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便是其本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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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级研究员白桃来到基金会的第三年。

三年前,她断然没法想到,自己会来到这么个充斥着麻烦的地方工作。她讨厌一切麻烦事。

在大学时期研究员——那时候她还不是研究员,信息安全专业的学生白桃是个非典型乖乖女。

她成绩还不错,却缺席了所有班级活动,远离掉一切学生组织,一天十二个小时打底地蹲在空荡荡的宿舍里,独自盯紧散发荧光的电脑屏幕。她被自己所制订的生活规则束缚,下意识地抗拒哪怕对每天吃午饭时间的一点改变,试图远离所有不安定因素。

现在她没办法生活在“常态”中了,她成为了保护常态的组织的一员。当然,以她的权限远无法触及大部分异常的核心,她也乐于远离那些核心。

看上去,她的生活与大学时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她仍旧一天十二个,有时会达到连续十八个小时地面对电脑,埋头于反编译所得到的混乱变量名,以及充斥着“goto”的繁杂逻辑,试图从代码中挖掘出什么属于敌对组织的秘密。

研究员白桃早已忘却自己对于掌权,升职,以及控制他人失去所有欲望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在这层意义上,拥有不多不少权限的“二级研究员”对她来讲,正是合适的职位。

另一层意义上,她在这组织里是个再小不过的螺丝钉,普通而不起眼。就算在哪次收容失效中,她不幸粉身碎骨,也只会被同一办公室的职员们短暂地哀悼,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度感到凉意顺着脊柱爬升,渗入她的脑神经。她清楚在这组织里,某个成员的死亡像是路边随处能捡到的鹅卵石般常见。但死亡这个词汇仍会令她下意识地牙齿打颤。

与她的工作相当不搭调地,她渴望着安定的人生与平凡的幸福。


自出生起,你便生活在这座内陆的小城市。你出身于中产家庭,成绩也算是名列前茅,这一切足够让你轻松获得这所城市最好的高中的入学资格。

说是最好的高中,升学率比起一线城市仍旧差的太远。你也曾为此焦虑,毕竟,你向往着那几所国内最为顶尖的高校。你的父亲常督促你更加努力地学习,从而靠近自己的梦想;而你的母亲劝你没必要那么拼命。

你学习相当用功,常常埋头书本直到凌晨。这时你的母亲会把苹果,或是梨细心地削净皮,切成小块,装到瓷盘中端到你身边,摸摸你的头,劝你早点睡觉。你笑着答应,把这个章节做完就去睡。

在学校里,你没有太多朋友,并不像大部分高中的女孩子那般去趟卫生间都要三五成群。

你习惯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的角落吃午饭。在一个又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带着某种虔诚,你轻快地撕开学校小卖部奶油面包的包装纸。甜的发腻的植物奶油刺激你舌尖的味觉传感器,于短短的十几分钟内,你体会着廉价却也奢侈的快乐。

你偶尔会觉着,自己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但这样的念头如同在风中摇曳片刻,便被吹灭的烛火般,从不会持续长久。说到底,你享受如此的一成不变。

更偶尔地,你的脑内会闪过有些荒谬的问题。

“这是自己读高中的第几年了?”


有时,研究员白桃会感到,对大学之前的生活记忆有些模糊。

她理应并未接受过记忆删除。因此,她不懂这模糊从何而来。

她依稀能记得,自己在被询问“是否需要接受记忆删除”时一度觉得有些好笑。她认为,这种多少有点不人道的入职仪式对她来讲实在是多余。毕竟,她本就与这人世没什么牵挂。

她记得自己尚还不懂事时,父母便已离异,而她被判给了父亲。但那个男人从未在真正意义上“关心”过作为独立个体,而非实现他理想的工具的她。

自她大学以来,他便督促她尽快找个男友,成家立业,当贤妻良母。而她叛逆地选择了与“贤妻良母”这个词永远扯不上关系的职业。她也从未想过找男友,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拥有“正常地对他人产生好感”的能力。

她有时会有些迷茫。按道理讲,自己这样的人,再适合为基金会供职不过。

她与除她之外的人类的联系,如同不成股的丝线,一扯便断。但她依旧反常般留恋人世,恐惧死亡。

她在面对写不完的文书,以及不断涌出的新异常时,偶尔会想象从位于六楼的办公室,敞开的那扇窗,像一只纸飞机般轻飘飘坠下的感受。绝佳的,唯一的逃避一切的方式。但片刻后,她便会把自己的想法完全否定,转而埋头于眼前的电脑,将注意力从麻烦事转到手头没分析完的十六进制文件上。——这是逃避的另一种方式,并不总是有效,却至少能作用于当下。

