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参加了朋友的葬礼。
那天雨下的很大,噼噼啪啪的雨声把人的心情衬的寂静。
来的人并没有多少,大概是因为朋友他平时并不善于交际,总是喜欢泡在实验室的缘故。
他的朋友是炼金术师,是基金会炼金司的成员。
原因据说是因为爆炸波及,那个站点平时派驻的人就很少,因此并没有什么伤亡——除了他的朋友。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朋友的脸了,这次能看见的,也只有捧在怀里的照片而已。
他看着装有他朋友的盒子被放进掘出的长方形洞中,最后一点点被掩埋,直到被埋入七尺之下。
结束时,伯母过来了,他低下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讲不出来——心理病历和医疗报告比辞海还要厚的心理医师竟然说不出任何话。
伯母捧着一个盒子,说这是朋友的东西,嘱咐她要交给他的。而后便走了,岁月的侵蚀给这位女性留下了痕迹,他看着她的背影,肃穆而挺直,他还是敬重她的。
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天色已黑,他想起之前伯母交给他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不规则的黯淡宝石,朱红色的石面上有着粗糙的印痕。他拿起这块石头掂了掂,不重,大概是一枚心脏的重量。
那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这才想起朋友他似乎很久没有给自己写信了,二人在决裂之前也曾同窗过,他们曾拜在同一老师的门下,学习如何掌握炼金术的技术和真理。
他们分道扬镳的原因是恩师想要炼制出真正的贤者之石,他们二人每日在恩师的麾下耳濡目染,自然也被感染了这种无由来的高涨情绪。哲人石,贤者之石,炼金术的终极,几乎所有古代炼金术师的梦想。
他也曾经这样想过,然而他也一直都明白,这只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奇迹的存在便是万人的臆想,诚然,看不见的并不代表不存在,他已经从这场空梦中醒来,并决定要从中抽离。
于是在老师离开的那天,他也离开了,申请调离这个研究区域,重新开始,甚至不再当从属炼金司,跑去另外一个区域当了心理医师。
一开始朋友还会写几封信过来,好言相劝说他的研究出现了困难,希望他能回来——时间随着耐心一样逐渐消磨,久而久之连信也不再有了。
之后听说他的实验室经常突发爆炸,或者涌出什么奇怪的溶液或者流质——朋友也为此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右眼和左腿。听那些同行的研究员所说,就连发生爆炸的前一天,朋友他还在发了疯似的喃喃“要成功了。”
最后送来的就只剩下这封书信。
他想起了他们儿时一同上学的时光,而现在留给他的却只有这几封书信而已,朋友手指的温度似乎还留在信纸上。
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他们儿时很喜欢的恶作剧,做法是偷偷走到邻居的门前,敲三下,不重不轻的三下。而后如鸟兽散一样奔逃开,他总是跑的慢一些,朋友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快速逃开,身后邻居的骂声和风声一样逐渐变小。
眼眶有点发热,他揉了揉眼睛,搓了搓有些变冷的手,继续看下去。
“敬,启:
我的朋友,修竹,这是我留给你的信,我想他们已经交给你了,这么多日子没见了,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研究做实验的时光吧, “一种质取悦另一种质,一种质克另一种质,一种质主宰另一种质。”1 这个三一公式是我们一直以来遵循的,你还记得《波易曼德瑞斯之书》2里的隐喻吗?那个给出的启示是亡灵。物质的炼成需要具备三个条件,即原物、催化剂和完物。我的身体之前受了些小伤,所以只能成为催化剂。
这封信也是我经由炼金术铸造出来的催化剂,你手上的那块石头是老师毕生炼金的结果,我的身体就是亡灵。当然我还需要另外一名与我有着共同经历、且身体有着实体部分的人类来完成这件事情,所以我选中了你,修竹,鉴于你已经读到了这里,催化剂的效用已经开始显现了。
我很抱歉,修竹,你应该会明白的,老师的夙愿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我不能看着他们半途而废。我在翻阅老师的笔记中,得知有一个办法,只要这次实验成功,就能炼出真正的·····”
信还没有看完,就飘落到了地上,他警觉地看向周围,不知为何,周围的空气开始下降到肉眼可知的程度,连呼吸间都开始带着潮湿的雾气。
“砰砰砰”
这时,他身后的门,响了三下。
不轻不重的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