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先生。”
泰迪熊先生把一支装有透明蓝色液体的玻璃瓶放在了一张大而杂乱的紫色桌台上。桌上盖了黑色薄布，上面堆满了手稿、笔记本、网格纸、蓝图、铅笔、钢笔和墨台，还有一个模特人偶，一张他侄女的照片，各式各样的冰棒棍，一罐棒棒糖，又一罐羽毛笔，一叠信封，一个蜡印，一个墨印，两团线球，三把剪刀，一个闹钟，一只没有连接的鼠标，一台打字机，以及一个小而方正的金色牌子，上面用精致的花体写着：
Dr. Cornelius Młynarczyk Wondertainment
坐在桌后的人被如此称呼——一个穿着紫黑色西装的胖男人，衣服上沾了几滴墨水（不过因为衣服颜色太深了所以看不太出来）。他的左胸口袋有一条亮粉色手帕，腰带和双手上的手链也是这种颜色的。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还有一头锈棕色的头发——如此鲜艳的颜色与他近乎灰白的肤色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他右手心不在焉地把玩着一个黄色的大悠悠球，另一只手则把自己疲惫的脑袋撑在桌上。他看起来似乎已经保持这种姿势好几天了。
一看到玻璃瓶，他轻轻地笑了，好似害羞一般，露出一排假如戴过牙套会更整齐的牙齿。
“谢谢你，Brainy。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祝你有奇妙的一天，工作顺利。”
Cornelius坐起来，慢慢地稳稳拿起瓶子对光查看——这里的光线并没有多得炫目。Cornelius的办公室有两三盏直射灯，如果不需要它们就会被关闭，而且他总是拉上厚重的窗帘。现在这里只有一盏亮着，在Cornelius的左边，使得照亮的桌子上有许多阴影。
他把瓶子倒来倒去，十分满意。Cornelius站起来把瓶子装进口袋里……但是是慢慢地，而且有些疑惑。
“Brainy？我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事了。你可以离开。”
“我知道，先生。”然而Brainy动也没动，泰迪熊的脸彩和蓝白西装让他看起来很不自在。
Cornelius上下打量着站在一片微弱红光下的Brainy，尽可能看得仔细点。
“怎么了？”
Brainy咽了一下口水。“可是，先生，我觉得我有权知道。”
“知道什么。”
“就是，先生，您让我‘撇去顶部’，话是这么说——然后拿到六分之一，而，而且您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所以我也完全理解清楚，去取得那些六分之一个的灵魂，然后交给您，每一次，我都完成了，尽职尽责；但是，呃呵呵，您看，我就在想……假如，假如您拿着，拿着我的成果，然后告诉我只是小用一下——而且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很好奇，而且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您明白吗？这是第六个，现在您已经有一个完整的灵魂——或者说可以做出一个来了，我不明白您要拿这些做什么，并且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您要做什么，先生。假如。假如您不介意的话。就是这样。啊哈哈。额哼。”
Cornelius站在原地，转过身子，半背过Brainy。他的眼神充满好奇，动作没有停下来。
“我会离开，如果您——”
“不，不用，这没什么要紧的。你说得对，你有权知道。你可以保密吗，Brainy？”
“Wondertainment的业务、项目和制造详情都是严格保密的——毕竟商业机密是最重要的，先生。”
“是的，我知道你明白。我是说，要对其他的同事们。玩具修补匠们。你可以在你的朋友们面前守住秘密吗？”
Brainy有些出神地咋舌。“我没有同他们提起过我给您的这六样东西，先生，所以我可以。我想我已经证明我是口风紧的了。不会……口无遮拦。呵呵。”
Cornelius再次让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好像是为了制造出戏剧效果一样，然后他如同往常那样笑了。“好，Brainy，跟我来吧。”
Cornelius走入一片黑暗当中，Brainy跟丢了。
“先生，您去哪——？”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盏灯照亮了一扇Brainy此前没有在这个昏暗的办公室看过的门。Cornelius的剪影招呼着他过来，Brainy便紧张地跟了过去。来到门口，一条长长的螺旋阶梯出现在Brainy眼前，只有向下这一条路可以走。
