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
奇术波通讯器中传来O5-12那蹩脚的英语演讲,这间斗室的主人不得不集中精神才能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本次例行集会的主要讨论议题是,如何处置基金会位于中国的诸站点,以及与共产党政权的合作关系。
“自紫禁城条约签署以来,这个国家又一次改旗易帜。尽管基金会应当尽可能避免干涉政治,但我们有必要对共产党政权在过去二十年间的表现进行考察,并考虑是否要拟定新的行动与合作方针,以更有效地维持基金会在中国的存在与活跃。
“身为前身组织的异学会一直秉持“永远忠诚”的原则,坚持效忠中央政府。而基金会也尽可能延续了这一原则,选择与中央政府进行最大程度的合作。但是,尽管异学会奇迹般的历经中国历史上的数次乱世而不倒,我们仍有必要检讨,在中国的内战已不再是中国一国之问题,而是整个国际局势的一环——正如异学会已成为了基金会的一部分——的今天,是否有必要与这个动荡的国度中的每一个统治者打好关系?
……
1946年5月,南京国民政府大楼。
梅先生收起油纸伞,掸了掸被细雨淋湿的双肩,对警卫员说道:“请通报蒋总裁一下,就说梅先生即将赴日,特此来向总统告别。”
十分钟后,大门打开了,梅先生缓步走进空无一人的会客室坐下。又过了十分钟,身着军装表情威严的总裁出现在了会客室门口。
梅先生站起身来行礼,总裁摆了摆手,应答道:“亚轩兄不必多礼,你即将赴日代表四万万同胞参与对日本人的审判,是我中华民族的骄傲啊。应当是我蒋某人对你行礼才是……”
“总裁说笑了,”梅先生坐了下来,“只不过,前些日子总裁先生已经设宴欢送过身为法官的我了,那么这次您请我单独来访,想必是——”
总裁迈着方步走进会客室,在梅先生身边坐下:“正是如此,梅先生之前主动请缨赴日出庭,想必除了是为了代我四万万同胞扬眉吐气之外,也有——那个方面的考虑吧。”
“总统明鉴。实不相瞒,日本投降后,各国政府以及各个秘密组织都盯上了日本人手中掌握的异常物品和技术。因此我这次赴日,既是要在明面上审判日本侵略者的滔天罪行,也是要在暗地里处理参与处置这些异常之物。”
“哦?怎么个处置法?”总裁手肘支着桌面身体前倾,一股兴趣盎然的样子。
“这就说来话长了……总裁先生您应该知道,基金会不是全世界唯一的异常应对组织,许多国家都有隶属政府的异常处理组织,比如美国的联邦调查局所属特异事故处、苏联的格鲁乌“P”部门、日本的IJAMEA等等。自然以基金会的立场,是希望能将IJAMEA的资产全部收归基金会控制,但是美国人和苏联人也都有自己的心思。更麻烦的是,一批对基金会的行事风格不满之人以联合国为纽带联合起来,打算建立一个更加‘激进’的国际性异常应对组织,而他们也盯上了日本人的资产。这还没算其他那些想以合法或不合法手段分一杯羹的民间团体……”梅先生清了清嗓子,“而且即使在基金会内部,也有这样那样的矛盾。IJAMEA的资产中有许多掠夺自中国和朝鲜的异常物品。所以有的人主张将它们物归原主,交由位于中国和朝鲜的站点收容,有的人则主张就地收容在日本的新建站点中,还有人则声称,鉴于东亚的不稳定局势,应当把它们移交给位于美国的站点……”
“那么梅先生有何想法?”
“我当然是主张尽可能物归原主的,毕竟这些被掠夺的异常物品终归是中国人的物品,其中有些还有着历史与文化上的价值。而且不仅是我,大部分位于中国,以汉语为官方语言的站点——基金会内部通常称这些站点为中国分部——的同事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此次去日本,就是要作为中国分部的代表,使得最后的处置与分配方案尽可能符合我们的意见。”
“好!好!梅先生不仅要在法庭上处置战犯,为四万万同胞争取正义,更要在异常物品方面为同胞们谋求公道,实乃中华民族的大英雄也!”总裁抚掌大笑,“看到异学会成员各个尽忠报国,为我中华民族尽心尽力,蒋某人甚是欣慰啊。”
“总裁过奖了,我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异学会。而是基金会下属的中国分部,在异常物品处置方面的意见,也只能说是出于公正考虑,谈不上什么民族英雄……”
“此言差矣,中国被外人欺辱侵略已有百年,能为中国寻求公正,就是在报效祖国啊。”总裁忽然侧了侧身,压低了声音,“只是说到报效祖国,不知道异学会的诸位同仁,有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总统您的意思是……?”梅先生装作没有听懂。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居心裹测之人为了一己私利,妄图在中国大地重燃战火,那么异学会会采取什么立场?”
