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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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2年12月12日 凌晨3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城郊

桑吉诺从楼上注视着眼前这支秘密集结的部队,士兵佩戴的CBRN护具展露着一场密谋。

“报告,首都城郊所有的突击组已经集结完毕。询问是否开始行动?”

“去吧”,站在桑吉诺旁边的那个小个子墨镜男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给‘绿剂’开个道。另,请各位暂时出去一下,我有几句话希望和朋友聊聊。”

桑吉诺待总指挥室只剩下他和那个墨镜男后,谨慎地问道:“除了这些人手外,我们绿党还能给你们什么支持?”

“行动阶段不需要了,我们的作战部队消灭联合治安部队在城郊设置的关卡并不算困难。但我们在控制住国会大厦后,你可要兑现你的承诺,让GSF的主力军再次进入哥伦比亚。”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这次政变一旦成功,我们绿党一定会全力支持GSf的行动。”

小个子墨镜男笑了笑,很赏识地拍了几下桑吉诺,说:“我离开后,今天一天你全程跟着卡迪斯上尉就行了。不要想那么多,你的懦弱会害了你的。”

见到桑吉诺满脸奉承的答应后,小个子墨镜男就转身离开了指挥室。桑吉诺知道他们的计划,也知道“绿剂”是个什么东西,但为了自己的权力,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生命又算得上什么?就好像那个打死罗梅罗主教的人,伟大的圣徒在枪口下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桑吉诺无视了那些重新回来的情报人员,继续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2042年12月12日 早8时——11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卡尔扶正了自己的单兵头盔,坐上吉普车,开始了又一次联合治安巡逻行动。

“诶?CI那一伙人呢?”卡尔一边嚼着玉米饼,一边问道。

“他们昨天晚上就出去了。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卡尔看到那位老人依然躺在基地附近人行道旁的铁皮棚里安睡,他本是个无家可归者,不知为何就在这里住下了。他好像会弹吉他,还会拉手风琴,似乎是个不知道从哪个国家退役下来的老兵,漂泊到波哥大。基地一修建好,他就来住下了。

“老路线”,坐在副驾驶的FAF组长弗朗西斯说道,“恁知道吗?布宜诺斯那边又发生一起大规模暴乱,势头可猛,估计够‘圣马丁’那群人喝一壶了。”

“阿根廷那边肯定不止布宜诺斯出事了,只是其他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报。”坐在后排的机枪手克劳说道。

“按你这么说,哥伦比亚这几个星期还算好的了。”

“‘出巢’过去这都快八个月了,联合治安行动一点见效都没有,还是动不动哪里忽然冒出来一群暴徒,把城市或者乡下搅成一锅粥。我听说去安第斯深山区和亚马孙雨林执行任务那几个特别行动小队都没能整个回来。”卡尔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车窗外的街道,一边接着话茬说到。

“欧洲那块现在治安和南美也差不了多少,毕竟那边的绿党都是有气候的。可欧洲连联合治安行动都没有。我一个叔叔昨天刚给我通了个话,他说柏林那边又出流血冲突了,死了三四十人。”坐在卡尔和克劳中间的汉斯如此说道。

引导车上除卡尔外的四人继续聊,而卡尔则是继续警惕地望着车窗外。

颇有西班牙风情的建筑矗立在道路两旁,这里是波哥大的老城区,却没了之前的繁华。卡尔记得自己刚成年时曾去过一回西班牙,只是美好的记忆在残酷现实的摧残下已经被消磨殆尽。再美丽的景象,也无法抚平卡尔回忆中熊熊燃烧的街道和弥漫的芥子气;再甜美的声音,也无法令卡尔忘记那些嘶吼与悲鸣的人群。

4月份那场恐怖袭击彻底改变了卡尔和一大部分人的生活,去极端化的失败真正变为了一种威胁。曾经不起眼的第三线组织——GSF,以那场恐怖袭击如此暴力的方式重新回到了世人的目光之下,并继续宣传他们那极端的反人类理念。

随后就是卡尔参加至今的第二次全球反恐战争。毒气、燃烧弹、迫击炮、闷热的雨林、寒冷荒芜的高原,这里有点像越南,又有些像阿富汗,但这里是拉丁美洲。在几次失败的大规模清剿行动后,联合治安部队暂时蜷缩进了城市,依靠着还有一些势力的政府,至少保证国家不会落进GSF的手中。

“唉,好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喽。”

是这样的,弗朗西斯说的一点没错。气候环保问题本应是各国主动应对的问题,却成为了GSF宣泄暴力的接口。世界并非没有机会,只是连绵的战火让各个政治实体无视了机会。人们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中一直受到极端天气事件的威胁,但有人真的关心过他们吗?而不是把他们当做政治的借口?好日子确实一去不复反了,但谁才应该为此负责?