他看了一眼Cornelius，而后者只是笑得更深了（不过也没有那么深——Cornelius的笑容总是最谦逊的，谦逊得毫不引人注目）。Cornelius无言地大步迈下台阶，Brainy则紧随其后，他觉得问对方要去哪里会有些失礼。楼梯井铬白色的墙壁使人有幽闭恐惧症，华丽的金属阶梯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喀啷和吱呀声。不过，这场有些尴尬的楼梯之旅很短，Cornelius很快就到了最下面，打开了一扇运作良好的红门。随着老旧而响亮的吱呀声，Brainy看到他消失在门后。
当Brainy到达目的地时，他大吃一惊。
Cornelius站在一边，好似一个管家迎接某人进入一个豪宅——然而在他身后，在一顶光亮的聚光灯下的，是一具人体。一具毫无生气、被束缚住的人体，还有红色，鲜艳的红色。
“嗒-哒，”Cornelius有气无力地说，保持着微笑。
Brainy Brian——如果不是他的同事或熟识的人会称他为Wordy William1——一下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Cornelius没有理会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径直走去打开灯，显露出这个房间更多的……除了那个躯壳以外的部分。这里，事实上，有着巨量的物品。比如说，一桌又一桌的材料——活动眼睛2、一条又一条的老面包、另五支透明蓝色玻璃瓶、种类繁多且丰富的纱线团、布料、羊毛、两罐蜂蜜、三个没有标记的密封盒、纽扣、绳子、缝纫材料、加工皮革、金属板、螺丝、螺栓、钉子、大理石、一堆单纯的石头、与之相对的一堆宝石、几个盛满污垢的特百惠收纳盒、玻璃管、糖罐和盐罐，还有一只煞风景的塑料手臂。
房间的另一边是一张台面倾斜的桌子，上面放了各式各样的工具——锤子、钉枪、铁丝订书机、钳子、锯子（包括骨锯）、手术刀、镊子、剃须刀片、砍刀、扳手、绳索、拉链、多得令人害怕的镜子、牵拉器、那些用来检查耳朵的手电筒、听诊器、一组菜刀、贴着磁铁的磁铁，电工胶带，几圈五彩电线，一只喷灯和……一把吉他？
但是屋子里最多的是书架。人们很难确定这里是某个实验室，还是一个风格迥异的图书馆。这里连有没有贴什么模样的墙纸也无从得知，因为这个圆形房间的墙壁从上到下，都被紧贴着的书架盖住了。每个书架上都放满了大部头，放不下的则高高地堆在地上，有些甚至多到挡住了书架。
“欢迎，”Cornelius边说边走向那个人体，“来到我的工作坊。”
“我，我，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秘密，Brainy。我的秘密房间。”
“就在你办公室的后面？”
“我不开灯是有理由的。隐瞒是如此出乎意料地容易，我几乎没怎么费过功夫。”
“可，可是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噢，他吗？”Cornelius的手臂环绕着它的肩膀。“他就是你在帮我做的项目。”
“……做的？”
“过来，靠近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Brainy犹豫了，他出了一身冷汗，思索着。“难不成……？”
“他没有灵魂，Brainy，否则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个？他不会伤害你的，来吧。”
Brainy感到忐忑不安，他慢慢走进房间，确保自己能和那具人体保持得体的距离。Cornelius突然抓着它的下巴抬起它的脸，吓了Brainy一大跳；它有着一副年轻男孩的面孔，嘴唇鲜红，面色同样红润。
“就是他，Brainy。我的事业，我的成就的，最高峰。”
“什么事业？”
“这就说来话长了，Brainy。晚点我会和你说。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显摆一下，如果你愿意捧场的话。”
Brainy点点头。
“我花了数年的时间，为了寻找我所要的书也走了许多的路……但是我秘密地制作出了这具身体。这不是一般的身体，Brainy。这不是我找到的，也不是谁给我的。我制作了他。他是无性的——他没有生殖器。没有性欲，没有暴力倾向。他只会去爱。爱……还有制作音乐。”
Brainy决定保持沉默，尽管对方停顿了。
“他是乐队的明星，Brainy。他是明星，我要称之为……‘小小先生们’。”
“……们是吗，先生？”
“他只是第一个，Brainy。”