“这个吗,自然,以基金会的立场是不能插手各国政治事务的,但也仅限于基金会的立场而言。”梅先生刻意停顿了一下,“而以异学会的立场而言,‘永远忠诚’是异学会创立一千余年来一直奉行的原则,如今当然也不会例外。说到底,异学会不是一块招牌,而是无数志同道合之人的总和。只要我们依然坚守志向,那么无论招牌挂的是异学会还是基金会,要做的事情都是不会改变的。”
“也就是说……”
“正是如此,为了济世报国、戡乱平叛。基金会,不,异学会全体同仁,任总裁驱驰。”
梅先生走出大门,纷纷细雨打湿了他的西装,也遮住了黯淡的白日。
1949年12月,███████
奇术波通讯器中传来一阵杂音,似乎是使用者碰到了通讯器终端,不过对他的听众而言,这段杂音倒是更好地让他们集中了精神。
“……相当令人困扰的是,自二十二年前共产党建立起自己的武装政权以来,基金会的各中国地区站点主管都严守‘效忠中央政府’这一原则,拒绝与共产党人进行接触。
“基金会不是唯一一个在中国地区活动的异常组织,但恐怕却是唯一一个与共产党政权毫无合作的组织。根据可靠情报,共产党人与一个名为‘岿阳派’的中国本土相关组织关系密切。而‘岿阳派’虽然没有对基金会表现出明确的敌意,但也不止一次在收容工作与基金会发生冲突。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尚无证据表明共产党人曾在武装冲突——不论是与旧日本军还是与国民党政权——中动用异常技术。但并不能以此判定共产党与岿阳派的合作密切程度,不使用异常技术可能只是共产党单方面的判断。
“共产党政权的统治能延续多久?共产党人会不会接受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国际组织进行合作,并抛弃自己熟悉的本土合作者?更进一步的,如果无法与共产党政权进行合作,他们是否会将基金会视作敌人,并尝试夺取基金会的技术与收容物?非常遗憾,现有的情报完全无法作出确切的回答。”
……
1947年3月,延安杨家岭。
郭先生收起符纸,在点缀着晨星的夜空下摸黑前行,不一会儿便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那间依然亮着灯的窑洞。窑洞的主人正披着大衣站在门口,嘴里还咬着一截卷烟。
二人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后便走进了窑洞,郭先生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劳烦主席大半夜的来迎接我,这是我老家四川的小米辣椒,就算是赔礼了。”
“辣椒是好东西哟,提神醒脑,没有辣椒可搞不了革命。”主席打开包裹,从里面抽出一颗通红的辣椒闻了闻,“可惜这胡宗南追的太死,逼我们离开延安。这门径通路一断,可就有阵子吃不到新鲜辣椒咯!”
“这您不必担心,只要你们安顿下来,我们岿阳派保证第一时间建立新的门径通路,再给您把辣椒送来。”
“不用这么麻烦,蒋介石要开只有他国民党一党的国民大会,是执意要当孤家寡人。他当了孤家寡人,那新中国的成立就近在咫尺,到时就能在街上买新鲜的辣椒咯。”主席挥了挥手,“不过郭先生您大老远赶来,怕是带来的不止有辣椒啊。”
“正是如此,”郭先生压低了声音,“根据可靠情报,南京方面似乎持续在对SCP基金会中国分部——也就是异学会——施压,似乎是想将他们的异常技术与物品投入战局。而有些异学会中的败类也已经在积极和南京方面接触……”
主席忽然发出一阵大笑,打断了郭先生:“有意思有意思,在南京的另外一位郭先生之前就已告知我们,说蒋介石在作战会议上反复提到要把基金会那边纳入战力,这次反倒是我们赶在你们前面知道这事啦!”
“……正是如此,”郭先生尴尬地笑了笑,“所以,我这次代表岿阳派全体再次向您,向中国共产党提议。如果革命有需要岿阳派之处,岿阳派上下必当全力以赴,尽心尽力!”
“果然果然……郭先生您和我们共产党人打交道,有多少年了?”主席笑着问道。
“民国十六年三月我从上海到南昌,八月参加南昌起义,到现在已是二十年整了。”郭先生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那么,您第一次与毛某人相遇,又是何时?”