她搞不懂活着的意义,并没有谁会因为她活着而格外喜悦,或是悲伤。她也没有为了谁而维持生命的信念,但她依旧想要活着。

与此同时,她觉着活着这件事真够累,真够麻烦。

她沉迷于跟电脑屏幕上一行行没有感情的字母打交道,至少,那比总是令她看不透在想什么的人类简单的多。

她想,要是能更加简单轻松地活着就好了。因此她逃避一切令她觉着麻烦的东西。

在其余同事们聚在一起吃午餐时,她独自在角落加热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新类型的异常需要实验时,她永远不会主动举起手;甚至在争取升职加薪时,她都懒于填写那张表格。

说到底,她搞不懂这些琐事的意义,更搞不懂为何其他人会如此积极的争取这些。

这么做的后果是,在她还没意识到时,便被同事们安排了谁都不愿意做的活计。

“加入麦宗对策小组”。


半夜里,你偶尔会做诡异的梦。

梦里你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为数不多的几位友人,失去了当下安定的生活,坠入充斥着异常的世界。

那梦如此真实,真实到你能记着,你在梦里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用力掐住自己的小臂,大喊着请让我醒来。

之后你便醒来了。

你的睡衣被冷汗浸透,指尖仍在战栗,床前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你犹豫片刻,去敲响了母亲的房门。母亲见你苍白的脸色,也不多过问什么,只是坐起身向你张开双臂,任你在至亲之人的怀抱与体温里寻求安全感。她知道,这已不是你近期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你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前。想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却止不住地哽咽。

你觉着身为高中生还被噩梦吓到如此失态,实在丢人,但某个难以抹去的可能性像一团阴云,浮在你平静生活的上空,让你无法由衷地露出笑颜。你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将那个可能性说出口:

“我担心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将这个可能性说出口的片刻,你自己都觉出了几分好笑。缸中之脑的悖论从不是什么新鲜事,当今的时代还会因此而认真烦恼的人,简直仿佛脑子缺了什么零件。

你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后颈,片刻后再度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为什么是后颈?

本能阻止你继续思考下去,你闭上双眼。

母亲温柔地轻轻拍打你的后背,一遍遍告诉你一切都是真实的,现在你正与你所爱的人一同存在于此。

你仍旧感到疑虑,但决定不去怀疑,毕竟怀疑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于是你钻进母亲身旁的被子,那里有为你所特意留出的温暖空间。紧握着那只能给予你力量的手,你再度沉沉睡去。


研究员白桃第一次了解数据层的概念时,感到有些眩晕。

她自认对尖端技术相当在行,却也被这些拥有扭曲宗教信仰的教徒们所打造的虚拟世界深深折服。

起初,她的任务只是协助外勤特工,监视数据层的异常状况,而当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连接数据层时,她便爱上了这里。无需以真正的形象出现,或是担心自己的外表和战斗力,毕竟一切都可以由几行代码搞定。

她想。这简直是身为技术工程师的她逃避一切的绝佳场合,假如没有别的连接者在就更好了。

她试图寻找根服务器的地址,来破解管理权限,不出意料地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她退而在监测数据层时,翻来覆去看那几段能够逆向出的代码,寻找有的没的系统漏洞。

运气不错,她找到了。

当她第一次用基金会为她分配的个人服务器,试图运营能够连接数据层的私服时,她的手在颤抖,心跳也乱了节律。

没来由地,她觉着这次连接,会对她的后半辈子造成什么刻骨铭心的改变。

按下服务器的开关,再度睁开眼时,她的视线前方是一片雪白——这里仍什么都没有,但她无疑已经成功连接了数据层。她感到一阵狂喜,于是将精力全数投入了自己理想中安乐乡的构造。

以她将近一年的所有业余时间几乎不眠不休所换来的,是一个环境与已在运作的数据层相差无几,但只有研究员白桃能够连入的“世外桃源”。

当然,这个世外桃源中也要有人类的存在。她按照自己亲人,与自己还能记着的少数几个高中同学的模样,捏了几个“NPC”扔进数据层,防止自己在这地方憋闷到待不下去。

一切准备完毕。她想她拥有了一个绝佳的度假村,这里能够屏蔽一切该死的异常,还有令人头痛的上司和同事。意识传送过程中,她朦朦胧胧想着,要是能永远活在这里就好了。

但那真的还能算是“活着”吗?