你可别对着你的老板摆出这时Brainy望向Cornelius的表情——一副看起来在说“你是神经病吗”的样子。Cornelius也许觉得这很有趣，也许只是没有注意到，反正他只是在笑。
“最终，会有十个像他这样的存在。接着也许会去到十五。或者二十？到时候，Brainy，等到时候再说。但是一切都要先开个头，他就是那个‘开头’。那么现在，”Cornelius拿出了Brainy给他的玻璃瓶，“他会拥有生命。”
Brainy瞪大了双眼。“现在吗？”
“是的，如果有你帮手。我们要把灵魂放进这个身体里。”
“可，可，可我不知道怎么做！”
“相信我，我已经改良了古代的人体生成仪程，因为他们使得灵魂进入人体十分困难，但是我的方法能够事半功倍。这不会超过两分钟，如果你把那边剩下的五支玻璃瓶都给我的话。”
……
“怎么了？快来吧，我能少走一点是是一点。”
Brainy慢慢地走向那一桌的材料，从那堆积如山的金属、塑料和秘物中抽出瓶子。他对于靠近Cornelius和那具人体不只是感到犹豫，但是Dr.Wondertainment正在招呼他的手又令他难以抗拒地走上前去交出瓶子。
“谢谢你。现在，我需要你在我把这些倒进去的时候让他的嘴保持张开。”
“什么！？”
“虽然我自己来也可以，但是每一支瓶子里都有不多不少的六分之一的儿童的灵魂。我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它们的外溢，所以我请你帮我张开他的嘴，好吗？”
Brainy从未如此摇摆不定过。
“那，那我可以戴手套吗……？”
“它们就在手术工具旁边，就那里。”
Brainy冲向Cornelius点头示意的地方，找出一副蓝色塑胶手套，然后带着和之前相比好歹增加了一丝丝的信心返回。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先生。”
Cornelius把躯体的头向后仰起，然后示意Brainy过来把住。Brainy颤抖着，右手托着如同死尸般的头颅，左手则掰开它的嘴。
“完美。那么，请保持住这个姿势别动。”Brainy竭尽全力保持住稳定，Cornelius则拿起了第一支玻璃瓶。Cornelius是个不露形色的人——每个与他共事过的人都深感如此。他的感情是难以看出的，他的微笑是礼貌的，他的声音是谦逊的，他的动作是一板一眼的。在 Wonder World!™这样的地方，他的着装可以说是相当单调。尤其是在大量霓虹光与对比强烈、令人兴奋的色调的衬托下，他的服装总是灰暗且低调得令人侧目，即使这样在外面的正常世界看来很奇怪——就是因为看起来很正常所以才奇怪。
但是现在，Brainy看到这副面具有松动的迹象了，因为Cornelius看起来好像在按捺着什么。他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他的动作依然是缓慢的——但是和之前相比快了些微。他的微笑也没有那么平和，而且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瞪大得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
Cornelius取下塞子，深呼吸两口气。“好。第一个，投入。谢谢你，”他望向标签，“Lily。”
闪闪发光的蓝色液体干净利落地被倒入张开的口中，然后像马桶冲出的水一般旋转着流入。Cornelius感激每一位为他所用的“捐赠者”——接着是Genevieve，然后是Adrian。在倒入第四个之前，Cornelius沉吟道自己的叔叔也叫Michael。之后是Howard，还有……
“谢谢你，Benji。”Cornelius开始倒入最后一支，但是，在这之前，他停下了。“Brainy，我需要你的配合。等这六支全部倒完，你就走到一边等他醒来，一句话也别说。”
“一句都——？”
Brainy话还没问全，Benjamin的一部分灵魂就流入了喉头，然后消失不见。Brainy照着指示，立刻退到一边，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有那么害怕了，甚至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和Cornelius一起兴奋了起来。这具身体仍然一动不动，它的脑袋还是后仰在椅子上，下巴低垂，双眼紧闭。Cornelius似乎摒住了呼吸，双手悬停在胸前，右手还在抓着那最后一支空玻璃瓶。
但随后，就像Cornelius看过的许多恐怖电影的跳吓镜头3一样，它的眼睛睁开了。