“前面要到贫民窟了,掉头。”

忽然,车载通信系统中传出了声音。

“这里是GOC 7485巡逻小组,我们已抵达玻利瓦尔广场,即将执行警戒任务。”

“玻利瓦尔广场?GOC去哪里干什么?那边不是有政府负责警戒吗?”卡尔问道。

“也许是又有人抗议战时政策了?嗤,这些政府警察是不是有些太依赖GOC了,连几个抗议者都要他们过去支援。”

“真有可能,想想没了‘卢拉’中队的巴西政府。”

“我感觉还是应该详细问一下缘由。”卡尔坚持让组长进行问询。

“好吧,这里是FAF Zeta-10小组,问询7485小组警戒玻利瓦尔广场缘由。”

没有任何回复。

“啧,真是见鬼了。”

“这辆货车这么着急的往城内走,有点不对劲啊。”

“要不要上去看一眼?”卡尔问道。

“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弗朗西斯说道,“Zeta-10小组除指挥车外所有车辆继续执行巡逻任务,指挥车暂时离队。”


2042年12月12日 早9时/巴西联邦共和国/圣保罗/联合治安行动总指挥部

迪斯派不耐烦地听着政府代表的发言,这些该死的政客正准备以一些愚蠢的理由——例如国家安全——要求联合治安部队逐步撤军。怎么?让GSF那群混蛋继续在南美休养,策划下一次袭击,再让数万人失去生命?迪斯派认为现在毫无任何妥协可言,不能给GSF任何喘息的机会,必须尽快剿灭这群反人类的恐怖分子。

“………种种迹象都表明,GSF的活动已经几近消失。然而你们却依然以压制GSF理由肆意将武装部队部署在我们的国土上,将航母战斗群开进我们的领海中,这难道不是一种侵略行为吗?想想本世纪初那些借反恐之名的霸权,如今你们做的事不也像差不了多少吗?”

哥伦比亚代表说罢,便坐下开始等待联合治安军的人发言,并准备下一回雄辩时应用到的语言。迪斯派正思考着应如何驳斥这一番言论,以确保联合治安行动能持续下去。忽然,会议被一个闯入的“鹰鹫”情报局(为联合治安行动专门成立的针对GSF的情报机构)官员打断。他慌慌张张地给会议主席低语了几句,在得到允许后,官员向全体与会成员宣布:“情报人员确认,圣地亚哥即将发生一场政变,GSF很有可能插手其中。”

智利代表疑惑地盯着官员,然后说:“政变?谁发起的?”

“前国防部长,他昨晚刚刚和GSF接触过。”

“通知‘阿连德’中队了吗?”

“通知过了,但剩下的支援行动需要中校你和其他总参部成员的批准。请跟我来。”

迪斯派跟随那位官员来到了总参部的紧急情况指挥室,联军里FAF和基金会以及其他各方的指挥官已经开始紧张地进行会议。

“……六分仪7号卫星显示在智利境内出现了不明武装力量调动,目前已对圣地亚哥和瓦尔帕莱索构成了威胁。联系上‘阿连德’中队后我们得知,当前该中队主力正在安第斯山脉南段执行清剿任务,城内留守部队无法保护首都。现在我们正在考虑是否应该从阿根廷调遣一支中队来支援‘阿连德’中队……”

“各位”,迪斯派听完其他人的发言后,略带疑惑地问道,“目前只有智利发现了政变迹象吗?”

“从情报来看,确实。”

“若只在一处发起袭击,尝试破坏秩序,这不太符合GSF的风格罢?其他的卫星什么情报都没有传过来吗?就在这几天。”

“六分仪9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周边监测到了异常鸟群活动;六分仪5号发现亚马孙雨林周边又有火灾迹象;监测哥伦比亚的六分仪4号发现了一个运输车队在三天前抵达一个化工厂,并随后向波哥大方向移动;六分仪1号发现美墨边境又有走私集团活动……”

“这么多可以怀疑的信息,我们究竟要信哪一条呢?我们的情报系统相当强,分析也不差,但是我们对手的行为方式意味着哪怕是自然活动都有预备袭击的嫌疑。FAF、联合国和CI官方与拉美政府一直没把增兵的事宜谈妥。这么大的拉美,20个中队除了大城市啥都防不住。”一位联合国官员抱怨道。

“等等,CI的人呢?”