“那是民国二十六年,我从日本回国,从重庆到延安与您相遇,算来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不错,二十年来郭先生一直是我们共产党的朋友,也一直在游说我们和你们岿阳派合作。”主席望向窗外,“但是啊,二十年前中国革命生死存亡之际,恩来同志是怎么回答您的?”
“他毫不犹豫拒绝了,说是革命成功靠的是信念、道路和人民而非武器,尤其是‘异常’的武器。”郭先生露出了苦笑,“老实说,正是因为他的回答,我才决定,不论岿阳派的立场如何,我郭某人都将是共产党的朋友。”
“那么,十年前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我又是怎么回答您的?”
“您也拒绝了我,说奇巧法术只能呈一时之利,想要保家卫国振兴中华,终究要靠四万万中国人民。阳光之下取不得的胜利,在阴影之中一样取不得。”
主席点了点头:“那么郭先生,您应该知道我们这次会如何回答您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郭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想毛主席您也应该明白,我郭某人永远是你们共产党人的朋友——不是作为岿阳派的代表,而是作为一个中国人。”
郭先生走出窑洞,挥动手中的符纸,带着黯淡的星光与凌冽的寒风离开了延安。
1948年9月,███████
“现在是O5-12的提案时间,O5-12,请发言。”
尽管知道奇术波通讯器彼端的同僚们看不到自己,O5-12还是站起身来拍拍长袍,用字正腔圆的汉语念出稿子上的内容:
“我提案基金会介入在中国吉林省长春市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这座城市已被共产党指挥的军队围困了四个月之久,被围困在城中、失去食物供给的不仅有十万国民党军队,更有五十万平民。这些被卷入内战的平民遭到共产党军队围困与国民党军队劫掠的双重伤害,城内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饥荒……”奇术波通讯器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嗤笑声,但O5-12不为所动,“这是毫无疑问的人祸。身为基金会的高层领导,我认为基金会的职责是保护人类;身为一名具备良心与道德的普通人类,我认为自己不能对悲剧坐视不管。故此,我提出上述提案。完毕”
O5-12结束发言的瞬间,面前瞬间亮起了十二盏红灯。
“否决。”
“否决。”
“否决,人类之间愚蠢的手足相残不是我们的关心对象。”
“否决。”
“否决,列宁格勒和南京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这类话题了。”
“Nein.”
“否决。”
“否决,我们不是慈善组织。”
“否决。”
“否决,你应该让你那些傲慢愚蠢的同胞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否决。”
“否决。”
似乎早已预见到了这一结果,O5-12面无表情地走向表决器,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否决”键。
似乎是看到了其他十二人脸上困惑的表情,O5-12继续说道:“正如之前所说,我身为一个人,不能对自己的同胞、同族与同类坐视不管,所以我必须提出这个提案。但身为一名基金会的管理人员,我也很清楚自己应当对此类提案抱持什么样的态度,这就是为何我选择否决此提案。那么,既然此提案已被全票否决,请允许我发表自己的下一提案。”
“我提案尽快加强对基金会各中国站点的监管,保证基金会在中国内战中的中立立场,同时阻止可能的基金会员工使用基金会的技术或收容物干涉中国内战的行为。”O5-12将手中的稿件翻到第二页,不带情感地继续念道,“已有多位基金会中国分部成员——从站点主管到普通职员都有——向我报告称,南京政府在持续对中国分部施压,要求中国分部干涉发生在中国的内战,他们还表示,已经有数名中国分部员工——不论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在尝试私下与南京政府接触并盗取基金会的技术与收容物。不论驱动他们的是恐惧、贪婪亦或愚忠,这都是对基金会的背叛行为。那么,各位同僚,既然我们刚才已经坚决而无情地拒绝了对无辜的中国平民伸出援手,那么毫无疑问,我们也必须坚决而无情地拒绝对南京政府伸出援手,我相信各位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完毕。”
O5-12合上稿纸坐了下来,这一次,出现他面前的是十二盏绿灯。
带着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他从容地按下了“通过”键。
1949年12月。
凤凰山机场的跑道上,总裁凝望着东方的群山试图说些什么,但身后飞机引擎的轰鸣与不远处连天的炮火声交错在一起,一次又一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就在总裁终于放弃,将要登上舷梯之时,他的背后忽然凭空响起了有些变调的人声:
“非常抱歉久疏问候,三年前总裁欢送我远渡重洋,如今却变成我来送您离开故土了。”
“你,你是——亚轩兄?这是怎么回事?”
