层计划将它们有规律放生。站点里仍在活跃的研究部门就只剩奇术部了——这个生死未卜的东西。
但各处都在考虑缩减人员,包括裁剪奇术师编制,这倒是真的。
前不久我刚收到国际奇术统合发来的卸任通知——我并未被辞退,也不曾主动请离——可能他们也不想再这么无所谓的撑下去了。
这是好事,至少我不用再为了几篇论文和演讲费劲精力,我也不想做无意义的社交。奇术统合早已变成高层聚会聊天的宴会场,没人关心台上的技术讨论,奇术师们甚至更愿意面对面,或者用聊天软件讨论学术,再退一步,好歹帷幕内的特供版《Nature》还在坚持连载和征收论文。
现在,在基金会还没萎靡到决定辞退高级奇术师之前,我还能尸位素餐几个月,花上一整天去研究我最爱的“本能式奇术”——不用在意什么音色音调音域之类的破东西,就像变魔术一样,我唯一期望的是能让父亲掌中火焰的花朵重新绽放在我手里。
我现在一个月能有两三千的工资,加上还未缩减时存下的积蓄,也许还能够我这么放肆十几年。据说图书馆的门径还摇摇欲坠,说不定那里会成为我最后的归宿。
再待下去,也只是会变成那僵尸脚底的泥土罢了。
我辞了基金会与同事的好友,半生以来,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帷幕之外”,剩下的日子,我也不会再回到那里面去了。
我感受到稀薄的EVE粒子,那些人们散发出的辐射也不再是帷幕内那般庞大而充斥僵死气。我行走在旧城的闹市里,却感觉置身于空旷的雪山高原。我为眼前的人气声色感到高兴,却本能的觉得窒息。
那是个可爱的小女孩,面颊饱满微红,刚从游乐场的门口跃出,似乎还未尽兴。我佯装是魔术师,为她变出一朵玫瑰,同样是那么可爱。
终于是拿毕生所学做了件好事。我想,我终究还是没有因为长久的鲜血硝烟而湮没最真的理想。
肺部如同风机渴求着空气和体力,我说不上是因为兴奋还是疲惫,亦或者兼而有之。
我还记着那些朋友,我还能邀他们出来喝酒。
我当上魔术师了。他们从不知道我的魔术究竟是真是假,而我乐在其中,我的表演亦真亦假。我很久没有这么快活过。
已逝的暗面的朋友许久不见,我请他们来看我的表演。
桥下,江边,木椅,就在我曾收到基金会的录用通知的那个地方。我给我的表演取名叫《落墓》。
我知道,此刻已无人在意那些EVE粒子还是否存在,是否还受我拨弄,更无人在意我的表演是真是假。我们都玩的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