Cornelius用双手捂住了嘴，但是他的双眼露出的从未有过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他。那是既不礼貌，也不谦逊的笑。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镇定，并且把一根指头放在嘴边示意Brainy保持安静。接着，他半蹲在这具躯体——这个人，这个……活生生的人的身边，然后轻声说：
“请坐起来，闭上嘴吧。”
这东西以龟速的动作回应他的话，在椅子上坐直了——虽然皮带依然在紧紧地束缚着它。Brainy可以看见它眼睛的颜色如同它的头发、脸颊和嘴唇一样鲜红。
“我是谁？”它的声音稚嫩且难辨雌雄。
“你应该先问‘我是什么’，这样我才可以回答你。而你，我的孩子，”Cornelius用一只手抚摸着它柔软的红发，“是第一个小小先生。你是人造人，你的目标是娱乐孩子们。”
“娱乐孩子们？”
“是的，娱乐孩子们。”
“我该怎么做？”
“先等我一下。”Cornelius站起身，大步从Brainy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然后他拿起放在那一堆工具旁边的吉他，带回给小小先生看。“你要用你的歌声，还有这个来娱乐孩子们。这是一种乐器，叫做吉他。你会学习怎么演奏它——你会最热枕于为孩子们歌唱与演奏吉他，直到永远。”
它点点头。
“我要怎么演奏吉他？”
Cornelius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皮带边上，解开了小小先生的双臂，并把吉他放在它的腿上。“我会帮助你自学的。现在，你先来试试看吧。”
它的手慢慢地拿起吉他，动作缓慢而稳定。
“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教你，你要仔细听我说。”
那东西把注意力从吉他上移开，再一次望向Cornelius。
“你是为Dr.Wondertainment公司工作的；你会快乐地生活在Wonder World里，而且你不会害怕人们；你会因为你的能力感到小小的紧张，但你会强调这一点，因为这会让你变得有亲和力；你会怯场，但是你对娱乐他人的热爱使你克服了这些；你喜欢薄饼，而且比起华夫饼来说你更喜欢它们；你还会听命于Dr.Wondertainment；不是公司，而是那个人；你会知道谁是Dr.Wondertainment，因为每个人都会这样称呼他；他是你的父亲；是他让你存在于此，而且你会爱他。”
Cornelius握着小小先生的右手，再用双手抱住。
“我是Dr.Wondertainment。我是你的……爸爸。而且我爱你。”
小小先生的表情没有变化——除了冷若冰霜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与难以捉摸。尽管如此，它回答道：
“我也爱你。”
“好，好。”Cornelius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快，很快你就会有兄弟了，甚至还会有一两个姐妹，如果我还想再创造一个的话。你会像爱我一样爱着他们，你明白了吗？他们还会是你的音乐搭档。你会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你会和他们一起表演；你会和他们一起娱乐孩子们。你会出于内心的善良而这样做，因为你爱所有的人类，无论他们的性别、性取向、种族，或他们是否是人造生物。你明白了吗？”
它顿了一下。“我明白了。”
“很好。现在，睡吧。”
它突然间就失去了意识，Cornelius迅速抓住了吉他以免它摔在地上。
“Brainy，你有没有想好我们要怎么称呼他？”
“我……我……没有，先生，我……”Brainy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场梦吗？还是某种幻觉？这并非毫无可能，尤其是对于Brainy来说4。
“我觉得我想到了。他是一个小小先生，所以他肯定得是个‘什么’先生才对。什么先生，什么先生……他是……他应该是……”Cornelius四处张望着，想要从周围的事物中找到灵感。“噢，噢那当然了，他肯定该叫Red红先生。”
“哈哈，呵呵呵，哈哈哈，呵呵，是的，先生，这挺合适的。”
“我……我让他是红色的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而红色也是彩虹的第一个颜色。虽然，我想要制作出的不只七个，也不会只有单纯的颜色主题。但是，这挺有市场……目前来说是这样。你能够想象到吗，Brainy？一支儿童乐队，一支Wondertainment的儿童乐队。他们将会是，我们所有产品的脸面……我们形象的最前沿。这将是Wondertainment的新纪元，你明白吗？”