你这次的噩梦有些不同。梦里出现了一个与你面容相仿的女子。

她看上去比你大了几岁,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在地上的你。你们身处于一片浩荡没有边际的雪白空间,空间中仅有你与女子二人。

女子玩味地笑着问你,现在的生活是否幸福快乐。

于是你迷惑地点头,女子看上去笑得更加放肆,她把手从口袋中拿出来,那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手枪。片刻后,冷冰冰的枪口抵上了你的太阳穴。

砰。

子弹发射的巨响,烟尘四溢,脑浆飞溅,被洞穿的颅骨碎成粉末,你却仍保留清醒的意识。

女子于是收起枪拍拍手,说你这下该明白了吧。

你根本没在活着。

你想要争辩,你说,我与我爱的人共同活在这里,这个事实的真实性不由你反驳。

女子于是敷衍般不住点头说,你认为是就是吧,那么,如果仅仅是像这样“活着”,那么你将会一直活下去。

你反问,一直?

一直。女子再度点头。

一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几兆年。你将一直活在你的世外桃源,你所爱的人也将一直在你身边。或许你会厌倦,你会试图做出什么改变,但第二天清晨,一切又将如故,这里便是这样的世界。而这正是你想要的,一成不变,平凡而幸福,这是你亲手缔造的,世界尽头唯一的小镇。而如果你选择了这般的幸福,你将与真正的“活着”永久告别。

女子露出带几分悲戚的眼神。

是的,这般的幸福正是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


待到意识到时,研究员白桃已经在自己的数据层私服中呆了又一个通宵。

服务器的机箱已经热的烫手,从数据层断开时,她便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几乎要被腹部将胃扭曲般的饥饿感所吞噬。

她随手抓了放在办公室的速食面,连泡都来不及,便狼吞虎咽地填入口中。咬碎面饼的声音刺耳地回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

她低声自问,自己跟那些在网吧中沉迷于虚拟世界,废寝忘食因而瘦骨嶙峋的社会底层可怜人还有什么两样?片刻后她叹口气,好吧,确实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至少,这虚拟世界是由她一手打造的。

与其说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顺遂她的心意,不如说,是符合她对于“生活”的某种想象。

既然现在这般逃避一切的生活,无法给她带来“生命存在意义”的实感,那么,便自己在虚拟世界中去创造这个意义,切换频道“活”在另外的场合。这么想着,她开始期待下一次连线。

但那真的还能算是“活着”吗?某个声音在心中再度响起。

如果真的永远生活在那个世外桃源中,切断与外部的一切联系,沉溺于自己一成不变的幻想,与永眠又有何本质意义的差别?

那只是把暂时的逃避永久化,只是另一个意义上的——

——自杀

短暂的理性分析为她得出了这个结论。她失笑,那么现在,自己便是在自杀行为中体会到了生命的价值,真是有趣的悖论。

但除此之外呢?她又如何在现实中寻找那个价值?

在面前电脑屏幕的一行行代码中吗?在那些个随时虎视眈眈想要吞没他们的异常中吗?在他们所一遍遍重复的“控制,收容,保护”的口号中吗?

她不知道。

她从未有自己正在做保护人类的光荣工作的实感,她只知道自己有着二级研究员这一称号,而她并不想成为三级或是四级研究员。仅仅这一点,大概就能证明她并不适合这一工作了。

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去,她再度将手指按在了后颈的植入物上。那金属块的温度高到有些异常,但这不是第一次了,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熟练地按下了通往桃源的按钮。


她是基金会的二级研究员白桃。

她是二级研究员白桃。

她是研究员白桃。

她是白……

她是?


,又是梦。

你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梦中见到那个大一号的自己了。

身着白大褂的青年女子仿佛被困在了这个虚无的属于梦的空间。不知为何,你感到有些可怜起这个自己。

自己的生活普通,却无比充实,自己热爱着生活,而这个“自己”甚至没有享受生活的权利。

“你在想,你热爱生活,对吧?”

这个“自己”甚至能够读出你的想法——你并未对此感到意外,毕竟这是梦,梦里什么都可能发生。醒来后晨光依旧明媚,母亲依旧会在身边紧握着你的手,一切都会像以往一样。

醒来后的世界才是现实,你热爱只属于你的现实。

……只属于你的?

“对。那就是只属于你的。”

女子勾起嘴角,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

“你热爱生活的哪一点呢?”

你想要回答,上下唇却仿佛被针线缝住,喉咙无法发出声音。片刻后,你意识到你被剥夺了回答的权利。女子走到半跪在地下的你身旁,捏住你的下巴,凑近你耳边以气声说:

“所有,你应当喜欢这里的所有。你平凡的每一天,你微小但确实的幸福,你藏在心底的梦想,甚至连着你那些没价值的琐碎烦恼一起,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你所渴望的。你渴望生活的意义,渴望平凡地追求些什么,渴望努力朝着目标前进,渴望温暖的亲情和友情。你像搭积木一样把它们搭了起来,为自己营造了安乐的巢穴。然后呢?你感受到自己活在这里了,你很快乐,不是吗?

