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螢光的星星貼紙貼在房間的天花板,假裝星空存在於我的臥房。
五十八年前人們看著東方一號,載著四名太空人進入宇宙,脫離大氣層。
五十年前人們看著阿姆斯壯登上月球,走出那小小的一步。
四十八年前人們看著蘇聯把第一個太空站射入宇宙,我們離那又進了一步。
二十九年前人們看著航海家們拍出一系列的照片,終於有一天太陽系成員們齊聚一堂。
現在,每年都有不同的國家將自己的人造衛星給送上太空,每年都有太空人進入太空站,整個人類分享著前人留下來的成果。
1.
夜幕低垂,今天的星空並不是很明顯,若一般的觀星者只會覺得是因為天象不好的因素吧,最近的確是雲多了些,因此星空常常被遮去大半,要觀星的難度是高了一點。
但她嘆了口氣,完全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把圍巾又繫緊了些,從口中呼出白色的寒氣都表現著現在的氣溫有多麼寒冷。就是如此她持續凝望著眼前的一片雪景和天空那綠色的女神裙襬。
「博士,您會著涼的。」小隊員拿著毯子從雪地帳篷中走了出來,若氣候良好,他們還需要整整三天才能夠抵達補給點,這之間他們只能想辦法靠自己活下去,就算是科研團隊也不會因為你研究員的身分而好過一點。
在極端環境中誰都一樣。
「謝謝,雪鴞。」她接過毛毯,卻是把它披在自己的小隊員身上:「但我還想要再看一下。」
「看些甚麼?」
「看星空。」她抬頭望,女神的裙襬還沒有消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變換不同的形態,也許萬象森羅也可以用在這個時候。
「真是神奇,博士,從沒看過您這麼著迷於看星空,您已經站在這裡快要一小時了,還是趕緊進去吧,會失溫的。」
不,這是有必要的。
「你有一天會知道為什麼古人會用看星空來辨認方位,現代人又為什麼用上高畫素的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去觀測天體。」她說,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抓緊小隊員的肩膀:「對了,快點幫我聯絡Obliuio博士,說Reverberate有事情找她,另外,我們距離科拉有多遠?」
「大概需要五天路程,博士。」
「好,連絡上之後更改行程,我們明天上路,通知所有人,我們不朝列里別爾卡去了,至少,晚點去。」
她抬起頭,看著小隊員消失後方,雪爪又陷得深得些,風雪看起來短時間內是不會停了。
2.
她是一名冒險者、是魔術師、是指揮官、是女武神。
她是英雄、一名蓋世英雄,跟加加林,跟阿姆斯壯,跟航海家們,跟哈伯一樣是一名蓋世英雄,她那雙纖細的手能夠揮舞刀劍、揮動法杖甚至舉起槍枝,一次次守護每個人小孩時夢想,是的,她的確是一名蓋世英雄。
那些被她拋棄的無數悲歡苦樂足以讓她被冠上這樣的頭銜。
於是每當她舞動,她的周遭就會綻開一朵朵的鮮花,像阿瓦隆的開滿花的庭園、像埃斯特莊園特別被打理過的花圃,像每一個地方的玫瑰園,開滿了美麗的紅色花朵。
一朵一朵的,花朵在女神的裙襬環繞下綻放在純白的雪地之上。
天寒地凍的天文台旁也終於有自己的一方花圃。
「而這些事情需要被世人知道!」他丟下冰斧,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眼前的長髮女子,她才不過從那朵綻開的花朵中把岩釘拔出來。
「不、其實不需要。」
後方突然傳來另一個算不上熟悉的聲音,也許只是遺忘了。
然後這片花圃綻開了最後一朵鮮紅的花。
3.
每一個人,都做著一片星空的夢。
夢裡繁星點點,夢裡月光明媚,夢裡銀河的光點倒映在湖上,像一條綿延的銀色絲帶。
夢裡,那些神話故事依舊存在,山羊的金色毛皮、測量善惡的女神、卡利斯托和阿爾卡斯的深情,還有宙斯一個個的愛人。
「在這邊補給吧。」她說,在花海中間的天文台內,她給她的小隊員找了個地方進行補給,好在這個地方還算有些儲備糧食,不然大概會餓死在冰天雪地之中,那可好笑了,她拿出了筆記本快速的在上頭寫上幾筆,她常常這樣做,寫下自己特殊的見聞。
然後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披上大衣並推開沉重的兩道鐵門,來到花圃之中,四周依然刮著狂風暴雪,然而天文台漸漸地裂出一道細縫。天文望遠鏡從中探了出來。
「現在是能夠看到什麼?」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接近,這句話自她的耳邊響起。
「看到世界真實。」她接過了小隊員遞上來的熱茶:「物質只要被觀察,就會被確定,所有的東西都一樣,這不是很有趣嗎雪鴞?只要不去看,不去觀察,不去了解,世界可以是各種各樣。」
「貓是活的,也是死的,粒子是朝上的,也是朝下,月亮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星空當然也是如此,只要不要去看。」
「你認為這個世界存在嗎?」
「存在歸存在,但其實所有的物質都是非具有實體的存在,在這一觀點之上想說世界不存在也是正確的。」
她的回答引起了博士的笑聲,她拍了拍雪鴞的肩膀,然後轉身進入溫暖的室內:「我喜歡這個答案。對了,雪鴞,你是藏傳佛教的吧?」
「是、但是怎麼了嗎?」
「我想要問你,『無明』是什麼意思?」
4.
「好了,我們該上路了。」他們整理完裝備,這支探勘隊又一次準備踏上他們的旅程。
「一切安好,博士,同時謝謝你的幫助,希望我們能夠很快再見。」
「肯定能很快再見,當我注視星空的時候,可能就是我們再見之時。」
「那聽起來真是可靠。」Obliuio露出好看的微笑,把雪杖遞了上去:「務必小心。」
「沒問題,我的旅行運總是很好。」她笑了笑,然後踏出門去。
Obliuio伸了個懶腰,想著等到天氣在穩定一點,就準備回到站點內,看看能不能在心理評估之後給自己一劑穩定心神的藥劑。這個時候她注意到擱置在桌上的筆記本,她隨意地翻了開來,一張便條紙落到了地上,上頭用鉛筆簡單了寫了幾個字。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沒有不明亮的日子,也沒有結束的一天。』
於是至今仍然有人將螢光的星星貼紙貼在房間的天花板,假裝星空存在於他們的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