Brainy以为这独白仍会继续，但是Cornelius打住了，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呃，嗯，是，是的，先生，我明白，先生。”
“他们的专辑会前所未有地畅销。而且每一张，都会有歌曲，有宣传我们产品的歌曲。他们会出现在我们所有的商业活动中，他们还会……成为Wondertainment家族。完整的……一个完整的家族。”Cornelius双手放在小小先生的两耳旁，托起它的头，这样他就可以直接盯着它熟睡的脸庞。“小小先生们。而他会成为我们的主唱。Red先生。完美。现在，保持安静，Brainy。醒来。”
小小先生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和之前一样。
“你，你就叫Red先生。”
“Red先生？”
“是的，Red先生……”Cornelius突然从小小先生身边抽出，弯着腰抱住自己的头。
“先，先生？先生，怎么了？”
Cornelius呻吟着，跌跌撞撞地朝书架走去，然后靠着书架支起自己。他望向Brainy。Brainy朝他走了过去，但在他帮助到Cornelius之前，Cornelius大喊道：
“是小！你是……小Red先生。”
“我明白了。”小Red先生说道。
“先生，Dr.Wondertainment阁下，您怎么了，需要我帮手吗？”
Cornelius只是踉踉跄跄地走开了，拒绝了Brainy伸出的手。
“还有两个d，是，是……小Redd先生，两个d！你，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小Redd先生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为什么是两个d，为什么是‘小’？”
“因为Redd先生是不可替代的……”
“可，可是先生，这里根本没有Redd先生，他是谁……？您，您需要我去找什么人吗？我可以上楼去，我可以——”
Cornelius突然转过身来，抓住了Brainy的手腕，Brainy大叫了一声。Cornelius的眼睛突然变得充血，他的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的呼吸急促而浅，鼻翼翕动，嘴巴微微张开着。
“Brainy。”
“啊，啊，怎-怎-怎么了，先，先生？”
“你……你有没有感觉过你无法控制住自己，Brainy？就像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所有的行为动作，但是那是另一个人做的……那就是你，这一切都是不是你的另一个你做的，那个和你有同样的视野、同样的声音的但是又和你相悖的人？他们反对着你认同的一切，而且无孔不入地让事态顺着他们的心意发展？或者说，就是，有一股来自外界的力量，操作着你的行为？你有没有感觉过自己别无选择？你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都是被注定的？”
Brainy怔住了。Cornelius也怔住了。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Brainy盯着弯着腰的Cornelius。Cornelius觉得自己好像看到Brainy的眼睛开始湿润，他的脸颊也渐渐泛红……但是随后他露出了笑容。一个精神失常的、狂热的微笑。在一个骗不了任何人的人脸上。
“没有，先生！我是一个玩具修补匠，每一天我都在努力让孩，孩，孩子们快乐，而且我热爱我的工作，还有每个与我共事的人，还有我所做的一切因为我乐意，先生，先生，我，我是个模范员工，就，就，就像我一如既往的那样，就像每个人一样，我是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先生！我，我是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
Cornelius抓着Brainy的手松开了，他一松手，Brainy就跳到一边，朝着工作坊的门口走去。Cornelius跪倒在地，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不一会儿，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流到了下巴。
“先生？”
“离开！”
Cornelius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跟着Brainy，回响在楼梯井里，Dr.Wondertainment的办公室，还有他回家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