“我们也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回他们自己的指挥部去了?”

“娘的”,迪斯派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又他妈瞒着我们。”


2042年12月12日 上午11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前方的货车,请立即停车,接受联合治安部队例行检查。”

卡尔握紧枪杆,随时准备探出身去还击。

“坏了,FAF的人要追上来了,怎么办?”

“离开始袭击也就一个小时了,直接干了算了。”

“重复一遍,请立即停……”

“卧槽无后坐力炮!”

卡尔回过神来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应该是刚刚自己把身体探出去的缘故,自己被爆炸炸成耳鸣了。卡尔如此想到。接着他又仔细看了看身边,这应该是躺在街道上,不远处的弗朗西斯对通信器说着什么。其他人呢?

“妈的,狗娘养的东西!Zeta-10全体成员,在分离点集合!”

卡尔终于从耳鸣中缓过来了,揉揉耳朵,回到了车上。

“马斯克你开车真他妈拽,你要是晚打方向盘哪怕一秒咱就死球了。现在用你的车技快点去和其他人集合吧。”

“让我问问哥伦比亚地区总指挥部,出什么鬼了”,弗朗西斯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上的终端,“总指挥部,总指挥部,这里是‘玻利瓦尔’中队Zeta-10小组,我们在巡逻过程中遭到袭击了。是否有情报给我们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克劳点了根烟吸了起来,长出一口气后,说:“这情报工作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来消息了……嗯?玻利瓦尔广场已经打起来了?卧槽,GOC过去是镇压游行的。镇压过程中误伤了一个领头的,现在变成武装冲突了。”

“需要我们去支援他们吗?”

“等等,我让他们用卫星查一下那个货车的位置。”

终端显示消息回过来后,弗朗西斯没有立即把消息公布给指挥车上的人,而是又问了一句:“查一下这个货车三天内的轨迹。”

坏了,卡尔知道,按照弗朗西斯这人平时的风格,定是有什么大事。


2042年12月12日 上午11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现在离汇合点远吗?”

“不远了,大概再走个两三公里路就行了。”

他们继续开着货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着。

“诶,那群FAF的人不会追上来吧?”

“有可能。这一回咱是秘密行动,出现这种误解是难免的。他们也没有带什么重武器,不用管就行了。”

“好吧。下个路口左转,去那里把剩下的人接上。”


2042年12月12日 上午12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下个路口左转,马上到玻利瓦尔广场。”

紧张的气氛在整个Zeta-10小组每一个人中蔓延。

但转过路口,映入弗朗西斯一行人眼中的却只有在打扫广场卫生的一群城市保洁。

“GOC他们人呢?7485小组,Zeta-10呼叫7485小组,询问当前位置。”

没有答复。

接着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一些与卡尔他们遇到的货车一模一样的货车忽然出现,停在了广场上。一群穿着CI制服的人在玻利瓦尔雕像的注视下冲出货车,冲入了国会大厦中。

“这他妈的搞什么???”汉斯在车里大叫到。

“Zeta-10全体成员,未经我允许禁止进行任何行动。电话接总部,是的。”


2042年12月12日 下午1时/巴西联邦共和国/圣保罗

“什么?”

迪斯派和所有坐在总指挥部的人都被最新传来的消息弄得一头雾水。迟疑片刻后,迪斯派立即站起来,开始痛骂CI:“妈的,这群从非洲来的土匪还没给自己那臭毛病戒掉呢!真他妈的是反了天了。各位代表,请你们暂时离开一下,我和我的同僚们必须要就此事商议一下FAF对此事应作何反应,这就涉及到我们的机密了。十分抱歉,很快就能搞定。”

会议室的国家代表一个个离开后,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不禁泛起了一抹微笑。

“哥伦比亚这个带头反对的主权派一被推翻,剩下的可就好办了。”


2042年12月12日 下午2-4时/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Zeta-10,这里是总指挥部。现在你们需要配合国会大厦内的CI和里面的守军击退从西南方向进攻的哥伦比亚部队,立即执行。”

卡尔看到了弗朗西斯一脸疑惑的神态,但他迟疑一下后还是向对内下达了命令。

“Zeta-10全体成员注意,现在……”

“喂喂喂,是Zeta-10小组吗?这里是控制国会大厦的CI部队,请你们立即去北城郊接住VIP——桑吉诺先生。带有详细路线的电子地图通话结束后发到你们的终端上,多谢了。 ”

弗朗西斯把到嘴边的脏话又憋了回去,只能无奈的说:“马斯克,走吧?”