“非常抱歉,梅某人现在身在香港,只能用这种方式和您通话。原本身为基金会的员工,我不能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这一边’的技术,只是如今时局变换——”梅先生停顿了一下,“不,这个待会儿再说吧。总之,您只需当作是我在和您打电话就好。”
总裁镇定了下来:“这样啊……想来亚轩兄这种时候找我蒋某人,是要传达你‘那一边’的信息吧。”
“的确……”梅先生发出了一声叹息,“监督委员会在十五分钟前做出了决议,将中止各站点与中华民国政府之间的合作关系,改为……”
总裁冷笑了一声:“改为和共匪合作是吧。之前嘴上说的信誓旦旦,现在不还是要改换门庭,什么‘永远忠诚’,我看也不过如此……只怕共匪也容不下你们这些首鼠两端之辈啊。”
“不,会和共产党人合作的是基金会,不是异学会。”梅先生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从现在开始,全体原异学会员工,将从基金会离职。”
“离职?你在开什么玩笑?”
无视自己的同事——确切说是前同事——们发出的惊愕与质疑,O5-12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诚如我刚才所言,在确认基金会将与共产党政权进行合作之后,包括我在内,全体原中华异学会员工将即刻从基金会离职,我们的继任者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完成交接——当然也包括我的继任者。请各位不必担心对工作造成影响。只不过,我们不会进行常规的员工辞职程序,还请各位谅解。”
O5-3怒吼道:“我们不是在说这个!上千名员工同时离开基金会,而且还不进行记忆删除,不进行保密审查……这根本不是什么离职,这是背叛!是整个中国分部对基金会的背叛!我申请立刻拘捕O5-12,并对全部中国站点进行武力镇压!”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不是开玩笑。”O5-5勉强压制住内心的动摇与愤怒说道,“只是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整个中国分部要全体叛逃,这一决定又与你刚才保证的‘有十足的把握让共产党政权接受与我们的合作’有什么关联。而且,不论你的解释是否令人信服,我们都不会允许如此大规模的叛逃事件发生!”
“其实很简单,正如我刚才在报告中所说,共产党政权会更信任有着多年合作历史的本土相关组织,那么,就让本土相关组织成为基金会的一部分就好了——我刚才所说的继任者,就是这个名为‘岿阳派’的中国相关组织。接下来,就让我的继任者,也就是O5-12来向各位详细解释一下吧。”
奇术波通讯器中又一次充满了用九种语言发出的咆哮与咒骂,在一阵短暂的蜂鸣声后,O5-12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你是说……岿阳派要去接替那个‘异学会’,成为基金会的一份子,然后以基金会中国分部的身份和我们合作?”
“不是‘要去’,而是已经开始接替工作了。基金会的员工——应该说是前员工——已经做好了交接与离职的准备,而我也正要去上海接收Site-CN-34。下次见面之时,主席见到的我就不再是岿阳派弟子,而是基金会Site-CN-34站点主管了。”郭先生笑着回答。
“在乱世之中分头下注,分别支持当前政府与反叛者,这样就能确保能与胜利者继续合作……的确像是一个有千年历史的组织会用的办法。”主席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是我还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如果岿阳派会在每次江山易主后成为与新王朝合作的‘异学会’,那与此同时岿阳派也会消失才对,为什么你们还能有千年的传承?”
“好问题,主席可以想想看,如果之前的‘岿阳派’成为了现在的‘异学会’,那么之前的‘异学会’又成为了什么?”
“成为了……‘岿阳派’……”主席叼着的烟卷彻底化成了灰烬,“追随着胜利者的一方成为‘异学会’,追随着失败者的一方成为了‘岿阳派’,然后异学会对新的政权忠心耿耿,岿阳派则潜伏起来,等待下一个反叛者的出现。‘异学会’就是‘岿阳派’,‘岿阳派’就是‘异学会’,这就是……异学会的历史。”
郭先生从口袋中抽出一张符纸:“这就是中国的历史。胜利者与失败者的历史。”
“真是耍小聪明。”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梅先生的声音开始变调:“但这诞生自南北朝的小聪明经过这么多次检验,被证实是确实有效的。”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异学会’接下来要以‘岿阳派’的身份继续为党国效力,直到驱除共匪、光复神州之时,再重新变回‘异学会’对吧。”总裁交叉着双手做沉思状,“国际社会除了苏联之外普遍站在我们这方,再加上岿阳派添翼。用一年时间整顿政纲,接下来只要十年,不,三年……”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总裁。”梅先生开口打断了总裁的自言自语,“虽然很抱歉但是……岿阳派决定暂时断绝与您、与中国国民党的合作。”
“你,你说什么?”