她站起身,仰头望向被虚无的纯白所覆盖的天空。

“而我依旧什么都没有。”

“我以为你就是我,而我只能继续彷徨于此寻找‘活着’的方法。”

你不知为何,很想扑上去抱住那个形单影只的自己,而你确实这么做了。

“自己”呆愣着望向你比她青涩几分的脸庞,下意识般再度从怀中掏出手枪。

你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醒了。

预想中母亲早已准备好了早饭,即将过来敲你的房门嗔怪地说“快起床吧,要迟到了”。你书包里还放着昨天没做完的数学习题,隔壁班的女生约你下午考完试后去看电影。你拥有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理应如此,一直都是如此,以后也将是如此,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这一切之中,你用力睁大眼睛,让每一根视神经去确认眼前的光景。

而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眼前是同梦中一样的纯白色空间,你想自己大概是还没有醒来,你像以往在梦中试图醒来时一般,掐住自己的小臂,大声叫喊,请让我回到现实吧。

而这并不奏效。

“现实”是什么?

如果这里才是现实呢?

这个假设使你感到全身的血液如同冻结,你战栗着用力拍打自己的脸颊,你哭喊出声。

出现在你面前的只有梦中的“自己”。

女子脸上已经失去了笑意,眼神平静而冰冷。她说,请你选择吧,是选择的时候了。

你奇迹般地在数秒内理解了现实。哭喊和试图醒来不会再奏效,你尝试权衡生命的意义。选择活着或是做梦死去

毫无疑问地,你热爱着这个空间内曾经只属于你的现实。数秒前,你还在哀求回到那般的现实,那对“生活”在此处的你来讲就是一切。

你依赖父母,你喜欢你为数不多的几位友人,你有着渴望实现的梦想,并正在为之努力。

这些是你存在的基础。失却这一切的你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

你被迫在此做出抉择。你需要明白自己为什么选择活着,抑或为什么选择做梦。

现实是什么?梦又是什么?

你是正“存在”于此的你,还是……?

你不知道。但你唯一清楚的一点是你想要活着,你想要活下去。是因为亲人或朋友的存在而想要活下去吗?抑或是因为梦想的存在?你询问自己,却找不出答案。

片刻后你意识到,这或许是某种刻在你灵魂中的本能,与此刻的你所拥有的,所有为你带来满足感与价值感的要素都毫无关联。

你仅仅是依赖着,渴求着真正拥有意义的“生命”。

生命意味着无数的可能性,意味着快乐,同时也意味着艰辛,意味着你永远无法预料哪怕一秒后的将来。这种不稳定性令人不安,甚至令人疲惫,但你的存在也正是建立于这样的不稳定性之上。

与此同时,这也代表着,只要活着就拥有总有一天获得幸福的希冀。那时刻或许不会是现在,或许存在于遥远到不可知的未来,甚至在生命的尽头也不会降临,但你总能够盼望。

那是“活着”本身所带给你的。

而梦境是不可变的,梦境是死亡的尽头,是无尽的幻想乡,是独自一人的幸福囚笼,是名为希望的绝望。

——梦境不是“生活”。你低声自语。

片段的记忆涌入你的脑海。你选择着逃避度过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一直在黑暗的角落中独自一人苟活,挣扎着,却无法找到生命的意义。而在这里不一样。你很幸福,你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而你即将做出的选择会亲手终结这般的幸福。

你想起了基金会的二级研究员白桃。她把年轻的生命耗费在面对电脑屏幕的一个,又一个小时上,没有朋友,亲人也等同于无,寻求不到生活的意义,却仍旧苟活于此。她刻意逃开令她恐惧的异常,避开令她难以招架的人际关系,行尸走肉般度过索然无味的每一天。

——但研究员白桃与你一样热爱“活着”。她也曾在死亡的诱惑前挣扎,她甚至逃入了与自杀无异的幻想,她成为了你,而现在正为了真正地“活着”,而试图让你成为她。研究员白桃终于在挣扎中些许的明白了,当将头从六楼的窗口探出时,自己由心底升起,攫住全身的那份抗拒由何而来。她想,现在她正在收回撑着窗台的手。

你明白她的意识正在将你吞噬,你即将重新成为研究员白桃。回到难以看到光明,无法拥有梦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还能安全地坐在原地的生活中。

但,那才是真正的生活。生活每天都存在着不一样之处。通过自己的双手,你能够去试图给生活涂抹上新的色彩,但与此同时,你的人生也可能因为天灾而画下过于急促的休止符。——这没关系,至少你尝试了。生活或许需要意义,但仅仅是生活本身,就迷人到了让你足够舍弃梦境的程度。

你勾起嘴角。你无声地向一切告别。

你夺过了女子手中的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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