马斯克也把同样的东西憋了回去,好吧,这个车上的人都憋回去了。

一路上没有指挥车上没一个人说话,频道里也没一个人说话。太阳毫无态度的照着这座城市,群鸟对人们也没有恶意。波哥大人对玻利瓦尔广场方向传来的枪声毫不在意,当然也不会在意车上这五个苦哈哈的人。卡尔看到驶过空旷的街上有一个主妇出来晾衣服,还有孩子围在街边摊不知道干什么,只是街道还是空荡荡的而已。

那个建筑墙壁上画的是什么?卡尔开始关注这些之前他看起来无聊的东西,因为他感到了厌倦。好像是个宇航员?他回头透过车窗继续看着那副画。哈,原来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一个围绕太阳飞的飞船里面的宇航员。自由自在,不像一颗棋子。

“要到了。”

卡尔一行人走下指挥车,敲了敲红色轿车的车窗,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人坐在里面。

“桑吉诺先生,我们是负责接你的FAF部队,请跟我们来吧?”

桑吉诺看到了这些人胸口别的三角标,才放心地打开了车门,走上前对着领头的弗朗西斯伸出了手。弗朗西斯没有握住,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先生,CI的部队正在国会大厦坚守,等待你过去。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吧?”

桑吉诺尴尬地笑了两声,跟着桑吉诺上了指挥车。汉斯他跑到他老乡们在的那个车上的机枪塔呆着了,在后排给这个老政客腾了个位。卡尔自动把这个人屏蔽了,只是继续望着窗外。

“Ci,这里是Zeta-10小组。已接到VIP桑吉诺,正在返回。”

“干得漂亮,弟兄们。”


2042年12月12日 晚19时/巴西联邦共和国/圣保罗

“别了,波哥大来的先生。”

迪斯派在送走原哥伦比亚代表团后,吹着口哨回了总指挥室。只有CI和FAF的代表坐在里面,一改往日紧张对峙的气氛,轻松地聊着天。

“老西班牙的猴子诶,会有人替代你的位置的。”

“那些主权派去开紧急会议了,我估计连位置都坐不满。”

“消息汇报给上级没有?”

“放心吧。在南美,我们可要以绅士之道相互对待哦。”

迪斯派的嘴角微微向上抬了抬,离开了会议室,点燃一根香烟送到嘴里。

暂时的联合罢了……


2042年12月12日/亚马孙雨林/未知

“妈的,又被算计了……”

“一定是有内鬼……”


2042年12月25日/哥伦比亚共和国/波哥大

刚刚和家人通过话的卡尔感到一阵无聊,于是从营房里走了出来,漫步在营地中。

他脑子里一边对着圣诞节伙食发表着长篇大论,一边算着啥时候能回家。渐渐的,他觉得这俩问题都没有啥好想的。对啊,回家这件事,难道不就像改善伙食一样吗?

卡尔来到基地门口,敞开的铁门旁士兵在打牌,一边还放着没喝完的酒。卡尔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吉他声,于是便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A kiedy przyjdzie także po mnie
(当他来到我跟前的时候)

Zegarmistrz światła purpurowy
(这个穿着紫袍的,光阴的钟表匠)

By mi zabełtać błękit w głowie
(搅动了我头脑中的天空)

To będę jasny i gotowy
(我定会感到欢欣,并为一切做好准备)

Spłyną przeze mnie dni na przestrzał
(时光将径直流过我的身旁)

Zgasną podłogi i powietrza
(地板和空气也将消散)

Na wszystko jeszcze raz popatrzę
(我会把所有事情都从头来过)”

卡尔矗立在那里,矗立在南美洲的阳光之下,有鸟群在他头顶喧嚣也未能使他移开注意力。

那个老人伴着孤独的吉他音唱完了,抬头看着卡尔的眼睛,说道:

“孩子,当你被死亡击倒的时候,自然会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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