“我是说,岿阳派的方针是扶助有可能颠覆天下逐鹿九州的势力。”梅先生的声音变得愈发尖锐而扭曲,“而恕我直言,现在的您和党国,充其量不过是孤悬海外割据一方而已。等到您的军队再度跨过海峡的时刻,岿阳派自然会再度为您效犬马之劳——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你——你们——”总裁愤怒地敲打舷窗,将周围的侍从吓了一跳,“你们这些叛徒!叛徒!”
“我们不是叛徒,三年前我告诉过您,异学会的信条是‘永远忠诚’,永远效忠中央政府,”梅先生那失真的声音在总裁听来异常嘲讽,“而我们一千年来一直信守这一信条。在您决定放弃大陆退守台湾之前,我们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忠心到了会引发基金会怀疑的程度;而现在,由另一群人组成的异学会在效忠现在的中国政府——能切实统治与服务四万万同胞中的大多数人的中国政府,而且我相信他们的忠诚不会亚于我们。您可以说我们在耍小聪明,也可以说我们冷酷无情,但唯独不能质疑我们的忠诚。”
“够了!所以你是来专程嘲讽我的吗?你们这群表里比兴之徒!”
“这您也错了,我是来工作的。”梅先生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就是我们最擅长的,保密工作。”
“以上,我的说明完毕。各位同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少开玩笑了,我们绝对不会接受你们这些叛徒还有叛徒同党,绝对不会!”奇术波通讯器里传来了O5-7砸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第一,请称呼我O5-12。”O5-12缓缓说道,“第二,你们最好接受,这是对基金会而言最好的选择。第三,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有。你知道我们有多少种方法让你在十秒之内从地球上消失吗?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叛徒O5-12,以及你们那可笑的‘原则’。”O5-1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而有力。“你还有十秒钟来说服我们,为什么要接受异学会的叛逃与秘密。”
“我再重复一遍,O5-12不是叛徒,因为我就是O5-12。而且不论你们有多少种预案与手段,你们都只有接受异学会的方针、与我继续共事这一种选择。因为其他选择都会导致异学会的秘密泄露。”
“为什么我们要担心一个即将消失的组织的秘密会不会泄——”O5-11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诸位可别忘了,异学会能够参与紫禁城协议的理由是什么。记忆删除与修改一直都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拿手到只靠声音与言语就能实现。不然诸位以为为什么过去一千年来,异学会的秘密从未泄露?”
“你做了什么,混——O5-12?”似乎是认识到了现实,O5-11改口了。
“很简单,让你们认为这是个秘密,一个需要被不择手段保守的秘密,这比直接删除你们的记忆要可靠多了。”O5-12发出有些嘶哑的笑声,“失窃的东西总有办法找回,但被锁上的门扉是不会被打开的。”
“模因与记忆删除?这对那些封建君主而言或许足够了,但你别忘了,你面前的是这个星球上最擅长应对异常的人。你的把戏早晚会被我们破解,异学会也早晚会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
“‘早晚’?没错,当然是这样,正如人早晚会死,异学会早晚会消失,国家民族还有文明也早晚会消亡一样。起码‘早晚’就意味着不是现在。”O5-12嘲讽地回应O5-1,“而且别忘了,这是对基金会而言最好的选择。O5-12刚才承诺有办法让共产党政权接受基金会,而这这是他所承诺的方案。请各位同事好好想想,是要放弃基金会在中国的存在,与共产党支持的异学会对抗,还是要承认这次小小的人事变动,与异学会和共产党政权展开愉快的合作?”
“就算我们现在接受异学会的背叛,也不意味着我们会忘记或原谅你们的背叛。”一阵沉默之后,O5-11第一个开口回应,“一千年来,你们也是这么对待那些被你们利用的君主的,对吧。”
“那不是利用,是效忠,是对他们无条件的忠诚——对身为统治者的他们。正如我,O5-12对基金会、对O5议会所抱有的忠诚一般。”O5-12轻咳一声,“那么诸位同事,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的话,请让我继续报告吧。”
通讯器中一片寂静,O5-12将这作为对自己的肯定,继续说道:
“首先要更正一件事,刚才O5-12的报告中说,异学会的原则是‘永远忠诚’,但这其实是不确切的,异学会的那句守则应该是——”
总裁沉默的低下头,梅先生的声音与地面的连天炮火一起变得越来越微弱:
“永远忠诚。”
主席不发一语背过身去,郭先生的身形开始变得飘渺不定,空气中只剩下他的话语:
“永远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